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第一天的八朵香水百合,第二天的卡斯諾爾,第三天的紫色風信子,一直到今天的黃玫瑰。

一連四天,餐桌上出現的鮮花都有一個共同的花語——歉意。

這是那個人想要向她傳達的意思嗎?

可若不是那人的意思,又有誰有這個權利讓她到餐廳來用餐,并自作主張的将這些花放到餐桌上?

拿起一朵還帶着露出的黃玫瑰,顏昕蕾看了眼站在自己身邊的傑拉妮絲,輕聲問道:“花很漂亮,是你準備的嗎?”

“那你喜歡嗎?”

“比起黃玫瑰,我更喜歡銀蓮花。”顏昕蕾知道傑拉妮絲這麽問的用意,但很抱歉,她說不出原諒這種話,因為直到現在她的內心都充滿了憤怒。

莫名其妙就被人綁到這裏囚禁起來,失去了自由,甚至随時都會有生命危險,她除了害怕,更多的是無處發洩的憤怒。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會讓那人對她抱有歉意,既然想要她的原諒,為什麽不幹脆放了她?

從和瑪茜的談話中,她知道了那些被綁來的女孩們的命運,那是一眼就能望到盡頭的黑暗深淵,連死亡都是奢望。

她想要逃出去,但更想要活下去,既然那位大人對她懷有莫名的愧疚,并用花語向她表達歉意,那她何不用同樣的方法向他傳遞出自己的心聲。

從他避而不見卻又通過用鮮花來表達自己的歉意這點來看,他應該不是單純的将她視作滿足自己食欲的口糧,畢竟沒有哪個吸血鬼會在意儲備糧的心情。

當然,她這麽做的還是有很高的風險,萬一不小心惹怒了那位親王殿下,等待她的結局或許不會比瑪茜口中的那些少女好多少。但如果結果都一樣,區別只在于時間早晚,那她寧願豁出去賭一把。

銀蓮花,花語是失去希望。而她們在被抓住的那一刻起,不就已經失去了自由和希望了嗎?

“她真的這麽說?”齊摩爾曼整個人隐在黑暗中,聲音聽不出喜怒,讓傑拉妮絲本能地低下頭,越發謙恭。

“是的,殿下。”

“你下去吧。”

女仆退下之後,齊摩爾曼撫摸着手裏的黃玫瑰,那是他在天亮之前去花園摘下并插好放在餐桌上的,之前的幾天也同樣如此。

那天他被少女的血液誘惑差點做出了傷害她的事情,幸好最後反應了過來,可即便如此,他知道自己還是吓到她了。

他是血族親王,血液是他的必需品,可每當他想要遵從身體的本能時,內心就會升起一股抗拒的情緒,仿佛那些聞上去香醇的血液裏都參雜着令人作嘔的污穢,頓時什麽食欲都沒有了。

可溫惜蕊不一樣,當她出現的時候,那雙仿佛落滿星辰的眼眸甚至超過了血液對他的吸引,讓他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近她,卻又小心的藏好自己的獠牙,唯恐驚吓到她。

以至于在被她的血液誘惑,差點做出傷害到她的事情之後,他會心懷愧疚的想要得到她的原諒。結果,她成功接收到了他的歉意,卻又通過花語給了他一記重擊。

她竟然感到絕望,這是他沒有料到的。

突然,齊摩爾曼的內心湧起一股憤怒,就像自己的付出并沒有得到回報,有種被辜負的委屈。

“赫德勒。”齊摩爾曼冷聲喚道。

“尊貴的親王殿下,請問您有何吩咐?”幾乎是在齊摩爾曼話音落下的瞬間,赫德勒就推門走進了房間,立在對方身邊,躬身問道。

“放她走。”

聞言,赫德勒愣了一下,明明親王殿下那麽在意那個人類少女,至今都舍不得吸食她的血,怎麽會突然決定放她走?

雖然疑惑自家主子這千變萬化的心思,但作為仆從,他明白有些事情不是他能過問的,他只需要服從命令就可以了。

“是。”

“讓傑拉妮絲送她離開,确保她安全之後再回來。”

“……是。”

所以,自家親王殿下到底是在意呢,還是不在意呢?

看了眼外面,天已經黑了,對于血族來說,這才是一天的開始,但對人類卻不是。

果然,還是明天一早送那個少女離開吧。

和傑拉妮絲交代了一聲,讓她明天一早護送少女離開,并在暗中确保對方平安之後再返回,并提醒自己随時關注對方的情況,以免自家親王殿下心血來潮想要關心關心。

等顏昕蕾坐在馬車上,望着越來越遠的城堡,仍然無法相信自己竟然沒有付出任何代價就離開了那裏。

“傑拉妮絲,你們真的放我走了嗎?”不會是她借着花語傳遞的不滿惹怒了那位大人,索性直接把她打包送給其他吸血鬼享用吧?

“溫小姐,我得到的命令就是将你送到最近的城鎮。”傑拉妮絲一邊駕駛着馬車,一邊說道,“恭喜你,自由了。”

自由?

她真的自由了嗎?不用再擔心會被吸幹血液,也不用擔心會淪為生不如死的血奴?

“我真的……自由了嗎?”

“是的。”

眼淚瞬間奪眶而出,模糊了視線。

而此時,城堡的花園裏,俊美的血族親王摘下一朵開得正豔的紅玫瑰,修長如玉的手指輕撫過猶帶露珠的花瓣,卻在最後一刻毫不留情的将之碾碎成泥。

冷白色的手心,鮮豔如血的破碎花瓣,以及男人冷如寒冰的面容,構成了一幅極具視覺沖擊的畫面。

既然這裏讓她看不到希望,那他就放她離開。他是血族的親王,區區一個人類少女,他才不在乎!

馬車行駛了三天三夜,終于停了下來。

“這是……什麽意思?”借着月光,顏昕蕾勉強能看清對方手裏的東西是什麽,可正因如此才讓她更疑惑。

“這是這棟房子的鑰匙。”傑拉妮絲指了指少女身後的建築,說道。

顏昕蕾順着對方所指的方向轉身看去,一棟小巧的木屋赫然伫立在那裏。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顏昕蕾果斷拒絕道。

既然鑰匙在傑拉妮絲的手上,說明這棟房子的主人就是吸血鬼,她好不容易才脫離他們的地盤,遠離他們還來不及,怎麽可能住進他們所有的房子!

傑拉妮絲并不接受拒絕,她強硬的将鑰匙塞到了少女的手裏,“這棟房子是親王殿下所有,住在這裏自然也受到殿下的庇護。”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她住在這裏就不用擔心會被吸血鬼襲擊,畢竟誰也不願意得罪那位大人,但如果她不願意接受,那她的安全就要自己負責。

話都已經說到這份上了,她哪還敢去找別的住處,要是再被強虜一次,怕是沒這麽好的運氣了。

握緊手裏的鑰匙,顏昕蕾低聲說道:“謝謝。”

“你能接受就好。”傑拉妮絲說完就從馬車裏翻出兩個大包袱,然後徑直往木屋走去,“顏小姐,麻煩開下門。”

知道自己無法阻止對方,顏昕蕾便不再開口,直接上前将門打開。

傑拉妮絲将包袱放到桌子上,轉身對顏昕蕾說道:“我走了,你記得鎖好門。”

望着褐發的女仆潇灑離開的背影,顏昕蕾默默關上了門,用後背抵着門板,她下意識地掃視了一眼四周。

燭火微微晃動,房間看上去很幹淨,甚至還彌漫着一股好聞的花香,木質的餐桌上鋪着米黃色的桌布,一看就是有人細心打掃并精心布置過。

這算什麽?

把她送出城堡,卻又執意讓她居住在自己的勢力範圍內,雖說是為她的安全考慮,但也變相的限制了她的自由。

偏偏對方又把住了她的脈門,讓她根本無法拒絕。

如果連命都沒了,還談什麽自由?

所以,生命和自由,她選擇生命。

在這個可能遍布着吸血鬼的世界,她已經被抓了一次,還莫名其妙的失去了記憶,忘記了自己是誰。她親眼看到了瑪茜蒼白的臉和眼底無法抹去的恐懼,雖然她暫時沒有經歷過,但光是想象便足以讓人害怕到顫栗。

那個人在吸血鬼的世界似乎擁有很高的地位,至少她暫時不用擔心會有不開眼的吸血鬼冒着得罪他的風險來找她的麻煩。

顏昕蕾這樣安慰着自己。

天色已晚,顏昕蕾仔細檢查了一下門窗,然後才想起被傑拉妮絲放在桌上的兩個大包袱。

看對方那堅決的态度,會是什麽東西呢?

懷着一絲好奇,顏昕蕾打開了其中一個包袱,然後就被裏面款式各異的衣服晃了下神。

(⊙﹏⊙) 還真是自然不做作啊。

另外一個包裹戳上去硬邦邦的,感覺像是許多大小相似的金屬,但有了之前那一包衣服,顏昕蕾已經不抱期望了。

結果,包袱剛一打開,她就被閃瞎了眼!

金幣銀幣銅幣鋪滿了整個桌面,十足的土豪氣息撲面而來,擋都擋不住!

不知道為什麽,顏昕蕾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了和那人第一次見面時的情景。她被鎖在籠中如同一個貨物般等待着被人挑選的命運,無助而恐慌,而他端坐于高高的王座上,只一句話就決定了她的命運。

再次見面時,她驚恐不安,害怕他的靠近,而他似乎看出了她的抗拒,選擇了離開。

花園和瑪茜的會面是他授意的,接着便是那晚他癡迷的眼神和狼狽離開的背影。餐桌上出現的花朵是他親手采摘,她不知道他的歉意從何而來,但她的絕望卻是半點不假。

他不再出現在她的面前,卻因為她豁出去傳遞的花語選擇放她離開,甚至還為她提供了庇護之所以及金銀衣物。

将這些點點滴滴串聯起來,那個人似乎從頭到尾都沒有做過真正傷害她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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