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畫落誰家

第5章 畫落誰家

子吾從難殊閣出來,一手揉着仍舊鑽心疼痛的胸口,放緩腳步慢慢地走着,聽到一聲細小的鈴響,眼角瞄到幾個人影攢動。這番狀況,他早就習以為常,不需多言,在這上陽城裏又有誰能脫出上元府的掌控呢?

縱使對上陽城主有萬般的不合,他也不得不承認,五年來,專注于這幅畫的目的,還真瞞不過城主。對于子吾來說,如果可以解開這幅畫中的玄機,是不是就能夠找到當年的歹人,在順其線索找到子初呢?若非因為這幅畫,他早在身體好轉的時候,就直接到江湖上去尋找子初了。

子吾回到房中,将畫攤在桌上。明明這樣近距離的仔細觀察會更加有效果,不知道城主為什麽非要将它挂在難殊閣的最頂層,每次都要先爬塔,再等時辰,仿佛是一場固定的儀式。

盯着畫像看了半晌,子吾從書桌旁的一堆卷軸中,抽出一卷來,緩緩抖開。兩幅一模一樣的畫平攤在桌上,他從頭至尾一一進行比較了好半天,不禁蹙眉,臉也垮了下來,這正品和自己看後臨摹的根本絲毫沒差。将兩卷都收起來,全部丢在書桌的卷軸堆裏。這樣一通亂攪合,估計也只有主人家能分得出真僞了。

想起白日裏遇到那名一身黑衣的年輕公子,子吾不由得撇了嘴角。難怪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熟悉之感,那小子從頭到腳黑魆魆,點綴着金色,這畫卷亦是純黑配鎏金。他腦中忽地飄過對方那句‘有緣再見’,子吾嘴角滑過一個狡黠地笑容。

“哼哼!制造緣份也要見!”

一日之計在于晨,天光才稍稍冒個頭兒,上陽城的大街小巷來往着不少行人,主街道兩旁,早已支起了幾家早點攤子,各類花樣繁雜的早點擺了滿桌,離老遠就能聞到飯香。此時,也不知道是哪兒飛來地紙張,趁着風勢,飄飄蕩蕩地落在桌子上、地上,還有調皮地落在行人頭頂。

一位年過六旬的白胡子老頭,拿起一張紙,拉遠了距離瞧着。

“少城主又整出什麽幺蛾子了?”問這話的人,坐在白胡子老頭邊上,咬着包子,看樣子比他年輕個十來歲。

那白胡子老頭兒看了片刻後,哈哈一笑,對那個稍微年輕地說道:“诶,老李頭,這次是好事兒。”

老李頭囫囵吃完手裏的包子,道:“呸!老子一盞茶之前才掃完這條昭陽大街,成果全被這小崽子給糟蹋了。你說他就不能乖乖把這些東西帖布告欄去嗎?”

白胡子老頭兒也跟着看了眼一地狼藉,笑道:“消消氣兒,消消氣兒。這次還真是好事兒。你來看,這公告上說是,少城主今兒要在風雅軒展出一幅畫,若是哪個能說出畫中的‘蹊跷’,就把風雅軒送他。”

老李頭聽得明白,他耷着眼皮瞥了白胡子老頭兒一眼,“老朋友,你看我這一把年紀,眼也不好使,耳朵不靈敏,又是個粗人,這事兒跟我有什麽關系?”

“我看你也是被氣糊塗了,你家慶正不是成天跟着一群文人厮混麽,讓他也去試試,說不準就中了。若是拿下了風雅軒,你還用在這裏掃大街、吃包子嗎?”

兩位老人家口中的風雅軒,座落在上陽城主幹大街東北角,平日裏專為一些文人雅客的小聚服務,也販售一些名人字畫,至于內中幾分真僞,就需要買家自己的慧眼辨識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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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吾最初并不喜歡少城主這個頭銜,現在亦然。不過,很多時候的很多事情,只有在這個身份之下才能順利解決,既然這個身份背後有如此大的作用力,他便說服自己接受,畢竟“欲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風雅軒三樓的靠窗位置,可以看到整個昭陽大街。子吾大搖大擺地往窗欄一坐,一只腳蹬在欄杆邊緣,斜靠着根柱子,手中一把折扇被他轉出了不少花樣。腳邊立着個一尺多高的黑色卷筒。

“阿力,事情辦得怎麽樣了?”子吾問了旁邊站着的護衛一句。

阿力垂首答話:“回少城主,昨夜便按照您的吩咐安排下去了,想來正在按計劃進行中。”

不得不說,這層少城主的身份确實很好用,只要出了上元府,無論子吾走到哪裏,都能輕松博得衆人的關注,也自然能聽到旁人對他的議論。他悠哉哉欣賞着昭陽大街,但多數時候,卻是将目光放在城門口。

望着緩緩上升到老高的太陽,子吾的耐心正逐漸消耗殆盡。心底裏不禁質疑起自己的猜測,竟然還沒回來?難道真是自己想多了?

這時侯,一個跑堂兒急火火地來到子吾跟前,說道“少城主,樓下有位客人盯着您那副畫看了老半天,向小的打聽畫的原主人。”

子吾頓時來了精神,他嗖得站起身,一邊随着跑堂兒下樓,一邊疑惑着。自己在這裏盯了将近三個時辰,對方是怎麽溜進風雅軒的?他匆匆來到樓下,快速掃了眼大廳裏的幾個文人雅客,并沒有捕捉到昨日那張面孔,一把抓過跑堂兒,問道:“你說的是哪個人?”

這一舉動,瞬間把跑堂兒的吓出一身冷汗,一只手顫顫抖抖地指着子吾左後方,說道:“少……少城主身後……”

聞言猛然轉身,子吾看到個穿着一身黑色長衫的背影,此人一只手上拿着根約莫三尺長短的竹筒子,昂首凝視着面前的挂畫,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旁人。

“閣下看了這麽久,脖子酸嗎?”子吾來到對方身後,出言調侃道。

那道背影聽聞有人和他講話,轉過身來将子吾打量了一番。

子吾在看到對方的瞬間,面上為之一怔。這人竟然用面罩把整張臉遮了個嚴實,只露出一雙眼睛看路,兩個鼻孔呼吸,面具上幾道黑紅交錯的紋路,勾勒出一副讓他人意義不明的圖騰,乍一看上去,透着幾分兇神惡煞。

“公子便是這副畫的原主人嗎?”

聽得對方聲音沙啞低沉,再仔細看了身形和衣着。子吾了然,是自己搞錯對象。但這人竟然帶着個面具行走在上陽城裏,他是城裏的人,還是這次的意外收獲?子吾問道:“這位兄臺莫非發現了畫中的玄機?”

“哈!”戴面具的人毫不掩飾地透出一聲輕笑,“不知發現了這副畫是贗品,算不算解開了畫中玄機?”

這人說話聲音并不大,而且有意低了聲調,似乎不想旁人聽了去。

子吾面上挂着微笑,挑眉問道:“閣下敢說這畫是贗品,可有證據?”

戴面具的人突然一個閃身,只手按在子吾肩頭,湊到其耳邊,低聲道:“難殊閣裏供的那張也是贗品。”說完,滿意地看到對方變了臉色。

子吾聞言,不由為之一震。他萬萬沒想到,眼前這個突來的人,竟然知曉難殊閣裏挂了這副畫。要知道,上元府的守衛大部分在暗處,難殊閣外圍更是有城主的幾名親傳弟子在守,也從未聽說過內中有人來犯。若非其父有心,身為小主人家的他,都不知道樓頂有副畫。

但是,難殊閣裏那副畫?不就是日前才問城主要來,放在卧房裏的那副嗎?這人竟然說那副畫也是贗品?知道這麽多,是信口胡鄒,還是當真釣到了觊觎這畫的幕後黑手?

“你是什麽人?”

戴面具的依舊貼在子吾耳邊,對其說道:“別多問,将畫交出來,我幫你找到正品,如何?”

子吾沉思了一瞬,揮手叫過來掌櫃,“将畫摘下來,送給……”

“等一下!”

子吾驚訝地看向風雅軒的大門外,在一衆圍觀百姓中,果真見到那繡金雕龍,一身黑色的人走了進來。

“兄臺,我們又見面了。”黑衣公子說道。

子吾答禮,故作疑問:“閣下莫名喊停做甚?”

黑衣公子看着掌櫃将畫收好,交到子吾手中,無奈地說道:“然而,在下雖然喊停了,也沒起到任何作用。”

“還是有一半作用。”子吾把手中的畫卷轉了一圈,橫在身前,“畫卷現在仍然在我手中。”

“那麽,少城主可否讓在下鑒賞一番這幅畫?”

“喂,這位朋友,你懂得先來後到的道理嗎?”戴面具的未等子吾說話,搶先問對方。

黑衣公子轉身面向戴面具的人,“怎麽,這位仁兄也意屬這副畫?”

“是。”陰森森的面具下,抛出冷冰冰的一個字。

黑衣公子也不介意這戴面具的語氣不好,挂着一臉地笑容,與對方相視一眼,兩人齊齊看向畫的原主人。

子吾內心裏猶豫不決起來,他連夜排布,就為了引這黑衣小子前來,計劃也正如預期進行。只是,莫名出現一個戴面具的人,從對方的言語中,似乎對這畫很了解,敢說是贗品,八成是見過正品,最起碼知道這畫到底假在何處。

“你考慮的怎樣了?”戴面具的問道。

子吾這才回神兒,他用畫卷指着黑衣公子,神氣十足地說道:“想要這副畫,最起碼也要報上名號吧?”

黑衣公子笑道,“如此簡單就能換得這樣一幅畫卷,少城主倒真是慷慨大方。”

“你知道就好!”子吾絲毫不加掩飾地借機給對方戴高帽,又問道,“依舊裝神秘嗎?”說着,揮了揮手中的畫卷。

“在下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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