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池頂

第33章 池頂

多爾瑾從睡夢中醒來。

她從沒有這樣安穩的睡過一覺。心裏什麽都沒有想, 也沒有做什麽可怕的噩夢。

她醒來,看見屋裏沒有人,總是守着她的奶娘和董鄂氏, 都不在屋裏。

多爾瑾起身, 拖着綿軟的身子來到門口, 就看見了汗阿瑪與皇額娘親近的那一幕。

小小的多爾瑾有些害羞,也有些害怕。怕汗阿瑪和皇額娘會生她的氣。

汗阿瑪走了, 走的時候似乎還帶着笑, 好像不是生氣的模樣。

而皇額娘呢,還是那麽的溫柔可親,她好像也是紅着臉, 卻對她笑得輕柔,還招手叫她過去。

多爾瑾走過去,然後就被她的皇額娘攬在懷裏。皇額娘的懷抱熱乎乎的,多爾瑾忽然就覺得, 冷了許多的心, 似乎一下子就熱起來了。

皇額娘的懷抱真暖呀。想一輩子被皇額娘這樣抱着。

含璋把小人兒摟在懷裏, 她手邊就是桌案呢,幹脆把自己和多爾瑾的鞋襪都脫了, 兩個人舒舒服服的靠在坐塌的軟枕上。

含璋給多爾瑾倒了溫熱的水,她自己也倒了一盞, 先看着多爾瑾喝:“太醫吩咐了,你醒來後要喝些水的。”

多爾瑾聽話喝水。

含璋見她這樣乖巧, 心生憐愛, 拿了案上的小梳子, 就一點一點的給多爾瑾梳頭發。

這孩子睡着了,還出了一點汗, 鬓角都有些汗濕了。含璋拿了小帕子來,一點一點的給多爾瑾擦汗。

除了自幼帶着多爾瑾長大的奶娘,多爾瑾身邊再沒有人這樣細致溫柔的照顧過她了。

可皇額娘與奶娘,又是不一樣的。

她進宮的那一日,就打定了主意要把宮裏當成她的家。把汗阿瑪和皇額娘當成她的阿瑪與額娘。

只是多爾瑾有些自卑,她心裏壓着許多的心事,讓她沒有辦法像格佛賀那樣自由自在的表達自己,自由自在的活着。

可是在這樣一個悶熱的下去,被她一直偷偷在心裏喜歡的皇額娘抱着,照顧着,多爾瑾心中的熱流便再也無法壓抑在心底裏。

她有好多好多的話,先要和皇額娘說。

“我從出生起,就沒有見過承澤王妃。他們都說,我被王妃帶過的,可是我太小了,一點兒印象都沒有。王妃和王爺的感情也并不好,他都從沒有提起過先王妃。”

多爾瑾說,“我在王府的時候,見過王爺寵愛側妃,寵愛側福晉庶福晉。可我瞧見了,只覺得憤怒惡心。可是,剛才看到汗阿瑪與皇額娘,我卻覺得很好。汗阿瑪和皇額娘的感情真好啊。”

多爾瑾說出來,心裏就覺得舒坦多了。她是真的覺得挺好的。特別好。

這和承澤王府裏看到的一切都是不一樣的。這就像是奶娘說過的恩愛,而不是什麽寵愛。

多爾瑾還是敏.感,說完了,小心翼翼地看着含璋:“可我不是故意偷看的。皇額娘和汗阿瑪,是不是生氣了?”

含璋摸摸小丫頭順滑的頭發,她不想給多爾瑾梳旗頭,這孩子病還沒完全好,旗頭怕給頭發扯的太疼了,她就給多爾瑾梳了個大辮子,就編在後頭,舒服又好看。

含璋怕多爾瑾餓着,叫孔嬷嬷取了些多爾瑾能吃的茶水點心來。

才望着她笑道:“你汗阿瑪和我,哪有那麽容易就生氣的?你是我們的孩子,咱們一家人親密無間,都生活在宮裏,看見了也不打緊的。”

“我和你汗阿瑪是夫妻,關系也挺好的。你長大了就會明白的,夫妻關系好,這是好事兒。”

含璋摸摸多爾瑾的額頭,這孩子現在不發熱了,“咱們私底下相處,你若是覺得別扭,也可以将先王妃當做你的額娘。那畢竟是你的親生額娘。她是應當在你心裏有一定位置的。當着外人的面兒,咱們不這樣說就好了。”

含璋凡事親力親為,多爾瑾吃了藥發了一場大汗,這會兒叫孔嬷嬷去拿了多爾瑾的衣裳來,含璋也慢慢給她換了。

把小孩兒轉過來,就見多爾瑾一雙水光氤氲的眼睛望着她:“格佛賀說的對,皇額娘真好。”

含璋就笑了:“你呀,小嘴真甜。”

多爾瑾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她在含璋面前,忽然就找到了久違的做孩子的感覺。

這種感覺新奇又陌生,卻格外的讓人留戀。

她還是個能夠自省的好孩子:“太後說,汗阿瑪和皇額娘在南海子。是我病了,皇額娘與汗阿瑪才回來的麽?是我掃了汗阿瑪和皇額娘的興致。”

含璋輕輕點了點多爾瑾的額頭:“你這孩子,明明是個尊貴的公主,又出身王府,怎麽就這麽急着認錯呢?你雖進宮晚些,可也是我們的孩子,你病了,我和你汗阿瑪怎能不回來呢?”

“我們當然是會擔心你的。”

多爾瑾這孩子,她哭起來也是默默流眼淚。

含璋心疼極了,忙給她擦眼淚,又哄着她,然後說:“你是錯了,可你的錯,不在這上頭。你知道你錯在哪兒了麽?”

一向沒人疼沒人愛的孩子,她心裏憋着一口氣,哪怕是受了再多的委屈也不會哭的。可若得到了溫柔的愛意,心中的眼淚決堤而出,就哭得停不下來了。

含璋沒有着急,耐心溫柔的給多爾瑾擦眼淚。輕聲的哄着她。

多爾瑾抽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的緩過來,感受到含璋輕撫着她的後背。

她輕聲說:“得知要送我進宮的時候,他和我說,我進宮了就是皇上的大公主了。要做好阿哥公主的榜樣。不能給王府丢臉。”

多爾瑾口中的他,便是承澤親王碩塞,多爾瑾的親生阿瑪。

多爾瑾輕輕抱住含璋的腰:“他說我沒有讀書,不如別人府裏的格格知道的多。便要我入宮後勤奮讀書,把董鄂氏安排在我身邊也是這個用意。因為他們說,她是滿軍旗第一才女,會将我教的很好的。”

“皇額娘,我太想做好這個大公主了。我不想讓太後,讓汗阿瑪,讓皇額娘失望。不想你們覺得,接進來的大公主是這個樣子。”

所以多爾瑾在進宮後,就發誓奮進,刻苦攻讀。寫詩作畫,讀書學字,她都要努力。

董鄂氏要她私底下學什麽,她就學什麽。甚至比董鄂氏所說的還要更努力。

“我仗着公主身份,不許她們把這些事告訴太後,告訴汗阿瑪還有皇額娘。公主所在我身邊的人都不許說出去。是我一意孤行。”多爾瑾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

含璋心疼的摸摸多爾瑾的小臉蛋:“你今年才多大呢?怎麽就把這麽重的擔子壓在你的身上。你錯不全在此。你是沒有顧惜你自己的身體。我和你汗阿瑪最希望看見的,是你們能夠健康平安,快快樂樂的過日子。”

“你還有很多的時間用來學習。不用這麽着急的。”

将來公主們出宮嫁人不好說會有什麽樣的歸宿。可至少在宮裏住着的時候,含璋希望她們這些年都能是快樂的自由的。

不被任何人所要求的。

“以後,不許你再這樣了。你病了,大家都很擔心你的。”

多爾瑾眼含熱淚:“我知道了。以後我再也不會讓皇額娘擔心了。”

她昨夜睡得晚,在夢裏就發了高熱,不知道外頭是個什麽狀況。

可在王府的時候,她若是病了,只有身邊的奶娘和丫鬟陪着她,沒有人會真正為她傷心的。

可這會兒,多爾瑾瞧的真真的,皇額娘看見她哭,聽見她說話,心疼的眼圈兒都紅了,是真的在擔心她,希望她好。

多爾瑾想,她真是太傻了,也太壞了,竟讓皇額娘為她傷心成這樣。

以後,絕不能再這樣了。

含璋眼角的淚珠子被多爾瑾溫熱的小手抹去,她看着這個漂亮溫順的小丫頭,想起她入宮那日的沉默。

含璋拿了小帕子,把兩個人臉上的眼淚水都擦幹了,她才說:“多爾瑾,你如今是皇上的大公主。這是任何人都不可以改變的事實。”

“你養在公主所,皇上和我,還有太後,都是愛護你關心你的。你身邊的一切,我們都會為你安排妥當。宮裏有嬷嬷有先生,原本就不需要什麽陪伴的‘女官’。”

“何況,你是公主之尊,你貴為公主,為什麽要去學一個滿軍旗格格的做派?她是滿軍旗的第一才女,可在你面前,她也還是個奴才。你為什麽要以她為你的榜樣呢?”

含璋是一語驚醒夢中人。

多爾瑾年紀小,幼年經歷讓她有些自卑,又因為要在王府裏保護自己必須強勢起來,因此她也是有些強硬的。

但現在,一切的僞裝卸下,就是個柔軟的小丫頭。

她被碩塞說的那些話蒙了心,一味的想要争口氣,卻忘了,她本就是天之嬌女,為什麽要任由一個滿軍旗的格格擺布呢?

一瞬想清楚這一點,多爾瑾就有話要說了。

在入宮前,董鄂氏就被碩塞送到了多爾瑾的身邊,想讓她們多接觸接觸,有了些感情後再入宮,有些話多爾瑾就不好說了。

碩塞他們當然也是怕多爾瑾說不要董鄂氏。因此才做了周密安排,也是因着碩塞的那些話,多爾瑾才不能也不會對福臨與含璋說不要董鄂氏。

多爾瑾說:“董鄂氏她有好幾副汗阿瑪的畫和字,都是承澤親王給的。還有的不是親王給的,但是誰給的,我也不知道。她也沒有和我說過。只是叫我照着練習。說我若是練的好,會很得汗阿瑪的喜歡。”

“說是陪伴我,其實董鄂氏很關注汗阿瑪的一舉一動。我發現她有時候會躲起來偷偷的哭。聽到汗阿瑪和皇額娘好,她也會哭。問她什麽她是不肯說的。而且,她好像也會打聽皇額娘的消息。這是奶娘和我說過的。”

多爾瑾的奶娘那是從小在她身邊的。對多爾瑾的感情那自然是比董鄂氏要深厚許多了。

奶娘是一心一意為多爾瑾好的。曾私底下勸過多爾瑾,生怕多爾瑾這麽拼命把身子骨熬壞了,但多爾瑾當時滿心的要争氣,沒聽進去她這些話。

奶娘人微言輕,知道董鄂氏不妥當,但因為碩塞的吩咐,不敢多說什麽。只是發現了什麽,又擔心連累到多爾瑾,才會悄悄的把看見的事和多爾瑾說一說。

多爾瑾之前都按下來了,這會兒幡然醒悟,就全說給含璋知道了。

含璋先前就怕多爾瑾心裏對董鄂氏有感情,還想着徐徐緩之,如今一聽這個,心裏就有底了。

含璋說:“董鄂氏實則是外頭王爺貝勒們,要送到你汗阿瑪身邊的女人。不過是假借陪伴你的名義,先進宮。她這樣進宮,是打量着沒法子駁回她罷了。”

“原本想着,你若是喜歡她,留着她也無妨。可如今你生了病,她也并未盡到公主陪伴的職責。她有了這層心思,我們是不能把她再放到你身邊的。責罰了攆出宮去,是你汗阿瑪的意思。等她們走了,再給你挑好的來使喚。比這個可忠心多了。”

多爾瑾年紀小,不敢言語是有顧及,現在顧忌沒了。她本來就對董鄂氏沒有太深的感情。

現在再回頭去想一想,董鄂氏說的那些話,都是糊弄她騙她的。

多爾瑾心裏倒是記起她奶娘的好來。奶娘才是真正關心她的。

她又求含璋,能不能不把奶娘趕出去,她想把她的奶娘留在身邊。她還保證,以後再也不會像這樣被人騙了。

含璋笑着摸了摸她的臉:“那就叫你奶娘留下。她被打了板子,等她好了,再送到你跟前伺候你吧。為着一個董鄂氏,叫你吃了苦了,皇額娘也跟你保證,以後不會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了。”

多爾瑾嗯了一聲,被擁在含璋的懷裏想,以後,有什麽事她都和皇額娘說,像皇額娘說的,及時溝通交流,就不會再出現這樣的事情了。

多爾瑾是病了一場的人。這會兒高熱雖然退下去了,但撐着和含璋說了這麽一會兒的話,就很是困頓了。

太醫囑咐這幾日都是要喝藥的。

含璋看着她喝了藥,又送她去榻上睡下。多爾瑾這兒安排了妥當的人伺候,她的床鋪早換了一回了,這回柔軟幹燥舒适得很,多爾瑾一躺下就睡着了。

這孩子解開了心結,就十分的黏着含璋。

又經過了這些個事情,她和含璋的感情迅速升溫,就舍不得含璋離開,想要含璋多陪陪她。

含璋幹脆就在公主所這兒更了衣,然後上了床榻,陪着多爾瑾一塊兒睡了。

等她醒來時,但見天光昏昏,屋內有一點小小的燭光,多爾瑾還在安睡呢。

等她再一瞧,這床側裏頭,她的臂彎裏,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長出來一個還在睡的格佛賀。

這可真是。含璋心中暗笑,也不知這孩子什麽時候回來的,還跑來和她們一起睡了。

含璋陪着兩個小丫頭在公主所用了晚膳。

多爾瑾已是十分的好了。

奴才們伺候的也妥當,格佛賀見多爾瑾好了許多,也不去慈寧宮歇息了,叫人去了慈寧宮傳話,她就在公主所陪着她的多爾瑾姐姐一起睡。

瞧着多爾瑾臉上難得的童真笑顏,含璋徹底放了心,略略收拾了後,就回坤寧宮去了。

孔嬷嬷伺候含璋更衣。

一下午她都和多爾瑾在一起,有些消息,孔嬷嬷都沒來得及和她說。

“皇上責罰了董鄂氏的消息傳出去,有些人就人心浮動了。去公主所打探消息的人不少。”

“皇上索性把事兒明說了。聽見董鄂氏要被攆出宮去,貴太妃那頭還去說過情。可疏忽了公主是大罪,貴太妃這情兒站不住腳。皇上下了旨,這董鄂氏是非出宮不可了。”

含璋沒想到都這時候了,貴太妃還要保着董鄂氏。

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麽談的,董鄂氏的身上,就這麽令他們執着麽?

轉念想一想,貴太妃也是沒法子拿捏福臨的嫔妃。現下宮裏沒有人能越過皇後去。

看來貴太妃對董鄂氏始終很有信心啊。認為董鄂氏一定能得了福臨的寵愛。

孔嬷嬷說:“皇上還派人去了南海子。把前幾日伺候皇上和主子的宮女太監都杖殺了。”

含璋有些驚訝:“杖殺了?為什麽?”

孔嬷嬷說:“奴才從吳良輔那兒聽了幾句,吳良輔也說的很含糊。似是他們做了什麽不可饒恕的大罪。皇上不肯留他們的性命了。”

含璋仔細思量了一下,覺得自己可能明白了。

還是因着那畫的緣故。

她這兒知道了董鄂氏是重生的。可福臨不知道啊。

那畫是福臨自個兒畫的。福臨不可能認不出那些細節。

知道福臨運筆有所改變的,只會是在南海子伺候的那些宮女太監。他們伺候福臨作畫,都看見了。

福臨大約以為,消息直接從南海子傳到了宮裏,遞送到了董鄂氏的跟前。讓董鄂氏讨巧了。

從福臨的角度,他絕不能容忍這樣的刺探與背叛。

哪怕不是這樣的,但凡有了這樣的懷疑,那些人也很難再活着了。

連貴太妃都這樣護着董鄂氏,又怎會知道宮裏沒有這樣的人呢?殺一儆百,這從來都是以儆效尤的最好法子。

孔嬷嬷也說了,宮裏在暗暗的排查有問題的宮女和太監。這都是福臨吩咐的,太後那邊沒有任何動靜,是默許的态度。

含璋輕輕一聲好:“若有什麽需要你們這邊配合吳良輔的,就好好配合人家。”

孔嬷嬷就笑了:“主子放心。外頭再如何,也鬧不到主子跟前來,貴太妃曾想來找主子,是皇上讓人給攔住了的。”

“坤寧宮的人,都是太後當初精挑細選的,皇上也讓人私底下看過了。能在坤寧宮伺候的,都是沒什麽問題的清白之身。”

福臨那頭知道含璋回了坤寧宮,就打發人來接她去乾清宮。

乾清宮那頭的改造早就好了,含璋曉得,這一去,肯定是要留宿乾清宮的。

只沒想到,福臨不單将乾清宮的那些東西換掉了,竟還在原本的淨室裏打造了一個小池子用來沐浴。

那是流動的活水,是加熱過後的清水,甚至還可以控制水溫和水流大小,比從前用浴桶可要方便許多了。

含璋來的時候,福臨就已經過去了。

他沒有等她。

含璋瞧了瞧淨室那邊,對伺候她更衣的孔嬷嬷說道:“嬷嬷出去吧。我自己來。”

吳良輔都候在外面,淨室裏頭沒人,就只福臨一個在。

孔嬷嬷便帶着人出去了。

含璋自個兒脫了衣裳,一件都不挂在身上了,連鞋襪都褪下來了,就那麽放在一邊。

赤着一雙雪足,随意拿了福臨放在衣架子上的明黃寝衣,把自己攏在裏頭。

她是膽子大,可也沒大到敢拿龍袍遮羞的地步。

慢慢兒走進去。水氣氤.氲。地上倒是不怎麽滑,還能好好兒的走路。

一進去就瞧見了福臨的背影,他正靠在池壁上。

池水溫熱,輕輕的缭繞着一些些的水蒸氣。

含璋走到池邊,把身上的明黃寝衣攏了攏,沿着臺階慢慢走下去,一步一步走到福臨的面前去。

池水清澈見底。

池水不深,恰好到了含璋的肩膀。福臨那就更不覺得深了,若他站起來,大約是到了他胸腹附近吧。

池水的熱染在含璋的身上,寝衣勾勒出她的身形,含璋看見了福臨的一見到底,她就沒心思再想這些事了。

反正這池水淹不死人。

但這人在裏頭,能迷死人。

福臨閉着眼睛,明明聽到了她的動靜,卻也不睜開,還那麽靜靜的靠着。

含璋輕輕咬了咬下唇,把手松開了,明黃的寝衣飄在水中,她上去圈住了福臨的脖子。

“我來了。皇上怎麽不肯睜眼看看我呢?”

她故意打趣,“莫不是怕被人瞧見了,皇上又打算丢下我處置殘局自己跑掉麽?”

福臨不過是裝樣子。

哪受得住她這樣撩。

一手抓住送上來的胳膊,扶穩了生怕小皇後在水裏摔着,那眼睛早就睜開了。

他就沒想到小皇後主動投懷,這一看,她也是一見到底,還挂着一眼的嬌柔甜笑,福臨的眸光立時就深了。

福臨當初要建這小池子的時候,就有諸多的想法和野念。

一聽說池子建好了,一聽說小皇後從公主所回宮了,他就迫不及待的把人給接來了。

他還以為小皇後會害羞的。沒想到她這樣的主動。

原本早就在聽見動靜的時候,福臨就已經熱着了。

含璋一抱上來,什麽就都藏不住了。

福臨就忍不住轉身,捏着人的後脖子把她放在池壁上親。

含璋就是存心的。

她還笑呢:“皇上瞧,這兒才是水多的。”

福臨咬了她的唇,她叫了一聲,福臨咬着牙道:“還說不說了?”

兩個人在一起,這麽親近。

誰都知道,再這麽說下去,福臨可就管不住他自己的熱了。

這事兒鬧得久了,福臨心裏就總是容易想。

大婚之夜對含璋來說,是個不太美妙的時刻。她記着的都是疼了。

可在福臨這裏,他根本忘不了那一晚嘗到的。

這都兩個多月了,始終沒有再嘗到,始終禁着,誰能不想呢?

可他就怕傷着含璋了。怕她再疼。

或者,是不是可以再等一等呢?

福臨甚至自個兒往兇.獸的枷鎖上又套了幾層鎖鏈。

他也不知道能撐到什麽時候。但是如果含璋不撩他,今晚肯定是能撐過去的。

含璋抓住了福臨的手,聲音比水還輕軟:“皇上有的。我也有啊。”

她幾乎是氣聲呢喃。皇上想要的,難道我不想要麽。

這池水是熱的,她的心也是熱的。

誰不想要快樂呢?如果可以的話,誰不想體驗一下真正的快樂呢?

箱籠裏那些被她藏起來的東西,都是福臨給她帶來的快樂。

那麽,福臨他自己,他的身.體,還不能給她帶來快樂了?

至于疼麽。含璋想,也許在水裏。不會那麽疼呢。

福臨還是溫柔的。哪怕兇起來,應該也會記着,不讓她那麽疼的。

她心癢癢,想試一試。

福臨垂眸凝望着含璋。

她的鼻尖上沾着水珠子,頭發不知道什麽時候放下來了,散在池水裏,好像一個惑.人的美.豔妖精。

池水擁着她,白雪輕軟,柔若無骨。

福臨手臂收緊,池水重重被推到水池邊上。

“上來。”他咬着牙,幾乎是要把含璋揉進身體裏。

小肚子被填滿是一種什麽滋味啊。

太令人恐懼。也太令人着迷。更讓人有一種在虛空裏的窒息。

含璋被裹在柔軟的薄褥子裏,被輕柔的放到了乾清宮新做的漂亮寬大的床榻上。

她覺得自己莽撞了。大大的莽撞了啊。

她仰躺在褥子裏,失神的望着帳頂的承塵。

一雙手還輕輕的覆在小肚子上頭。

她始終不能忘記,也沒有辦法忘記。

連掌心都被頂起的那種感覺。

那不是一瞬間,那是連續的在她不知道多久的時間裏,反複的,兇猛的。

那是疼嗎?好像是不疼的。

可她還是哭了。哭了好久好久。她想逃跑,但總是被福臨抓回來了。

太兇了。他真的太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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