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章

還未到城門,已是熱鬧非凡,這便是北戡國的帝都。

黃昏特有的橘色光芒将整座城池渡上了一層金,馬匹進了城門後,道路兩旁的攤販只剩三三兩兩,卻也能想象到白日裏的熱鬧,沿路的樓宇商鋪比北榕鎮的要華麗好幾倍,帝都果然是繁華。

只是偎在左司懷裏的初微還在沉睡着,并沒有看到這番景象。在馬背上沒日沒夜地颠了三天,她早已疲憊不堪,吃過午飯後便昏睡了過去,她已經練就了如何用最少的力氣拽着左司衣服不讓自己落下馬的功夫,所以就算手上用着力,她也能安然入睡。

左司低頭看着懷裏正打着呼的小女子,又擡頭看了眼前方的睿王,陷入了沉思。

那日他和王爺在白谷村等白蘇,在稚初來找他們前,他們見到了白蘇說的季大娘,了解了白谷村發生的事,也知道了白蘇為救睿王妃被蠱王咬傷昏迷的事,季大娘跟他們說了自己是如何得救的,可他知道,季大娘所中的蠱蟲之毒遠沒有王妃厲害,如果……

如果連白蘇的血都沒辦法救王妃的話……

那時要怎麽辦?

王妃會繼續沉睡。

而白蘇。

她的性命必定不保。

“白姑娘,到王府了。”左司搖了搖初微的肩,将她抱下了馬,等她站穩後,自己邁步到門口,敲了敲門。

初微還沒有睡醒,下意識地找地方靠,卻沒想到自己剛準備将全身力氣放到一堵溫暖的牆上時,那牆竟然動了,她撲了個空,狠狠地趴在了地上。

“哎喲喂!”

“王爺,王爺,您可回來了。”一個略帶沙啞的聲音壓過了初微的哀叫聲,“王爺,清清姑娘被蠱蟲咬了。”

“什麽時候的事?”這是初微第一次聽到顧清讓的聲音裏有了慌亂,北戡帝的第九個孩子,睿王顧清讓,在她用從左司那裏借來的一兩銀子打聽了關于這位九王爺的事後,這是她第一次發現原來那位傳說中冷冽兇殘的九王爺也會關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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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奇談,就算是知道她的血能救睿王妃的時候,睿王的聲音都不曾有過起伏。

“就在王爺離開的第三天,止若姑娘已經用藥壓制了清清姑娘體內的蠱毒,只是這毒一直反複,今早清清姑娘又發燒了。”

“左司,把她帶上。”顧清讓沒有看趴在地上的初微一眼,撩了一下衣擺,快步走了進去。

“是,王爺。”左司的聲音裏也有些壓抑的慌張,他躍身來到初微面前,一把将她扛在了肩上。

“我可以自己走,哇——”初微的聲音在風中撕裂着,她沒做過雲霄飛車,因為她膽小如鼠,此刻在空中翻跳着,她害怕多過興奮,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輕功。

雖說很興奮,但初微全程還是緊閉雙眼,将頭埋進左司的懷裏,等确定雙腳踩在地上後,她才慢慢張開了眼睛。

撲面而來的是一股淡淡的檀木香,屋內全是暗紅色的雕花木件,桃花色的幔帳中和了屋子裏的莊肅。

初微剛一擡腳,屋子右側便傳來一個柔弱空靈的聲音,“清讓哥哥,清兒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你了。”

清兒?

是睿王妃嗎?不是說睿王妃一直昏迷着嗎?

初微跟在左司身後,忍不住往床榻的方向瞄去。

“清清,沒事的,本王一定将你治好。”顧清讓安慰的細言軟語讓初微不由皺了皺眉。

清清?

清清姑娘?

如果是姑娘,那就不是王妃了,初微望了一眼顧清讓,他們之間肯定有很多故事吧,這對于一個電視劇愛好者來說,可是致命的誘惑啊。

初微看着那名清秀的女子,撇了撇嘴,恍然點着頭,不由為自己的無知而自嘲,她前幾天到底是怎麽想的,這可是王爺,歷史上哪個王爺不是三妻四妾,她怎麽能因為顧清讓親自去白谷村找她,就覺得這睿王爺一定深愛着睿王妃且只愛睿王妃呢,真是可笑。

“止若,藥呢?”顧清讓又安慰了清清幾句,轉頭問一直站在一旁的女子。

白衣纖纖,出塵似雪。

這是初微看到止若時第一時間映入她腦子裏的八個字。

如果只能是一個字的話,那就是:美。

“稚初拿回來的方子我已經看了,藥剛煎好,至于稚初說的那味藥引……”

顧清讓聽完,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沖初微招了招手, “過來。”

初微當然明白他要做什麽,果然,她已經成了一名行走的解藥了。她咬牙将手遞了過去,本以為顧清讓會因為她的自覺而稍微顧一顧她的感受,等提醒她一句再割,沒想到他連一絲猶豫都沒有,直接抓起她的手,用手中的刀在她手腕上割了一道約一寸的口子。

浪費,太浪費了!初微看着滴在地上的血,不由嘆道。

當她反應過來顧清讓是割破了她的手腕時,她才感受到一陣刺痛從手腕處傳來。

“你……”是變态嗎?

連陳大夫都只是用小小的銀針輕輕地刺破她的指尖,他怎麽,他怎麽能直接割了她的手腕!那不是自殺的人才會割的地方嗎,這古代醫術簡陋,她不會因為失血過多就這麽死了吧?

還有,她是不是應該誇誇這位冷血的王爺,若不是殺人如麻,怎能練得如此敏捷的動作,讓她就算知道自己的手腕多了條口子,卻也并沒有感覺到有多疼,殺牛宰豬的時候,屠夫是不是也都是這麽做的?

顧清讓并沒有理睬初微眼中恨不得殺了他的目光,擱下手中的匕首後接過止若手中的藥碗,放到她的手腕下,像接泉水一樣接着不斷往下滴的血。

血。

她的血!

她将手收回,這一動似乎将傷口扯得更開了,手腕處劇痛無比,她咬着牙,後退了兩步,“季大娘只服了幾滴血便好了,我這血裏可是有蠱王的毒的,王爺可不要太貪心。”

顧清讓聞言微微一怔,凝了她手腕的傷口一眼便轉身用另一只手扶起了躺在床上的清清,“喝了便沒事了。”

“清讓哥哥,她說她的血裏有毒,清兒喝了真的就會沒事了嗎?”

“本王不會騙你的。”

看着顧清讓手裏的碗慢慢接近清清蒼白的唇,初微死死壓着手腕的傷口轉過了身,卻見一直站在門口的左司的目光也一瞬不瞬地盯着床上的人。

不懂。

她不懂。

稚初,顧清讓,左司,他們不都是為了睿王妃,那名叫南清的女子來找她的嗎?為什麽會變成這個叫清清的,稚初将從她那裏拿到的陳大夫的藥方給了止若,讓她給清清煎藥,顧清讓沒有一絲猶豫地割破她的手腕,只為給清清解蠱蟲之毒,而左司,那個只要一提起睿王妃,眼底就會有笑意的男人,為什麽此刻關心的還是這個清清。

她真的不懂。

她暈血,看見自己的血卻從沒有腿軟過,此刻卻不知為什麽,腳下突然沒了力氣,眼前一黑,她便往後倒了去。

……

月光朦胧,微涼的風吹過,睿王府一片寂寧,西側的某間廂房裏,手腕被白布緊裹着的初微正安靜沉睡着,她秀眉颦蹙,像是夢裏有什麽驚恐之事。

燭光輕晃,一道黑影閃到房門前。

“止若姑娘,她真的沒事嗎?”不遠處傳來左司的聲音。

“沒事,只是舟車勞頓,加上方才失血過多,才暈厥了過去,我已經喂了藥給她,明日便能醒過來。”

兩人的聲音越來越近,黑影猶豫了一下,轉身往黑暗處拐去。

“只是這白蘇姑娘還真是有趣,她體內的毒明明足以要了她的命,我給她診脈的時候卻絲毫查不出她的身體有異樣。”說到這兒,止若似是想起了什麽,頓了頓,卻還是将話給咽了下去。

“她今日失血過多,那她明日還能給王妃獻血嗎?”左司的聲音沉了一度,似是很焦急,卻又帶着點關心。

“王妃的毒和清清的不一樣,清清只是被一種蠱蟲咬傷,但咬傷王妃的是十種不同的蠱蟲,稚初拿回來的藥方可能起不到太大的作用,只靠白蘇姑娘的血,我怕……會讓王爺失望。”

“那……”

“你不用擔心,那藥方很特別,我讓王爺寬了幾日,等我調整好方子,救王妃便不是問題。”止若的聲音頓了頓,“怎麽,左司你很關心白蘇姑娘?”

“……止若姑娘你也知道,當初白蘇大鬧睿王府的時候,我……曾教訓過她,卻被王妃訓斥了一頓……”

止若莞爾一笑,“我以為你只聽王爺的話呢。”

左司知止若是在調侃他,“止若姑娘就不要笑話我了,王爺有事要問你,我們快走吧。”

待兩人的身影徹底消失,方才的黑影才回了初微的房門口,頓了頓,黑影推開了房門,然後轉身迅速将房門關上。

桌上的燭光因為房門帶過來的風而搖曳不停,直到一陣疾風吹過才滅,黑影頓時融進夜幕裏,來人憑着記憶來到了床前,待确定床上鼓起的被褥位置後,那人慢慢從腰後抽出一把寒光泠泠的匕首來。

發狠地亂刺了一通後,黑影伸手想去确認躺在床上之人的情況。

身後的燭光突然亮起。

初微手持着燭臺慢慢坐到椅子上,“清兒姑娘這麽晚了還來看我,小女子真是受寵若驚啊。”燭光印着她灰暗的眼眸,嘴角的笑意似冰霜般,她一瞬不瞬地盯着不停搖曳的燭火,手來回地在上面打着轉。

睿王府。

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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