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死不明白

第53章 死不明白

子吾照着路觀圖,不知不覺距離鴻都越來越遠,來到郊外一處荒無人煙的小山丘。他根據圖上的地标,仔細對照了眼前這個看上去就陰森詭異的地角兒,把個字條撕得粉碎,順着風勢向天揚手。

要說一點兒不打怵,那是不可能的,尤其是眼下對方再三說明,只可一人前來。選在這種地方,萬一真有個陷阱詭計,跑都沒處跑。子吾不由得在心裏泛嘀咕,雖說鳳語找一個老乞丐來遞字條,約他單獨見面,怎麽看這事兒都有些反常。不過,在他眼裏,這女子就沒正常過,天知道裏面有什麽貓膩兒。

距離地标越近,子吾越是小心謹慎。他先是在外圍查看了許久,一手按住雪裏鴻,一手護在身後,磨磨蹭蹭進入林子。

就在子吾來到林中深處的時候,四周突來一道洪亮的人聲,“當真敢孤身前來,我倒是小觑了你。”

只聞聲,不見人。子吾立即打起十二萬分警惕,對着空氣言道:“別藏了!本少知道來的人是你,百裏無衣!”

話音甫落,一道黑影由天而降,正是百裏無衣,他瞥了子吾一眼,“那你還敢來?”

“只為一個事實!”

子吾剛說完,看到百裏無衣猛然一舉掌,他立即将長劍橫在身前。腦中思慮這一關要怎樣過?子吾不知道百裏無衣實力到底如何,但他很清楚自己沒什麽實力。陌生的地角兒,想要投機取巧都困難。

“我只出三掌!頂得住你就能聽到想要的訊息!”百裏無衣冷冷地開出一個條件。

子吾心裏很清楚,對方這是擺明了要置他與死地,可想來想去,除了擁有一張相同的面容之外,實在想不到還有什麽其它瓜葛。

百裏無衣見子吾猶猶豫豫也不作聲,慢悠悠地補充了一句:“還是你想要個痛快?”

“三掌,來!”子吾心一橫,不就是三掌嗎?那麽多年被折騰慘了都沒死,說不定這次也能頂過去。他心裏更希望玄影能來救上一救,然而,百裏無衣明顯是經過周密計劃,說不定玄影亦中計被困,分身乏術。

見子吾一副英勇就義的模樣,百裏無衣冷哼一聲:“哼!無需一副束手就戮的樣子,我給你拆招的機會!”

子吾聞言,剛燃起一絲希望,緊接着胸口毫無防備中了百裏無衣一掌。受掌力後勁兒影響,整個人甩出一丈遠,五髒六腑好似在體內進行了大搬遷,疼得他全身不住的顫抖。子吾這才知道,兩人之間的懸殊,比預想中還要大,他根本無法看清百裏無衣如何出手。

“可知道有多少平凡人家,因這一副皮相而遭受滿門血洗?”百裏無衣語氣冰冷地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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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在地上的子吾,消化着莫名其妙的問題,明明是上陽城遭劫,關別人什麽事?可他已經沒有力氣去反駁,一手拄着雪裏鴻,好容易才從地上爬起來,還沒等擡首,眼角餘光就看到對手已經來到他面前,起手又是一掌。

“呃!”子吾一聲痛呼,從百裏無衣的神情來看,好像跟他有什麽殺親血仇似的,一掌比一掌狠,他已經清清楚楚聽到自己骨頭斷裂地聲音。

“可知有多少莫名遭劫的孩童,為這同一張臉葬生在地獄般地鑄練之下?”

又是一個沒頭沒尾的問題砸下來,“繼……繼續……”子吾怒視百裏無衣,咬牙站起身。面對一個內心充滿仇恨的人,唯有虐殺對手,才能帶來精神上的刺激與滿足。是以他必須站起來,要讓對手得到想要的,或許會有可乘之機。

當第三掌加身的時候,子吾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只有腦中嗡嗡不斷的悶聲,察覺到身後堅硬與濕黏,他開始慶幸百裏無衣這一掌來的好,最起碼在外人看來,死得不是那麽窩囊。

“縱使是一般無二的皮相又如何?總會留下一些與生俱來,無法泯滅的特性。”耳畔飄過百裏無衣的一句話,這一次沒有了之前的憤怒,多了幾分對人性的無奈。

子吾覺得這句話說得很對,他想表示贊同,卻已無力言語,只能用點頭的方式來表達。身上的傷痛,令他憶起兒時無數個夜晚所遭受的苦楚,那可是比這還要生不如死啊。子吾目視前方,眼神渙散,他看見一道模糊的黑影逐漸走來,想起那一只将他拉出地獄火海的援助之手。一陣刺痛,激起一絲求生意志:“三……三掌……已過!”

百裏無衣的掌式停在半空中,仿佛聽進去了,看似贊同地點點頭,卻在看到子吾明顯松了口氣的時候,倏然一拳砸在其胸膛,臉上浮現得逞的奸笑:“哈哈哈哈!你太不了解百裏無衣,就如同,你從未相信與我有任何關系。”

“你錯了!”看到對方狀似癫狂的模樣,子吾不屑的瞥了一眼,趱足了力氣怒聲反駁,又緩和了一會兒,說道:“咳咳……初次見到王座一旁的你,确實讓我以為……是吾兄。但真正與你有所接觸,方知是個錯誤。”

子吾說道這裏,眼光随之黯然,搖手苦笑一聲,扯動一身的傷痛,立馬一陣呲牙咧嘴,“咳咳……即便如此,本少仍然盡心盡力尋找方法,企圖恢複……你失掉的過去。不過……”他突然住聲,正視着百裏無衣,“現在看來,已經都不重要了。”見其面上褪去幾分怒意,繼續道“若這一切由我而起,也只有這區區一條小命,希望能夠消抹你心中的仇恨。”

靜,靜地沒有了蟲鳴鳥叫,靜地讓人窒息,靜地子吾慢慢垂首,如同睡着了一般。

“可有遺言?”百裏無衣一句平淡地詢問,打破寂靜。

負于身後的左手從未離開聖檀骨壺,此時亦不例外。子吾再次擡首,凝視着天空流雲,記憶回到與玄影初識的那日,想起那一句無心的玩笑即将應驗,他反倒是有些期待,唇邊綻開微笑,語氣中萬千感慨:“死得太過孤單。”

“并不會!那黑小子,想必已經在下面等你多時了。”百裏無衣說罷,嗖地抽出長劍。

一句話,粉碎了子吾心中最後的希冀,一道泛着寒光的劍鋒,眨眼以至面門,他阖眼不去看那劍鋒,心底裏道一句“哈,你也有食言的時候?這筆帳可以下去慢慢清算了。”

“砰!”意料之外的兵刃撞擊聲,來得是那麽及時。子吾瞧瞧觑了眼,一柄無刃的長劍,通身赤紅,瞬間一個念頭回轉“玄影,就知道你……沒……死……”從激動到無聲,來者一身黑衣,蒙頭蓋臉,将子吾的希冀再次粉碎。

看到兩人打得不可開交,子吾篤定這個人絕對不是玄影!後者不會等到他真的要一命嗚呼了才出來阻攔,亦不會全副武裝如此嚴實,更不會出手如此狠毒,招招欲制人死地。難倒也是來殺人的?子吾不由得打個激靈,環視周圍,掙紮着想要離開。無奈動一下全身火辣辣地疼,嘗試了數次,只得放棄。

子吾開始有點兒相信百裏無衣的話,心知就算玄影武功再高,也定然敵不過對手狡詐計謀。既如此,又有什麽可掙紮的呢?生死由天吧。他頹然靠着老樹,神情漠然,看着黑衣人與百裏無衣戰地昏天暗地,飛沙走石;看到黑衣人一個不慎,被百裏無衣的長劍挑碎半截袖子;看到黑衣人手臂上一道細微又陳舊的疤痕,頓時眼前一亮。

那道傷口的位置?子吾至今仍然記得,幼時的某日裏,上元子初急火火沖進房間,聲稱要證實一件事情。他還沒想明白怎麽會事兒,就見子初舉着匕首,手起刀落,一道赤紅在眼前閃過。子吾本能地捂住自己手臂,企圖止血。當他看到子初手臂流血不止,才驚覺受傷的不是自己。

“已經有十載不曾感受到你的存在了。”憶起往事,心頭感慨萬千。子吾一手不由得按上另一條手臂,赫然發現竟是同樣的地方?!

也許因為交戰過久,兩人已經從功夫高低,延續到了體力較量,而黑衣人較之百裏無衣似乎略遜一籌。後者亦出言證實了這一點,一臉得意地說道:“小子,你的劍沒開刃,注定敗亡!”

子吾在內心裏翻個白眼,已經不知道這個問題到底該怪罪誰。相中這把劍的人或許已經死亡,擁有這把劍的主人亦即将死亡,從戰況看來,使用者把劍的人,估計也是一只腳踏進了鬼門關。

處于敗勢的黑衣人,仍舊能不慌不忙站定,将雪裏鴻的劍鋒指向對手,一點點朝着右上方移動。

百裏無衣察覺到情況變化,警惕地換了個防守架勢,質問對方:“你,到底是誰?”

黑衣人從頭至尾,不發一言,對于百裏無衣的問題也是置若罔聞,他抓住對手面露疑惑的時機,劍鋒一橫,手腕逆向一翻,同時身體前傾,只一招,封死全部退路。

百裏無衣在提劍挑開劍鋒的下一瞬,雙目圓睜,面上盡是驚恐,發出幾個幹巴巴的聲音:“一……零一……!”

“留……活……”子吾一句話卡在喉嚨,看到百裏無衣直挺挺倒地,突然想起一件比他傷痛更重要的事情,連滾帶爬地挪到百裏無衣身前,一邊使勁搖晃,一邊大聲吼道:“別死啊!告訴我,是誰把你變成這樣?!為什麽把你變成這樣?”吼聲在林中回蕩,驚起無數鳥兒四處亂飛,然而,死人無法回答問題。

眼光掃到黑衣人,仿佛沒事兒人一樣,慢條斯理打掃身上的塵土,子吾怒不可遏,猛然沖過去,一把抓住黑衣人才整理好的衣襟,怒問“你!為什……”還沒說完,眼前一黑,昏厥過去。

“哇!這就氣死了?!”黑衣人說着,一臉嫌棄地推動幾下倒在他身上的人。見其毫無反應,一腳挑起雪裏鴻,接在手裏,又把昏死的人往身上一抗,由身上掉出一個黑色小圓珠,正巧落在了屍體上,黑衣人并未發現,搖搖晃晃遠去。

良久之後,暗處走出一道黑色的身影,先看了看兩人離去的方向,繼而注視着橫屍在地的百裏無衣,雙眉緊鎖,好像有什麽令他無法了悟的難題。就在他慢慢走向那具屍體的時候,一只野狗嗅着血腥味來到,先一步占據了屍體,随着“轟”地一聲悶響,野狗與屍體眨眼間化為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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