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魏佳伶不動聲色道:“福晉這話可是折煞我了, 不過是皇上見我無辜落水,多憐惜我幾分而已,至于這晉位份的事兒, 卻是無稽之談, 福晉這話在長春宮說說也就罷了,可別在外頭說,不然旁人該說福晉窺探後宮辛秘,這話要是傳出去了,那可是罪名不小。”

富察福晉臉上笑意褪去:“貴人這話倒是有些意思,你我本就是閑話家常, 怎麽到了貴人嘴裏,就給我安上了這些莫須有的罪名?”

魏佳伶淡淡掃了她一眼,沒有接話。

這些日子她雖病着, 但有了崔嬷嬷坐鎮後, 對她來說無異于如虎添翼, 崔嬷嬷好歹浸淫內膳房幾十年,很多明裏暗裏的關系都是有的, 想要打聽些事對崔嬷嬷來說并不難。

比如,從崔嬷嬷的口中她知道在純妃的牽線下,富察福晉近來與高貴妃走的很近,想想也是, 當初皇上因她落水一事,下令将舒嫔終身軟禁于冷宮之中,為了這個妹妹,富察福晉幾次三番求到皇後跟前, 以至于到最後對她是避而不見。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魏佳伶等人自是看得出來舒嫔或因出身關系, 或因與皇後沾親帶故, 才留下一命,但對富察福晉來說,皇後這就是袖手旁觀。

但出嫁從夫,富察福晉即便有滿肚子怨氣也不好多言,只能藏在心底,明面上與皇後保持着友好的關系。

也正是因此,魏佳伶覺得自己沒必要對富察福晉有好臉色,對她友善,她興許還會覺得自己怕了她。

接下來兩人是相對無話。

好在皇後很快就醒了,差人請魏佳伶與富察福晉過去內間。

一進去,富察福晉便端出一副關心至極的模樣來,直說自己願意替皇後受過,眼淚都掉了下來。

魏佳伶索性讓後退讓幾步,給富察福晉留下了更寬廣的舞臺。

可誰是真心誰是假意,皇後心裏自是有一杆秤的。

皇後拍拍富察福晉的手,道:“……本宮的身子并無大礙,太醫說了,天氣漸暖,好好将養一陣就能痊愈,倒是本宮聽說你前些日子有了身孕,孩子沒能保住,才該好生養着,子嗣這種事情不必強求,你們還年輕,以後定會多子多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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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察福晉好不容易忍不住的眼淚又簌簌落了下來。

她自不會與皇後說實話,前些日子她那個孩子本就是莫須有的事兒,不過是想以假孕一事逼得富察一族替舒嫔出面求情,只是她沒想到不管是她的夫婿也好,還是她的婆母也罷,富察一族上下沒一個人願意站出來。

她見此招不成,只能讓這孩子“沒”了,對外說的是傷心欲絕折損了孩子,但也是因這件事,叫她看穿了她的丈夫傅恒是個無情無義之人,從前什麽山盟海誓,你侬我侬那都是假的,在這個男人心裏啊,只有家族和權勢才是真的。

因此,她嘴上沒說,可心裏對傅恒也生出心寒之意來。

皇後見她眼中含淚,實在可憐,忍不住多勸慰了兩句:“……傅恒雖是本宮幼弟,可從小家中對他不算嬌慣,你該是知道他性子純良的,可男兒家有些時候難免粗枝大葉些,你若遇上什麽事兒心裏不舒坦,只管與他說,夫妻之間本就是該無話不談的,你心裏有事兒,他心裏藏着秘密,一來二去的,夫妻間難免心生嫌隙,叫旁人鑽了空子。”

雖說富察福晉嘴上應是,但皇後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沒有将自己這話聽進去。

皇後又與魏佳伶說了幾句話,誰知外頭傳來通傳聲,說是皇上來了。

對于皇上,魏佳伶是日日可見,對她來說沒什麽稀奇。

但她沒想到的是除去皇後面上浮現喜色,這富察福晉怎麽瞧着也有些高興的樣子?

她這才留意到今日富察福晉今日一身胭脂紅滾狐貍毛邊兒旗服,腰身緊俏,襯得她那張本就富貴嬌豔的臉只有巴掌大小,就連那一雙柳葉眉瞧着都是細細描過的樣子,一點都不像皇後口中因折損孩子傷心過度的模樣……

魏佳伶只覺得有點意思。

皇上一進來,先是掃了魏佳伶一眼,繼而眼神才落在皇後面上,連忙扶着皇後躺下,更道:“朕都與你說過多少次了,咱們夫妻之間何必這般多禮?更何況如今你尚在養病,就非得講究這些虛禮嗎?”

皇後笑了笑,沒有接話,“規矩”二字已嵌到她骨子裏去了,不是随意能改的。

皇上也知皇後向來這般性子,并未強求,只是看着床邊案幾上碼着厚厚一摞的折子,忍不住皺眉道:“……太醫不是說要你安心養病嗎?這六宮瑣事有皇額娘和高貴妃管着,你為何還要勞心費神?”

“皇額娘年紀大了,如今到了頤養天年的時候,自不好因為這些瑣事煩心。”皇後柔聲道:“至于高貴妃,前兒永壽宮有人來報說是高貴妃身子抱恙,臣妾這才……”

她這話還沒說完,皇上就聽明白了這話中的意思。

高貴妃身子抱恙?每每遇上事兒,高貴妃總是身子抱恙,他可不相信!

虧他上輩子還覺得高貴妃是個一心為他的,當即就道:“高貴妃身子不舒坦,不能處理這些瑣事,難道就要把這些事丢給你不成?朕瞧着高貴妃從前身子好得很,倒是你,三天兩頭病着。”

頓了頓,他更是道:“既然你與高貴妃都病着,朕看不如要魏貴人幫着你協理六宮吧!”

這話一出,別說皇後與富察福晉吓了一跳,就連魏佳伶都跟着吓了一跳:“皇上,此事怕是不合規矩。”

“朕的話就是規矩!”皇上掃了她一眼:“你雖只是貴人身份,卻天資聰穎,朕說你能行,你就能行。”

說着,皇上看向皇後道:“皇額娘那邊,朕會親自與她老人家解釋的,若後宮之中有人說三道四,你只管說這是朕的意思,她們若有話要說,只管來找朕說就是了。”

最後這句話看似是對着皇後說的,實則卻是對着富察福晉說的。

當時皇上眼神掃來時,她心裏就一個咯噔,不明白皇上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等着離開長春宮,前往永壽宮的路上,富察福晉心裏依舊不是個滋味。

以她才貌,當年本該選秀入宮,可那一年卻因端慧皇太子病故,皇上無心選秀,硬生生叫她錯過了,得皇上下旨賜給富察·傅恒為妻。

她還記得當初她随着富察·傅恒一起進宮給皇上與皇後請安時,皇上看向她的眼神分明就不一般——那分明就是一個男人看中意女人才有的神情!

從小她就生的貌美,男人的一言一行,她就懂得這男人是什麽意思。

後來她入宮時偶爾能遇見皇上,皇上也會忍不住多看她幾眼,就連舒嫔剛入宮就奪得盛寵,似也與自己有一定的關系……誰不羨慕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生活了?她覺得依自己的容貌,入宮之後定能盛寵不衰。

至于禮義廉恥,在權勢與富貴跟前,又算得了什麽?

更何況,從古至今又不是沒有過這樣的先例?

她一直懷揣着這樣一個美夢。

可打從皇上去年病過一場後,就好像病了一個人似的,特別是方才那眼神,好像是知道自己與高貴妃等人來往過密一般,很是不悅的樣子,更是想借自己将這話傳到高貴妃等人耳朵裏去。

果不其然,等着高貴妃知曉這事兒,氣的臉色都變了:“皇上這到底是什麽意思?是心疼皇後還是故意惡心本宮?區區一個貴人就能協理六宮,後宮之中何曾有過如此先例?”

坐在她下首的純妃臉色也不大好看,“協理六宮事小,可就怕皇上有別的心思……”

高貴妃與富察福晉齊齊看着她,她這才低聲道:“後宮之中有規矩,皇後之下有一皇貴妃,兩貴妃之位,按照從前慣例,如今皇後娘娘健在,皇貴妃之位該是空着的,但貴妃娘娘您別忘了,這貴妃之位還缺一個了。”

“貴人協理六宮自是于理不合,可若是皇上正好借着這個機會升一升她的位份……嫔位之後是妃位,妃位之後那可就是貴妃了!”

高貴妃眉頭愈蹙:“那以你之見,該如何是好?”

純妃對這貴妃之位是勢在必得,一時半會卻也沒有主意,想了又想,直說晚些時候給高貴妃答複。

相較于高貴妃等人的憂心忡忡,魏佳伶顯然也沒高興到哪兒去,坐在長春宮給皇後剝桔子的她也是苦不堪言:“……要是讓嫔妾給您做出滿桌子盛宴來,嫔妾是不在話下,可協理六宮,嫔妾實在是沒這個本事,不如您與皇上再說說?”

方才皇上一開口,她也出口拒絕了,只是皇上看向她的眼神要多恨鐵不成鋼就恨鐵不成鋼,最後直說——朕說你能行你就能行,這才堵住她的嘴,不然她高低還是要再拒絕一番的。

她雖一心想要升職,卻也明白槍打出頭鳥的道理,前些日子她裝病一場,好不容易後宮衆人對她敵意沒那麽深,沒想到皇上一番話卻是叫她前功盡棄。

皇後笑着道:“你別怕,別說皇上,就連本宮也看好你的,若遇上什麽不懂得,只管來問本宮,或者問完顏嬷嬷也成,事在人為,本宮相信你一定能行的。”

說着,她更是握住魏佳伶的手道:“你去年才從常在晉為貴人,若今年想要再晉位,皇上得給你尋摸個合适的由頭才是,你啊,可千萬別辜負皇上的一番苦心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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