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裴晔珃怎麽也猜不到,他母後會以為他喜歡男人,這才杞人憂天的想要隔離他身邊的“小妖精”。
雖然猜不透自家母後的想法,但有一點他還是知道的,那就是無論如何,他的母後都不會傷害他和他身邊的人。
殷晚成為他的貼身小厮之後,确實會經常跟着他出席各種場合,在自家王府也就罷了,但若是在外面,如果不懂規矩,瑜王府丢點臉面倒沒什麽,反正有他這個王爺護着他,怕就怕他的維護會讓他成為衆矢之的,召來某些小人的嫉妒和算計。
好不容易才遇到這麽一個能入他眼的小厮,且對方身上的藥香還極得他心,若是被別人不小心給傷了,他也是會心疼的。
所以,既然自家母後已經替他做出了安排,又是馬公公親自教導,他也沒什麽不放心的,便讓小少年放下大氅,随對方去東側的亭子。
馬成同領了自家主子的命令帶着瑜王殿下的小厮慢悠悠地走到了東側的亭子,然後轉身望向對方,見小少年白嫩的臉上有着明顯的緊張和不安之色,便笑眯眯地說道:“別害怕,雜家也只是和你說說這宮裏的規矩。身為仆從,只要不行差踏錯,安分守己,這些規矩便就不會成為責罰你的依據。你可明白?”
“小人明白,謝公公指點。”
馬成同是皇後娘娘的心腹,就算主子不說,一個眼神暗示,他也能将對方的心思猜出個七七八八。
可這一次,他就有些犯糊塗了。
按理說,給這小少年講解宮中規矩這種事,娘娘宮裏的小太監不少,随便指派一個也能完成這項差事。可偏偏交給了他這個首領太監,怎麽看都有點不對勁。
總感覺娘娘這是想要向瑜王殿下傳遞一個信息,是什麽呢?
馬公公嘴上有條不紊地說着宮裏的規矩,心裏卻在琢磨着自家娘娘的心思。要說娘娘想要算計這小少年,應該還不至于,否則也不會将他派出來,可若說娘娘什麽心思也沒有,那可未必。
所以,究竟是什麽呢?
某位首領太監精明的小眼睛下意識的往面前的小少年身上來回掃了幾遍,在看到對方恭敬地低着頭,專心聆聽的模樣,頓時福至心靈,表示自己悟了!
瞧瞧這小少年,嬌小玲珑,男生女相,微微低垂着頭時,露出的修長脖頸,那瑩白細嫩的肌膚,簡直能晃瞎人的眼。瑜王殿下可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卻偏偏留這麽個少年在身邊,思想稍微不純潔點的恐怕都會想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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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怪自家主子這麽緊張,硬是找了個理由要将人從瑜王殿下的身邊支開,又怕王爺誤會,這才特地指了他來完成這項任務。無非就是想向王爺傳遞一個信息,這少年在宮裏絕對安全!
覺得自己透過現象看清了本質的馬公公,再次看向少年時,眼中不免閃過一絲同情。好好的清秀少年郎,偏偏被王爺看中,也不知道有沒有被……
打住打住!身為奴才,怎麽能随便揣測主子的私生活呢!
清空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想法,馬公公重新端正好态度,愣是沒有讓殷琬察覺到一丁點兒的異樣。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小太監突然急匆匆地跑了過來,湊到馬公公的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話,然後殷琬就見一直保持着淡定微笑的首領太監眉心微蹙,露出了一個有些苦惱的表情,不過很快就恢複了正常,差點讓她以為自己眼花了。
“小魏子,你留下來給……”
“殷晚,小人姓殷名晚。”
“給殷晚接着說說宮裏的規矩,雜家有事先離開一下。”馬公公說完,甩了下手裏的拂塵,快步離開了。
殷琬瞅了眼對方離去的背景,總覺得腳步匆匆,很着急的樣子。
小魏子只是皇後娘娘宮裏的小太監,被馬公公指派了任務,自然不敢大意,在對方離開之後,立刻開始執行,有板有眼地講解起宮中的規矩來。
殷琬雖然有些好奇馬公公突然離開的原因,但剛聽對方講了一些規矩之後,多少也知道在宮中不該問的別問,不該看的別看。
她可不想因為自己一時的好奇而給瑜王殿下惹來不必要的麻煩,便靜下心來繼續聽小太監講規矩,并努力将其記下來。
講了有一會兒,小魏子停下來緩了口氣,正打算繼續的時候,一道明顯屬于妙齡女子的聲音從亭子外傳來。可自從當年皇上一怒之下遣散後宮,這宮裏除了宮女便再沒有年輕的姑娘,明知道今天禦花園在舉行賞花宴還如此堂而皇之的經過,也不怕沖撞了貴人嗎?
小魏子正和人家講解宮中的規矩,這就遇到不守規矩的宮女,莫名有種丢臉的感覺呢。想到自己好歹也是皇後娘娘宮裏的人,訓斥一下不守規矩的小宮女這種事,他還是能做的。
于是沖動之下,小魏子在根本沒有看清外面是誰的情況下,先出聲呵斥道:“何人在禦花園喧嘩?還懂不懂規矩了!”
殷琬沒想到小魏子會突然出聲,因此吓了一跳,待回過神來,便看到一個身着淺桃粉海棠描花曳地長裙的秀美少女和一個明顯是婢女打扮的女子從小徑處緩緩走來。
見到來人的打扮,小魏子心裏“咯噔”一下,臉色也變得有些蒼白,但仍然硬撐着沒有立刻卑躬屈膝的請罪。
怎麽說他也是皇後娘娘宮中的人,且今日娘娘在禦花園舉辦賞花宴,未出嫁的閨秀們應該都在倚翠閣,無事不得随意出入。眼前的這位貴女一看就是偷偷溜出來的,本就是她違反規矩在先,只要有點腦子,就應該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當做沒見過彼此。
可事與願違,這位小姐雖然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她身邊的婢女卻是一個極潑辣的性子。見自家小姐被一個小太監呵斥,她立刻挺身而出,斜眼看了亭子裏的兩人一眼,便用十分不屑的語氣說道:“我家小姐的父親乃是曹國公,豈是你們這些奴才能随意斥責的!”
一聽對方是國公府的姑娘,小魏子差點就撐不住跪在地上了,可即便沒有立刻認慫,冷汗也是不由自主地爬滿了他的額頭。
好在那位大小姐也不算蠻不講理,雖然被一個小太監冒犯了,但怎麽說也是她自己有錯在先,故而制止了自己的婢女,柔聲說道:“好了汀竹,這位公公也是無心的,畢竟是我們迷路走錯了地方,怎麽能怪別人呢。”
一句話,既解釋了她們為什麽會到這裏來,又沒有仗着身份非要小魏子認錯,雖然婢女的态度是嚣張了點,但兩相對比,更顯得她這位小姐通情達理,謙和有度。
至少小魏子已經面露感激,主動走出了亭子,一邊行禮一邊恭順地說道:“奴才謝小姐垂憐。”
曹霜卉柔美的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用手中的絲帕輕輕擦拭了一下額角,似是有些疲累的樣子,而她的婢女立刻心疼地撫着她,轉頭對小魏子說道:“沒看到我家小姐累了嗎,還不快去沏壺茶水來。”
“汀竹,不得無禮。”曹大小姐看了面前低着頭的小太監一眼,輕聲說道,“實在對不住,因為之前迷路我們走得有些急了,能否容我們在亭子裏稍事休息?”
這位曹大小姐倒是好脾氣,可惜身邊的婢女實在不怎麽樣。小魏子心裏這麽想,嘴上卻是另外一番說辭,“曹小姐說的哪裏話,請您進亭子稍事休息,奴才這就給你沏壺茶來。”
眼瞅着小魏子躬身離開,從頭目睹了整件事的殷琬覺得自己此時的處境有些尴尬,想要和對方一起離開,卻錯失了最佳的時機,只能來得及看到小魏子離開的背影,而曹大小姐主仆兩則走進了亭子。
汀竹扶着自家小姐進了亭子,自然看到傻站在一旁的少年,想到對方之前也在這裏,那小太監口出狂言的時候,他就一直在旁觀,頓時有些心氣不順。
作為國公府嫡出大小姐的貼身婢女,汀竹在下人面前一向高傲慣了,誰知道卻被一個不知是哪裏來的少年看到她們主仆二人被小太監呵斥的一幕,哪怕是個誤會,也不能就這麽算了。
因着曹國公府在大钺的地位,有名的世家公子,她作為小姐的貼身婢女,也有一定的了解,不說完全認識,但大多都有耳聞。面前的這位少年,雖然穿着一身價值不菲的衣袍,但只要仔細觀察便不難發現,他這身衣服根本就不合适。
有誰進宮會穿一身不合身的衣服?反正不可能發生在世家公子身上。
排除對方是世家公子的可能,那麽剩下的就只能是仆從了。
汀竹下意識地看了自家小姐一眼,見對方微微笑了一下就轉頭望向了外面,汀竹頓時有了底氣。
“今日皇後娘娘舉辦賞花宴,各位夫人小姐身邊跟着的都是婢女,這位小哥怎麽會在這裏?難道你也是跟着主子進來的?”
汀竹這番話看似平常,卻隐隐有質疑其他閨秀清白的嫌疑,且還想将“穢亂宮廷”這個大帽子扣在殷琬腦袋上的意思。
這話殷琬可不敢接,她有些時候雖然傻白甜了一些,但涉及自身安危的時候,還是很機警的,立刻義正言辭的反擊了回去:“這位姑娘說笑了,小人自然是跟着主子光明正大進來的,且皇宮重地豈是閑雜人等能夠随意出入,還請姑娘慎言!”
特地加重了“光明正大”這四個字的讀音,果不其然,反将了對方一軍。瞧着那婢女啞口無言的樣子,殷琬突然覺得自己也挺厲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