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
“母後，殷晚是我的小厮。”言下之意，要打要殺要賞要罰都是他的事。
“珃兒，母後知道你心善，但有錯不罰，以後這些奴才們有樣學樣，置皇家的威嚴于何地？”皇後娘娘收起了作為母親的慈愛表情，現在的她是執掌宮廷無數奴才命運的上位者。
裴晔珃淡淡地看了眼坐在上首的母後，似是想看穿對方心中真實的想法，而皇後娘娘也因為這一眼，下意識地扣緊了手中的絲帕，極力保持表面的鎮定。
“母後，一面之詞并不可取。既然殷晚也是當事人，為了公平公正，我們也應該聽聽他是怎麽說的。”
這是想讓她給他的小厮一個自辯的機會？
幾個當事人中，小魏子算是她的人，曹霜卉雖然承認自己有錯，但明眼人都能聽出她話裏的重點，現在她就是給這小厮機會，二對一的情況下，他也逃不了責罰。
這樣想着，皇後娘娘的臉上又恢複了柔和的笑容，看向裴晔珃的眼神頗為寵溺，就像是在看不服輸的孩子，“珃兒都這麽說了，母後自然不會反對。”
“謝母後。”裴晔珃謝過自家母後之後，轉頭看向跪在下面低着頭的殷晚，“殷晚，當時發生了什麽事，你就如實道來吧。”
殷琬從進來就一直跪着，這還是她第一次跪了這麽久，只覺得膝蓋都不是自己的了。她之前就覺得奇怪，為什麽好端端的，那個汀竹要在她的面前假裝摔倒，還誣賴她，硬是将那丹藥的損毀怪在她身上。
現下聽了這麽多，她就是再愚蠢，也能琢磨出所以然來了。
雖然不知道這曹小姐究竟有什麽目的，但不管怎麽說，她都因為她的算計而要面臨責罰，若不是瑜王殿下求情，她哪還能全須全尾的待在這裏，怕是早就被拖下去打板子了吧。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那所謂的正一培元回丹所起，可身為神醫唯一的徒兒，她敢肯定，那丹藥絕非自家師父所制！
既然丹藥都是假的，那所謂的責罰也無從談起了。
這麽一想，殷琬心裏也沒有懼意，筆直地跪在下面，不卑不亢地說道：“回皇後娘娘、瑜王殿下，當時在亭子裏奴才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那位叫汀竹的姑娘就莫名其妙地摔倒在我面前，袖子裏的藥瓶也是在那時候掉出來的。”
“你胡說！明明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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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娘娘和瑜王殿下面前豈容你如此放肆！”最懂察言觀色的馬公公餘光瞄到瑜王殿下驟然冷下的眉眼，立刻福至心靈，出聲喝道。
被馬公公這麽一呵斥，汀竹渾身一顫，這才意識到這裏不是國公府，而是皇宮，當即将自己縮成一團，試圖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皇後娘娘不悅地掃了眼汀竹，然後才示意殷琬接着說。
“皇後娘娘欲責罰小人，是認為那千金難得的正一培元回丹被小人所毀，可如果那丹藥并非真的正一培元回丹呢？”殷琬直奔主題，點明了那丹藥是假的。
“你說什麽？”這小厮無論神态還是語氣都如此理直氣壯，絲毫看不出半點膽怯和心虛，讓皇後娘娘不由坐直了身體，鳳眸死死盯着對方，沉聲問道。
不只是皇後娘娘，連裴晔珃都沒有料到自家這個小厮竟然語出驚人，直接給出了這樣一個回答。下意識的他就瞅了眼跪在殷晚旁邊的曹家主仆，發現曹霜卉的眼中閃過慌亂和震驚，雖然對方很快就低下了頭，但卻讓他嗅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
“你血口噴人！正一培元回丹怎麽可能是假的！明明是你為了逃避責罰才故意誣陷我們！”汀竹這時候也顧不得害怕了，護住心切的她絕不允許自家小姐被別人這麽诋毀！
皇後娘娘可不想看這種撕逼戲碼，讓宮人将那老喜歡插嘴的婢女拖下去，耳邊立刻清淨了。
“你有什麽證據證明這丹藥是假的？”這才是她最關心的問題，一個身份低微的小少年怎會識得神醫殷樞的丹藥？
殷琬倒是想實話實說，可問題是，她現在只是一個下人，如何解釋自己識得這丹藥的真僞？
師父千叮咛萬囑咐讓她不能洩露他的存在，那她神醫弟子的身份自然也不能透露，這就有些難辦了。
見跪在地上的清秀少年面露躊躇，皇後娘娘面色一沉，鳳眼看向馬成同，示意他将人拖下去受刑吧。
裴晔珃了解自己的母後，見她面露不悅又看向身邊的馬成同，他知道如果自己這個時候不出聲，他看中的這個小厮恐怕就難逃處罰了。
“母後，兒子有話要說。”
皇後娘娘在兒子開口的時候就猜到他是想為這小厮求情，可她不忍駁了兒子的面子，只能暫且壓下處罰這清秀少年的念頭，轉而微笑着問道：“珃兒有什麽想對母親說的？”
裴晔珃看了眼仍然跪在下面的小少年，然後擡眼直視着自家母後，道：“殷晚之所以會說曹小姐獻上的丹藥是假的，是因為兒子手上正好有一枚真正的正一培元回丹。”
“什麽？你有正一培元回丹？”她怎麽不知道珃兒覓得了正一培元回丹？或者他只是想為那小厮脫罪才故意這麽說的？
想到這一重可能性，皇後娘娘的心情瞬間就不美麗了。
“是兒子讓康管家私下尋找這丹藥，想要給母親一個驚喜。不久前這丹藥才被尋到，昨日才快馬加鞭送至王府，本想将之作為母親的生辰禮物，沒想到……”裴晔珃說着，順勢露出一個遺憾的表情。
兒子的話讓皇後娘娘愣了片刻，然後便感覺眼眶酸澀，似有淚意湧了上來。
輕輕試了試眼角，皇後娘娘一顆心都被兒子的話給感動得無以複加，哪怕他是騙她的，她也不想追究了。
“母親知道你孝順，可這丹藥你得到了就留着自己服用吧，我也希望你能好好的。”本來她找這丹藥也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這個小兒子，既然對方已經找到了，那當然讓他留着自用。
裴晔珃那麽說只是為了給自家小厮脫罪，自然也料到母後的反應，略微推辭了一番便接受了。
當然，他可沒有忘了是誰搞出的這些事，加上曹霜卉不自然的反應，他有充分的理由懷疑那丹藥有問題。
涵樂郡主旁觀了這跌宕起伏的劇情，一時間她也拿不準曹霜卉尋到的這丹藥到底是不是真的，若是假貨，她或許還會受到些許牽連，所以此時最明智的做法還是保持沉默，一旦事情有變就堅決和曹霜卉撇清關系！
“母後，這曹小姐敬獻丹藥雖然有功，但丹藥是假的，又該怎麽算呢？”
裴晔珃的聲音聽不出喜怒，曹霜卉卻有種大難臨頭的感覺，可她不能表現出任何異樣，只能強撐着保持鎮定。
聞言，皇後娘娘眼神一凜，今天是她太心急，想要趁着這個機會将那清秀少年從兒子的身上弄走，忘了宣太醫來辨別一下丹藥的真僞，害得她在兒子面前丢了這麽大一個臉，造成這一切的曹霜卉必須負全責！
“本宮向來賞罰分明，之前要責罰這小厮也是以為他毀了千金難求的丹藥。可現在這丹藥可能有假，曹家大姑娘，你可有什麽話說？”為了不被诟病，說她聽信一面之詞，皇後娘娘大方的給了曹霜卉一個解釋的機會，雖然她內心并不想這麽做。
“回皇後娘娘，臣女确實以為這丹藥是真的正一培元回丹，若一早知道這丹藥可能有問題，就是給臣女一百個膽子也不敢欺瞞娘娘！請皇後娘娘明鑒！”曹霜卉知道這時候說多錯多，只能堅稱這丹藥是真品，如果有假，她也是受害者之一，絕不是有意欺瞞！
讓人免費看了這麽久的戲，皇後娘娘也是心累，直接宣了太醫過來，鑒定這丹藥的真僞。而太醫仔細研究了一番那化成糊狀的藥丸之後，便給出了答案——這丹藥并非正一培元回丹，而是九鼎潤澤丹。
“何為九鼎潤澤丹？和正一培元回丹有何不同？”
“回皇後娘娘，這九鼎潤澤丹也是極為難得的珍品，有滋養容顏的功效，所用藥材十分珍貴，但并非無法複制。而正一培元回丹，我等只能從名稱上推斷，此丹藥應該是側重于固本培元，且其中很多秘方都是殷神醫獨創，除了神醫本人，其他人根本做不出來。”
“這兩種丹藥可會混淆？”
“這……”
“直說便是。”
太醫跪在下面，斟酌了一下便回道：“正一培元回丹為神醫殷樞所有，我們都不知道真正的丹藥是什麽樣子，只聽說過這丹藥有奇效。而九鼎潤澤丹也是極為難得的丹藥，民間的普通大夫或許只有極少數人能識得，分辨不出這兩種丹藥也是有可能的。”
“也就是說，有混淆的可能性？”
“是……是的。”太醫悄悄在心裏抹了把汗，他不是皇後娘娘的心腹馬公公，對于這位娘娘的心思他可是完全猜不到。若是主子顧及曹國公的面子，只是想找個臺階下，他将話給說死了，不是逼着娘娘處置曹國公家的小姐嗎？
到時候，他不止得罪了皇後娘娘，還把曹國公給得罪了，得不償失啊！
在宮裏當差沒個七巧玲珑心都不敢出來混，他們這些太醫就算是有十成的把握都不敢把話說死，盡量說得模棱兩可，給自己留有退路，才是最穩妥的行事準則。
而曹霜卉在聽到太醫的回話之後，頓時生出一種絕處逢生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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