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單吊一條

第32章 單吊一條

“呀嘿呀!喲嚯喲!大爺我扛起了鋼叉,來到這山裏逮熊瞎。喲嚯喲!呀嘿呀!別看那熊瞎有利爪,挨到了鋼叉也要挂。呀嘿呀!喲嚯喲!……”一道洪亮地歌聲在山中回蕩,驚起林中無數鳥兒滿樹林子亂飛。

山間小徑走來這麽兩個人,前頭那個步履悠悠,不疾不徐,時不時瞭望遠處;再看後頭那個,兩只手抓着劍柄,大半個身體重量壓上去,好好一把劍被當成了爬山拐杖,面上是一臉地沒精打采,一只腦袋低到了褲腰,加上身後還別了根木頭,活像個駝碑老龜。

子吾聽到有人唱山歌,好奇地擡首四處張望。郁郁蔥蔥地遮蔽,他實在是看不到人,複又放棄地垂首走着。深深覺得玄影是故意拉着他翻山越嶺,還找了個不容反駁的理由:‘懷璧其罪,能躲則躲’。結果兩人甩開了官道,放棄了車馬,單靠着兩只腳,走了足足兩天半。到底是把子吾前十多載欠下的路還完了,還順帶預支了後十年。

“玄影,還要走多久?”子吾有氣無力地問道。他覺得自己現在就像那苦行僧一般,吃得是野果,喝得是清泉,過上了以天為被地為床的日子。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對方未要求他睡覺必須打坐,還大發善心的将身體犧牲給他做個倚靠,最起碼能睡得安穩些。

玄影手搭涼棚朝着遠處望過去,回首對子吾道:“那位阿伯說,一直向南,再翻幾個山頭就到,我想應該不遠了。”

“你确定那老頭子的話可信?”子吾話語中充滿了懷疑。

“他與我們又不認識,沒必要妄言。”

子吾側目瞥了玄影一眼,将本打算噎死對方的話憋回肚裏。俗話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知道有些人被騙過一兩次是不會長記性的,像這種人已經很不多見了,最好是放在身邊時時護着,免得被別人拐走。

“呀嘿呀!喲嚯喲!大爺我扛起了鋼叉,來到這山裏逮熊瞎。喲嚯喲!呀嘿呀!別看那熊瞎有利爪,挨到了鋼叉也要挂。”山歌越來越嘹亮,距離他們二人亦越來越近。

在玄影的指引下,子吾總算是看到那人的廬山真面目。

原來是個五大三粗的獵戶,肩上扛着一柄大到離譜的鋼叉,上面兩道麻繩,緊系着只氣絕的小野豬,看上去能有百八十斤。挑着這麽個重物,還能嚎着山歌,輕輕松松地趕山路,可見非同一般。

那獵戶也看到了兩人,樂呵呵地上前打招呼:“觀二位的裝扮不像是來狩獵的,可是在這山中迷路了?”

總算是再次遇到個活人。子吾連忙提了精神,抱拳問道:“獵戶大哥,是否知道南夙山距離此地尚有多遠?”

獵戶一手撓着後腦勺,略微沉思,笑道:“哦,南夙山啊,還要再翻過一座山頭才能到。”又一副愁容地說:“據說那山中一到夜晚陰森鬼怖,我勸你們還是不要現在趕過去,萬一白白送了性命,豈不可惜?”

有玄影跟在身邊,又有一個比其還厲害的武器在手。子吾一副不懼天地神鬼的樣子,一臉自信地說道:“多謝啦!這邊專門喜好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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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獵戶将兩人端詳了一番,道:“那麽,二位多多保重。”說完,繼續唱着山歌,搖搖晃晃地走了。

子吾一臉羨慕地看着那獵戶,暗自哀嘆,要是有那般體力就好了。想歸想,路還是要走。

兩人沿着山路又走了良久,遠處赫然有一偌大的別院,看上去像是個遠離紅塵紛擾的大戶人家。子吾這幾天被折騰得狠了,眼下看到一處住所,說什麽也不走了,鐵了心要借住,要吃頓飽飯,要有肉,要有酒,要睡榻!

玄影顧及聖檀骨壺的威力,無法出手阻攔,眼睜睜看着子吾三步一蹦噠地跑過去敲門。他只好緊趕幾步,随後跟上。然而,這間別院裏頭并沒有人出來應門。玄影勸道:“主人家不在,我們繼續趕路吧。”

子吾索性耍起賴,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滿地嚎道:“打死也不走了!本少的腿都丢山上了!”

無論是怎樣的鬧騰,玄影就是有定性,淡然處之,他面上故作惋惜地道:“可是南夙山就要到了,你确定不堅持到底嗎?”又道:“少城主不願走了,那麽可需要在下背你?”

無需多言,只一句話,子吾面上登時憋得通紅。這家夥是跟誰學的調侃人?卻忘了這些天來,只有他兩人結伴而行,還能是受誰影響?子吾猶豫起來,內心裏盤算了良久,道:“那個獵戶說,南夙山晚上陰森鬼怖,我們明天日間去咯。”

玄影稍稍皺了眉頭,“那獵戶,不簡單。”

想到那人鋼叉上挑着一只小野豬,子吾贊同地點頭附議,“确實不簡單,那頭豬怎麽也有個百斤以上,他挑得那麽輕松。”

沒想到子吾竟然還惦記着那只野豬,玄影無奈地搖首,繼續勸道:“既然沒人來開門,我們離開吧。”

“呀嘿呀!喲嚯喲!大爺我扛起了鋼叉,來到這山裏逮熊瞎。呀嘿呀!喲嚯喲!雖然沒逮到熊瞎,可是有只野豬呀!……”

又傳來那道歌聲,子吾‘嗖’地一下蹦起來,指着不遠處的人影,驚道:“是那個獵戶!”

對方聽到人聲,擡首看到了這兩人,腳下一路小跑而來。

明明不是一條路,怎會拐到這裏來?難道此別院會是其住所?玄影凝視着對方片刻,将疑惑統統收在心底,他不願去戳子吾的好心情,只能留心提防。

“想不到與二位如此有緣,居然在家門口遇到。來來來,裏面請,裏面請。”獵戶一腳踹開了別院大門,一邊笑呵呵地把兩人讓進屋。

這是一座普通的別院,院中鋪着青石板,中央是一臺石桌,四個石墩子,正對面是一間正房,左右兩側,各有一間偏房,另有一間大開着的小房間,裏頭放了幾樣狩獵的用具,門口挂了一排各種各樣的獸皮,還全都連着腦殼。

玄影蹙眉将目光投向子吾,見其似是已經被吓着了,眼神有意躲開那間房。

獵戶将野豬往空地上一甩,鋼叉在樹下一矗,又把那一挂獸皮收拾了,對二人說道:“舍下簡陋,兩位莫要嫌棄啊。”

子吾客客氣氣地回道:“出門在外,感謝大哥大開方便之門,怎敢棄嫌,打擾之處,還望見諒。”

獵戶大咧咧地一擺手,笑道:“單吊一條,沒什麽打擾不打擾。”

子吾作揖道:“在下子吾”,又指着身旁道,“吾友玄影。敢問大哥姓名?也好将恩情永記在心。”

獵戶對着兩人颔首,翹着大拇指稱贊道:“讀書人就是重禮數,叫我老張就行。”他說着拍了拍胸脯,繼續道:“誰都有個困難時候,不用放在心上。這麽大房子,我一個人住也是孤單寂寞,既然遇到二位便是緣分。”再指了兩側的偏房道,“正好還有平日裏招待朋友的客房,東一間西一間,誰也不擠誰。”

子吾順着指向看了看挨着那一挂獸皮的房間,足下果斷朝向對面的一間偏房。

他才剛邁出一步,就聽見玄影客氣地說道:“多謝,我們只借用一間。”子吾閃電般地垂了首,大步流星地誇進房中。沒想到玄影會說這樣一句話,他實在是沒勇氣去瞧張獵戶的神情。

張獵戶面上稍有驚訝,陪着笑臉道:“玄影公子太過客氣,随意,随意就好。”又道:“我去準備晚飯,好久沒有朋友來了,今晚定要喝個盡興。”

玄影收回追随子吾的目光,客氣地問道:“可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請盡管開口。”

如果說外面看上去還勉強算是講究,那麽這屋子裏就只能說是太過随意了。随意得家用,随意得擺設,倒更像是趕工完成的一般,一點都沒有章法可尋。雖如是,倒也算符合其主人的身份。

子吾在屋子裏站了好半晌,才放下雪裏鴻,又抽出聖檀骨壺放在桌上,給自己到了杯水喝,可依舊是心緒難平。自從那天聆聽玄影的講述,做了一場逼真的美夢之後,他明白自己已經深陷其中,也知道這種事情不能輕易說破。就如這聖檀骨壺一樣,想要一根黑檀木變成其現在的樣子,只能循序漸進,精雕細琢,尤其是內中的芯兒,最是棘手,一定要格外小心處理,稍不留神就有可能前功盡棄。

“子吾,可以吃飯了。”玄影站在門口喊了一句。

子吾這才回神,答應着一腳邁出門,卻被對方一把拉住,耳邊傳來低聲言語:“把聖檀骨壺帶上。”他聽來有些疑惑,可更加惦記着吃,也就依言照做,根本沒往心裏去。子吾一手抄過聖檀骨壺,同樣低聲問了句:“雪裏鴻呢?”

“無妨,丢不了。”

子吾更加疑惑了,這麽大別院就他們三個人,肯定是丢不了啊!再一細想,才覺問題關鍵,難道聖檀骨壺會丢?

“哦,子吾公子!來來來,坐下,坐下。”張獵戶滿臉笑容地邀請對方入座。又指着其身後,說道:“哪有背着根柴火吃飯的?多礙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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