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王爺，宮門到了。”
侍衛的聲音從外面傳來，讓馬車裏的兩人下意識地望向對方，然後像是驟然從夢中醒來，殷琬率先從瑜王殿下的懷裏掙脫出來。
“咳，那個……”瑜王殿下想要說點什麽來緩解尴尬的氣氛，誰知道他剛剛開口，小少年就飛快地逃出了馬車，連看都沒看他一眼。
(￣_￣|||) 更尴尬了有沒有？
目光落在了一邊的雪狐皮大氅上，裴晔珃摸了摸那柔軟的皮毛，又将它湊到鼻端輕輕嗅了嗅，一絲淡得幾乎能讓人忽略的藥香還是被他捕捉到了。
額，拿着自己的大氅聞味道什麽的，怎麽感覺怪怪的？
突如其來的惡寒，讓裴晔珃嫌棄的将大氅扔到一邊，然後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從容地步出了馬車。
馬車雖然不能在宮中行駛，但瑜王殿下身為親王，又是中宮嫡子，自然有他的特權。沒看見皇後娘娘一早就遣了頂轎攆過來，就等着自己這個難得進宮的兒子早點過去嘛。
見瑜王殿下坐進了轎攆，殷琬也顧不得羞澀，趕緊鑽進馬車把大氅拿出來，抱在懷裏之後就小跑着跟了上去。
擡轎的宮人和領路的太監見瑜王殿下竟破天荒的帶了個小厮進宮，都忍不住好奇的拿餘光瞄他，可少年的懷裏抱着厚實的大氅，生生将他的小臉給遮去了一半，讓人看不清全貌。
“王爺，皇後娘娘在绛雪軒和各位夫人品茶，請您跟奴才往這邊走。”皇後娘娘身邊的首領太監馬成同早就在禦花園的門口翹首以盼，好不容易将這位主給等來了，終于能向自家主子交差了。
“有勞馬公公了。”母後身邊的這位首領太監從母後進宮起就一直跟着她，對她可謂是忠心耿耿，在後宮最烏煙瘴氣的那段時期，更是多虧了他小心謹慎，才沒有讓人有機可乘，護住了心灰意冷的母後和尚無自保之力的皇兄。
雖然他最後還是被算計了，但禍兮福所倚，能夠借此離開皇宮，尋得一方清淨，應該也算是另一種補償吧。
“王爺折煞老奴了。”能做到皇後娘娘宮中首領太監的位置，馬成同可以稱得上是一只老狐貍了，心機手腕一樣不缺，但面對瑜王殿下，他卻始終懷着一絲愧疚，如果當年他再仔細一些，也不會被人鑽了空子。
殷琬抱着大氅跟在瑜王殿下的身後，只感覺四面八方都有視線往她身上掃，讓她極為別扭，只能縮着身子，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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瑜王殿下不喜歡宮人伺候，但凡進宮都是帶着自己的侍衛，馬成同是早有耳聞，這位侍衛不但武藝高強，還身兼數職，反正只要王爺需要，他就能出現在任何崗位上，堪稱萬能！
以前都是那位侍衛跟在王爺身後，沒想到這次竟然換人了，還是一個如此軟嫩瘦小的少年。看他費力地抱着主子的大氅，整個身體都快埋在裏面了，連他都忍不住升起一絲同情。
一行人很快就抵達了绛雪軒，俊秀出塵的瑜王殿下，自然第一時間就将貴婦們的目光全部吸引過來。
男子一襲玉白色錦袍，氣質清冷仿若遠離紅塵的仙人，偶然路過凡塵，幾朵多情的紅梅落在了他的肩上，沒有挽留住他的腳步，卻更襯得他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在座的貴婦們眼睛都亮了，俊美的男人她們不是沒見過，但俊逸出塵猶如仙人且身份如此尊貴的人，怕也只有瑜王殿下一人了。
連已婚的婦人都差點沒有抵擋住瑜王殿下的風姿，更何況是未出閣的姑娘家。所以，為了避免尴尬，留在绛雪軒的都是已婚的貴婦，姑娘們則在蓮池另一邊的倚翠閣。
蓮池不大，如此一來，既不會影響姑娘們的清譽，又能讓雙方隐隐約約瞧見對面的情況，一舉兩得。
皇後娘娘自瑜王殿下落座之後，那雙清澈的妙目就一直鎖定在他的身上，臉上更是露出了慈愛而溫暖的微笑，道：“珃兒，快嘗嘗母後親手做的點心。”
裴晔珃看了眼自己桌前的一盤梅花香酥軟糕，朵朵紅梅點綴在白色的糕體上煞是好看，如此精巧堪比禦廚的手藝，卻是出自大钺最尊貴的女人之手。
就算如今他已是弱冠之齡，但在母後的眼中，他或許永遠都是那個需要她保護和疼愛的孩子，偏偏他就是無法拒絕她。
輕輕夾起一塊軟糕，咬了一口，淡淡的梅花香萦繞在唇舌間，并沒有想象中的甜膩，反而格外清爽。
“母後辛苦了，很好吃。”将一整塊梅花香酥軟糕吃掉之後，裴晔珃擦了擦嘴角，柔聲說道。
清冷的瑜王殿下難得柔和了眉眼，雖然仍是淡淡的，但任誰都看得出他心情不錯。
皇後娘娘也是意外的欣喜，要知道以往的賞花宴，自家小兒子雖然會到場，但全身都散發着一股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淡漠，哪怕和她說話也是恭敬有餘，親近不足。
他親兄長像他這麽大的時候，雖不至于兒女成群，但至少膝下已有一子，誰知這個最讓她愧疚也最想要彌補的小兒子好不容易還俗歸來，卻遲遲沒有想要成家的打算。
這讓她着急的同時，也不禁有些懷疑，自家兒子久居佛門，不近女色也清心寡欲慣了，王府中婢女幾乎看不到，身邊伺候的也多是男子，別是對女子提不起興趣，反而喜歡……
皇後娘娘簡直不敢往下想，唯恐自己豐神俊朗的小兒子真的走上歧路。懷着這樣隐蔽的憂慮，即使明知道兒子不喜歡這所謂的賞花宴，她也堅持要每兩個月舉辦一次，勢要将全國的貴女都拉來過一遍，就不信裏面找不到一個能讓他傾心的人！
“珃兒，你……”皇後娘娘見自家兒子難得柔和了面容，還吃下了一整塊糕點，還想勸他再吃點其他的東西時，餘光突然掃到了立在他身後的小厮。這不看不知道，一看還真是将她給吓了一跳！
往常跟在他身邊的許侍衛今天居然不在，取而代之的竟然是一位如此瘦弱嬌小的少年。想到前朝龍陽之風一度盛行，達官貴人豢養娈童者更是不勝枚舉。
自家兒子身邊跟着的小厮體态纖細，雖然低着頭看不清面容，但想來應該屬于清秀柔弱一類，特別是她這個小兒子從來不近女色，讓她想不往那方面想都難啊！
皇後娘娘心頭巨震，臉上的笑容不免也僵硬了起來，但好在她還記得現在是什麽場合，強行按下所有負面情緒，狀似不經意地問道：“怎麽今天許侍衛沒跟在你身邊，反而換了一個如此年幼的小厮？”
“許毅朝在看馬車。”言下之意，許侍衛今天換崗位了，不當貼身侍從，改當車夫了。
聽皇後娘娘提到自己，一直保持着眼觀鼻鼻觀心的殷琬下意識地擡頭望向了對方，沒想到坐在上位風韻猶存的一國之後也恰巧在看她。
四目相對，殷琬突然意識到自己身為侍從，不應該如此直視主子，更何況那人還是當今皇後！
幾乎是想都沒想，她慌忙低下頭，繼續當木頭人，只希望對方能夠看在瑜王殿下的面子上，不要追究她方才的不敬。
雖然很短暫，但一直留心着小少年的皇後娘娘還是看清楚了他的樣子。特別是那雙氤氲着霧氣的大眼睛，清澈水潤，仿佛含着一汪春水，那麽柔軟無辜，饒是她看了都不得不贊嘆一句：好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年郎！
雖然許侍衛也是男人，但相對于高大健碩的許毅朝，眼前這個小少年顯然更具威脅！
“難得見你身邊有貼身伺候的小厮，母後倒是有些好奇這小少年究竟有什麽魔力能讓你另眼相看？”皇後娘娘用玩笑般的語氣問出了她最想知道的問題。
裴晔珃的身體情況除了他師父清言方丈就只有父兄和最得他信任的康管家才知道。之所以瞞着自家母後，也是考慮到她身子柔弱，若是知道他因當年之事，如今每月都會有幾天腹痛難耐，肯定會無比自責，到時候氣壞了身體，擔心的不還是他們嗎。
“沒什麽，我瞧他年紀雖小卻很有慧根，便順手提拔到身邊來服侍了。”
兒子輕描淡寫的回答不僅沒有打消皇後娘娘心中的疑慮，反而讓她更憂心了。
她如此優秀的兒子可能喜歡男子，身為母親她該怎麽辦？關鍵是小兒子與她不算近親，若是當面質問，很可能會起反效果，這可不是她願意看到的！
為今之計，她只能暫時裝作什麽也不知道，再徐徐圖之吧。
實在不想面對“勾引”了她兒子，引誘他入歧途的“小妖精”，皇後娘娘想了想，笑着對自家兒子建議道：“看我兒這态度，怕是以後這小家夥會經常跟你一起進宮，不如趁着這個機會，讓馬公公帶他到東側的亭子那裏，好好跟她說說這宮裏的規矩，免得以後沖撞了貴人，如何？”
裴晔珃擡頭看了眼自家母後，雖然對方說的合情合理，但為什麽他還是覺得有點怪怪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