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五章
難道她和懷瑾來江林的事被發現了?
顧清讓眉眼一沉,凝着她,目光直達她的眼底,仿佛要将她看穿,可是,她的眼裏滿是驚慌,他為何在這裏?她是這樣問他的嗎?難道……她忘了昨夜發生的事?不然,他在這裏不是應該理所當然嗎?
她說她的背很痛,她為左清清擋的那一箭,也許,并沒有進入她身體多深,可他的那一掌……方才醫女說必須将她的傷口用匕首劃開才能将箭頭取出來,他想着那畫面,竟覺得是将刀子在自己心上劃開一樣,從什麽時候,好像她的痛已經和他的相連了?
初微怯怯地往後縮了一下,“是我逼着四嫂陪我來的,你不要讓晉王知道,可以嗎?”她拉着他的衣袖,乞求道。
“四哥……”
顧清讓後面的話還含在口中,初微突然一陣咳嗽,猛得吐出一口鮮血,腥紅的血液噴濺在他的衣襟上,他頓時慌了神,手掌壓着她的後腦,将她按進他的懷裏,“凝兒,快叫醫女來,快!”
凝兒慌忙起身,跌撞着朝門口奔去。
醫女就在外面等着,聽到聲音便提着藥箱跟着凝兒奔了進來,“王爺,請将王妃放下,奴婢好給王妃診脈。”
顧清讓心裏隐痛,剛要将初微的身子翻過,後者卻蹙着眉頭将頭靠在他的胸口處,她的額感受着他強而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讓她有了一絲清醒,片刻後,她輕聲問道:“顧清讓……我就要死了嗎?”
他惱她的虛弱,“胡說!本王不會讓你死的!”
被血染得通紅的薄唇咧了咧,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是啊,我還沒試藥呢,我怎麽能死呢。”
顧清讓的掌貼在她青蒼的臉上,目光憐惜,“不會死,南清,本王會将你治好的。”其實,止若從未跟他說過給左清清的解藥會對他人致命,只是南清體質特殊,若是挨過去,便不會有什麽後遺症,他曾派左司去查探過,南清不會武功,沒有一點內力,他知試藥時,她一定熬不過去的,可是,她并非沒救,只要他将王府唯一的參丹讓她服下,在她喝下那藥後,他再将自己的內力輸給她,那她便不會有事。
他一直告訴她,她必死無疑,其實是因為自己厭惡被威脅,那日他派左司去找她,她卻讓左司帶話回來,她逼他娶她,那他便不打算在試藥的時候幫她,她嫁進睿王府,只會成為他大計裏的累贅,南相府,他遲早是要棄的。
短短半個月,當初篤定的想法卻漸漸動搖了,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他不記得了,他想告訴她,她不會死,他會幫她,就像之前說的那樣,她會一直是睿王府的王妃。
初微聽了他的話,慢慢阖住了眼睛,這個男人,就算到了這樣的生死關頭,他都不會說不要她試藥了嗎,看來,左清清的命還是要比南清的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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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嫂,”她沒有将眼睛睜開,慢慢側身往床上躺去,“記住我跟你說的話,廣寒宮很冷的……”
有股亂流在初微的身體裏到處翻騰,意識漸漸被剝離,她覺得很累,至于痛,那已經不重要了,明明她是個很怕痛的人,此刻卻覺得,背上、身上的痛比前兩次的挨板子後還要多,可能,那些執棍的人其實并沒有下死力吧,不然她怎麽覺得這一次的痛才是最致命的。
“……告訴左司,對不起,我救不了……”後面的幾個字,便随着她癱了的手消失在了空氣中。
……
……你被捕了……
耳邊好像有什麽人在跟她說這句話,可為什麽……啊,是警察來抓她嗎?船廳!對了!她殺了人,可是她是在古代殺的人啊,為什麽警察會知道?
她不是故意的!那人提着劍向她走來,他說他要抓住她去威脅顧清讓,她只覺得好笑,這種爛劇情,她決不允許發生在自己身上,更不會讓那人如願的。她拾起左清清掉在地上的劍,那人步步逼近,她只是閉上眼睛随便揮舞了幾下,卻沒想劍劍都刺進了那人的身體。
他不是高手嗎?怎麽會就這麽被她殺死了,她殺了人,她殺了人!所以她要坐牢了,她可是連紅燈都沒闖過的一等良民,怎麽辦,如果被爸爸媽媽知道了,他們一定會氣死的。
她是自衛!
她不要坐牢!
“不要抓我——!”初微猛地坐起身子,背部傳來一瞬刺痛,她緊蹙眉頭弓着身子,很快,身後有人伸出兩只手環在她的身前,一個溫熱的胸膛輕輕地貼着她的背,她怔了一下,慢慢擡起頭看着周圍的環境。
這是一個車廂,是馬車,車裏鋪滿了軟軟的錦被,她坐在錦被上,在她的雙腿旁還有兩條修長的腿,她是坐在某人懷裏的,她沒有回去,她還在北戡國?
“南清,”環在胸前的手慢慢下移,停在了她的腰間,然後重了幾分力,顧清讓的臉從她的脖頸間靠近,下颚抵在了她的肩上,卻只是輕摩着,沒有将力量放在上面,溫熱的氣息吐在她的脖子上,“你終于醒了。”
她已經昏睡了六天,可這六天和上一次不一樣,當時她的手墜下,那一瞬他便察覺到她沒了氣息,他将她抱起,已顧不得她背後的傷,或者說,他希望他的觸碰能讓她痛醒過來,只要她不那樣睡過去,就算她醒來會罵她,也沒有關系。
她在他懷裏,沒了重量,輕得像一層紗,他喊她的名字,懷瑾和凝兒也叫着她,她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最後,是懷瑾退開了位子,她讓醫女趕緊給她診治,醫女哆嗦着擡手為她診脈,醫女說她是因為失血過多,加上被掌風傷了內息,才突然閉了氣,只需給她渡氣,讓堵在她心口的氣散開,她便能醒。
他随即低頭覆上她的唇,很涼,濃濃的鐵鏽味,不知怎麽的,他便想起了那次他吻她時的情景,他給她渡氣,卻又摩擦着她蒼白又殷紅的唇,希望她能像那次那樣,狠狠地咬他。
不知過了多久,在他幾乎絕望的時候,她突然咳嗽出來,雖然沒有醒,卻也恢複了氣息,那一瞬,他欣喜若狂,明知她已經醒過來,卻還是銜住她的唇,幾近瘋狂地吻着她,好似只有這樣,他才覺得她是在他身邊的,她沒有死。
初微重重地嘆了口氣,“又失敗了。”
第三次了,她都有些懷疑她到底能不能穿回去了,怎麽就這麽難呢,她只不過想回家而已,難道……她真的是要為左清清試了藥才能死嗎?如果是這樣,那她便認命了,還是乖乖等着月底吧。
“什麽失敗了?”
顧清讓輕柔的氣息吐在她的耳朵裏,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她将頭從他的唇邊偏移開,“沒什麽,我做夢而已。”
他的臉再次覆了過來,“什麽夢?”
她只能将臉撇到另一邊,眼瞳幽暗無光,“有人要殺我,我不小心殺了那個人,本想畏罪自殺,卻失敗了。”她只記得她在意識到那人死後,腦中突然劇痛,她怔在原地,手中的劍“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将船廳的門踢開,她只想着償命,她殺了人。
她知道自己會游泳,也許當時讓自己跳進河裏,就算絕望地一心想要往河底沉去,本能也會促使她不由自主地往上游,可她不願多想,跳進去,哪怕死不了,哪怕只能将手上的血污洗掉,她也覺得夠了。
顧清讓将她的臉掰過來,逼迫她看着自己,他輕撫着她的眼睑,想要将她眼裏的暗色統統抹去,“不是你的錯,那人該死。”
她的思緒被拉回來,看着他,她懂,這個世界和她所熟知的生活不同,可她是受現代教育的人,生命平等的理念已經深入了她的心,再壞的人,也應該公法處置,而不是私刑。
她知就算自己跟他解釋,他也不會懂的,他是征戰殺伐的王爺,怎會懂一個生命的可貴,就像,他會用南清的命來救左清清的命一樣,如果他懂,他便不會這麽做。
“四嫂呢?凝兒呢?”她将話題岔開。
“四嫂和四哥已經回帝都了,父皇讓他花燈節後入宮,因為你一直昏迷,我便多留了幾日,今日才啓程回帝都。”
懷瑾和顧子衿回去了?那個半夏應該沒有和他們在一起吧,可如果只有他們倆個人,那顧子衿會不會責怪懷瑾,她記得顧子衿得知懷瑾來了江林時的怒意,如果有其他人在的話,顧子衿也許還會顧忌,可若是他們都不在,不知道懷瑾會遭到怎麽的謾罵,又或者,是最殘酷的冷暴力。
“那凝兒呢?”
這女人是怎麽回事,明明他就在她身邊,她卻開口閉口都是別人!
可心裏雖然怄,顧清讓卻發作不出來,抿了抿唇,說道:“她在另一輛馬車上。”
初微連忙起身,“我要去她那兒。”她可不想再和他呆在一起了,更何況是如此暧昧的姿勢。
可她卻忘了那禁锢在她腰間的雙臂,她剛半起身子,就被那雙手給彈回了原位,“你哪兒也不能去,只能呆在本王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