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窈窕淑女
窈窕淑女
奪人九将父親屍體放入棺椁中,見棺椁慢慢合并,心中忍不住又是一酸。付遠嘆了口氣道:“我兄弟剛剛相見,便要分開,你如再回唐國,必會帶起一陣腥風血雨,望你不要殺念太重。”奪人九點頭答應,付遠又道:“跟我來。”奪人九依依不舍的走出石室。付遠讓奪人九換下囚服,穿上那身唐軍親兵的衣甲,這才背着奪人九騰空而起,越過幾座山,山峰越來越矮,終于落在一處山腳。
付遠躍上一棵大樹,遞給奪人九一把長刀和一柄寶劍,奪人九大喜,正是他的天烽劍和在神殿繳獲的長刀。付遠道:“我在洛陽有事分不開身,不能再送你了,從這裏一直向西,經亡靈山谷,從晨曦森林向北走,就到極北了,唐王就算派兵搜尋,也想不到你會向西走。”說完付遠又送給奪人九一個小包,奪人九接過,付遠道:“帶着他亡靈們便不會難為你,去吧,好好活着,不要把仇恨看的太重。”
奪人九點頭謝過,嘆了口氣,殺父大仇怎能不看重?奪人九背了長刀,腰系“天烽劍”,告別付遠,連夜趕路。一直走到淩晨,才找了地方休息了片刻,奪人九再想起肩頭的傷:父親的權杖是白色,所以能發白光殺人,兄長的權杖是綠色,難道放放綠光就能治傷?奪人九越想越亂,只覺得巫術處處透着股詭異。
奪人九又想:李原仁雖然打仗太過膿包,但玩起詭計來,還真有那麽幾手,想去殺他怕是不易,不如我去求求柯景讓他教我易容術,那樣殺李原仁就輕松多了。奪人九又想到曾經壞過柯景的大事,也不知道柯景幫不幫忙。胡思亂想一陣,奪人九終于睡着。
剛睡下沒多久,只聽一陣“轟隆轟隆”的聲響,奪人九受驚醒來,右手已握住“天烽劍”的劍柄。此時天邊剛剛擦亮,奪人九借着微光見一隊唐軍騎兵朝這邊趕來,奪人九暗叫糟糕,唐兵還是追來了。洛陽以西,淮河以東,除了從北面延伸過來的衡盾山脈,其他皆是一片平原,奪人九已出了衡盾山走了一夜,四周皆無可藏可避之處,就算落荒而逃,也絕跑不過快馬。
奪人九權衡利弊,跳到路中,準備奪馬再逃。那隊騎兵越來越近,奪人九慢慢拔出長刀,付遠“不可殺念太重”的勸告在就抛到了九霄雲外。就在奪人九準備出手時,唐國騎兵突然在五丈開外停住。奪人九一愣,只聽唐軍中有人喊道:“前面可是火将軍?”奪人九已聽出是李原宗,他喊道:“肅親王要捉拿我麽?”
李原宗跳下馬背,走到近處才道:“火将軍無恙便好,王兄這次的确做的過分了些。”奪人九一愣,長刀慢慢放回刀鞘。李原仁命人牽過一匹馬,奪人九一愣,這正是自己的白馬,白馬見到主人,一聲嘶鳴。奪人九撫摸馬背,已明白李原宗這是要放自己走。奪人九看了看不遠處的唐國騎兵道:“只怕他們會給肅親王添亂。”
李原宗搖搖頭:“這些人不是跟着你在鎮南關出生入死,就是在岐山跟你一起殺敵,我不放你,他們也會放。”奪人九瞄了幾眼,果然看到幾名虎頓營軍官,和偷襲黑木崖時的幾名隊長,奪人九朗聲道:“衆位兄弟,奪人九對不住大家了。”說完團團作揖,跳上馬背,頭也不回的走了。
奪人九騎白馬向西走了一天,已是人困馬乏,休息了一夜,清晨繼續趕路,三天後便過了淮河,又向西走了五天終于來到亡靈山谷。奪人九稍作休息,過了眼前的一片樹林就進入亡靈山谷。據說亡靈山谷是地獄的入口,常年陰魂不散,也有人說亡靈山谷住着群人不人鬼不鬼的生物,有無知者進谷必被他們生吞活剝。
奪人九更相信後者,唐國史書上有記載,幾百年前唐國東部住着群妖兵,這些妖兵們經常騷擾邊疆百姓,人畜死傷無數,唐國曾三次出兵讨伐,一直到大唐武威王最後一次東征,才将這群妖兵趕進了亡靈山谷,當時唐國便在東部築城,名曰“涿州”,将妖兵們的領地變成了萬頃良田。而那群妖兵一直躲在山谷中,漸漸被世人遺忘。
奪人九休息半晌,騎上白馬走出一程,突然聽到有人大喊“救命”,奪人九心想:難道是妖兵出來抓人?今天也見識見識妖兵到底是何物。接着一聲慘叫,像是已有人被害,奪人九尋聲催馬過去,只聽有人道:“這裏一年都來不了幾個人,你們喊‘救命’有個屁用!”接着是四五人的哄笑聲。奪人九一愣,妖兵也會說人話?而且還會用這個“屁”字。
轉過幾棵大樹,奪人九啞然失笑,原來是五個唐兵圍住了一個女子和兩個孩子,旁邊還有一具屍體,竟是個七八歲的兒童。奪人九大怒,喝問道:“剛才是你們殺的人?”五個唐兵見奪人九是一身唐王親兵打扮,面面相觑,其中一個人道:“滅口。”五個人揮舞刀槍,朝奪人九殺到。
奪人九一聲冷哼,拔出長刀,左右兩刀便砍死兩名唐兵,一名唐兵欺他不易轉身,繞到後面朝奪人九後背撲到,奪人九頭也不回,反手揮刀一斬,将那名唐兵砍為兩截,其他兩名唐兵見奪人九神勇,調頭就跑,奪人九騎馬追上,一一斬殺。奪人九甩了甩長刀上的鮮血,幾天來悶在心裏的仇恨感微微發洩了一些,看到鮮血落地,他腦中竟生出個可怕的念頭:還要殺人。奪人九一驚,将這念頭迅速壓回:這幾天心神不定,定力竟也消減了不少。
奪人九騎馬奔回,見其餘三人正伏在那兒童屍體上哭泣,奪人九嘆了口氣:殺人有什麽好?我殺的那五人也有父母妻兒,他們的家人知道了死訊,必也痛哭一場······那我殺唐王該不該?該!他把我唯一的親人奪去,我也要讓他嘗嘗失去親人的苦楚,然後再把他殺掉,可是······那不就要對師妹和李原宗動手。
奪人九搖搖頭抛開這些雜念,對這三人道:“前面就是亡靈山谷了,你們埋葬了這孩子,趕快離開吧。”那女子擡頭說道:“我們是被國王放逐過來的。”聲音柔美動聽,再看容貌,奪人九愣在當場:天下竟有這般美麗的女子!
如何美法?只見櫻桃小嘴,白玉菁鼻,一雙美曦漆黑清澈如寶石一般,臉上挂着淚痕,說不出的楚楚動人。那女子見奪人九盯着自己看,雙暈一紅,別過頭去。奪人九随即想到:這是何偉的家人。他出言詢問,果不其然,何偉投降西涼,唐王一怒之下将他父母妻兒全部斬首,何偉的幹妹妹和三個弟弟統統被放逐亡靈山谷。
那女子便是何偉的幹妹妹何靜雯,其他兩個男孩一個是十四五歲的何順,另一個是五六歲的何鸾,被唐兵殺的是何述。這四人被五個唐兵押解到亡靈山谷,按放逐的程序,唐兵将他們送進谷口,守上幾天,便回洛陽複命,但唐兵見色起意,欲對何靜雯非禮,何靜雯背起何鸾倉皇逃竄,幸好遇到奪人九。
奪人九聽他們說完經歷,心下恻然:他們也跟我一樣,是無家可歸之人。奪人九又想:何偉打仗那麽膿包,這妹妹卻這麽漂亮,這······這好像扯不到一起去。奪人九問道:“那你們有什麽打算?”何靜雯、何順默然不答,在何靜雯懷裏的何鸾見姐姐和哥哥不說話,突然嫩生嫩氣的問道:“我們要一起走麽?”
奪人九搖了搖頭道:“我要去極北國,一路跋山涉水不說,而且危險重重,不如你們就在這裏住下,反正周圍也荒無人煙······”何靜雯插口道:“恐怕不行,昨晚我聽到周圍有鬼叫聲。”語音微微有些顫抖,顯是很害怕。何順突然道:“火将軍,我們跟你一起去吧,大不了我們拖你後腿,走的慢一些。”
奪人九想了半晌,實在找不到安置這三人的地方,但放任不管,又有些于心不忍。奪人九嘆了口氣道:“好吧,過去亡靈山谷,有一大片森林,我想法子在那裏給你們安個家。”何順卻道:“不,等我長大之後,我還要報仇。”奪人九一愣問道:“報什麽仇?”何順道:“哥哥不顧我們安危投降西涼,唐王把我父母殺了,總有一天我要把他們統統殺掉。”
奪人九一愣,沒想到這麽一個少年,心中的仇恨卻如此之重。奪人九問何靜雯:“你怎麽想?”何靜雯顯是很少見生人,連奪人九的目光都不敢正視,何靜雯道:“事已至此,最壞不過我們姐弟都死在途中,也比在這裏擔驚受怕好。”奪人九點點頭,當下四人把何述埋葬,奪人九又把白馬讓給他們三人騎,自己步行,但何順卻不上馬,奪人九問他為什麽不上馬,何順道:“姐姐說,父親去世,哥哥叛國,我便是何家最大的男人,何家還要我來撐起來。”
奪人九一愣,再次感嘆:想何偉那厮何等膿包,妹妹明理不說,弟弟也這麽有骨氣。想到此處奪人九又為何順難過:才十五歲就要亡命天涯,比起他來,我的運氣也不錯了。胡思亂想中,四人進了亡靈山谷。
雖時至中午,但山谷中卻也是陰氣森森,陽光照下來都覺得暗淡了不少。當晚奪人九選了個避風處宿營,谷內寸草不生,想找東西烤烤火都沒有,奪人九拿出幹糧,分給三人吃了,何鸾卻找鬧着要爸爸媽媽,只吃了一點,就在何靜雯懷裏睡着了。
時至中夜,奪人九突然聽到一聲悶響,奪人九立即站起身,接着月光,見有兩人擒住了何順,另有兩人正要去搶何鸾。奪人九大聲喝問:“什麽人?”四人一驚,兩人夾着何順就跑,奪人九剛要去追,只見刀光閃閃,另兩人拔刀朝他砍到。奪人九拔出“天烽劍”架開雙刀,飛起一腳踢飛一人。另一人見奪人九厲害,轉身就跑,奪人九竄上一步,揪住那人後領将他摔在地上。
就這麽一耽擱,擒住何順的兩人已經不知去向,周圍寒風吹起,山谷中再沒有聲響,又像是從沒有過變動,如果不是何順也跟着失蹤,奪人九倒覺得像是做了一場夢。奪人九緊握劍柄,細細查看周圍,卻哪裏能發現蹤跡?奪人九想審問被自己打到的兩人,一轉頭,被他踢飛的人已經不知去向,奪人九手心滿是冷汗:以我的修為,有人逃走我不可能聽不到,難道······難道真撞上亡靈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