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汀竹,在宮中需謹言慎行,人家并沒有說錯。”曹大小姐一出聲,嚣張的婢女立刻收起了全部的脾氣,低頭認錯。
作為忠心的奴婢,既然自家小姐都這麽說了,汀竹也只能不情不願地走到殷琬面前,小聲說道:“是汀竹的不是。”
“大家都是下人,汀竹姑娘嚴重了。”殷琬不想待在亭子裏,奈何她是被皇後娘娘點名帶過來的人,在王爺沒有召喚她之前,怕是哪兒都不能去了。
“能帶小厮進宮,莫非小哥你是瑜王殿下府上的?”
殷琬不着痕跡的後退了一步,總覺得這個叫汀竹的婢女在提到瑜王的時候,語氣有些奇怪。
好在這時,小魏子取了茶點回來,讓殷琬暗暗松了口氣,終于不用讓她單獨面對這對主仆了。
誰知她才剛放下心,異變就在此時發生了。
殷琬只感覺手腕被人抓住,然後她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汀竹就已經倒在了地上,一個精致的玉瓶從她的身上掉了出來,砸在地上,碎了一地。
而因為事情發生得太突然,端着茶點走進亭子的小魏子根本來不及躲閃,就被倒下的汀竹撞了個正着,踉跄幾步勉強穩住了沒有摔倒,可手中的托盤卻沒有這麽幸運,和茶點一起落到了地上。
“啊——!怎麽會這樣!小姐……”汀竹趴在地上,小心拾起被茶水打濕,已經開始融化的藥丸,眼淚汪汪地望着自家小姐,“這可是小姐你費勁千辛萬苦才得來的……”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快到殷琬感覺自己只是晃了下神,剛剛還趾高氣昂的汀竹姑娘,現在卻擺出一副被誰欺負過的可憐模樣,趴跪在地上怎麽也不肯起身。
曹大小姐此時也是面色蒼白,從石凳上站起來的時候,身體晃了晃,險些沒有暈過去。
小魏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自己取來的茶水灑落在地上,将那貌似很貴重的藥丸打濕了卻是事實,所以,他趕緊跪在地上,一個勁兒的求饒請罪。
于是,亭子裏就呈現出一副相當詭異的畫面。
曹大小姐擰着帕子不停地拭淚,她的婢女捧着幾顆面目全非的褐色藥丸也在陪哭,小魏子跪在地上可憐兮兮的磕頭請罪,而殷琬則傻愣愣地站在一邊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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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怎麽回事?雜家只不過離開了一會兒,怎麽這亭子就這麽熱鬧了?”馬公公步入亭內,先是看了眼一片狼藉的地面,最後将目光落在了小魏子的身上,“小魏子,你來說說,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馬公公的出現讓小魏子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立刻竹筒倒豆子一般的将事情的經過敘述了一遍,當然,重點還是将他自己摘出去,将矛盾的中心放在了殷琬和曹家主仆身上。
聽完小魏子的話,馬公公仿佛這才看到旁邊的曹大小姐主仆,可他好歹是皇後娘娘宮中的首領太監,就算對方明知他是故意的,也不敢把他怎樣。
“原來是曹大小姐,請恕老奴眼拙,竟是沒認出小姐,畢竟各府的小姐都在倚翠閣,不知小姐怎麽會迷路到了這裏?”馬公公不愧是在宮裏老油條,一番話連消帶打,不僅有意避開了殷琬和她們的沖突,還暗示對方不好好在倚翠閣待着,卻私自跑出來,究竟是何居心。
聞言,曹霜卉本就蒼白的臉色又白了幾分,面上更是浮現出泫然欲泣的神色,粉唇幾度開合,最後卻倔強的什麽也沒說。
倒是她的婢女汀竹不忍自家主子受委屈,明明剛剛還挺怕馬公公的,現在卻仿佛豁出去了一樣,梗着脖子,說道:“分明是涵樂郡主硬拽着我家小姐離開了倚翠閣,卻在中途抛下我家小姐。這禦花園這麽大,我家小姐本是想原路返回,卻不慎迷路,并非有意闖入這裏!”
聽對方提到“涵樂郡主”,馬公公不禁挑了挑眉。要知道,他剛剛匆匆離開,就是為了處理這位小祖宗的事情。
“既然是無意走到這裏,那這些茶點又是怎麽回事?”言下之意,他離開的時候,這亭子裏可是沒有備茶點這些東西的。
“皆因霜卉疲累想在亭子裏稍事休息,才煩請小魏子公公去取一些茶點過來。可沒想到卻将這千金難尋的丹藥給毀了……”
“丹藥?”馬公公捕捉到了這兩個詞,下意識地側頭掃了眼那婢女手中已經看不出模樣的褐色糊狀物,“這是什麽藥?”
“這……”曹霜卉面露凄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若是其他男子見到曹小姐這樣,肯定會心生憐憫,可惜,這亭子裏的人,兩個是太監,一個是女扮男裝的假男人,剩下的一個是她的婢女,注定這眉眼是抛給瞎子看了。
“曹小姐若是還不肯說實話,那雜家就只能将這丹藥當做毒藥來處理了。”
将丹藥當做毒藥來處理的意思,就是變相的說她有謀害皇族的嫌疑,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可見馬公公也不是省油的燈,輕描淡寫就把曹霜卉逼得無路可退,只能老實交代。
“此丹名為正一培元回丹,是神醫殷樞煉制的丹藥。”
正一培元回丹?神醫殷樞?
連皇家派出去那麽多人手都沒能弄到的丹藥,一個國公府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小姐又是如何得到的?難道皇家養的那些人都是廢物不成?
馬公公不想扯到什麽陰謀論上,但這丹藥委實出現的太湊巧,讓他不得不多想。
“你是如何得到這丹藥的?”
曹霜卉擡頭看了眼馬公公,見對方臉上雖然習慣性地挂着一絲微笑,但眼底卻閃爍着一絲寒光,讓她心裏微微有些發憷。
好在她還有一個忠心的婢女,汀竹見自家小姐似乎不欲開口,忍不住代為說道:“公公,奴婢知道這丹藥的來歷。”
“哦?那好,你來說。”
得了馬公公的首肯,汀竹便壯着膽子,将她家小姐如何探聽到神醫殷樞的蹤跡,如何低聲下氣忍辱負重的求得對方答應賜藥的經過講了一遍。
末了,她還聲淚俱下的請求馬公公做主,讓毀了這丹藥的小厮受到應有的懲罰。
殷琬沒有注意汀竹最後的話,因為她全部的心神放在了對方的手上。
身為神醫殷樞的關門弟子,雖然沒有百分百繼承自家師父出神入化的醫術,但也學了個七七八八。在聽到對方說這正一培元回丹是出自她師父之手,她就立刻瞪大眼睛将汀竹手中的藥糊看了一遍又一遍。
這是正一培元回丹?難道她以前吃的那些都是假的不成?不然為什麽和她所知的正一培元回丹完全不一樣呢?
馬公公聽完汀竹的話,沉默了片刻,道:“這事,雜家也無法做主,唯有禀明皇後娘娘,看娘娘是什麽意思。”
看這婢女的神态不像說謊,若她手中的真是正一培元回丹,那這事情可就無法善了了。
“小女全憑皇後娘娘做主。”曹霜卉試了試眼角的淚水,低聲說道。
馬公公瞥了眼曹霜卉主仆,又看了眼一直站在旁邊默不作聲的小少年,嘆了口氣,囑咐小魏子留在亭子裏,自己則快步往绛雪軒的方向走去。
很快,绛雪軒那邊就派過來了一個身穿玄青色比甲的嬷嬷和幾個宮女,客客氣氣地請他們過去。
绛雪軒裏坐滿了貴婦,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事,但想來應該發生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否則馬公公根本不用在這時候禀報皇後娘娘,大可賞花宴結束之後再說。
當曹大小姐主仆和殷琬走進绛雪軒的時候,在座的貴婦很快便認出了她們的身份。一個是國公府的嫡出大小姐,一個是王爺身邊的小厮,他們能發生什麽事?
不會是……
某些戲本子看多了貴婦此時已經腦補出了一部恩怨情仇的愛情小說,連帶着看向殷琬她們的眼神都充滿了憐憫和同情。
傻白甜的殷琬自然看不懂那些婦人的眼神,可曹霜卉卻看懂了,當即一口老血哽在喉頭,差點沒将她氣暈過去。
皇後娘娘端坐于主位上,看着嬷嬷呈上來的托盤上那已經化成糊狀的褐色物體,心中說不上是惋惜還是憤怒。
她身子本就柔弱,當年因為小兒子中毒一事,急怒攻心,自此纏綿病榻數載,将養了這些年才好了不少。聽聞神醫殷樞醫術出神入化,煉制的各類丹藥更是千金難求的良藥,其中名曰“正一培元回丹”的丹藥便是溫養身體的極品。
從她知道神醫殷樞的盛名之後,便派遣了無數人手去尋他,可惜此人行蹤飄忽不定,根本難覓其蹤跡。無奈之下,便只能退而求其次,看能不能從別人的手中購得正一培元回丹。
珃兒的身體雖然現在看上去和常人無異,但那毒藥始終傷了他的身子,若得此丹藥讓他服下,肯定大有裨益。
可惜這麽多年都過去了,始終沒有音信,誰知竟會讓一個小姑娘尋來了。
“可惜了……”皇後娘娘這麽說着,瞥了眼同樣跪在下面的小厮,“本宮一向賞罰分明,曹姑娘既然尋得此丹藥,雖然最後不慎被毀了,這心意本宮還是收到了,理應有賞,而毀了這丹藥的人自然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