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深膏
第21章 深膏
東珠只有太後、皇後、皇上才可用。
用小湯圓這麽大的東珠串起來的羽毛珠簾,綴滿了這麽一整塊的大鏡子,也就只有福臨這個帝王才有這樣的豪氣手筆了。
可誰能想到,福臨拿這鏡子,是要做那樣的事情呢?
把這大鏡子放在床榻前,他們不論做什麽,都能瞧的清清楚楚的。
含璋只要一擡眼,就能看見自己,就能看見福臨。
更能看見福臨都對她做了些什麽。
含璋選擇把自己裹在錦被裏,一雙含着羞意的大眼睛毫無氣勢地瞪着福臨:“我不要。你拿走。”
福臨也沒看她呢,就只管深深笑着,盯着鏡子裏的含璋瞧。
含璋皮膚湧起一陣陣的熱意,身上裹着好幾層呢,卻覺得福臨的目光有如實質,穿透了她的衣裳,落在了她肌膚之上。
目光落到哪兒,哪兒就升起戰栗的害羞。
鏡子裏,福臨的目光和小皇後的目光對上。
福臨笑了:“叫朕拿到哪兒去呢?”
“送到……”含璋咬着唇,想了片刻,“送到額娘那兒去。給額娘用。”⊙
是吧。這麽好的東西,就應該給宮裏最尊貴的人用。
福臨轉身,一撩衣擺坐到了床榻上,把裹成粽子的含璋撈過來,給她把裹在身上的錦被一層一層剝開。
這麽熱的天氣,屋裏還供着冰塊呢,她這麽裹着,不熱麽。
福臨把人撈出來,用指腹輕柔抹掉小皇後額上的香汗珠子,又親了親她的小鼻尖,抱着她輕笑道:“瞧瞧,鏡子裏照見你與朕。”
福臨垂眸親着她,福臨那山巒起伏的側顏,又落在了含璋的眼裏。
福臨捏着她的小下巴,不許她移開視線,暖黃的燈光下,她瞧見自己臉上一抹深紅,又瞧見了福臨眸中的深邃念欲。
幾乎是一瞬間就想起,兩個人拿小鏡子幹過些什麽。
偏福臨還在她耳邊輕聲漫語:“這鏡子若送到慈寧宮。太後必将其擺在顯眼的地方。你日日去慈寧宮都能瞧見。人人都能照見。你瞧見了,難道不會想起,朕和你,在鏡子裏——”
含璋害羞了,哼了一聲,叫福臨別說啦。
福臨是不說了,可他只管笑,還親她。
一想到福臨說的那場景,就萬分羞人。到了那時候,含璋怕是真要找個地縫把自己藏起來了。
這鏡子是送不出去了。
“可是,這太貴重了。”
含璋想起來,福臨好像很喜歡親她的耳後。
柔軟有力的唇瓣落在耳後,含璋的耳朵熱熱的,她幾乎抱不住福臨了:“……額娘說,前些日子,宮裏才省出四萬兩銀子送出去。這個放在臣妾宮中,是不是太靡費了?”
如今入關也有十來年了,但稱不上很好。
打仗費錢,大清的國庫經常告急。戶部總是沒錢用。朝廷不知道想出多少省錢的法子。
前朝吃緊,後宮自然不能大張旗鼓的奢侈。
有一個靜妃都夠福臨惱火的了。要不然這鋪張浪費的驕縱格格,也不能這麽快就被廢了。
含璋入宮,跟在太後身邊瞧了這麽些時日,後宮省減,她更不能破例了。
福臨笑她小氣,又憐愛她還能想到這個。心裏越發覺得小皇後貼心呢。
福臨說:“宮裏再省減,也斷不能不叫你們過日子。女孩兒家的吃穿用度,哪夠得上前線将士們的饷銀開銷呢?太後那裏出去的四萬兩銀子,你以為是胭脂水粉省減出來的麽?”
“戶部省減一項,就能開派一省的軍費。朕是天下之主,自有法子叫軍民各安,戰事平息,朕的含含,切莫過多憂愁了。”
福臨溫柔的撫了撫含璋的頭發,“給你的,就好好兒拿着。太後那兒,朕另有孝敬的。”
“你這個是朕私庫所出。這些個東珠,就當朕賀與你新婚之禮。便是再有一座鏡屏,你也當得起。”
他這樣說了,才見小皇後謹慎多慮的眸中閃出幾分光亮來,再看向那鏡屏的目光,就多了幾分她自己似乎都尚不自知的喜愛靈動。
福臨暗笑,他就知道,小皇後愛嬌愛漂亮,随身的小鏡子都要精致可愛的,生怕妝容有哪裏一刻不完美不漂亮,這鏡屏精致奪目,她必定是喜歡的。
含璋腿軟走不動,福臨抱着她走過去。
含璋手指尖輕輕撫過柔軟的流光羽毛,又去捏透着珠光的東珠。
這手工真好看。羽毛跟流光緞似的華貴光亮,東珠也很漂亮,亮閃閃的一片,含璋很喜歡的。
這鏡子也好。清晰度比原先那個鏡子還要更清楚。
這麽好的燒造工藝,沒想到這個時候就能造出這麽大的鏡
子了。
福臨的指尖點了點鏡面上含璋的小臉蛋。
含璋圈着福臨的脖子,道了謝,又紅着臉低聲嘀咕:“皇上說是送給臣妾的。可怎麽就偏要放在這裏呢?皇上還不是為了自己高興麽。”
福臨咬着小皇後的耳尖尖磨了磨:“朕為了自己?你瞧瞧,朕哪裏為自己?”
“朕不是先叫你舒服了麽。”
含璋臉蛋熱熱的,不敢再看鏡中的福臨,也不敢再看鏡中的自己。
她伏在福臨的肩頭:“那原先的鏡子怎麽不好了?還非要拿走。”
福臨又抱着她走回去:“那是她用過的。朕不要你用她用過的東西。朕要給你更好的。”
新娶皇後,太後做主,這坤寧宮的一應東西都是換過了的。
就是這西洋鏡難得。
湯若望一共就送了三架來。慈寧宮和乾清宮放了兩架,最小的就送到坤寧宮來了。
說是最小,其實也是正常穿衣鏡的大小。
這鏡子難得,太後就不曾更換,放在這兒,含璋也時常會用一用。
福臨瞧這鏡子早就不順眼了,越對含璋上心,就越琢磨着要換掉。
瞧她對小鏡子的執着偏愛,吩咐人用了些心思,就燒制出來更好的,擡來坤寧宮,就把原來的鏡子讓吳良輔扔到庫房裏去了。
含璋不僅做了補妝用的裝唇脂的小管子。還做了夾睫毛的小夾子。
還有刷睫毛的睫毛膏。
做不到現代那個模子的。但是樣子是差不多的。
打磨的光亮的長小管裏,裝着用眉墨做出來的睫毛膏。刷出來的睫毛也是又長又翹的。
那眉墨細細打磨過的,沾在睫毛上,眨眨眼落了汗,都是不脫妝的。
就是不能哭,沾了眼淚水,那就脫妝不好看了。
晚上迎福臨,含璋沒用睫毛膏。
她自己的睫毛也是又長又翹的,很濃密,像眉筆刷子似的,特別漂亮。
可她還是哭了。
伏在錦被裏,哭的小臉紅透,任是福臨怎麽哄,再也不肯看鏡子裏一眼了。
福臨拿起在外頭熱水裏洗的幹幹淨淨的裝着睫毛膏的小管子,哄着含含小皇後:“含含,你瞧,還能用呢。”
含璋不肯瞧,還帶着哭腔:“你都給我弄髒了。”
可不是麽。她還是太天真了。沒想到福臨這麽貪,居然用唇脂的小管子還不夠。她的睫毛膏也被他污了。
“不髒不髒。”福臨上了榻,把人抱起來哄,“朕的含含香香軟軟的,哪裏髒了?”
福臨的蒙語說的特別好聽。用蒙語叫着含璋的小名兒,語氣就跟海一樣的溫柔深沉。
含璋打定主意了,怎麽哄都不聽他的。
她就做了一個唇脂小管子,一個睫毛膏,都是用來試驗的。如果效果好,才打算再開發新的顏色和色號,這下好了,被福臨這樣用,接下來還怎麽做呢?
這睫毛膏也沒法用了。都得送到箱籠深處的小盒子裏去。
福臨還怪她。說是找不到唇脂的小管子裏。才用這個的。還說這個也順手。
“你剛才弄疼我了。”含璋被攏在福臨的氣息裏,想着不能老讓他占上風的。
誰知年輕的帝王沉沉一笑,抹了抹她的眼角:“胡說。這個短小得很。怎麽會疼。”
“朕瞧着呢。你舒服不舒服,朕還不知道?”
含璋真是說不過他。
她心裏嘀咕,真不愧是‘黃’帝啊。天底下無人能及了。
福臨才用熱水給她清理過,含璋攥着還帶着點溫熱的小管子,翻了個身,哪怕被福臨抱着,也不理他了。
她要睡覺。
福臨瞧她又把東西拿走了,還攥在懷裏不許他碰,心中好笑。
愛極了她板着臉的小模樣,心裏卻在回味她小臉蛋被濺上溫熱的那一瞬間。
小皇後也是有脾氣的。脾氣還很大呢。
福臨懶得起身去放下羽毛珠簾了,便随手揮落榻邊挂起來的大紅喜帳。
喜帳落下,遮住了床榻裏的光景,鏡子裏,便只能照見那百子千孫的大紅喜帳了。
“過幾日,朕帶你出宮去。”福臨擁着含璋,只能瞧見她的後腦勺。
含璋是很困啊,但還有點生氣,有點惱意,還沒有睡着。
掙不出福臨的懷抱,索性背對着他。
結果福臨一句話,含璋眸光一亮,翻了個身就看福臨:“真的?”
福臨笑了,親親含璋的眼角:“朕一言九鼎,騙你作甚。”
“博果爾在府中設了宴席。貴太妃不是請過太後麽。太後不去。博果爾來請朕。朕與他說了。朕會去的。朕也帶着你一起去。”
含璋本來沒有這麽快消氣的。
福臨剛才不小心把東西弄到她臉上了。就在眼角那兒。
可是他說了,會帶她一起出宮呢。含璋想,那看在能出宮的份上,我就不生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