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望眼玉川
第22章 望眼玉川
若非知之甚深,為何偏偏是在那一處故地;若非了解其中內情,為何會将計劃排布的如此周密,讓他誤以為希望就在前方,等着帶着他親手去迎接。子吾的內心五味陳總,明明是授人以柄,又絲毫不能掙脫。
墨殅早已不再故意引子吾追趕,他始終保持着一定距離在前頭領路,看上去似乎是個常走山路的,晃晃悠悠邁着大步,一手玩轉着枯竹筒,一副浪子歸家的模樣。
三人一路沿着雪匿鴻跡形成的河流,走了約莫有兩個時辰,竟是來到一處斷崖。冰雪融化,流淌到此處,形成了一道道瀑布,湊出悠揚的樂章。
“到了!”
子吾四下裏張望了一圈兒,問道:“哪裏?”
墨殅看了看天色,一伸手指向懸崖下,道:“少城主,請吧!”
“喲!終途。難道是想殺人越貨?”子吾驚覺地後退,朝着對方問道。他本想靠近玄影一些,畢竟這可是唯一依靠,哪成想後者被此地的特殊地貌吸引,徑自走到了斷崖的最邊緣,探着身子向下瞧。
子吾連忙出聲提醒道:“小心點,摔下去肯定是粉身碎骨。”
“風景很不錯,沒想到墨殅公子居于這樣一片洞天福地。”
子吾聽玄影誇贊起來,一時好奇心作祟,鼓起勇氣磨蹭到斷崖邊,探着身子望了一眼懸崖下,一朵朵白雲随風漂浮,白茫茫的水汽,煙霧蒸騰。子吾可欣賞不來這番景色,他未曾想到斷崖如此之高,頓感一陣全身發涼,随即倒退了好幾步,對墨殅直言道:“本少反悔了!告辭!”
事已至此,後者哪裏肯放子吾離開,他一個箭步沖上前,一手扣在其肩頭,厲聲道:“随我下去!”
“本少拒絕!”子吾一邊掙紮,一邊叫嚷,“大俠!你還不幫忙?”這句話是沖着站在一旁的玄影喊得。後者雖不知子吾為何突然就耍起性子,他亦确實有心幫忙,可在看到子吾身後的聖檀骨壺,也只能一臉抱歉地端着雙手,不知道要怎樣為自己解釋。
“這副看鬧熱不嫌事兒大的表情,怎麽和本少那麽像!”子吾暗自嘀咕一句,眼下對他來說,可是攸關生死存亡,沒有多餘的精力分心去質問玄影。
也不知墨殅到底用了多大力道,反正子吾此刻對自己先天殘缺的身體是極度嫌棄。他并未察覺到,在兩人地一番掙紮中,墨殅下手地分寸掌握的剛剛好,刻意将他拖至懸崖邊上,又趁着他使盡全力轉身的一瞬間,突然松手。霎時,子吾身子失重前傾,同時腳下慣性地向前跨了一大步,然而,想落地,卻是足下一空。
“哇!啊~!”一聲響破天際地慘叫聲。驚起了不少在山石樹木上汲水休息的鳥兒,那些個叫不出名字的小家夥兒們,一個個慌忙揮着翅膀撲撲棱棱地四散飛去,生怕稍稍慢一步,便會受到殃及,一命嗚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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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态急轉,玄影來不及細想其中原由,亦來不及揣測墨殅的動機。千鈞一發,不由多做思慮,他沖到斷崖邊,毫不猶豫的跳了下去。未聽到身後墨殅不緊不慢地飄出一句,“有意思!”
跳入懸崖,玄影才發覺,這深谷的風勢走向有些異樣,再往下,就看到還在墜落的子吾,四肢胡亂地掙紮着。他淩空翻個身,雙足點在峭壁,借力靠向對方,就在剛剛碰。到子吾的同時,身體仿佛被一道看不見摸不着的外力攻擊,整個人撞在了一塊山石上。他不顧自身疼痛,一手拍在石面,穩住身形,再次去撈子吾。
墨殅将這一切盡收眼底,他順着風勢打轉兒,讓自己急速下墜,很快就躍過了已經數次被攻擊的玄影,他一手拉住正欲再次撈人的對方,“我來!”說着,猛地向下一沉,一手扣住子吾的胳膊,向上空一抛,又再其失衡前的瞬間,抓住子吾後腰。
子吾吓得臉色煞白,嗓子也喊失聲了,又被氣流沖地睜不開眼,猜想該是玄影撈住了自己,手腳并用地攀附在對方身上。心下裏将害他摔下懸崖的墨殅,一門老少問候個遍。
“哈,你果然懼高!”
調侃的一句話,夾雜着呼呼地作響的風聲,子吾仍舊聽得清清楚楚,不是玄影。他倏然睜開雙目,一張兇神惡煞的面具引入眼睑,面具上唯一露出的兩個孔,內中透出一雙明亮的星眸,倒是與那一臉的江湖滄桑相悖。
子吾不是個自戀的少城主,但他每每憶起子初,就會望着水面上自己的倒映出神,将水中那一張與自己絲毫無差的容顏,想象成子初的樣子;将水中那一雙明目亦按在子初的面容上。是以,眼前這一雙星眸,把他曾經的無數次幻想,變為現實,真真切切地烙印在他眼中,落盡他的心底。
“子初……”子吾一聲輕輕呢喃之語。
一張面具,掩藏了對方不願示人的真實面容,卻無法遮住其眼中出現的一瞬間波動。
子吾早已忘記了恐懼,一只手緩緩覆在對方的心口,後者恍若失了武者警覺一般,不言不語,亦并未做任何躲閃。
直至兩人落了地,子吾面上不見驚懼,不見憤怒,徒留一臉地大失所望。在墨殅的提醒下,他才突的回神兒,閃電般撤回手掌,輕聲道了一句:“抱歉。”似是醒悟到哪裏不太妥當,眉頭一挑,扯出個飽含虛假地笑容,補了句:“多謝你治好了本少的懼高症!”
“無需客氣。寒舍就在前方不遠處,二位随我來。”墨殅客氣地說罷,率先在前面領路。
“枉為大俠,見死不救!”子吾沖着玄影道了一句,緊随墨殅而去。
玄影沖着那道纖細的背影,幾次欲作勢解釋,思慮再三,只有搖首苦笑。
這一處深谷實有一個特別的名字,但不為任何武林人士所熟識,因為這名字是他墨殅賜予的。“望眼玉川”子吾看着清流山壁上,龍飛鳳舞地四個大字,其左下方還有一個淺淺的,依稀可辨的一個“殅”字。嘴邊滑出一聲輕哼,只有他自己知道,這只是為了打消掉內心中的羨慕而已。
在這山壁之前是一灣水流彙聚的清潭,旁邊座落着一個簡易搭建的院落,內中一個偌大的老樹根,被人打磨出一個光滑的面子,旁邊圍了兩個同樣光面樹墩子。其後并排着三間草房,一棵花樹。這便是墨殅的居處嗎?他不明白,歷盡江湖滄桑的人,怎麽會住在這種地方?雖不至于像上陽城那般的壯大,也該給自己擇一塊好地角,悠然度日不是嗎?
墨殅并未引着兩人進院子,而是攔在外頭說道:“此地便是我的居所,少城主可以将身後之物交出來了嗎?”
“都走到這兒了。不如閣下再辛苦幾步,先将真跡取出來?”他子吾可鬼精得很,看這院落的陳設,便能猜出此地絕不是墨殅一人居住。這倒是事先未曾預料到的,現在看來,原本還能單打獨鬥劃個五五分的戰況,會在墨殅家中的另一人身上發生改變。無論對方是一名怎樣的敵手,他子吾都沒有絲毫勝算,除非,對方的身體狀況比他還差。
“少城主大概還不知道,在下若是強搶,你根本攔不住!”墨殅抱着枯竹筒對子吾言道。
子吾面上絲毫看不出懼色,他一手指着玄影,成竹在胸地說道:“閣下可有将他算進去?”
“錯了!錯了!”墨殅一邊說着,一邊搖首淡笑,而後一手指向玄影,對子吾繼續說道:“少城主從開始就不該把玄影公子牽扯進來,他根本無法成為你的護身符。”
子吾轉首看到玄影一副欲言又止地樣子,料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索性直言問道:“無須解釋了!只問你的立場,在他?還是在本少?”
玄影并不答話,反而是向墨殅問道:“可否告知,你執着索要此物的目的?”
墨殅言道:“風淩沙渡至雪匿鴻跡的這一段地域,因其詭異莫測,兇險萬分,是猛獸潛伏之地。傳言中,一名得道高僧曾為歷劫親身闖入,最終往生于雪匿鴻跡之巅,又言其坐化所留之舍利,可解世間一切劫難。數百年來,無數的武林人士,抛生棄死,只為找到僧者舍利,但都葬于黃沙之下。”
玄影蹙眉聽罷了墨殅的講述,繼續問道:“所以,閣下又是為何需要此物?”
“救人!”
玄影未在追問,亦無需追問了,目光凝視着那間虛掩的房門。
子吾言道:“閣下怎就篤定本少會有那人人觊觎的舍利?”
“不才,在下也曾翻過幾頁經書。”墨殅指着子吾身後道:“少城主身後背地正是承裝舍利的骨壺。”
子吾一手抄在身後,防備的握緊聖檀骨壺。想不到墨殅竟然認得這物,這一陣想必是免不了了。
他兩人還在各自盤算,院落中傳出一道清亮的聲音:“既是遠道而來的客人,墨殅,你何不将人請進屋內飲一杯茶呢?”
子吾循聲望去,那間草房的房門虛掩着,門旁的一扇窗子支起了半個,內中只有一道人影,看上去似乎是坐在那裏,也未有什麽動作。
墨殅還在猶豫不決,子吾搶先提着嗓子道:“那就多謝啦!”說着,當真不客氣地進了院子,環視一周後,往個木墩子上一坐。
“抱歉!我擅作主張了。”墨殅沖着那扇虛掩的房門,作揖說道。
“無妨!雖是意料之外,卻在情理之中。”屋子裏的人說罷,頓了頓,又繼續道:“請恕在下身體抱恙,不方便見客。”話音落,虛掩的房門大開,內中一人,端坐在一架特殊的四輪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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