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兄妹反目
兄妹反目
中原大地戰火如荼,這一戰足足打三年之久。
南北呼應,沈晨曦斬殺勝争道府稱帝的僞王。他領導的軍隊從區區八萬,打着為民謀太平的旗號,一路壯大為三十萬衆。
同時,他聯合南蜀,兩支隊伍一并拿下荷卿道府張文哲囊諾的偌大西北疆域。
沈晨曦如今的外號搏命王,打起仗來永遠沖在第一線,再重的傷都能愈合。何況,随戰鬥經驗的豐富,他已經不太會受傷。
沈晨曦帶領的三支軍隊沿秦連山,駐紮在秦連長牆的寒雪關,卧秋地區,以及江南地區,不僅堵住塞外六府兵馬以及季氏入中原的關口,也防守卧秋地區沈芳芷的護民軍直接南下,同時江南本土也在軍民一心下恢複農耕生産。
沈晨曦的名聲高漲,與東都王沈芳芷不相上下。
沈芳芷更是勇猛異常,一路高歌猛進,兵臨金都城下。
金都府臺不戰自降。
沈芳芷在金都紮營休養,一面聽屬下歐陽榮的建議,傳書給東部歐陽氏族謀求合作。一面高舉護民軍的旗子,收攏周邊各道府兵馬和散兵游民,壯大自身。
她的護民軍以圍城之勢,包圍一馬平川的東都城。
此前,寧海道府的寧為謙領兵十萬助力張珏。
後來,北部傳來沈晨曦過世的消息,張珏就令屠佰林帶兵前往千秋嶺攻打鎮北軍。
屠佰林在千秋嶺被沈芳芷帶隊打得落花流水,甚至被生擒後斬殺。
寧為謙趁東都空虛得這個時機,帶人以謀朝篡位之名斬殺張珏全府上百口人。寧為謙一将獨大,複起古周制度,借用“慶王”的名義,自封為國之“大宰輔”,統管國事。
正所謂文臣造反、十年不成,張珏也是替了他人做嫁衣。
而此時,寧為謙被沈芳芷帶兵圍城,困守東都已經一月餘。
寧為謙的人在東都城內燒殺搶掠做盡壞事,最終在沈芳芷下令攻城時攜帶財物,棄城南逃。
然而,星海道府的歐陽氏族終接受沈芳芷派出的人游說,加入沈芳芷的護民軍。
歐陽氏一直以儒門自居。儒門歷史上經歷過數個女帝,對于女子統領天下,歐陽氏沒有反對意見,甚至沒有敵見。
慶國後期腐敗,官僚結黨嚴重,導致歐陽氏在東都屢遭排擠,遂而離開東都。
歐陽家離開後,在朝官僚如右卿、左卿張珏等對女子當權,以牝雞司晨之說來抵擋權利收歸皇室,進而形成淩子衿在位時“臣強帝弱”的局面。
此刻,歐陽氏族就以迎東都新王為名,從星海道府出兵往南行,攔截寧為謙這支逃往南下的隊伍。
寧為謙被歐陽氏堵住回寧海道府的路,就轉道西逃。
然而,迎接他得正是此前傅田文和沈晨曦商議過的卧秋地區。
寧為謙前後狼,後有虎,東有歐陽,西有高山,無奈下被迫在卧秋山前自盡了結。
自此,中原最大的動亂勢力被沈氏兄妹以雙/刃/尖、刀般的形勢插入中原腹地,再分別以東南、西北向挺進,而後平定中原戰火。
沈芳芷被歐陽氏奉為東都王,沈晨曦被江南、西南一代號稱為搏命王。
兩支龐然大物般的軍隊在卧秋地區相逢,意欲收歸寧為謙帶走的餘下三萬兵馬。
這一場卧秋山下的兄妹較量,歐陽氏成為史書上的見證者。
歐陽家目睹這場沈氏兄妹自相殘殺的曠世奇鬥,并記錄在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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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田文和季映雪站在卧秋山巅,看向下首兩方錦旗飄揚的沈氏旗幟。一座不高的汶秋山隔開兩方兵馬,各自大營裏旌旗獵獵,好似風裏都帶來肅殺之氣。
兩人站在更高的卧秋山頭一言不發,等待下面的變化。
在東都王沈芳芷的大營帳內,所有槍尖都豎向一身戎裝而來的沈晨曦。
如今的芳芷已經是威震天下的東都王,人人都知道的護民軍的女戰神,乃是天下女子的表率。
沈芳芷一身戎甲,眉間英氣勃發,目光堅韌有神。她一揮手,大營裏的兵士收戈立正,足見軍紀嚴明。
“來者是客,你們都下去。”鎮定且氣勢十足的女聲一出,兵甲們紛紛退出營帳。
王友林本不想離開,就怕這個節骨眼,沈晨曦不顧念親情,突然發難。
然而,在沈芳芷的眼神下,王友林聽命得待衆人離開大營。
沈晨曦看向這般上行下效、令行禁止的軍容。他對于芳芷的領兵之道很是欣慰,也說明芳芷的能力确實不虛。
“阿芷壯實了,只是黑瘦了。”曾經那個愛美的姑娘已經成為過去的記憶,但她依然是沈晨曦的妹妹。
“大哥,後日就是爹的忌日,你要與我一起祭拜他嗎?”沈芳芷說完,銳利的眉眼一展,露出笑意,“說來可笑,母親與他是同一天的忌日呢。”
沈晨曦沉默一瞬,沉重地點頭:“後日護民軍擺忌,你再邀我前來,共同祭拜吧。出入戰場,才知很多事不可一意孤行。”
沈芳芷也是默了默。然而,她想得是這樣的鴻門宴哥哥也不曾拒絕。
她長吸口氣,聲硬道:“我用那把匕首,殺死沈芙雎。
呵,沈芙雎走投無路,從塞外淩約素那裏逃回北地。結果她不僅沒有殺死淩約素,還被追成喪家之犬,後來投奔我,被我所殺。
大哥,我替爹報了仇。”
沈晨曦颔首,有一件事王友林一定沒有告訴沈芳芷,母親除生病外還是被淩約素的人暗中下毒害死。
“芳芷,後日大忌,哥哥來參加時送你一份大禮。”
沈芳芷看向離去的沈晨曦,對進來的衆多将軍道:“後日,他會前來。”
歐陽榮早已拟定誅殺沈晨曦的計劃,這次再向沈芳芷問道:“大将軍,倘若那日搏命王不肯交出兵權,南北無法一統,偌大的陸地依然是分崩離析。
大将軍的目标不是天下再無紛争、戰亂,實行一統嗎?大将軍,你已經做好後日誅殺他的準備嗎?”
沈芳芷的利眸凝視他,重重地道:“我可以名正言順地打敗他的江南軍,但是不可以行此等背後插刀的小人行徑。
後日,他前來祭拜前鎮北将軍沈将離,那就是祭拜。”
歐陽榮得到了沈芳芷的答案,已經心中有數。
他不再糾結此事,對于親兄妹為敵,不論是哥哥還是妹妹都有顧忌,乃是人之常情。
歐陽榮作為護民軍中最大的軍師智囊,東聯歐陽氏族,南征出謀,在護民軍內的權利甚至高過王友林等将軍。
他從東都王的大營離開後,就同王友林道:“如今,我已經聯合江南軍裏的段将軍,張将軍,他二人會配合我們行動。東都王和搏命王到底是兄妹,自小在江南長大,情誼非比尋常。但是,如今的局面,兩人只能活一人。不然,底下的将軍、參軍,士兵都不會向另一方臣服,誰又肯低人一等呢?”
王友林不是很同意歐陽榮的決定,但是他記得沈晨曦在燕地将軍府時無緣無故殺害過兩名參将的行為。倘若東都王沈芳芷一時心軟,護民軍權柄讓給沈晨曦,那後果誰也不能承擔。
在利益的權衡趨勢下,王友林同意歐陽榮的私下決定。
事後,王友林左右徘徊不定,走入沈芳芷的大帳。
沈芳芷的目光從王友林的面上滑過,面對他身後跟來得一衆參将。
她知道事到如今,沈芳芷和沈晨曦只能在世上存在一個沈氏,天下才能複歸統一。這些人的來意她很清楚,嚴守北地多年,行軍中原近四年,等得就是富貴登天得一日。
沈芳芷的目标是為天下百姓求一個安定,而不是如沈芙雎臨死前嘶吼得那樣成為天下之主。
她面上嚴正,直對王友林等人道:“你們的來意自不必說,這一件事上我自有決斷。”
王友林心下微沉,就沒把歐陽榮的行動告訴沈芳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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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秋山巅,季映雪好笑道:“這雙方人馬還真能磨。權利于他們似乎已經難以放下。”
傅田文嘆息道:“沈氏兄妹自是有情,只是他們背後各自關聯的利害太多,容不得他們徇私情而枉顧衆人的利益。不過……”
季映雪勾着傅田文的手,輕笑道:“沈晨曦手下的段長青、張景怕是顆好棋子。”
“什麽意思?”傅田文詫異地看向他,蹙眉道,“你這個太平樓主,難道有消息瞞着我?”
“冤枉,我怎麽敢隐瞞你。你自己入了局看不清,還怪起我來。”季映雪抱怨道。
傅田文反手抓住季映雪,耐下焦躁,好生求道:“好阿雪,你告訴我你的猜測。”
“沈芳芷未必會殺沈晨曦,但是她的人已經有想法,自然會動手尋求外援。
歐陽榮的智慧可不亞于你,北歐陽、南傅生,說得正是你二人,歐陽榮、傅先生。
歐陽榮的心性陰毒,手段更是詭道,在這一點上,他遠遠不如你純良。
另外,段長青等人……”
傅田文不待他說完,已想通關竅。
歐陽榮定是會利用段長青和張景同沈芳芷兒時的情誼或者情愛,反制沈晨曦。
他思及此,急忙下山。
季映雪瞧他情急,氣得喊道:“傅田文,你敢去,我就從這裏跳下去。”
傅田文猛得剎住腳,回頭道:“鬧什麽?這時候你怎麽還一哭二鬧三上吊來?”
季映雪撇過臉,哼了聲道:“當年他逼我入古柳迷障,我都沒找他算賬。多年來還一直不計前嫌助他。傅田文,你真當我大肚至此?我說過,我介意他的存在。”
傅田文氣得兩頭為難,正好聽到江南軍大營傳來騷動,頓時向山下看去,似有旌旗倒地。
“怎麽回事?沈晨曦呢?難道被扣在東都王的護民軍中?”
季映雪蹙眉上前,握住傅田文顫抖的手,低聲道:“你救不了他。段長青愛慕沈芳芷,以前一直覺得不配,就偷取沈晨曦的萬裏江山城關圖送去給沈芳芷投誠。
事後,沈芳芷收下地圖,反将段長青趕回去,而沈晨曦原諒段長青,本身就是一大錯。
如今,張景殺掉沈晨曦,就是比段長青更好的投名狀。”
“怎麽可能,他是傻了嗎?沈芳芷又怎麽可能跟一個弑兄之人在一起。”傅田文輕呼道。
“呵,既已入局,想要看清局勢談何容易。何況事關自小喜愛的姑娘呢,而這個姑娘如今有可能登頂九五至尊之位,潑天的富貴在等他們。歐陽榮只要稍加利用,派人傳信就可以挑撥張景之流。”季映雪淡漠道,“如若事關是你,我也會選擇這麽做。你所要,我必替你達成。”
傅田文一震,想起前世的季清風。
那會,傅田文說要讀書,季清風就買宅子供他安靜讀書。
兩年後,傅田文說要去東都。季清風默默地看向傅田文,良久後笑了聲,頭也不回地離去。
傅田文以為清風不肯放手,撺掇起南風館的少年,假意相愛,為得是氣走季清風。
然則,數日後,季清風只扔出一個包裹、一封信給傅田文。
季清風面無表情道:“寧海道府的入海渡口,乘船沿海繞過入海口,前往星海道府。你再從星海道府前往東都,去完成你的抱負吧,傅田文。此生,你我不複相見。”
傅田文想起前世種種,默默地閉上眼睛。
他抱住僵硬的季映雪,輕聲道:“阿雪,對不起。我該聽你的話放下了,但是,沈晨曦是我一手提拔養出來的英豪,就好比好比……我一時間無法看他失敗。”
季映雪看清傅田文的糾結,心有薄怒,面上無色。
“那你想怎麽樣?殺掉沈芳芷,讓沈晨曦上位稱帝嗎?
你可想過他稱帝後,又會如何對付你我?
傅田文,你還以為他是你能掌控的沈晨曦?如今的沈晨曦手上握有三十五萬大軍,若能平安渡過此劫後,他就能縱橫南北……”
傅田文心知道他說得對,但是,入局多年,他早已對沈晨曦無恨,留得也自然不是愛,那是一種無法說清的英豪情懷,像是你親手養起來的一棵植物面臨枯死時的難過局面,親手養大的一只寵物面臨意外将死的時刻……試問,哪個人可以看着親手養起來的存在即将死亡,還能無動于衷、不出手相助?
然而,不等傅田文再說什麽,季映雪直接敲在傅田文的後脖子處,接住軟軟倒下的人。
季映雪成熟的男人容色這才露出狼般得狠厲,撇眸朝身後道:“子午,帶傅先生下山,送他前去青仙鎮的望仙樓。”
山巅的樹後,竹瀝等人一起走出來。
子午上前躬身領命,接過傅田文後直往山南面奔下。
季映雪直到看不見子午和傅田文的身影,才淡淡地掃向從山下跑來的探子。
子辰拱手道:“主子,打聽清楚了。沈晨曦和傅田仲本來要回江南大營,半道上張景給他遞消息,借用傅先生的名義,約沈晨曦在秋陰山邊碰面。”
季映雪冷哼一聲:“傅田仲這個傻子一定跟沈晨曦去了。江南大營那邊段長青動手了?”
“是。”子辰回道,“另一邊遞給我消息,江南大營段長青帶的人馬直接反了。段珩是段長青的表弟,與沈方向來不對付,曾經因為一個勝争府臺的女人起過争執。這次段珩先發難,沖入沈方的營帳,差點就斬殺沈方。沈方逃出大營,迎面碰上段長青,以及回來的張景。搏命王沈晨曦不在,這三方人馬展開厮殺,現下結局不明。”
季映雪的目光穿過子辰,看向下面的汶秋山西側,淡聲道:“護民軍動了,分了兩支,一支過汶秋山向江南軍營,一支看方向是去秋陰山截殺沈晨曦。
歐陽榮好歹毒的心思啊。這樣的法子對護民軍收複江南軍是最小的傷害。
沈晨曦放棄阿文東聯歐陽氏族的建議,就該想到有今日。
他想不到如今的局面,只能說明他既笨又心慈手軟。”
竹瀝上前道:“主子,傅先生走了,我們還留在這裏做什麽?”
季映雪長出口氣,向西望去。“傅田仲還跟在沈晨曦的身邊,他若死了,阿文必定找我算賬。走吧。”
季映雪一行人換了衣衫,下卧秋高山,直往秋陰山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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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陰山上,沈晨曦本該回江南軍營,半道上張景前來報信。
他才帶傅田仲和十幾個下屬來見傅田文,結果遭遇東都王護民軍的埋伏。
沈晨曦和傅田仲等十數人邊打邊試着沖出重圍……
然而,歐陽榮親自帶領一支三千人的隊伍圍攻秋陰山,待把沈晨曦趕上山後,這座小山就被歐陽榮圍起來。這是歐陽榮經過周密計劃,為搏命王沈晨曦選擇的墓地。
歐陽榮高聲喊道:“搏命王沈晨曦,你現在繳械投降,東都王招你為臣子,絕不殺你親友。”
沈晨曦這會只能邊打邊向高地退去。
他的一杆軒轅槍一槍祭出,可殺數人。
然而,圍攻上山的護民軍實在太多,不斷攻來。
傅田仲聽那歐陽榮的叫聲,破口大罵:“混賬東西。芳芷可是我沈大哥的嫡親妹妹。你帶人圍殺我等,東都王知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