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清晨的長山墓園,依然靜靜躺在一片密林之中,墓碑與墓碑之間薄霧如紗,這裏很是安靜,連鳥叫聲都沒有。只有老人佝偻着背拿着大掃把掃地的沙沙聲。

半晌,他忽然擡頭直起腰杆,看似瘦小的老人站直了竟是意外的高。他站在一座墓碑旁,看向山林的方向,山林的晨霧更濃,能見度不高,但老人定定看了幾眼,就摸出了自己的老人機。

“喂,警察叔叔嗎?”

“對,長山墓園林子西邊,我聽見了。噼裏啪啦的,聽得我心驚膽戰的,現在的年輕人啊,火氣大不說,真是越來越沒禮貌了,大清早的跑到墓園來打架,他們這樣鬧,吵了大家夥睡覺可怎麽好。人活一輩子不容易,累了一輩子,苦了一輩子,好不容易能休息了,可不能讓這些小年輕來打擾。”

“對,還在打,警察叔叔你們快來吧,不說擾了大家清淨,這打壞花花草草也不好啊。”

老人聲音沙啞,絮絮叨叨的訴說着自己的不滿,等聽到警察說他們馬上派人來後,他才慢吞吞的收回老人機,佝偻着背,再次慢吞吞的繼續掃地。

而在距離他三百多米遠的林間,确實有一夥年輕人在打架,但卻不是普通的年輕人,沒有哪個普通的年輕人會手持大砍刀到處砍人,也沒有哪個普通的年輕人一掌就能把一個一百六十多斤的壯漢拍飛三米遠。

一群身穿黑鬥篷看不清身形,臉戴面罩看不清面容的奇怪家夥把剛剛出掌的年輕女人團團圍住。

為首的黑袍人看了眼地上口吐鮮血離死不遠的下屬。反而笑着叫了一聲好。

“怪不得都說你石寄柔是石家下一輩的領頭羊。這一掌內勁厚重,一下就能斷人肋骨、震碎心肺,石家開山掌亦是名不虛傳。果然有開山裂石之能!”

“要我說,同樣都走的是剛猛的路子,石家的開山掌未必就比不過牛家大力拳,昔日的‘鐵拳’牛仁現在也不過是個等死的廢人,他的那幾個子孫,除了牛遠岳得了他幾分真傳,剩下的都不夠看。”

“如果不是老不死的牛仁仗着江湖輩分大,讓牛家壓了你們石家一頭,咱們這古武界又哪裏會只知牛家大力拳,不知石家開山掌?”

黑袍人的聲音很是清脆,只聽聲音,她似乎是個女人,一個和石寄柔一樣年輕的女人。只是在贊嘆過後,她卻話鋒一轉道。

“不過幸好你們石家遇到了我們十絕門,你放心,有我們十絕門在,是絕對不會再讓開山掌埋沒于山野的。”

被五人圍困在中間的石寄柔本來面無表情,但是随着女黑袍人的話,她的面色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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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埋沒……”

石寄柔怒極反笑,她的聲音嘶啞,雙眼布滿血絲,裏面濃稠的怨恨讓她仿佛惡鬼。“這就是十絕門滅我石家滿門的原因?”

女黑袍人又笑:“怎麽能說是滅你滿門呢?你不是還沒死嗎?不過如果你現在把開山掌的秘籍交出來的話,我倒是很樂意現在就送你們一家團聚的。”

石寄柔的身子開始微微顫抖,這不是害怕,而是人憤怒到極致後,恨不得咬開對方喉管的前兆。她艱難的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

“就因為一本死物,你們就殺了我的父母、叔伯、兄嫂、還有……他們剛滿周歲的孩子。”

石寄柔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一個月前的那一天正是圓月。

那天甚是熱鬧,許久不見的叔叔伯伯、堂兄堂姐們都來家裏參加她的小侄女的周歲宴。他們家遵循古禮舉辦了抓周。小侄女懵懵懂懂的抓住一個玩具醫藥箱。

大家都大笑着說好,這年頭學醫可比耍拳腳好混多了,以後她的小侄女肯定是個救死扶傷的好醫生。小侄女什麽都不懂,看見大人們笑也樂呵呵的笑,露出粉紅的牙龈和幾顆米粒般的乳齒。

然而一聲短促的慘叫打斷了那歡樂的氣氛,接着是尖叫怒吼、銳利的刀鋒和無邊的血色,圓月自古象征着團圓,但那一天,就連本該皎潔的月光都透着血色。她的父母、兄嫂一個接一個的倒在她面前。她才滿周歲的小侄女也永遠當不成醫生了。

“何止啊,還有給你們家做飯的阿姨,修剪花園的園丁,哦,對了,還有你們家養的那條狗。那社會新聞怎麽說來着……”

女黑袍人嘆息道:“近日西城郊區一僻遠別墅發生滅門慘案,四十多人外加一條狗當場慘死,大廳和花園血流成河,被發現時蚊蠅漫天,慘,真的是太慘了。”

“你閉嘴!”

女黑袍人話還沒說完,石寄柔就已經後腳一蹬飛撲上前,一雙苦練掌法,比同齡人更厚實的雙掌朝着女黑袍人的胸口、下腹打去。開山掌并不以速度著稱,但這次石寄柔的雙掌卻迅猛如虎,隐約能聽到音爆之聲!

這一擊莫說是人了,就算是石頭都得被一掌拍成碎塊,然而女黑袍人卻不閃不避,等到石寄柔沖上前來的時候,兩指如電直插石寄柔的雙眼!

砰!

石寄柔招式用老無法收力,一掌拍在樹上,竟是把碗口粗的大樹給拍得攔腰斷裂,她的右眼眼尾被劃出長長一道血痕。一滴血珠好似血淚順着臉頰滑落。

她的後方,女黑袍人緩緩從樹上拔出插進去的指甲,她的手很美,纖細白嫩,她的指甲更美,長長的美甲上塗着水蜜桃般飽滿水嫩的粉色,繪着幾片桃花花瓣,還鑲嵌了幾顆如清晨露珠一般的碎鑽。

但就是這麽美的手,這麽美的指甲,卻仿佛千年僵屍的指甲一般,給無辜的大樹戳了兩個入木三分的窟窿,甚至差一點就戳瞎了石寄柔的眼睛!

女黑袍人欣賞着自己漂亮的指甲,然後道。

“你不是我的對手,把開山掌給我,說不定我心情好,還能留你一條命,也給石家留條血脈。”

石寄柔只是狠狠擦掉臉上的血跡,再次擡掌攻擊過去。

“就算我死,你也休想得到開山掌!”

砰砰砰,咚咚咚!

黑暗放大了雜音,吵得還在睡覺的顧岚頭疼。她皺眉看向上方,卻什麽也看不見。因為她躺在棺材裏,一個躺在棺材裏的人自然是什麽都看不見的。好在還可以聽得見。

小布丁:【好像是有人在打架。】

【這可不只是打架,是殺人。】

顧岚想伸個懶腰,但窄窄的棺材限制了她。她的棺材附近大概有五個……啊不對,是六個,還有一個大概快死了,沒有進氣只有出氣了。而被圍攻的那個石寄柔似乎也快不行了。

按理來說,作為一個新世紀好青年,她是應該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而且在小說裏石寄柔是個好人。只可惜她今天注定要死在這裏。就算不被十絕門的人殺。她也活不長了。

一個月前的滅門慘案,她雖然僥幸逃出來,但卻中了毒,如果及時解毒也就算了,可惜她也沒有,她随機選了個幸運兒林石,在這一個月裏把開山掌教給了他。這麽一耽誤,她的毒也就毒入肺腑了。

而現在石寄柔是故意露出馬腳,為的就是引開十絕門,不讓他們注意到林石的存在。她已經決心要死在這裏。或許她早在一個月前,眼看着父母兄嫂侄女死在她面前的時候,她就已經不想活了。

一個不想活的人,自然是怎麽救也救不活的。

而且顧岚也不想管,畢竟就在不久前她……準确來說是原主吃了滿滿一大瓶的安眠藥。還別說,這玩意兒挺管飽,反正她現在感覺不到餓,就是很困,手腳也不太靈活。她自己都是個躺進棺材裏的人,又哪裏管得了這麽多呢?

砰砰砰!

顧岚艱難的翻了個身繼續睡。

咚咚咚!

顧岚默默捂住耳朵。

锵锵锵!

顧岚默默……顧岚沉默不下去了!她氣得一把先開棺材板,坐起來就是怒罵。

“煩不煩!煩不煩啊!你們在這咚咚锵锵的,搞裝修還是唱大戲呢?!”

她上輩子猝死之前就飽受樓上每天清晨準時裝修的困擾,死了一次竟然還不能睡個好覺,那她不是白死了嗎?!

“唔!”

石寄柔被并女黑袍人的指刀直插腹部,痛的她悶哼出聲,鮮血滴落到林間松軟的泥土上。局勢顯然是黑袍人那邊站了上方。

然而就在女黑袍人慢悠悠的朝着重傷的石寄柔走過去,準備逼問出開山掌的下落的時候,忽然間,石寄柔的身後有什麽東西砰的飛起,無數蓋在那物上的泥土撲簌簌的落下,緊接着就是一個皮膚白慘慘毫無血色的女人動作僵硬,仿佛僵屍一般直愣愣的坐起,張嘴就是一連串的怒罵。

顧岚以為自己的聲音會是怒氣十足的那種,但實際上這具剛死過又活過來的身軀,聲音比石寄柔更嘶啞難聽,一百多歲的老妪都不會是這種嗓音,她此刻面色青白,唇色蒼白,血液遲緩,行動僵硬,身上的死氣不要太明顯,再配上這樣的嗓音,整個人就仿佛剛從十八層地獄爬回來的怨鬼,更別說她還是坐在一口黑沉沉的棺材裏!

“啊!鬼啊!”

有個黑袍人吓得驚叫一聲,立刻被女黑袍人賞了個嘴巴子。

“閉嘴!”

不過她看向那邊的視線也帶着一絲驚駭,因為她殺過很多人,一個月前石家的滅門慘案她就參與其中,所以她比誰都熟悉死人。而眼前這個從棺材裏坐起來的女人,就像一個死人,常年刀口舔血的她甚至能聞到她身上的那股死氣!

天生沒有心的壞種還是少數,所以大部分殺過人,殺過很多人的惡人,在面對死人會動,世上有鬼這種事情的時候,反而越害怕。

女黑袍人面具下的臉已經蒼白。卻還是強撐着聲音冷凝道。“你到底是人是鬼?!”

顧岚見狀,當即壓低聲音,讓自己的聲音更加詭異。

“這裏是墓地,而我躺在棺材裏,所以你們說我是人是鬼?說實話,這大白天的我本來不想出來的。但是你們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在我的墳頭蹦迪!公園、郊區、爛尾樓。那麽多地方,你們為什麽偏偏要來墓園打架,最過分的是,偏偏要在我的棺材板上蹦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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