第39章
第39章
魏佳伶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已得罪了舒嫔。
不過就算她知道, 她也不會在意的。
但她萬萬沒想到後宮中繼南瓜羹熱潮後又掀起了火鍋熱潮,畢竟皇上就是紫禁城中的風向标,他喜歡什麽, 大家便跟着投其所好。
一時間, 內務府的銅鍋是供不應求,整個紫禁城裏處處都萦繞着一股子火鍋味兒。
但有句話怎麽說來着,火鍋雖好,但不能貪多。
況且皇上嘗過魏佳伶所做的牛油火鍋後,就連禦膳房送的鍋子都瞧不上眼,更何況各處的小廚房?
各處宮殿小廚房裏頭的宮女是頭一次聽說什麽牛油火鍋, 只當皇上喜歡這種稀奇古怪的玩意兒,一時間皇上一看到火鍋就直皺眉,吃的嘴角起了燎泡。
這事兒傳到魏佳伶耳朵裏, 她只覺得好笑。
木槿更沒好氣說那些人是東施效颦。
魏佳伶卻道:“裝模作樣也好, 東施效颦也罷, 都随她們去吧!”
在她看來,這些人有事忙活, 後宮中倒能清淨不少。
可她萬萬沒想到,很快裕常在又病了。
雖說裕常在一貫身子不好,可如今這舒嫔剛被解禁,裕常在就病了, 她實在不能不多想。
魏佳伶前去看望裕常在時,瞧着她一張臉色蒼白,心裏也不是個滋味。
甘泉守在一旁淚眼婆娑的,就連她平素養的貓兒松子也寸步不離, 十分有靈性。
Advertisement
魏佳伶趁着裕常在喝藥時, 只問起甘泉來:“……裕常在這病, 是不是與舒嫔有關系?若是的,你只管與我說實話,她舒嫔不過小小一嫔位,就算家世優渥,可上頭還有皇後娘娘,太後娘娘在了,怎麽能任由着她這般無法無天?”
一說起這事兒來,甘泉的眼淚就如斷了線的珠子似的簌簌落下:“這事兒明面上瞧着與舒嫔娘娘可沒關系,是裕常在的弟弟出了事兒。”
聽甘泉這麽一說,魏佳伶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兒。
裕常在雖家世尋常,但從小家中和睦,還有個龍鳳胎弟弟,從小姐弟兩人感情甚篤,可就在前幾日她那弟弟騎馬時叫人沖撞了,竟從馬上掉下來摔死了,世上最難受的便是白發人送黑發人,裕常在的額娘一聽說這事兒當即就昏死過去,沒過幾日也跟着兒子一并去了。
按理說裕常在雖不算得寵,卻也是宮中妃嫔,她的弟弟出了這般大事兒,若真想要細察,怎會查不出背後之人?
可都過去了三五日,那背後之人竟像是活生生消失不見一般。
說起這事兒來,丹泉哭的是泣不成聲:“……天子腳下,怎會有人如此大膽?分明就是有人刻意為之,不是舒嫔還能是誰?您是不知道,當初舒嫔解禁之後看到我們家主子說什麽?她說叫我們家主子別得意,笑到最後的才是贏家。”
越說,她哭的是愈發厲害:“您聽聽這叫什麽話,好像是咱們主子先對不住她似的,可偏偏這事兒根本沒法說理!”
有道是胳膊擰不過大腿,說的就是這個理,就算裕常在弟弟能躲過這一次,就沖着舒嫔那锱铢必較的性子,只怕還有下一次,下下次!
魏佳伶正欲安慰丹泉幾句,卻聽到裏頭傳來裕常在那劇烈的咳嗽聲:“魏常在……你且進來,我有幾句話與你說。”
魏佳伶只好與丹泉先進去。
喝了藥,裕常在似精神強了些,她瞧了眼丹泉道:“這幾日倒是辛苦你們了,你們先下去歇歇,我有幾句話要與魏常在說。”
丹泉只好抱着松子,将屋內人都帶了下去。
待屋子裏沒了人,裕常在才咳嗽着道:“丹泉這丫頭是個嘴快的,只怕早已将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與你說了吧?”
魏佳伶點點頭:“她也是好心。”
“她啊,的确是個心腸好的!”裕常在憔悴的面上露出幾分笑意來:“你也知道,我性子向來是個綿軟的,當初剛進宮時就是這般,丹泉剛撥到我身邊伺候時也不是這般模樣,這潑辣的性子都是被逼出來的,不然,我們主仆還不知道被欺負成什麽樣子。”
“若不是有她在,只怕我都死了好幾回了。”
魏佳伶忙道:“好端端的,您說這些喪氣話做什麽?丹泉是好的,您也是好的,以後啊,你們主仆倆的好日子還在後頭。”
裕常在握住她的手,搖頭道:“我哪裏還有什麽以後啊?我身子怎麽樣,我最清楚,上次病了一場僥幸被太醫們救了回來,若是好生養着,說不準能多捱個七八年,但如今……怕是不中用了。”
“如今我無子無女,無牽無挂,若真的撒手人寰,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丹泉和我那貓兒。”
“舒嫔是個有仇必報的,先前丹泉沖撞過她身邊宮女幾次,只怕等着我去了,舒嫔定會找丹泉的麻煩,丹泉那性子,也不懂什麽叫韬光養晦,怕不是舒嫔的對手。”
“還有松子,它雖是只畜生,可滿月後就抱到我身邊養着,說了不怕你笑話,就像我孩子似的……我想求你,求求你,等着我故去之後能不能照顧照顧他們?魏常在,就當我求求你了,若有下輩子,我來世再報答你的大恩大德!”
一番話說的裕常在是淚眼婆娑,說的魏佳伶也跟着紅了眼眶,裕常在握着她的手是冰涼冰涼的,那只手早已瘦骨如柴:“您別說這些,您好好養病,身子會好起來了的,就算您額娘和弟弟泉下有知,也不願見到您這個樣子……”
裕常在只搖搖頭:“魏常在,求求你,就答應我吧,除了你,我也實在不知道該将丹泉和松子托付給誰了。”
魏佳伶噙着淚點點頭。
裕常在已是徹底虧空了身子,不過是略說了會話,就已是精神不濟。
魏佳伶陪着她睡下後這才離開,等着她出門時,正見着丹泉抱着松子憂心忡忡站在門口候着,一瞧見她出來,便忙道:“魏常在,我們家主子沒事兒吧?”
魏佳伶強撐着笑道:“沒事。”
可哪裏會沒事兒啊?
到了夜裏,魏佳伶睡得并不踏實,平素一覺能睡到大天亮的時甚至能聽到外頭傳來呼呼風聲打在窗戶上,還聽見大風卷着落葉發出沙沙作響的聲音。
她正睡得迷迷糊糊時,外頭卻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天青色帳幔被撩開,魏佳伶只瞧見木槿那張欲言又止的臉,當即是心裏一個咯噔:“可是發生了什麽事兒?”
木槿低聲道:“常在,裕常在……去了。”
魏佳伶怔了半天沒說話。
木槿低聲道:“皇後娘娘已經過去了,您別傷心,早先太醫就說了,裕常在就是這幾個月的事兒,如今她身子不好,日日又擔驚受怕的,這般去了,也未嘗不是好事兒……”
是好事兒嗎?
但魏佳伶只知道好死不如賴活着,她下意識想要去見裕常在最後一面,可她剛帶着木槿過去鐘粹宮,就聽說裕常在的屍身已被挪走了,她見到的只有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丹泉。
丹泉哭的連話都說不出來,恨不得随着裕常在一起去了。
天色剛蒙蒙亮,鐘粹宮上下彌漫着一股子蕭瑟之意。
魏佳伶剛安慰丹泉幾句,卻見着舒嫔扶着宮女的手款款走了過來,想必知道皇後還在裏頭的緣故,她并不敢太過于猖狂,一雙含笑的眼睛看向魏佳伶,低聲道:“喲,這不是最近風頭正盛的魏常在嗎?啧啧,你怎麽這般傷心?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親姐姐沒了!”
魏佳伶瞧不上她這副猖狂勁兒,一點都不懼她:“還請舒嫔娘娘慎言,嫔妾雖沒讀多少書,卻也是知道一個道理的,人在做天在看,甭管您做了好事兒還是壞事兒,老天爺可都是長了眼睛的,不是不報,是時候未到!”
舒嫔想着純妃前幾日遇到的那些事兒,也有些害怕,臉色一變,厲聲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裕常在自個兒短命死了,關本宮什麽事兒……”
魏佳伶冷笑道:“有些話說的太透就沒意思了,有些事啊,娘娘心裏清楚。”
說完這話,她也不看舒嫔那像吃了蒼蠅一般難看的臉色,轉身就走。
如今時候不早,魏佳伶也懶得回去歇息,徑直去了長春宮請安。
因為裕常在的死,前來請安的衆位妃嫔是議論紛紛,有說裕常在可憐的,又說最近宮裏頭不幹淨的……說什麽的都有。
皇後卻不能由着她們胡言亂語,免不得敲打幾句,到了最後,她只将魏佳伶一人單單留了下來:“……今日本宮看到裕常在的遺書,說想要将丹泉與她養的貓兒托付給你,她啊,太年輕了,這輩子過的也太苦了些,你了,你是如何想的?你如今身邊只有個木槿,雖妥帖,卻有些不夠用,叫本宮說,将丹泉撥到你身邊也未嘗不可。”
舒嫔與裕常在之間的那些恩恩怨怨,她未必不知道,可哪怕她有心替裕常在做主,也得講究“證據”二字的。
魏佳伶正色道:“嫔妾願意。”
皇後微微嘆了口氣:“那本宮差人與丹泉說一聲,你啊,以後若遇上什麽事兒,可別藏在心裏,只管與本宮說。”
她怕魏佳伶到時候落得與裕常在一樣的下場。
不過好在魏佳伶比裕常在聰明多了。
等着魏佳伶回去後,發現丹泉已拎着包袱,抱着松子過來了,原本她那眼淚好不容易止住了,一瞧見魏佳伶又掉了下來:“魏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