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番外
番外
君州東陸再次迎來一位女帝,戰帝芳芷。
芳芷上位的第一年,立國“芳”,年號“汶”,頒布得第一件事是開國考,選賢任能,再薦去地方道府任職,統管地方三司事務。
同時,女帝嚴令地方不準蓄養府兵,只有普通衙役管理地方治安。
除此之外,地方但凡有蓄養兵馬者,一律以謀反罪論處。
慶朝時遺留在東都的大部分舊時的老臣,曾聽信張珏、寧為謙之流反對女帝上位,這批人經過挑選後,不少都被扣押在東都,不可遷往金都任職,餘下一些有識之士經過篩選後則被準許遷往金都。
整個芳國在歐陽、沈氏等氏族的支持下,重新建立起新的女帝政權制度。
戰帝芳芷還記得當年幼時,在江南杏林得一棵安居樹下,被傅軍師普及過的疆域知識。
如今她的目光盯在萬裏江山城關圖的秦連長牆,塞外六道府。
餘生之年,女帝最大的願望就是兵馬出寒雪關,席卷塞外六府,完成歷史上慶國聖女帝在位時得天下一統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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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外,三聖道府的雪草城,有一座文雪樓。
這座樓很特別,出得菜品同這座城的名字一樣,都要帶個“雪”字。
許多商旅對此慕名而來,點一道菜,嘗嘗當地特色。
其中最有名得是一道“雪釀甜心。”
客人初見這羹湯,不免嫌棄:這不就是普通的酒釀圓子嘛。
然而,他們喝過後,口感不止香、甜、糯,在回味時更覺得萦繞一股說不出來的溫馨暖意,帶有濃郁地幸福感。
再來一道“雪上公子”。
這菜就是一盤包裹脆皮糊的油炸小團條……吃起來外脆內軟,口感很好,下酒好菜。
只不過,客人一旦知道裏面包裹得是塞外雪嶺特有的那種白蟲……就怪惡心。
文雪樓的小二介紹道:“這道菜之所以叫雪上公子,這雪蟲乃是其一,更在于盛放雪蟲的盤盞上配的冰雕公子。”
客人們這才仔細去觀看那冰雕人……
“嗯,雕功确實不錯,有鼻子有眼睛……所以,這雕得又是誰?”
小二哥指向本家店鋪對面的“雪下樓”。
他笑嘻嘻道:“自然是雪下樓的樓主,人稱雪公子。”
客人立馬理解過來,吧唧吧唧道:“這千金坊裏在賭,雪公子和傅掌櫃到底誰上誰下,說得可是這兩人?”
小二哥嘿嘿一笑,甩了甩布巾去招呼別得客人。
東家的八卦聽聽就好了,若是湊上去,說不定就被扣薪水。
滿堂客人開始吧唧吧唧讨論起來。
“這雪公子樣貌英俊,只可惜身嬌體弱,定是下面那個呀。雪下雪下……這不都說明白嘛。”
“傅掌櫃看起來斯文,但他那雙臂的肌肉可發達了。上次,我還看他一人搬起這實木紅桌。”
有人聽後擡了擡用飯的桌子,确實挺重,一個人要搬起來,那力氣不小,定是上面的。
“那咱們也去千金坊湊個熱鬧,壓這傅掌櫃一票。”
“嗐,有啥用?你還能躲人家床底下去?這不都是千金坊的坊主想追求雪公子不成,鬧出來的玩笑麽。”
……
雪下樓的後閣,傅田文躺在舒适的美人靠,靜靜地翻看雪公子收集來的孤本食譜,享受惬意的午後時光。
季映雪看着這季度高摞的賬本,纖長的手指在算盤珠上叭叭的撥弄……算得眼冒金星。
他偶爾掃向美人靠,見那人已經拿書蓋臉,氣得一推珠算,繞過長桌,就撲上去。
傅田文好似早有準備,一下子攬住壓上來的男人,哼了聲道:“你可算完了?”
季映雪回頭看向書桌上那一刀賬本,埋在傅田文的心口,咕哝道:“不想算了,眼花頭疼。”
傅田文抿唇笑起,長指按在季映雪的額頭兩側,給他輕輕地揉着:“如何?”
“好。”季映雪呢喃一聲,閉上眼假寐。
傅田文卻幽幽道:“逍遙侯又來催你去三聖城。這次他派出千金坊的大老板來跪求你,你怎麽想?”
“千金坊不過是來給我們搗亂,想着破壞你我的關系呢。我才不上當。
他季扶邪一句‘妻子受傷要将養’就把一屁股事扔出來,我自己的太平樓都管不過來,還折騰偌大的塞外六府,都沒時間和你好好待在一個地方。”季映雪閉目回道。
傅田文呵了聲,邊揉着他的太陽穴,悠然道:“可是,太平樓那邊不是說女帝在準備西征?倘若就這樣不作為……”
“阿文想要如何?”季映雪輕聲問道。
傅田文不響。
季扶邪和淩約素還活着,無論阿雪做什麽都是兩頭為難。
當年有人刺殺淩約素,淩約素雖然被救,但也傷及髒器,一直以來都在休身将養。
“我……看着你母親,也就覺得人生不過如此。
平安度日、衣食無憂,便是福氣吧。”
季映雪手撐靠榻,昂起身,笑道:“阿文啊阿文,我以為你會要求我把六府交出去,再完成個什麽偉大的願望。”
“我又不想你為難。”傅田文嗔他道。
“好阿文。”季映雪沿着他的身體往上爬,靠在他的心口,慢慢道,“我活着必然不會讓沈芳芷越過秦連長牆。
但是,待你我百年,或者退隐後,将這片天府六道之地送給她的孩子也無妨。
阿文,我這樣做可好?”
“倘若女帝等不及,一定要西征呢?”傅田文理解他的意思,同樣也有擔憂。
季映雪身為人子,又怎麽可能完全枉顧季扶邪的意思。他已經違抗淩約素娶妻生子的命令,鬧得兩邊很僵,倘若他再把六府拱手讓出,就能活活把爹娘氣死。
這顯然不是兩方想見的局面,而維持現下的狀态是最合适的。
“放心吧,塞外廣袤,芳國的兵馬摸到田野這邊就要拉長戰線。即使她手握城關圖,但上戰場,戰術先忘三分。以六府的兵馬,切她後路,易如反掌。”季映雪早已研究過塞外地形,淡淡說道。
傅田文聽此,也不再說什麽。
阿雪嘴硬心軟,嘴上說着不管六府,實則早已将一切安排妥當。
傅田文把書往臉上一蓋,推了推壓在身上搞怪的阿雪,催促道:“你快去算賬吧,算完了正好吃晚膳。”
“嗚嗚……我現在就想被阿文吃。”季映雪嘴裏咕哝,手也實誠得摸過去。
傅田文被他撓得忍不住笑出聲,讨饒道:“好阿雪,一會給你好吃的,你就放過我一次吧。”
“不行……人家都說我雪下樓是下面那個,我得正下名。”季映雪不依不饒道。
門外送茶的竹瀝敲門的手縮回來,瞪向旁邊當柱子的竹珅,以眼神示意:你一天到晚聽人家的房事,不尴尬嗎?
竹珅面無表情得回他一眼:職責所在。
“送你喝了。”竹瀝把手上的茶盞扔給竹珅,卻被竹珅拉住手。
竹瀝如觸電般咋呼道,“你幹嘛?”
竹珅奇怪地睨他一眼,不解道:“去那邊一起喝。”說完後,他端起茶盤就向亭子走去。
竹瀝拍了拍心口:這裏面的兩人太容易帶壞人了。以前在南旋道府的杏林,他們帶偏江湖菜館子裏的張澈和慕月,如今到塞外,這都差點影響我了……
竹瀝頗感牙疼,觑眼看向亭子裏喝茶的竹珅,有種這人怎麽在擺主子的架勢呢,嗐!
**
芳國女帝一生有過三次西征。
然而,每次西征,她都無法拿下塞外六府。唯一令她安慰得是塞外六府從未有稱帝的舉動。
當她準備第四次西征時,芳國朝堂一致響起反對聲。
女官代表歐陽倩直接谏言:“陛下,上古時期周朝軒轅氏族能夠在中原立國,原本他們就是從塞外而來。倘若塞外的軒轅氏真得那麽好打,如今的天下不會是道府郡縣制,而是上古奴民的祭師制。如今,陛下數次出征,耗費國庫,實屬下策。臣等請陛下為黎民考慮,暫不與塞外動兵。”
沈芳芷深沉的目光盯在滿朝文武,心間郁氣難平。
這一生她丢了情愛,獲得天下,只想完成曾經對哥哥沈晨曦說過的諾言,“為天下百姓太平,為天下一統”而戰,卻要失言嗎?
戰帝芳芷半生戎馬,後娶歐陽家的公子作皇夫,生下一兒一女。
女兒沈文曦機敏聰睿,為人處世更有章法,被立為芳國第一代太女。
太女沈文曦十五歲時游歷金都,遇上兩個文武少年。
兩個少年分別是從西南和西面而來,一人手持一杆老舊的軒轅槍,一手沈氏槍/法揮舞起來虎虎生風,他叫沈江念。
另一個少年季太平,手捧塞外六府的府臺印鑒,說起話來頭頭是道,算起賬來可以讓人啞口無言。
當沈江念的軒轅槍被太女奪取,又被女帝芳芷發現時,女帝握着軒轅槍熱淚盈眶,激動不已。
她知道自己的哥哥一定還活在世上……
後來,女帝招沈江念來問話,得知沈老漢在洛川江岸邊養好多的戰争孤兒,而沈江念是沈老漢養的孩子裏最為出衆得一位,心有抱負,前來金都闖蕩一番事業。
沈江念被女帝封為太女沈文曦身邊的一等貼身侍衛,自此追随在沈文曦身邊。
手捧六府臺印的塞外美貌少年季平安,名正言順得以塞外使者的身份立在芳國的大朝堂。
同時,季平安提出一個要求:我要成為太女沈文曦的太子夫,以此結兩地兩姓之好。
恰好,比起沈江念,太女沈文曦對這個文質彬彬的異域少年季太平也很喜歡。
尤其這個少年可以怼得酒館的奸商老板啞口無言,算起賬來更是精明得很,最最最主要是少年做的飯菜絕無僅有,美味得令人可以吞掉舌頭,還有還有……這麽個美少男竟然背負個大包裹上路,圓鐵鍋裏有調味館子,鑄鐵鍋的雙耳上插着圓勺鍋鏟,鍋口墊着塊砧板……與沈江念動起武時,季太平可以把菜刀變幻着耍,連沈江念都得退避鋒芒。
沈文曦瞧這個季太平……長得好,口才好,名字好,做飯手藝好,還送來塞外六府府臺的印鑒……正是替自己送來太平盛世。
太女對母皇西征耗費國庫一事一直有擔憂,如今有這麽個天降皇夫相助,真得是天助芳國,天助沈文曦。
她還要選什麽呀,就季太平啦。
戰帝芳芷六十歲退位。
她親手将帝權平安過度給二十歲的太女沈文曦。
同時,沈芳芷也終于完成今世曾經對沈将離、沈芙雎、沈晨曦等人許過的諾言:天下一統,萬民太平。
*以下九娘篇***
綠風鎮的桃花酒棧,九娘從門外踏入,聽小二哥們在談論什麽孩子。
九娘的目光一撩,落在乖巧坐在板凳上的九歲少年。
她呆了呆,扯唇角笑道:“哪裏來的小郎君,模樣生得好生英俊。”
“九兒”兩字被柳源清生生地憋在喉口。
他癟嘴上前,輕聲道:“人家都說你人緣好,心地好,我無家可歸,你可願意收養我?”
九娘愣了好久,眸光清波流轉,笑了起來。
她的目光落在少年那雙深邃的眼眸,又在他褴褛的衣衫上掃過,輕聲問道:“當真無家可歸嗎?”
“嗯。”柳源清肯定地點頭。
“行吧。我老了,正需要個義子繼承我的家業和釀酒的技術。既然你來了,那就你吧。”九娘指派個人照顧這個孩子。
後來,九娘問小孩:“你叫什麽?”
柳源清低聲道:“我叫……淩不忘。”
“不忘……不忘……相守不忘情,孤夜守天明。淩兒,你和我去釀酒坊吧,義母教你制酒。”九娘的笑容裏帶一絲孤寂,念叨過後帶淩不忘去了她的酒坊,手把手教他怎麽釀酒。
每當九娘說話,淩不忘就一臉乖巧地望着她,極仔細得聽她說得每一個字。
九娘每每都會誇淩不忘聰明,然而,當她要淩不忘喊自己義母時,這個孩子總是別扭得撇開臉。
九娘的壽數在古代不長不短,六十六歲過世。
那時候淩不忘已經二十四歲,正是人生好年華。
兩人相處相伴十年,生活裏有別扭也有熱鬧……但是,淩不忘始終解不了九娘眼底深處的孤獨。
他是淩不忘,不是柳源清……當他意識到這一點,淩不忘放聲嚎哭,只恨相逢不在當年。
後來,淩不忘親手送走壽終正寝的九娘,又在九娘的墳前,把他自己也葬了。
柳源清可以陪伴杜九斤十四年之久,正是因他被渡化入九幽地府後,求了九幽冥尊的愛侶:朝歌。
這十四年,他陪了她,她不知。
但是,到地下,九娘一定會知道她愛得那個男人自始至終都不曾離去過。
(全文完!)
寄語:祝國泰民安!希望能一直吃海鮮,食物永遠健康,孩子們永遠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