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書獸
第30章 書獸
乾清宮暖閣裏要換的東西, 說多也不多,但也不少。
尤其是福臨那張龍榻,那還是福臨剛搬進乾清宮的時候給放進來的。
福臨親政前的睡榻沒有這個好, 也沒有這個大。因此福臨親政後, 就新制了這個龍榻。誰也沒想到, 有一天這個床榻還有從乾清宮給搬出去的時候。
吳良輔指揮着奴才們進進出出的搬東西,哪怕萬歲爺說要扔了這龍榻, 可他哪敢扔出去呢?
也不敢亂放。只能叫太監們擡着, 送到庫房深處去了。等哪天想起來,說不準這龍榻還有見天日的時候。
可瞧着萬歲爺哄着皇後娘娘的模樣,吳良輔估摸着, 這龍榻怕是在庫房裏放到爛了,也不會再得萬歲爺看一眼了。
福臨與含璋都在這兒,進出搬東西的太監們屏息斂聲的,不敢發出一點聲音來。
可福臨還是嫌棄太亂了。
又瞧見吳良輔走到跟前來請:“萬歲爺, 這一時半會兒還結不了呢, 奴才鬥膽, 請萬歲爺去別處坐坐?”
福臨抱着含璋,偏又不動了, 他閑閑看向吳良輔:“你這奴才,如今膽子越來越大了。還想把朕和皇後趕走。這是朕的寝宮, 你讓朕到哪兒去呢?”
這個。吳良輔抹着一腦門的汗,求救似的看向含璋。皇後娘娘救命啊。
含璋瞧瞧福臨, 輕聲說:“皇上, 要不皇上跟我回坤寧宮吧?”
這東西搬走了一多半, 倒不是不會斷了他們的用。可确實是有點太亂了。
況且這會兒都掌燈了,用了晚膳再歇一會兒就要就寝了。這床榻都搬走了, 他們上哪兒睡覺呢?
坤寧宮裏一應都齊全,不如去那兒安歇。
“不去。”福臨就是想把人留在乾清宮的。他知道坤寧宮裏什麽都好,去了什麽都不用操心,可他這會兒不想去。
福臨心裏湧動着一股将要和小皇後過新日子的欣然,就不願意帶着人遠離他自己的地盤。
可又瞧了瞧眼前這亂,又看看吳良輔那快哭了的模樣,他罵了一聲沒出息。
福臨突發奇想,抱着含璋起身,翩然而去,留下一句話:“朕與皇後,今夜歇在隔間。”
暖閣旁邊有個小隔間,那是從前福臨用來讀書的地方。他有段時日嫌棄暖閣太大了空曠,就喜歡到小隔間裏去窩着。
那小隔間不大,就是一個小小的房間,但卻絕對是他自個兒的私人地方。誰都沒有進去過。裏頭有一張小榻,也沒讓人碰過。
那裏面的東西一樣都不必換,自有奴才時時清掃,裏頭幹淨得很。
正好适合他們安歇一夜。
吳良輔只是怕委屈了兩位主子,期期艾艾的跟到小隔間門口,又不敢進去,只在外頭徘徊。
福臨看見他一片衣角,心裏也知道這奴才還是忠心的,便說:“你只管把外頭的差事辦好。朕交代你換的東西換好了。朕說了,只在這裏歇一夜。明日朕自有打算。”
吳良輔應了一聲,趕着就忙差事去了。
門口自有奴才們守着,防着裏頭的主子叫人伺候。
福臨隔了些日子沒來,這回帶着含璋過來,眸中都是新鮮,把人放在榻上,他也挨着含璋坐下。
福臨甚至有些驕傲:“小是小了些。但幹淨。”
含璋抿唇,輕輕笑了一笑。
這小榻真的很小,兩個人睡在一起,得密密實實的貼着才成。不像在坤寧宮,又寬又大的床榻,他們兩個在上頭打滾都不會碰到對方。
她也有好久沒有睡過這麽小的地方了。可也不知怎的,聽福臨說一句幹淨,感覺他貼着她的溫熱身軀,心裏竟覺出幾分安然來。
四四方方的小天地,給了她一些紮實的安全感。
嘗試一夜,還是不錯的。
但明日——
含璋舒服慣了,享受慣了,只好眼巴巴的問福臨:“明日,皇上怎麽打算的呢?”
福臨把人撈到懷裏,含笑的目光撥弄了下桌案上的燈燭,湊過去親了親小皇後柔軟的唇珠,才說:“前兒朕送了你荷花。可那東西怕是養不住太久的。宮裏的荷花還是太少了些。”
福臨笑道:“朕明兒帶你去南海子。那兒有大一片的晚荷。朕帶你去瞧。挖蓮蓬,吃蓮子。”
福臨興之所至,決定明兒議事後,等黃昏落日散盡,就帶含璋去南海子玩幾天避暑。
含璋抱着福臨的胳膊:“就只有皇上與我去麽?宮裏剛剛搭了涼棚金帳的。”
福臨笑道:“那含含還想帶誰呢?孩子們還小,這路上的暑熱就受不住,還是別折騰了。往返是不遠,可太後怕也是不會去的。太後要照看孩子們。”
“貴太妃求仁得仁。含含給她們搭了涼棚金帳,就讓她們在宮中避暑好了。這一回出去,就只有朕和你。”
自成婚以來,福臨還沒有好好的和他的小皇後單獨相處幾日呢。
既有這個機會,又有這個興致,索性帶出去玩幾日。
含璋擔心福臨的政務,怕耽誤他的正事。
福臨笑道:“一兩個時辰的路上,叫他們騎馬來回,送個題本奏章。有什麽可耽誤的。議政王大臣貝勒王爺,都是行伍出身,哪個不會騎馬的?”
“日日在京城裏待着,出入坐轎,叫他們活動活動也好。”
這事兒就這麽定下了。
小隔間連着後殿,東暖閣那邊是福臨起居的地方,西邊是一直沒住人的。
這會兒将後殿的窗扇都打開,西邊的屋子也都不關門,又把挂着的小錦帳勾起來。
一溜涼扇放在那邊正對着小隔間,再把冰塊往那邊一擺,穿堂風一起,小隔間這邊就像是三四個空調挂在外頭對着裏面吹似的,別提多涼快了。
那邊門戶大開,這邊用屏風遮擋,小隔間的私密性也特別的好。
福臨與含璋用膳後,兩個人就預備着各自梳洗了。
含璋稍微慢一點,等她弄好了,穿着睡裙回來的時候,福臨已經在等着她了。
見了她來,福臨含笑瞧着她,示意她坐到自己身邊來。
含璋剛洗過,頭發上沾了一點水汽,不想靠在福臨身上的時候叫他壓着自己的頭發了,就把頭發都撩到前頭來,然後才慢慢過去,坐在福臨身邊,被他攬入懷中。
福臨手邊放着一本書冊,只覺滿懷香軟,貼過去就親了親含璋的鬓角:“陪朕看看書?”
含璋瞧了瞧桌案前搖曳的燭光,輕聲說:“晚上看書光線不好,費眼睛的。”
福臨就笑了。
含璋被他摟在懷裏,他一笑,胸腔的震動就好明顯。
她記得,自己答應過福臨的,有空的時候,會陪着他一起讀書寫字。
可是這都晚上了,要是叫人來點上宮燈,亮是亮了,只怕也會因為太亮而熱起來。
含璋說過那話後,福臨将書冊丢在手邊沒再拿起來,似乎這就是個他一時興起的提議,做與不做,都不重要,也不要緊。
似乎只要是和含璋待在一起就好了。
書在福臨手邊,就那麽扣着,伏在福臨懷裏的含璋只要輕輕一勾眼就能看見書名。
她看了,是一本講佛的書。
封皮上似乎還有些手寫的字,就是字有點小,含璋得凝神去瞧。
正在她看那些字的時候,福臨伸手撫了撫她胸前的頭發,親了親她的下巴。
他輕聲說:“親政後的那一二年裏。朕常在這裏讀書。一個人來。連吳良輔也不許伺候,只許他在外頭站着。”
“朕什麽書都能看,什麽書也都願意看。再也沒有人管着朕,限制朕看什麽不看什麽。”
含璋幹脆把他手邊那本書拿起來,這回看清楚了,那些字應該是和尚寫的,似乎是有人把這本書贈給福臨的。
她把書擺到福臨跟前:“所以皇上,就愛看這個了?”
含璋先前和福臨進來的時候就瞧見了,這隔間雖然小些,但和暖閣裏一樣,都擺着好多的書,放在牆邊高至天花板的書架上。
整整齊齊的舊書,看起來翻閱過很多次了。分門別類的放着,都是福臨喜歡的種類。有一塊方格裏,就放着很多講佛的書,看那些書的狀态,應該也是看過很多遍了。
福臨是個很愛惜書籍的人。這些書都舊了,是他看過很多次的,但保存的都很好。奴才們當然更精心的伺候着,因此看起來很整潔。
福臨把書接過來,瞧了一眼,就拿在手裏,笑着問含璋:“含含,愛看什麽?”
含璋伸出食指,隔着虛空點了點幾個方格,揚了揚下巴:“我就愛看這幾個。”
福臨又笑:“經史子集,沒一樣愛看的?”
含璋道:“我能看。可我不大愛看,看的太多了腦袋疼。”
其實這話就有些超過了。福臨想,這天底下的女子,哪怕是那些士紳家的女子,能看書會看書的,又有幾個呢?
他的含含一擡手就點了這麽多,着實驚人。
福臨很驚喜,也很高興:“看來,朕的含含,能認的字不少啊。”
含璋眨眨眼,心想,能認的字确實不少。但這時候的書看多了她還是會露怯的。
漢字的書,能看一些。漢話也是會說的。這得益于她來自現代。
可那位含璋格格,她能說蒙語滿語,可是這讀書,就不大成了。
滿語蒙語寫出來的書,含璋格格就認得啓蒙的字,溝通沒問題,看書就別談了。
所以到了含璋這兒,她也就不大會了。
福臨卻已然覺得特別好,還起了興致:“你若不會看滿蒙的書,朕教你。”
看着含璋忽然抿唇不說話的模樣,福臨笑出了聲。
含璋摸摸自己的鼻子,話多了話多了。誰知道怎麽說着說着,就給自己增加了學習任務的呢。
可看福臨這麽好的興致,又這麽高興,她就不好意思拒絕了。
可能是這個小隔間裏,承載過福臨一個人獨自奮鬥摸索做皇帝的那個時期,他現在再重新回到這個地方,含璋能夠感受到他的一些複雜的心緒。
他的笑似乎都隐沒了一些明朗的肆意,而沾染上了在這裏滋生蔓延的孤獨。
福臨也輕輕去摸她的鼻子,手指慢慢落在她的唇上,甚至還輕輕捏了捏她的小唇珠。
對上福臨的目光,含璋看見他晃了晃手裏的那本書,輕聲問她:“含含不愛看這個嗎?”
福臨想,如果小皇後也感興趣的話,那該多好呢。他總有些疑問,也總有些心得,想要和他的小皇後一起探讨一起學習。
含璋極大幅度的搖頭,甚至都不在意自己的頭發甩起來了,就是動作太大有點頭暈,她連忙不搖了。
含璋想,她應該表達清楚自己的拒絕和不喜歡了吧?
含璋說:“我不愛看這個。我就是紅塵一俗人,愛吃愛喝愛玩愛鬧,想要漂亮,割舍不下紅塵的一切繁華。我心裏太滿啦,裝不下這些空想。”
含璋心想,我絕不要和福臨在講佛上頭有什麽共鳴。也絕不要讓他有什麽錯覺,讓他以為她可以被培養着和他一起學習。
天下最尊貴的一對跑去學佛講佛,難道最後兩個人一塊兒對人世間的一切失望,然後一起遁入空門嗎?
想象了一下自己剃光頭的模樣,含璋狠狠的打了個寒顫。
不要。她絕不要。
她不僅自己不想要。這會兒看着年輕的福臨,想着一些年後,想着他會做的那些事情。
她原本只是看客旁觀的心,也發生了一些改變。她走入到了福臨的少年時期,走入到了他曾經經歷過的那些生活。
他毫無阻礙的接納了她。
讓含璋在這裏有了更多的實感。讓她的心裏在這個紫禁城裏滿滿的裝入了一些東西。
她觸摸自己的內心,看到她的心在說,她也不想要福臨走上那樣一條悅納自己的道路。那不是好的歸路,更不該是一個帝王的去路。
如果人世間讓他那麽痛苦的話,她又是不是能做些什麽,讓他少少的沉迷其中,讓他快樂一些,讓他得到更迷人的體驗,以至于不要丢下一切,不要最終逼着自己那麽苦那麽難呢?
福臨深深凝視着含璋。
懷裏的小皇後目光淩淩,她的頭發放在前頭,幾乎是落入他們兩個人的懷裏。
前兒才洗過的,她不愛用頭油,也不知是用的什麽,頭發順滑馨香,那香氣沁人心脾,福臨百聞不厭,甚至想把臉埋在她的發間細細嗅聞。
福臨把手上的書冊合上了,放到了桌案上,他幾乎又是用一種贊嘆喜悅的目光看着含璋:“含含有慧根。”
含璋就怕聽見他說這個話,什麽慧根不慧根的,她怕福臨下一秒開始拉着她講佛。
連忙抱住福臨,翻了個身,幾乎是半個身子都放在他懷裏了:“我困了。我要睡覺啦。”
福臨的笑容溫柔起來,在小榻上,他睡在外側,護着懷裏的小皇後,輕輕撫了撫她的脊背:“好了。睡吧。”
半晌過後,閉着眼睛的含璋幽幽睜眼,對上福臨含笑的眼眸,輕聲道:“皇上這樣,我怎麽睡嘛。”
福臨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幾乎夜夜他們都是親近的。
福臨給予她很多,相對的,她有時候累的軟了,給福臨的就比較少。
福臨心疼她,怕她疼,碰她就更少了。很多時候,福臨都是自己解決的。
含璋也想,她硬生生的把年輕的皇帝弄成這樣,她還是有責任的啊。
先前也不會想那麽多。現在兩個人貼在一起,這夏日的衣衫輕薄,含璋清晰的感受到福臨對她的心思,這小臉紅起來的同時,哪還睡得着呢?
明明可以用兩個小榻拼起來睡,可福臨為了追求親密,追求原生态,想讓她體驗他之前的生活,就不肯,非要兩個人這樣親近的抱着。
這樣就真的有局限,不好做什麽太大的動作了。
含璋現在就想,福臨老是這樣熱着,會不會對他的身體有什麽影響啊?
他年輕力壯,正是最有體力的時候,但是又不能肆意的對她……這要是真有什麽影響,等她準備好了,福臨又不行了怎麽辦?
含璋很為自己的快樂生活擔憂啊。
福臨正是為含璋深深吸引的時候。
他覺得,每和小皇後多相處一夜一刻,他的心靈對小皇後的着迷就又多了許多。
哪怕是在這個小隔間裏,在這個承載了自己少年時光的屋子裏,他也不能停止對小皇後的渴念。
可是在心裏的某一處,他似乎又不想做些什麽。
他清楚的感知,他的心裏好像盤踞着兇f獸,若真的放出來,小皇後她承受不住的。
可真要對小皇後做些什麽,他又舍不得她疼。
不能盡興已有多日了,一直忍着怕是還忍得住。若是叫他不忍了,恐怕就真的忍不住了。
飲鸩無法止渴。只可能比以前更渴,更難以滿f足。
福臨親了親含璋光潔的額頭:“乖。就這樣,睡吧。”
含璋擡眸,看了看福臨的眼睛。
他的眼睛墨黑深邃,在虛緩的燈燭裏,他的身影火f熱又高大,他的存在不容忽視。
他好像不快樂。好像在這個小隔間裏,他無法快樂。
含璋的目光輕輕掠過那本放在桌案上被翻閱過無數遍的書冊,又停在那個佛格藏書上片刻。
她還就不信了。福臨他能割舍掉世俗的快樂嗎?
他這麽貪戀的人,給他一點回應就鬧上一整夜的人,究竟是下了多大的決心,才願意割舍掉一切快樂的呢?
他現在又沒有愛上董鄂氏。又沒有嘗過失去‘摯愛’的滋味。
含璋決定,讓他嘗點別的滋味。
她把自己的手送到福臨的手裏,小鹿般的眼睛裏帶上了絲絲勾人的熱氣,她貼近了福臨的耳朵。
她幾乎是在用氣聲說:“皇上,我不想睡。”
福臨深深看了她一眼,終于是,重重握住了她的手。
含璋還是哭了。盡管她的睡裙皺巴巴一團,但是她其實沒有被怎樣。主要就是她的手。
手臂很酸啊。含璋抹着眼淚,抓着福臨的衣襟,福臨輕聲哄着她的話一句也沒有聽到。
“你怎麽那麽久啊。”
“我都說了等一下,你還,還不停下來。”
“我的手指甲都讓你折斷了。嗚嗚。”
含含小皇後委屈極了。她養了那麽久的指甲尖尖,斷掉了。不疼的,福臨其實本來很小心的,但是後面就有點失控了。
然後就斷掉了。其實當時兩個人都沒有發現。因為在斷掉的時候,世俗的快樂在一瞬間降臨,兩個人都沒顧得上。
是後來,含璋扒拉她自己的睡裙才看見的。
兩個指甲尖尖斷掉了。含璋抹着眼淚想,又要重新養了,嗚嗚。
最重要的是,福臨是真的有點失控了。她越哭,他就越兇。可能是含璋的柔軟與配合讓他很沉浸,似乎有那麽些肆意的快樂。
以至于後來含璋看事情不對,叫他停下來,福臨沒能停下,然後溫熱,就沖上了含璋的嘴角。
她當時還沒反應過來呢。下意識嘗了一下,福臨那一瞬間眸色深的,含璋都下意識往後退了,被他捏着後脖子又摟在懷裏了。
睡裙皺巴巴一團,福臨抱着她,含璋最後聽見一句,對不住。
含璋用手背抹掉眼淚,抓着福臨的手,挂着眼淚珠子的小臉看向福臨:“為什麽要道歉?”
“我又沒有怪你。我就是,随便抱怨一下嘛。就是,你有點太兇了。”
這是她自個兒願意的。福臨兇得很,她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的。
她可能不想讓這小隔間裏滿架子的書把福臨框住了。
福臨深深看了含璋一眼,輕輕嗯了一聲,沒有說什麽了,卻将他的小皇後抱得更緊了。
他的含含可能不知道,她的一句我又沒有怪你。将他心中關着兇獸的牢籠枷鎖解開了多少。
他看着懷裏的人,還輕輕捏着她的後脖子。
——她大約不知道,她會從他的心裏放出什麽吧。
緩了一會兒,福臨要起身,要人送熱水進來。
總是要擦洗一下的。
他——和她的手,可能需要梳洗一下。
福臨愛憐地想,畢竟他的小皇後是那麽柔軟又愛幹淨的小姑娘。
可敞着的衣裳卻被人拉住了。
福臨垂眸,對上含璋閃爍的目光:“那個,我困了。先不要弄了。我們睡覺吧。”
含璋強撐一回,這會兒都困得不行了。
福臨有些遲疑:“可是你的手——”
含璋臉紅:“在你身上擦過了。幹淨的。”
福臨還是遲疑:“那你的臉——”
含璋大臉紅,抱住他,把臉埋到他脖子裏:“別說啦。睡覺!”
小皇後有點兇兇的。
福臨就笑了。睡覺就睡覺。都是用他外頭那件衣裳擦過的。擦的可幹淨了。
可是味道呢?味道能去哪裏擦掉呢?
滿屋子都是他的味道。
她的臉上,嘴角,手上,都是他的味道。
福臨看看懷裏的漂亮柔軟的人兒,又看看桌案上的燈燭,看看身後的書架子。
唇角勾了勾,目光又落回含璋的身上。
好像,他的心也被填滿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