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殷二公子，請問您是否給令尊服用過什麽丹藥？”殷琬可以确定，在她給對方施針之後，他有服食過某種極為珍貴的丹藥，這才能暫時壓制住他體內的蠱毒。
可既然他能找到煉制這種丹藥的大夫，何須等她來給他治療？
殷禮恒詫異地望着殷琬，不太明白他這話是什麽意思？
瞧着對方的神情，似乎不知道有丹藥這回事，難道給殷大将軍服用丹藥的另有其人？
一時間，衆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這所謂的丹藥出自誰之手。
“是我醒過來之後，自己服用的。”
這時，殷震南的聲音突然響起，所有人都下意識地看向了他，可他似乎沒有解釋的意思。
“殷大将軍體內的蠱毒已經暫時被壓制住，不過丹藥的效果會随着時間而慢慢減弱。如果您還有這種丹藥，可以在體內丹藥藥效徹底喪失之前再服用一粒，或許可以有效的控制住蠱毒。”說完，殷琬就站了起來，“殷某醫術不精，怕是幫不了殷大将軍，就此告辭。”
不給任何人挽留的機會，殷琬甚至下意識的使出了輕功，在離開殷震南的主院之後也沒有停歇，直接跑出了将軍府。
喜歡的女孩子神色有異，裴晔珃怎麽可能看不出來，他一直緊緊跟在殷琬後面，直到對方在一片小湖邊停下，他才緩步走了上去。
“我師父來過。”
裴晔珃剛剛走近，就聽到對方說了這麽一句沒頭沒尾的話，過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她所說的師父不就是神醫殷樞！
“殷樞神醫來了？可你為什麽看起來不太高興的樣子？”從這段時間的接觸，裴晔珃知道殷琬和她師父的感情很深，說是情同父女都不為過，怎麽突然就不開心了呢？
“你還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我身上曾有一顆師父耗時多年煉制的丹藥這事嗎？”殷琬不答反問道。
“記得，你說若不是這枚丹藥被我服用了，倒是可以為殷大将軍多争取些時間。”裴晔珃說完像是想到了什麽，“難道殷大将軍服用的丹藥就是……”
“除了師父，我想不到還有誰能煉制出能壓制這種蠱毒的丹藥。”殷琬說着，臉上露出了一個傷心的表情，“如此珍貴的丹藥，師父曾說，除了我，他不會給任何人，因為我是他唯一的親人。可現在，他卻給了殷大将軍，這又怎麽解釋？可我從未聽師父提起過他和殷大将軍的事，我……”
見不得心愛的姑娘難過，裴晔珃正想說點什麽安慰一下對方，誰知感她突然轉身，撲進了他的懷裏，腦袋埋在他的胸口，雙手緊緊抓着他胸前的衣襟，就像是尋求安慰的小動物，可憐又可愛。
“你師父一定不是故意的，你應該相信他。或許他有不得已的苦衷，又不想你擔心，所以才沒有告訴你，他和殷大将軍之間的事。”輕拍着少女的後背，裴晔珃柔聲說道，“別不開心了，若是真的這麽在意，那下次見到你師父的時候，你直接問他不就好了。”
此時的殷琬已經清醒了過來，她怎麽也沒想到自己剛剛竟然這麽大膽，直接就撲倒了瑜王殿下的懷裏，而他不僅沒有推開她，還這麽溫柔的安慰她。
如果這時候某人還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麽，那也未免太遲鈍了吧！
他是……喜歡她嗎？可他又知不知道，以他的身份，他們根本不可能！
總有一天，他會像他的父皇一樣，妻妾環繞，而她只想要一個能和她相守一生的人，而不是和許多女人共同擁有一個男人。
幸好，她在發現對他有好感的時候就及時掐斷了這份念想，也幸好對方不知道她也曾默默的喜歡過他。
這樣，當一切塵埃落定，她也能走得幹脆。
将這一刻的心動重新壓回深處鎖上，殷琬從裴晔珃的懷裏退了出來，朝對方露出了一個感激的微笑，道：“謝謝，剛剛是我鑽牛角尖了，現在已經不難過了。”
能将心愛的姑娘擁在懷中的感覺實在太美好，卻也太短暫，裴晔珃內心雖然有點遺憾，但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來，反而像是什麽也沒發生一樣，很淡然的說道：“那我們回去吧。”
見對方好像并沒有在意剛剛那個擁抱，殷琬說不清自己心裏到底是個什麽樣的感覺，好像松了一口氣，又好像有一點點小小的失落。
不過很快她就将這些全部抛到了腦後，因為她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找師父！
一連好幾天，殷琬通過各種方法，希望能在定寧城找到她師父，可惜對方好像鐵了心要躲她一樣，就是不現身。無奈之下，她就只能留下暗號，給對方下最後通牒，要是他今晚再不出現，她以後就留在瑜王殿下身邊再也不走了，正好他也喜歡她。
和她預料的一樣，她師父一看到她留下那樣的話，立刻傳消息給她，約她到城東的福來客棧見面。
哼！躲了她這麽久，最後還不是要出來。
沒有告訴瑜王殿下她已經和師父有約，殷琬獨自一人在約定的時間來到了城東的福來客棧。
推開門，白衣勝雪的男子臨窗而立，難得在定寧城出現一次的陽光灑在他的身上，竟給人一種他将要羽化成仙的錯覺。
“師父……”
男人轉過身，俊雅出塵的臉上帶着溫和的笑意，道了一聲：“坐吧。”
殷琬心裏還有點生氣，雖然聽話的坐了下來，但嘴巴卻高高的嘟着，都能挂一個油瓶了。
“來，你最喜歡的敬亭綠雪。”親自給自家徒兒到了一杯茶，殷樞含笑着望着她，“算是師父給你道歉，望徒兒能原諒師父這一次。”
“湯清色碧，香氣鮮濃，似綠霧結頂，果然是好茶。”殷琬低頭看向自己手裏的茶盞，直接無視了自家師父。
見徒兒不理會自己，殷樞只是無奈地笑了笑，自顧自的說道：“我知道你在生氣，我沒有告訴你，我和……殷家的關系。其實也沒什麽好說的，從殷這個姓氏，你大概也能猜出一部分。”
然後，殷琬就聽了一個很傷感的故事。
殷家有女初長成，才學容貌冠絕都城，是萬千兒郎想要求取的佳人。本來以殷荨的家世品貌，覓得一位如意郎君，從此一生一世一雙人是完全能夠實現的。
可惜，天不随人願，因為好幾位皇子競相争奪，都想得到這傾國傾城的佳人，惹得他們的父皇疑心病犯了。
畢竟殷家可不是普通的人家，大钺接近一半的兵力都是掌握在殷家人的手裏，可以說裴氏皇族既依仗殷家為他們守衛疆土，又忌憚他們手裏的兵權。
這時候，幾個兒子為了争奪殷家的女兒，差點撕破臉，這不禁讓皇帝懷疑，他們究竟是看中了殷家的女兒，還是看中了殷家在軍中的勢力？
但不管是哪一個，皇帝都不會允許他的兒子娶殷家的女兒！
于是，悲劇就這麽發生了。
殷荨被賜婚給了一個侯府的嫡幼子，表面看上去是門當戶對，可惜這侯府的嫡幼子自小就被寵壞了，人倒是長得不錯，可卻是個纨绔。
殷家雖然寵愛女兒，卻也不敢為她抗旨，除了她的雙胞胎哥哥拼死想要護住她，卻被喂了使人無力的藥，關在家裏，根本無能為力。
無法和皇權抗争的殷荨最後不得不嫁進了侯府，可之後一直郁郁寡歡，不到半年便香消玉殒。
而她的雙胞胎哥哥自她離世之後就從殷家消失了，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裏，只是幾年之後，江湖中一位名叫殷樞的神醫聲名鵲起。
“如果當年殷家執意不肯，并非不能讓先皇收回旨意，可惜他們不願意為了一個最終會出嫁的女兒冒這個險罷了。”殷樞望着窗外，神情冷淡。
“那殷大将軍，師父你又為何……”
殷樞扯了下嘴角，露出了一個苦澀的表情，道：“當年鄰國突然來犯，他被父親派去抵禦敵軍，根本不知道都城發生的事，加上殷家有意隐瞞，等他得勝凱旋歸來時，一切都晚了。
可就算知道這不是他的錯，我還是無法原諒他。如果不是殷家想要再培養一個能掌控三軍的人，不宜和皇室發生沖突，以殷家的權勢又何須犧牲荨兒的幸福！”
“師父……”殷琬想要安慰對方，卻忽然發現，不管說什麽似乎都是那麽蒼白無力。
“終于不生師父的氣了？”殷樞寵溺地揉了揉少女的腦袋，接着話鋒一轉，“其實，為師當年之所以會救你，也是因為你長得有些像小時候的荨兒。”
“咦？”
“特別是像現在這樣瞪大眼睛看着別人的時候，最像。”殷樞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懷念的神色。
“師父，你想救殷大将軍嗎？”
“想與不想，都不是為師能夠決定的，這要看他自己的命。”
從方才的故事中，殷琬聽得出，自家師父對殷家，特別是對他的兄妹，有着很深的感情。正因如此，在被至親之人下藥囚禁之後，他才會萬念俱灰，從此浪跡江湖，再不願提起有關殷家的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