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但将來會
第21章 但将來會
電話鈴不停地在響,關殊不僅用腳抵着門,還用手格擋着,導致沈杳被他強行堵在門口,連門都關不上。
關殊又問了遍:“不接?”
沈杳剛吃了感冒藥,在藥效的作用下昏昏欲睡,然後就被門外的敲門聲吵醒。
他的力氣肯定比不過關殊,沈杳幹脆地放棄抵抗,他擡起眼皮,眼眸有些濕潤:“你希望我接?”
關殊的嘴唇繃成條直線,紋絲不動地盯着沈杳,從他晦暗不明的眼神當中,讓人捉摸不透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沈杳不想琢磨,他直接接通了電話,但卻沒開免提,而是把手機架在耳邊。
他的嗓音依舊有些啞沉,不過因為本身的聲音清越,現在輕聲細語地和對着電話說話時也不難聽:“喂?”
晏知行沒有問他為什麽接得那麽晚,開門見山地道:“醫生會來你家。”
“好。”
沈杳沒再拒絕,晏知行罕見地給他打通電話過來,恐怕是怕他這人型抑制劑出什麽意外,那對他來講也是這個麻煩。
他對晏知行的想法心知肚明,現在卻捧着手機柔下眼神,溫聲問道:“還有其他什麽事情嗎?”
大概是太久沒見沈杳這矯揉造作的模樣,晏知行稍頓了下,依舊冷淡地道:“沒有,挂了。”
“嗯。”沈杳明明是在和晏知行對話,卻彎着眼睛看向關殊,“再見,早點睡。”
他說後面那句的時候電話早就挂斷,沈杳卻依舊演出了這天衣無縫的樣子。
沈杳把手機放下,又捂着唇清咳幾聲,擋在嘴邊的手指白皙清瘦,從指尖透着羸弱感。他輕抿着唇,問道:“我按照你的意思接了電話,你可以別堵着門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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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殊抓着門板的手指節發白,是他讓沈杳接電話,于是沈杳很順從地接了電話,他卻反倒被他這泰然自若的樣子激怒。
他死盯着沈杳脖子上的掐痕,手指扣緊門板裏,被他壓出幾個淺淺的凹槽。
關殊從緊閉的牙關裏擠出句話:“沈杳,你故意的!”
“不是你讓我接的嗎,現在怎麽又那麽生氣?”沈杳把自己置于一個完全無辜的位置,他又碰了碰自己脖子上的掐痕,意有所指地輕聲道:“我都沒跟你生氣呢?”
他就是故意的,他故意當着關殊的面接通電話,假意做出對晏知行愛戀極致的樣子。
關殊在軍區長大,他再怎麽叛逆,還是有刻在根骨裏的正直道德觀存在。他不會輕而易舉地插足別人的感情,也不可能跟晏知行說那些貶低沈杳的話。
他在暴怒與冷靜中徘徊,關殊深呼吸着一口,他明明已經準備好和沈杳不再有糾葛,他過來只是看看沈杳死沒死,畢竟要是沈杳真有什麽事,他還得負責任。
關殊松開手,面無表情地轉過身。可他的腳步剛往後退了步,又停了下來。他問道:“沈杳,我終生标記你的時候你是什麽感覺,爽嗎?”
沈杳安靜地低了下頭,像是在考慮,然後擡起臉笑了下道:“早就忘了,你不會還記得吧?”他體貼地道:“洗标記是我自己的決定,你也不用覺得內疚。”
難以言喻的情緒在翻湧,關殊捏緊拳頭,他又無厘頭地道:“晏知行還沒終生标記過你吧?”
“是沒有。”沈杳趁機把門關上,聲音從最後一絲門縫裏露出來,“但将來會。”
關殊冷着臉在門口站了會,然後猛地扭頭往樓下走去。他下樓的時候看到了熟悉的越野車,還有滿臉焦急的王副官。
一看就是路庭鑫告的密。關殊回頭,望向夜色下的公寓。
這是最後一次,真的最後一次。
*
軍區大院戒備森嚴,夜晚站崗的哨兵眼神也像鷹一樣銳利。紅車牌的越野車車燈明亮,平穩地開了過來,車牌顯眼。
駐紮的哨兵依舊攔下車,确認了一眼之後才沖駕駛座上的王副官敬了個禮。
關殊坐在副駕駛上,面無表情地直視着前方,看着越野車距離前方的指揮樓越來越近。
車子在樓下停了下來,關殊自行下了車,看到依舊跟在他身後的副官,他語氣沒什麽波瀾地道:“王叔,不用跟着我,我自己會上去。”
“那你自己上去。”王副官停下來,無奈地嘆了口氣道,“你和你爸好好說,別又吵起來。”
關殊“嗯”了聲,卻一看就是沒聽進去的樣子。他走進電梯內,伸手按了下臨近頂樓的樓層。
電梯門在王副官的眼底一點點合上,高大的Alpha背靠着牆,側臉被明明滅滅的光線照出極深的陰影,眉眼沉靜。
王副官看着關殊長大,從他被送去軍校到現在也是時隔四年未見。見到關殊的第一眼,他覺得他是長大了,但現在仔細看着,他又覺得關殊還是沒有變,他還是偏執執拗。
關殊過個形式地敲了下門,裏面的聲音還沒傳出來,他就自作主張地打開了門。
關岩的辦公室非常樸實,裏面的東西都已經用了很久。關殊一進門,看到的就是迎面砸過來的筆筒。
他有足夠閃躲的時間與反應,但關殊卻沒有移一下腳步,連閉眼都沒有。
筆筒不知道是什麽材質,但肯定不是塑料,硬生生地砸在關殊的額上,發出道沉悶的聲響,然後掉在了地上,碎得四分五裂。
額頭上破開的傷口不小。關殊感覺到了從額前像是溪流一樣的液體,也聞到了濃重血腥味。
他擡手擋住傷口,站得依舊筆直,微微擡起眼來看向關岩。
關岩站在桌後,面色不改地看着他。他年過五十,但眼神一點也不渾濁,反而充滿着精氣神。
剛才下手那麽狠地砸了關殊一下,關岩的氣一點也未消,他罵道:“混賬東西!你又去找沈杳了是嗎?”
“我沒找他。”關殊摁住傷口低下頭,語氣不冷不淡地道,“只是碰巧在宴會裏碰到了。”
“碰巧到你找到別人家裏去?”關岩扯了下嘴角,發起火來,“你喜歡沈杳,但沈杳不喜歡你,你就別再繼續糾纏他!”
關殊皺起眉,糾正道:“我也不喜歡沈杳了。”
關岩久居高位,他的情緒已經很少有起伏那麽厲害的時候,這次他直接指着關殊的鼻子罵道:“你當年做過什麽你都忘記了嗎?你做的其他行為我先不和你提?但你終生标記沈杳,是他自願的嗎?他自己樂意嗎?!還害得人家做了手術,你以為這個手術omega樂意做嗎?要不是他不想和你計較,你就算是我兒子,我也要把你送進牢裏坐一坐!”
“我同意你回來的時候你是怎麽保證的?你說你不會再去糾纏人家!那你現在又是在幹什麽?”
他說着說着,抓起身側的玻璃煙灰缸,抄起來又想要砸過去。
“關岩!”
打扮精致大方的梁郁芬匆匆趕過來,她看到這一幕,直接護在了關殊身前,嗓音尖利:“你是想砸死我兒子不成?!”
關岩拿着煙灰缸在半空,最後還是放了下,他把桌面上的沓紙拿起來,丢到關殊腳邊:“你自己選,要去哪裏,別留在京城。”
關殊垂眸,最上面的那張就是流鷹的調職表,沒撿。
梁郁芬也看見了,她看着關岩道:“流鷹那邊死亡率那麽高,你真要小殊去?”
“還有其他很多其他去處。”關岩揉着眉,除了四年前那次,其他時候他打關殊的時候梁郁芬都喜歡攔着,“都讓他自己選,去流鷹那邊鍛煉鍛煉也好。”
“我就這一個兒子,他好不容易打消去流鷹的念頭,你又要讓他去?”梁郁芬緊張地拉着關殊的手臂,“檢察官不好嗎?”
關岩盯着關殊,言簡意赅地道:“你問問他回來安分了兩個月,今天又去做了什麽。”
梁郁芬心頭一緊,瞬間猜到了關殊幹了什麽,她也不再繼續護着關殊,面色大變地看着他:“你又去找那個omega了?”
她甚至擡手想要給關殊來一巴掌。
關殊偏過臉,撿起地板上的表格。他的表情從進門到現在還沒變過,然後一聲不吭地往門外走去。
“站住!”關岩又呵住他。
關殊停住,語氣冷靜地道:“今天只是意外,我不會再去找他了,調職表我回去也會看。”
他沒回家,待在了大院裏的單人宿舍裏。宿舍不大不小,是集體分配的,關殊還是第一次來住。
宿舍裏一點煙火味也沒有,冷冷清清。關殊一個人坐在單人沙發上,想從口袋裏摸煙和打火機,卻因為出來得太急沒戴上。
這裏的環境太陌生,關殊開着窗吹夜風,卻只覺得越來越煩躁。
關殊冷着臉,最後還是站起身連夜回了家。他現在住的公寓是他十八歲的生日禮物,也是他當年經常偷偷帶沈杳過來的那一間,裏面的裝潢關殊懶得換,沒有變過。
他再次在沙發上坐下,翻看着手裏的調職表,一切都已經安排妥當,只需要他簽個名就能結束。
關殊盯緊着“流鷹”二字,思緒有些飄遠。
這是他從小到大一直以來的目标,卻在高中的時候發生了轉變,因為沈杳。
他去了邊線一年就不能回來幾次,那沈杳怎麽辦。他的omega那麽乖、那麽黏人和嬌氣,要是他在邊線出了什麽意外,沈杳肯定會哭到暈過去,他要是變成了小寡夫又怎麽辦?
觊觎他的人那麽多,他會不會保護好自己。關殊做了很多顧慮,但他卻發現他的顧慮根本沒有意義。
關殊沉默地坐着,他從抽屜裏翻出來了一個陳舊的手機,但卻保存得很好。
他打開手機,相冊裏有一堆視頻,都是當年裝在牆壁上的監控拍下來的,關殊點開一段。
有些狹窄的沙發上,omega被身前的alpha架起一條腿在肩上,alpha寬肩窄腰,小麥色皮膚的背上全是抓痕。
沈杳臉上戴着眼罩,和白皙的臉形成強烈的反差,流露出莫名的情 色感。不知道他哭了多久,眼罩中心處已經微微濕潤,嘴唇也無意識地張合着。
監控沒有聲音,但能從alpha的動作能看出來有多重。
他們身形的差距太大,也可能是因為時間太久太久,omega根本沒辦法反抗,另一條腿無力地垂在了沙發邊上。
小腿細瘦纖長,又被雙寬大的手掌抓着腳拖起,沈杳整個人都顫抖了下。
沈杳的下巴被關殊托起,他的嘴唇顫了顫,像是在喊一個人的名字。
他的眼罩終于被人掀開,乍見光明讓沈杳無意識地眯起了眼睛,眼睫一片濕潤,失神地抱住了面前的關殊。
可能是因為這個無意識讨好的動作,alpha的動作終于溫柔了些,他低下頭吻了沈杳的唇。
關殊在房間裏的呼吸漸重,他摸了煙和打火機,咬在唇間點燃。
抽煙是他後來才學會的,他猛吸一口才吐出。
因為關殊從未提過,所以關岩只知道他不顧沈杳的意願,強行終生标記了他,卻不知道他們在過去發生了什麽。
在他們的眼裏,全都是他對不起沈杳,沈杳是完全無辜的可憐omega。
沈杳說他忘記被終生标記是什麽感覺,關殊卻記得,記得很真。
他永遠記得那一刻的感覺,是完全的标記與占有。
一個alpha能終生标記無數個omega,一個omega只能被一個alpha終生标記,被标記之後的omega還會對alpha産生強烈的依賴。
明明是他終生标記了沈杳,但被終生标記的仿佛卻是他,他才受到了标記的影響。
關殊的視線下移,停在了桌面上的調職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