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冰寵
第15章 冰寵
佟妃瘦了。
含璋前幾天瞧見她,臉上還有些生孩子後留下來的豐腴,身材似乎也還有些豐潤的。
今兒個就瘦下來了。
下巴尖都瘦出來了。身上的衣裳也不再是之前那樣寬寬大大的,是剛好掐着點腰身的新衣。
佟妃是刻意打扮過一番的,她不能跟含璋似的這麽高調華貴,可身上的衣裳也是用了心思的。
雨後新燕,醉柳清池,是穿了一身的江南煙雨在身上了。
佟妃生了孩子,年歲大一點,一舉一動就透着盛開了花的風姿綽約的韻味。
她到含璋福臨跟前來請安,眉眼柔順安靜。
佟妃倒是聰明,她帶了兩份解暑的湯來。一份孝敬福臨,一份孝敬含璋。
可這麽着,也坐實了她曉得含璋在乾清宮的事兒。
含璋含笑的瞧佟妃親自去端那解暑湯,佟妃是先端給福臨的。
白瓷碗裏,湯水沁涼,瓷碗邊上還有點冰珠子滾落下來,含璋聞到了冰鎮白糖的甜味。
含璋笑道:“佟妃心思不錯。若不是我同皇上說項,你這碗解暑湯,還端不進來呢。”
“方才皇上還在說,我在這裏,前腳剛到,佟妃怎麽後腳就來了?佟妃這時候來幹什麽呢?皇上不想見的,叫你回去。是我攔下了,準你進來的。可憐見的,外頭那麽熱,叫你罰站半晌,汗珠子滾下來脫妝了,那就不好看了。”
佟妃端着瓷碗的手一抖,差點就把湯水撒出去了。
小臉片刻就白了,是吓的。
佟妃她是想來試一試的。她在自己宮中左思右想,還是想來試一試。
争寵的念頭過後,是終于想起來大婚當日,皇後對靜妃的不假辭色。
她比旁人,和皇上相處的多些。自認為對皇上的了解也更多些。
見了新來的皇後,年紀小顏色好,軟軟糯糯的小姑娘,佟妃知道皇上會起意。
但一時起意,會比她和皇上的情分重嗎?
大婚三日後,一連半月不見皇上進後宮,皇後得慈寧宮疼寵,與大阿哥相處甚好,宮裏都說大阿哥的運道好,生母身份低,可大阿哥将來若能得皇後歡心,只怕前途不可限量。
佟妃有什麽呢?她走到現在,全靠皇上的恩寵。
若失了寵,她就什麽都沒有了。三阿哥也會什麽都沒有。
以前都要争,可現在,不争更是不成了。
佟妃想過千百種皇後的反應,卻沒想到,剛一上來,皇後就挑破了她的難堪。
柔軟的小姑娘,尾音嬌嬌的,像是說着今年的杏兒太酸了似的與人閑聊,可話音裏字字句句都像尖刀,刺破了佟妃的心。
佟妃心涼了半截,忙跪下請罪:“皇後娘娘息怒。是奴才的不好。昨兒個夜裏,三阿哥哭着,奴才心裏慌。就想着三阿哥也久未見皇上了。所以今兒個才來預備了解暑湯送過來的。”
“奴才聽說,娘娘與大阿哥相處的好,還有些物件給大阿哥玩耍,便想着替三阿哥在娘娘跟前也求一求。是奴才一時情急,請娘娘責罰。”
三年光陰,在廢後跟前磨砺的,佟妃早知道如何用自己的柔弱博取皇上的同情了。
往昔她只要這樣說,皇上便會對廢後厭惡加深,怒不可遏。縱然皇後與廢後性子不同,可她這話裏處處都是坑,只要皇上還念着她,但凡有一點念着她——
那皇上就一定會對皇後不滿的。
跪在含璋腳邊的佟妃慌亂,手裏的湯水沒端穩,就潑出來了。
含璋連忙擡腳避開。
今兒上身的這件衣裳,是太後給的。她也很喜歡呀。
腳上的花盆底也挺漂亮的,含璋可不想髒污了她身上衣裳鞋襪。
她這兒剛擡腳,忽而身子騰空,那一瞬間就跟騰雲駕霧似的,福臨有力的胳膊抱着她,直接換到了另一邊的坐榻上。
離佟妃遠遠的。佟妃再失手,也髒不了含璋的衣裙了。⑨
含璋擺弄着裙擺,撫着心口後怕不已,還不忘跟福臨告狀:“大阿哥都三歲了,三阿哥才多大,四個月的娃娃,怎麽擺弄三歲孩子的玩具?”
“她聽見我說你不見她,我替她說了好話了,她還要生氣髒了我的衣裳。還要說我厚此薄彼。皇上,你得做主。給我做主呀。”
福臨抱着小皇後沒放開了。瞧她身上一點都沒沾上髒污,她輕輕松了一口氣的模樣,看的福臨心頭一軟。
補過了唇脂的唇瓣粉嘟嘟的,柔軟漂亮的唇珠微微撅起來,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哪有方才勸他放佟妃進來的溫柔模樣?
福臨就說啊。
好好的,小皇後怎麽會替佟妃說話的。
聽她說三阿哥,一時牽動慈父心腸,放佟妃進來了。
福臨聽見過小皇後在坤寧宮說靜妃的那些話。
那會兒還覺得有意思,只可惜沒親眼瞧見。
今兒個就瞧見了。還真是像模像樣的。
可她轉個頭,就叫人去慈寧宮告狀了。太後禁足靜妃。
福臨方才還想呢,待佟妃進來,他肯定是要護着小皇後的。怕她稀裏糊塗的不知後宮争寵的手段。
小皇後和光同塵,他可不能任由佟妃欺負她。
結果呢。什麽和光同塵呀。
什麽純淨如水呀。都是錯覺。都是假象。
她就是個壞心眼的小狐貍。得了便宜還賣乖,把人放進來,是指着他當面告狀,是把事兒丢給他呢。
這告狀告的一個理直氣壯。
今兒個借了他的手處置了佟妃,将來哪還有人敢踩着皇後的臉面争寵呢?他的擔心呀,都是白擔心了。
“朕替你做主。”福臨樂意,甘願被小皇後這麽使喚。
福臨愛憐的望着懷裏的含璋,見她乖巧望着他的小模樣,等再擡眸,眸中溫情盡斂,看向佟妃的目光冷的沒有一絲溫度。
福臨說:“佟妃蓄意争寵,挑撥皇後與皇子關系,試圖挑起朕對皇後惡感,心思不正,目的不純,着閉門思過。回景仁宮禁足。暫且不要出來了。”
“朕念三阿哥年幼,暫且不會将三阿哥送到太後處。但往後你要見三阿哥,五日一次,不可再多了。”
這是警告。也是懲罰。
佟妃跌坐在地上,滿臉的不可置信。
皇上不念着她。皇上心裏,一絲一毫也沒念着她。
甚至——佟妃小臉煞白,心裏一陣陣的懼怕恐懼,甚至皇上心裏,什麽都是明白的。
往日那樣,是因為廢後惹他不滿,而皇上不過是縱着她罷了。
是她不自知,竟以為皇上對她是有情的。
這一試,把僅有的情分都試沒了。她落得跟靜妃一樣的下場,連三阿哥都不能常見了。
可此時再後悔,又有什麽用呢?
剛打個照面,就叫人撅回去了。
在皇上心裏,她連皇後娘娘的腳後跟都不如。
佟妃出去前,最後瞧了一眼。
皇上抱着皇後娘娘,不知說了些什麽,皇後娘娘粉面含春,笑得俏麗動人。
她妒忌地想,真真
是一對璧人。
前有靜妃,後有她做例子,皇上護着皇後娘娘,這宮裏餘下的人,只怕沒有人再敢出頭争寵了吧。
吳良輔帶着人将屋子收拾好了,開着窗扇通風,屋子裏冰鎮白糖的甜膩香氣很快就消散了。
幽幽蓮香,萦繞滿殿。
福臨瞧着含璋。
小皇後坐他懷裏,翹着穿着花盆底的小腳輕輕的晃悠,最後剩下的兩塊糕點都進了她的肚子裏。
奴才們送上來的冰鎮奶果子,她也吃了不少,要不是他攔着,這一碗都要被她喝光了。
“現在滿意了麽?”福臨瞧她吃的香甜,過去從她的小嘴兒裏搶了一顆奶果子,冰涼清甜,入口即化。
含璋被他搶了吃食,也不惱,粉f嫩f嫩的小舌/頭舔f了兩下泛着奶味的唇瓣,不小心吃了一點唇脂,才望着福臨道:“是皇上先不高興的。”
福臨那會兒恨鐵不成鋼的眼神,她記憶猶新。
福臨表現出明顯的不喜,她才順杆兒爬呢。
要不是他願意護着寵着,她才不會把佟妃迎進門來呢。
這一回叫佟妃走了,佟妃不甘心,下次還要來添堵的。
不如把人叫進來,一次性叫她知道,皇後的顏面,是不容任何人踐踏的。
福臨哦了一聲,點點她的挺翹的小鼻尖:“所以你就哄着朕玩兒呢。”
含璋被他捏住了鼻子,呼吸不順暢,哼了兩聲被放開了,她伏在福臨懷裏沖着他甜甜一笑,甜言蜜語不要錢的往外砸:“皇上厲害呀。皇上答應了讓臣妾舒服的。那身上要舒服,心裏也要舒服嘛。”
福臨攥着她腰上的小骨頭往懷裏一兜:“要用午膳了。和朕一塊兒用。別回去了。”
“用了午膳就在這兒歇晌。晚膳也一起。夜裏也別回去了。”
這是要她在乾清宮留夜。
福臨唇角漾起一抹笑:“心裏舒服了。朕讓你身上也舒服舒服。”
含璋暈乎乎的,懷裏的翡翠小鏡子被某人拿出來時,她一眼瞧見了,軟綿綿的抱住:“舒服就舒服。皇上怎麽又拿我的小鏡子嘛?”
福臨深深一笑,大手松了松,打磨的異常光滑的翡翠劃過福臨的指腹。
福臨的手輕輕在鏡面上點了點,對着含含小皇後輕聲蠱惑道:“朕帶你…雪中尋梅。”
含璋一頭霧水,雪中尋梅,要小鏡子做什麽?
再說了,這大夏天的,哪裏來的雪?又哪裏來的紅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