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路邊看戲
第41章 路邊看戲
子吾并不知曉“游龍寨”是什麽樣的組織,也不知道其根據地在何處,更加不曉得死去那個,在寨裏有什麽樣的身份地位。但就看人都死一年了,卻沒傳出什麽消息來,估計也就是個輕于鴻毛的小人物。他不免感嘆,現在如果在上陽城裏就好了,可以在家翻古籍,可以委派護衛去查,還可以向城主打聽。
“你言游歷了琰浮州泰半地方,可聽說過游龍寨?”子吾問身旁的人,好歹都是走江湖的,也許有消息。可這回他還真猜錯了!
玄影蹙眉沉思了良久,略微搖首:“不曾聽過。”
子吾撇了嘴角,向天翻個白眼兒:“罷了,待本少來問個天。”他看了看四通八達的岔路,将雪裏鴻往地上一矗:“交給你了!”說着,手下用力轉了劍柄。三尺秋水在原地轉了幾周,失衡地栽倒,他托掌一接,對一臉無奈的玄影說道:“走這邊!”
劍柄所倒落的乃是東北方向。眼見子吾扛着雪裏鴻,擡腳就要走,玄影出言問道:“這樣,是否有些太過兒戲?”
“不然你來?”子吾挑眉看着玄影。
玄影舉目四望,笑言問道:“你會随我走嗎?”
子吾也未說話,肩頭一聳,一副等着聽結果的神情。
玄影指了正南方向,胸有成竹地說道:“該是這條路。”
“行!信!”子吾還真就轉向了正南方向的小徑,大搖大擺地走着。他沒閑功夫去和玄影擡沒必要的杠,反正他剛才的選擇也純屬憑天轉。既然其言此路,那就此路吧。
時間一點點走過,太陽距離地平線越來越遠。一片荒涼的前路,頭頂是高挂的烈日,兩條人影從清晨走到了晌午,從小徑走到了山路,又繞罷了大半個山腳。子吾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磨練出來了,身體不似原來那般不濟。直到他聽到了遠處打馬地噪雜聲,好奇地尋着聲音的來源看過去。
原來是一匹棗紅馬,馬上一名中年漢子,攜一名女子,急匆匆地在子吾兩人身旁掠過。他連忙朝後讓了讓路,避免被馬蹄子掃到,同時不滿地甩過去一個白眼。中年漢子仿佛敏銳地察覺到了,一雙淩歷的目光直接回敬給子吾。他一手故意做個擋開塵土的姿勢,偷偷躲了過去。
“這是趕着逃命嗎?”待到對方已經遠去,子吾才嘟囔地說道。
“嗯。他們确實在逃命。”
子吾稍有驚訝:“啊?怎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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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影道:“那兩人一身狼狽不堪,馬身側那口刀上的血跡還沒幹,八成是一路且戰且逃。”
子吾不由得咂舌,武者和文生就是差真多。同樣匆匆一瞥,他只能看出三樣活物,就是那一男一女外加一匹牲口;而玄影不但看到了馬鞍外側的刀,還看到了刀上的血跡。雖然他想不通,明明是相對的死角,其到底是怎麽看到得?他更沒想到,不稍多時,竟然又遇到了那兩人一馬。
一個極為簡陋的茶寮,搭建在官道旁。幾張桌椅板凳放置地很随意,一位茶老板,一名小夥計,幾名趕路人,其中就有子吾見過的那一男一女。
他和玄影算是打了段兒捷徑,所以此刻由林中走下去,就是官道。玄影瞟了一眼遠處,忽然說道:“等下。”子吾立即反射性停住,一臉茫然地立在原地。
就見玄影眼神銳利的掃了一圈周身環境,最後将視線落在不遠處的雜草堆上。他順着瞧過去,亦發現了蹊跷。這堆雜草說幹不幹,好像是被人從別處拔了,又胡亂丢在這裏,拿來掩蓋什麽用的。子吾上前兩步,整個人吓得抖了個哆嗦,步子立即收了回來。
玄影越過他身前,拾起根木棍翻弄了一下。雜草堆下,橫着兩個人,更确切的說,是兩具死不瞑目的屍體,其中一個較為年長些,另一個年輕許多,兩人皆是被一刀抹了脖子,身上的外衫也被扒個幹淨。
看到這些,就連子吾都猜得到,茶寮裏的老板和夥計已經被人頂包了。他低着聲音問道:“是為了殺那一對男女嗎?”
玄影輕輕颔首,同樣低聲回道:“你仔細看那四張桌子的放置,他二人已經被包圍了。”
經提醒,子吾才發現,那漢子和女子所坐的位置,好巧不巧正被其它三張桌子,以三角之勢圍住,而唯一的後路,又在茶寮的排檔前面。
那茶老板灌滿一壺茶,遞給了等在旁邊的小夥計,後者接了茶壺,順手拿過兩只茶碗,腳步輕快地在一對男女跟前停住:“客觀您的茶水。”說着,熟練地将兩個茶碗斟滿,陪着笑臉:“二位慢用。”
那漢子警惕地眼神掃過其他幾桌,一手端過茶碗,送到鼻端嗅了嗅,說道:“小夥計,大爺我明明要得是大紅袍,你咋給我上了一壺毛尖兒?”
小夥計面上一怔,朝着茶老板遞個眼色,扯着笑臉解釋道:“爺,這就是大紅袍啊,小的擺個野攤賺生計,怎敢唬弄您?”
躲在暗處的子吾,吸了吸鼻子,低聲對玄影說道:“這人是不是沒喝過茶?那壺可不就是大紅袍麽?”
“他早就明白自己的處境了。”玄影悄然搖首,向子吾解釋道。後者将信将疑地轉首,再次将注意力放在茶寮。
那漢子狐疑地看了小夥計,将茶碗向其面前送了幾分,不解地說道:“小夥計,你來告訴大爺我,大紅袍沖出來的茶水為什麽不是紅的?”
子吾一個沒繃住,笑出聲,又再撞見玄影的目光之後,俏皮地吐了舌,捂着嘴繼續觀望。
小夥計面上有幾分膽怯,偷偷瞄了茶老板一眼,也不知道接下來要怎麽回話。
“既然這茶不夠出彩,看來是需要用你的鮮血來勾染一筆了!”那漢子說完,手掌一翻,一壺熱茶毫無偏差地潑在小夥計臉上,不給對方一絲緩和機會,他抽了桌上的大刀,反手就是一個劈砍。
小夥計未及反應,面前寒光一閃,登時氣絕,一雙眼睛死死瞪着要了他性命的兇手,從袖口裏掉出一支銀亮的匕首。
持刀的漢子就着還在滴血的刀刃,在身前一個橫掄,小夥計的血跡借了勢頭,被揚在另外三張桌的茶碗裏。
就在此時,另外三張桌子的客人,以及茶老板,全部霍然起身,皆抽出身上的武器,将漢子和女子圍在中央。茶老板嘆息道:“到底是低估了你!”
“記得,以後不要再做你們不擅長的僞裝。”那漢子面上毫無懼色,一手抓着女子的手腕,冰冷地言道:“可惜,你們沒有下一次了!”
霎時間,一場有死無生的較量在茶寮外展開。持刀的漢子,看上去是個大角色,手中一柄大刀耍的是虎虎生風,攻守之餘還能處處顧及到女子的安危。那女子應該也是經歷過幾次的了,兩人還挺有默契,致使對方雖然采取五人包抄式攻擊,戰況仍舊陷入焦灼。
這是子吾所見過的,最熱血,最刺激,最驚異地一次戰鬥。這種利刃相拼,生死相殺,與每次看玄影施展‘大慈悲’是完全不一樣的,在他看來,這才是江湖人的戰鬥,流血不流汗,殒命無人怨。
精彩的瞬間總是短暫。最起碼在子吾看來是這樣,他還沒有欣賞過瘾,那邊戰事已經基本歇鼓。五個人裏面,四個橫屍在地,雙目圓睜,面容扭曲。只剩下茶老板還在和那漢子相拼,他不急着搶攻,賊精地每次成功躲開殺招,那四個人也就這麽不明不白的去了。
“你是個人物!”漢子突然收了攻勢,誇贊起人來。
茶老板越出一丈多遠,堆上一臉虛僞地笑容:“不敢,不敢。閣下擡舉了。”
漢子手中的大刀在那幾個橫屍跟前一劃:“他們幾個研究的都是怎樣殺了我。而你所精通的則是,如何在我這一柄刀底下成功脫身。”頓了頓又道:“不然,你也該死過數次了。”
茶老板故作謙卑地說道:“閣下贊謬了!”
“所以,你這種人更危險,更不應該活着!”漢子面色一變,掄圓了手中的大刀,并且用另一手在刀背上一拍:“當你已避無可避,退無可退的時候,可有後悔陰死了所有同伴?”
話音落,刀亦落,繼而是一顆滿面驚恐的人頭落在了茶桌上,失了首的身軀才搖搖晃晃栽倒在地。
子吾略微蹙眉地偏了首,他對于這種真真到了身首分家的一瞬,并不熱衷,反而比較排斥。看人相拼還好,生死相殺就比較難适應了,尤其是腦袋都被人剁下來了的情況,就更加難以直視。
相交于子吾的反應,那名從未言語過的女子,倒是如見慣了一般,鎮定自若。她立在一旁,等着漢子收拾妥當,随之去牽馬。
待到那兩人上了馬,漢子猛然回首望向子吾兩人所藏身的地方。察覺到身旁女子疑惑的神情,他面上浮現一抹安慰的笑容,回道:“沒什麽,我們啓程吧,趕在日落之前到達。”說完,刀背一拍馬臀,揚長而去。
子吾這才敢直起身子,長長舒了一口氣:“還好沒被發現,不然會被他滅口吧?”他沒有注意到,玄影從始至終都未躲避對方的目光。
“非也,他早就看到我們了。”
子吾訝異地問道:“诶?難道是對咱們有所忌憚?”
玄影搖首淺笑:“下次見面你可以問問他。”
子吾眼角瞟見桌上的那顆頭顱,扯出個幹笑:“免了!江湖不見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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