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狐假虎威
24 狐假虎威
◎成為天底下最幸福的小娘子。◎
當晚楊念歇在樂家後院, 在阿娘的催促聲中,樂玖抱着一床新被來到房門外,瞅着走出來迎接的楊大将軍, 眼神不善。
楊念不知哪裏得罪了她,心頭惴惴:“玖玖?”
樂小娘子的臉如同六月份的天,說變就變, 晚飯時還不忘給人夾菜,擔心爹娘問起腕間淤痕怪罪某人, 特意往那兒纏了幾圈漂亮絲巾。
因為确實漂亮, 樂夫人問了一嘴,沒往別的地方想。
“阿娘好偏心你。”
“……”這話從何來啊!
“吃飽了,我想犯懶,她不應,非催我來給你送被子。”樂小娘子化身小醋罐子:“以前她從不這樣指使我做這做那。我再也不是她最愛的那個了。”
被子交給楊大将軍, 樂玖失落轉身。
楊念失笑,回屋放好東西, 三兩步追上來。
看她果然追上來,樂玖渾似被順毛的小白狐貍, 目不斜視朝前走, 明知故問:“你跟着我做甚?”
“一起看月亮。”
今夜月明,星空璀璨。
樂玖擡起頭,清澈的眸子倒映溫柔星光:“很好看。”
走累了, 她和楊念并肩坐在園中的涼亭。
春風裏飄來淡淡花香, 楊念抖開披風裹住她單薄的身子,風吹不進來, 心窩暖暖的。
不遠處, 燈籠懸挂的廊檐, 樂夫人捅捅樂地主胳膊,兩人不作聲地欣賞亭子內相互依偎的身影。
實話實說,挺美的。
看了将近兩刻鐘,樂地主攏攏自夫人的衣服:“冷不冷?回房罷。她們還有的聊。”
年輕人嘛,正新鮮着,會有說不完的話,釋放不盡的熱情。
誰無少年時?都是這麽過來的。
樂夫人挽着他手離開,行至拐角,她回頭望了一眼,燈火闌珊,有種難以形容的感悟湧上心頭。
她有種預感:她的玖玖會太平安康一生。
成為天底下最幸福的小娘子。
·
“你看那顆星星。”
“好看……”
樂玖靠在她肩頭打瞌睡,楊念輕聲道:“樂小娘子?”
樂小娘子昏昏沉沉中掀開眼皮,兀自輕嗔。
太可愛了。
又太美好。
楊念九歲入軍營,至今二十三,見過的女子,最溫柔的要數當年已為人母的女醫姐姐,但要說最嬌俏、最惹人有保護欲的,就是眼前人。
沙場的風沒能磋磨楊大将軍的白嫩臉蛋兒,一次次的出生入死、浴血奮戰,使得她手掌不再嬌柔,她指腹磨出繭子,帶着糙砺的觸感。
樂玖的存在,完美滿足她對“小娘子”的想象。
依賴她、迷戀她、沒經過風吹雨打,只想讓人細心呵護,将她想要的,盡數捧到她眼前,等她垂憐。
“念念……”
樂小娘子嘴裏喃喃,困到神志模糊。
楊念攔腰抱她回房。
兩人的房間距離不算近。
“照顧好她。”
丫鬟秋秋乖乖答應。
楊念坐在床沿多看一會,指腹劃過小娘子吹彈可破的臉頰,秋秋睜大眼瞧着,才要出聲,大将軍快速收手。
“我先走了。”
“恭送大将軍。”
“她回去了?”樂夫人放心不下來了一趟,看見床榻睡得香甜的女兒,替她掖掖被角,拉着秋秋衣袖走到外屋。
不等她問,秋秋一股腦把知道的都倒空出來。
“将軍送小姐回來的,走前摸了小姐的臉。”
樂夫人點點頭:“好,好生守夜罷。”
樂玖是樂家名副其實的千金小姐,三四歲時是樂母抱她睡,到了十三歲,房間得留兩名丫鬟輪流負責守夜,去如廁那段路,都得有人攙扶。
皆因她睡覺總愛睡得迷迷糊糊,迷迷糊糊起來解決生理問題,迷迷糊糊看不清腳下的道兒。
摔過三次後,長了記性,要人扶着。
是以她房裏的丫鬟,一人月錢能頂三人的。
看過熟睡的女兒,樂夫人放心回房,樂地主打着哈欠等她:“玖玖睡下了?”
“睡下了。應該會做個好夢。”
樂地主笑笑,攬着發妻上床。
衣帶解了一半,她猛地想起一事,拿開樂鎮東不老實的手,伸手往床頭櫃探去,取出用牛皮紙包着的避火圖。
這是她上次在鴛鴦鋪發現的“小驚喜。”
那會樂玖和楊念的事多多少少有了不可阻擋的苗頭,終究是擔心臨了什麽也不懂,吃了大虧,遂厚着臉皮花錢買下此物。
她幽幽一嘆,感動自己深沉無私的母愛。
樂鎮東:“……”
“我要不要給玖玖?”
“這是?”
“你不能看。”
樂地主偃旗息鼓,蔫吧了,脫了衣服躺倒,挺屍一樣。
樂夫人自言自語:“算了,成婚前一夜我再送出去,免得乖寶不乖,纏着人家偷腥。”
枕邊人不愛聽,并以為這都是屁話,眉頭擰得能夾死蒼蠅:“這是一個人能做成的事?你怎麽不說楊念也不無辜?”
上次在書房她一副要“吃人”的架勢,樂鎮東印象深刻。
“你懂什麽?”樂夫人拍他小腿:“少皺眉,容易老的。”
怕老的某位地主趕緊舒展開眉:“現在呢?”
“現在好啦。”
夫妻倆親親密密摟着說私房話。
後半夜下了場雨,淅瀝瀝的,夢醒,樂玖披好外衣去窗外看,地面蒙了一層潮濕,鳥兒翅膀被雨水打濕,聰明地躲在檐下。
“小姐,水打來了。”
“楊姐姐呢?”
“在院子裏舞刀弄槍。”
舞刀弄槍?樂玖匆匆忙忙洗漱好,換上新衣,如同歡快的小雀鳥撲棱撲棱飛出院門。
樂家是長樂村的大戶,更是平安鎮的大戶,大戶人家,為讓楊念在家裏呆得舒爽,昨夜他吩咐管家,一見大将軍睡醒,兵器架就得搬到她過來,方便其晨練。
十八般兵器,楊念不敢說都都很精通,但用來熱身舒展筋骨,綽綽有餘。
她每天都有練武兩個時辰的習慣,旁人睡得昏天暗地的時候,她已經聞雞起舞。練得一身熱汗,再去泡澡,在她看來是一樁非常享受的事。
不過邊關條件惡劣,大多時出了汗只能退而求其次用熱毛巾擦身來應付。
這就是不打仗的好。
想洗澡就能洗澡,不僅能洗澡,還能去小娘子房間裏的浴池泡着。
于是她想酣暢淋漓地出一身熱汗。
她擅長槍法、騎射、列兵布陣,萬人軍中取上将首級。
是一個幾乎沒短板的全能戰将、帥才。男女體力上的差異也在她日夜勤勉裏得到彌補,沒有人敢小看這位“嫩臉将軍”。
她是大盛軍流傳已久的“神話。”
樂玖沒見過她在戰場的冽冽威風,屏着呼吸坐在小竹椅,刀風迷亂她的眼,她快要看不清那人的身形。
練完長刀練長劍,劍鋒冷寒,劍勢兇猛,一滴熱汗滲入衣領,有點原始的味道,無端端的誘人。
楊念踏出兩步,随手挽了個精彩的劍花,收劍入鞘,長劍在半空抛出好看的弧線,管家連忙抱劍入懷。
大将軍餘光看了看滿眼驚豔的樂小娘子,取下兵器架的紅纓槍。
常言道:年棍月刀久練槍。槍是最不好掌握的一門兵器,一旦拿起,想有所成,可能需要付出十幾年、幾十年亦或一輩子的努力。
槍又被武将們稱為百兵之王,槍法學得好的人,再接觸其他兵械,往往會覺簡單一些。
楊念三歲摸槍,七歲有了自己的第一支銀槍,九歲成了孤兒,握着比她人都高的防身兵器,暈死在邊關軍營門口。
做夥頭兵的那些年,她冬練三九,夏練三伏,狗都睡了,她還在那不服輸地出槍、收槍。
手中這把不是她最愛的“銀月”,卻也被她舞得密不透風。
氣勢如驚雷。
不斷炸響在圍觀者的心房。
樂玖看得腿軟。
眼前浮現出一身煞氣的楊姐姐,手握長槍,冷臉沖鋒陷陣的畫面。
坐到大将軍職位的人,手裏不知染過多少鮮血,腳下踩着高高的白骨堆。她能得陛下信重,也是她悍不畏死,舍命相救換來的。
上過戰場的人,拿起兵器,眼裏自然而然會迸發凜冽殺氣。
以前樂玖不知,為何會如此?
今日她卻在楊念的眼睛裏找到答案。
——本能。
兵器是兵将唯一能握住的光輝信念。
別管是刀是槍,握住的那一刻,她們的前程、性命一半在自己手裏,一半在老天的安排下。
将士不怕死,将士不服輸。
她的楊姐姐,是名不折不扣真真正正的軍人。
槍風掃落地,熱熱鬧鬧裏充滿肅殺的清味。
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樂玖情不自禁鼓掌,小手都拍紅了,眼裏漫着清晨的碎光:“厲害!”
她誠心實意誇贊楊念,楊念在她熱情無僞的崇拜下,悄悄紅了耳根。
她哪裏是厲害,就方才這最後的一段槍舞,若讓老元帥見了,絕對會一腳踹過來,罵她怎麽也有那些花花腸子了——用最花哨奪人眼目的槍法,來迎得小娘子的歡心。
曾幾何時,她的槍是用來自保和殺人的。
和平年代,能為她讨好心上人,她覺得也不錯。
她如今整個人的身體和靈魂都被樂玖深深地吸引,玖玖想要的,她都想給。沒有的,想法子也得給。
樂玖跑過去給她擦汗。
楊念故意仰着頭,要她看脖領流淌的汗水。
她好賣力的。
真的。
“這是練了多久?出了好多汗。”樂玖捏着帕子擦她被汗水打濕的鎖骨,大将軍領口微微敞開,汗珠肉眼可見地往“山溝溝”裏墜。
楊念很瘦,皮膚是清透的白,水藍色發帶綁好馬尾辮,出了滿身汗也是淡淡的香草味兒。重逢樂玖,她漸漸拾起以前不會特意花時間做的保養,從手到腳,幹淨得令人迷糊。
樂玖捏着帕子站在她面前,擦完,後頸出了淺淺一層汗。
“去洗洗罷。”
楊念“嗯嗯”兩聲,笑眼彎彎:“你帶我去?”
她笑起來很有青春洋溢的鮮嫩感,一下就沖淡她舞刀弄槍的凜冽威嚴,她哪樣樂玖都喜歡,勾着她手指,兩人一前一後走在平坦的青石路。
“你去罷,我去阿娘那兒。”
楊念目送她走開,傻笑着進了小娘子閨房。
這是她第二次進來。
第一次,眼睛根本不敢亂看。所以眼前的精致擺設看起來是那樣陌生,足尖一轉,她去了內室
桃花色的床帳繡着一只只翩然起飛的蝴蝶,紗帳兩邊卷起,露出一張豪華的大床。
緋紅小衣躺在床榻,楊念心神恍惚,慢騰騰走到床前,指腹輕撚——細膩柔軟,是她初次登門送來的衣料。
上次她送了流金緞,也送了好些适合做貼身衣物的絲帛織錦。
送來的禮物被對方悅納,楊念心情愉悅,剛要放好手中物,門外響起一陣扣門聲——“玖玖,你在嗎?娘方便進來嗎?”
“!”
楊念做賊心虛地松開手,又急慌慌抓着小衣塞進枕頭下,轉身清清喉嚨:“岳、岳母,玖玖不在,我出了身汗,借用她的浴池。”
“……”
婚期定了,兩家理應是一家。但這聲“岳母”,是不是喊得太早了?
樂夫人笑了笑:“好,她不在,那我去找找,你放心洗,記得插門。”
“恭送岳母。”
虛驚一場。
楊念輕籲一口長氣。
身上的汗快要冷了,她插好門栓,寬衣解帶去了那方浴池。
對了。
剛才她忘記和岳母講了,玖玖不是去她那了嗎?
母女倆你找我我找你,結果正巧錯過,她陷身在溫熱的水池,惬意地閉上眼。
大盛朝以豐滿為美,以白為美,女子地位的提高,為滿足女人對美的追求,商戶們想破腦袋,弄出五花八門的商品。
拿胸衣來說,款式衆多,幾乎融合歷朝歷代所有值得借鑒的要點,完美突出女性的不同特質,不同美感。
丫鬟秋秋在門外守着,浴室,樂地主為妻女打造的專屬大池子內,樂玖解開裙衫,褪衣下水。
“夫人。”
“小姐在裏面?”
說話聲陸陸續續入耳,樂玖身子後仰:“阿娘,進來罷。”
推門關門,樂夫人踩着不緊不慢的步子:“玖玖,今天你和念念在家玩,沒事不要出門,聽到沒?”
樂玖一手撩起溫水灑在胸前,感受水流沖刷乳.房的綿延激蕩,她輕笑:“外面是不是又有人編排我了?”
她用腳丫子想就知道!
阿娘昨兒個得罪媒婆,福娘可不是好說話的人,不到處敗壞她本就不好的名聲,太陽都能從西邊出來了!
她咬咬牙:“不行,吃完飯一會我就要帶楊姐姐去到處轉轉。”
“理睬他們做甚?”
許是女兒不似外人說的那般“命運多舛”,相反,她的運道太好了,馬上就要當大将軍夫人了,樂夫人不稀罕和那些人一般見識,這時跳得歡,來吃席的那天打臉才夠狠,随他們叭叭,以後且有求她們的日子。
她心平氣和,繞過屏風闖進來,樂玖嗔了聲“阿娘”,不躲不藏地繼續擦洗身子,樂夫人目光往她身上掠過,着重看了她那對今時不同往日的乳,笑道:“羞什麽?三年前你還扒拉着阿娘常念叨不害臊的呢。”
樂玖身子發育的好,七分是遺傳了親娘的豐腴,三分是後天養的。
十五歲那年她還沒長開,嫩得很,及笄之年,愣是透着稚幼,胸前那點肉和十二三歲的小娘子沒差。
她沒少從阿娘那偷師各種小妙招,連續喝了三年牛乳。
道理都在她那,樂玖才不自讨沒趣,當着心上人,能羞得小腦瓜冒煙,當着親娘,自在得和水裏的魚兒似的:“阿娘來得正好,幫我搓搓背。”
樂夫人欣然應之。
樂玖眯着眼:“阿娘,以後咱們回鎮子住罷。”
平安鎮也有樂家的兩套房産,是樂地主用半條命換來的,所以這房子哪怕當初三房多眼紅,樂鎮南耍無賴想占為己有,結果被褚英幾棍子打出來。
她總嫌棄那房子多多少少不吉利,一直攜夫帶女地住在長樂村。
“回鎮上?”樂夫人搖搖頭:“那不行,大将軍在清水河南蓋了氣派的大屋,去了鎮子,咱們不就做不成隔河相望的‘鄰居’?”
她還想往女兒家裏串門去呢。
想想就新鮮。
要是都去了鎮子,又得适應新變化,褚英這人最怕不必要的麻煩。
“清水河南的房子?”樂玖抿唇:“我怎麽不知?”
“她藏着掖着想給你驚喜呗。”
“那我們吃完飯就去河南邊轉轉。”
“那敢情好。你們出去轉一圈,謠言不攻自破。你是不知道,那些人還編排咱家攀高枝失敗,說你爹娘有心賣女兒,換前程。他們也不動動腦子想想,我的心肝寶貝不答應,誰能逼她做這做那?攀高枝?哼,婚事可是楊念自己求來的。”
一道娶妻令,天下女子,除了皇帝後宮裏的女人,無人不可娶,令在前,皇命不可違。
可偏偏鎮北大将軍從滿天下的貴女裏選中她的玖玖。
樂夫人嘴上不說,心裏得意死了。
“阿娘……”
“嗯?”
樂玖臉上爬上一朵紅雲,趴到阿娘耳邊:“親親,除了親嘴巴,舌頭也能用嗎?”
她一臉純情嬌俏,樂夫人不自在地別開臉:“怎麽問這個?”
“淩竹和我說的。她說柳素容、王二郎訂婚的第二晚,就攪合到一塊兒……”她小聲道:“是舌頭攪合到一塊兒。”
“……”
樂夫人驚了:你們小娘子之間的話題,都這麽勁爆的嗎?
“阿娘,怎麽攪呀?”
她還想偷偷學會,震驚她楊姐姐呢。
好像這事,的确是要當阿娘的來教的。褚英生了四個女兒,最老幺要她費心,凡事膽大好奇不說,因為喜歡的人是女子,幹脆将她傳授的那些個男女大防丢到九霄雲外。
直白點,就是不害臊。
不害臊的樂玖眼巴巴等着阿娘教她,樂夫人氣得擰她腰間的小白肉:“沒臉沒皮的小玖玖,也不怕你娘我笑話!”
母女倆在池子裏撲騰笑鬧幾下,褚英拍拍女兒後背:“這都不好說,等洗好了,你随娘去房裏,我有東西給你。”
樂玖笑嘻嘻應下。
“但是——”
樂夫人一派認真:“有些事,新婚夜才能做。曉得嗎?”
樂玖雙手捂臉:“女兒又不是真呆瓜。”
她只是想在婚前迷得她楊姐姐找不着北罷了。
這也是惡趣味的一種。誰讓她前幾年除了讀書撸貓看風景,過得太無聊了呢。
彼時的楊大将軍尚且不知她的小娘子為她準備了怎樣的驚喜,且說樂玖跟她阿娘回房,得了那卷鴛鴦鋪女掌櫃視若珍寶的避火圖。
“這是阿娘買來的,剛開始人家還不樂意賣,阿娘出了三倍價錢才拿下。你瞅瞅,還是嶄新的。”
樂玖手急地就要翻開。
樂夫人忙阻止她:“回房再看。”
“現在看了,有不懂的現在問阿娘,不好麽?”
“……”
當娘的不想在女兒面前露怯。
問題是,女女之歡,她也不是很懂啊。
她硬着頭皮允了。
樂玖拿出年少啃書的專注坐桌邊展開女女避火圖。
新的世界、新的領域毫不藏私地向她展開。
她沒見識地“哇哇哇”。
“哇”聲一片裏,樂夫人暗搓搓地思考,她上輩子是不是吃飯沒給錢,以至于要在女兒這裏各種還債。
看就看了,那麽激動做甚?
雖說起初在鴛鴦鋪看見這東西時她也很激動。
激動之下,砸銀子也得帶回家。
這可關乎她女兒的一生“□□。”
“原來是這樣……哇,還能那樣?”樂玖愛不釋卷。
以至于同桌進食再見到楊大将軍,母女倆臉色都很微妙。
樂夫人主要後知後覺覺得帶壞女兒,對不起大将軍。
樂玖……
樂玖是一看到楊念,就想看看她的舌尖。
試試靈不靈活。
知女莫若母。
樂夫人說她不害臊,一點也沒冤枉人。
兩家的婚事由孟女醫出面操持,用不着楊念費心。她身懷娶妻令,那麽這門婚事就是陛下賜婚,屆時京都來人,保管婚宴會辦得相當出彩。
樂玖拉着楊念去清水河南看她們的房子,半刻鐘後,孟女醫登樂家門,會見樂家夫婦。
清水河南。
春風拂動水波。
忙忙碌碌搭建房屋的磚瓦匠們趁天涼幹得熱火朝天。
村長不時在周圍巡查,負着手,腆着大肚子,見到楊念,瞳孔登時一縮,不敢直接上去找對方寒暄,遂走過去和樂玖打招呼:“樂小娘子,出來吹吹風呀?”
“村長好。”
“好,今天天氣也好,夜裏下場雨,空氣都很新鮮。”
他屬于沒話找話,醉翁之意不在酒,樂玖勾着心上人的手:“是啊。”
看她木木的,也不曉得幫忙介紹介紹,村長暗急,他不知來人身份,但這位貴人甫一在長樂村亮相,誰不誇好?
只有那些酸雞懶貨沒眼高低的人才敢嘴上沒個把門的。
仗着是一村之長,在長樂村頗有根基,和樂家關系不錯,他從樂鎮東嘴裏試探一番,樂鎮東知曉他的試探,笑眯眯打量道:“不要得罪就好了。”
這話說得有意思。
回去,村長思忖大半宿,說什麽也要攀上這棵大樹。
大樹底下好乘涼,樂鎮東這人眼界可以,運氣更好,否則不會在二老嚴重偏心下還能掙下令人眼紅的偌大家業。
他決定跟着樂鎮東走。
打瞌睡來枕頭,正想着怎麽攀高枝,高枝就自己飛來了。他清清喉嚨:“來,介紹一下,鄙人姓莫,不知閣下……”
“我姓楊。”
楊念在外習慣頂着一張沒表情的臉龐,這樣可以省卻很多事。
樂玖站在一邊看她冷峻招人的小臉,眼裏的笑意幾欲漫出來:她出了門,對着不感興趣的人常愛裝小木頭,楊姐姐更幹脆,拒人千裏,誰的面子也不給。
和她真是……
絕配。
“是楊小娘子啊,楊小娘子來長樂村是……”
“解決人生大事。”
莫村長有心套近乎,但對方太不配合,他苦不堪言,總覺得楊小娘子眼神冷冰冰的,沒來由地駭人。
像被野獸盯上,血液流淌的速度都慢了。
他不敢大意,決定辦妥縣太爺交代的事,再去請樂鎮東吃頓飯,喝喝酒,楊小娘子能和樂小娘子把臂同游,關系好着呢。
村裏這兩天刮的邪風他有眼可看,心裏明鏡似的——都是泥腿子出身,誰比誰高貴?憑什麽你樂家就不一般?
這樣的想法他也有。
人的劣根性嘛。
有歸有,他不會做那出頭鳥,任憑謠言四起,想看樂家如何回應。
上次樂小娘子被山匪擄走,壞了名聲,樂夫人大發雷霆,狠狠敲打一番。如今三年過去,故态複萌。
“沒事的話,我和楊姐姐先走了。”
樂玖不谙世故,不喜歡太圓滑的聰明人。聰明人的故作聰明,會給她一種把人當傻子的感覺,那樣不好。
“你不喜歡莫村長?”
“你好傻。”樂小娘子狡黠一笑:“一個老男人,見慣人情世事,又能在長樂村當好多年的村長,籠絡人心的手段不差。我在村子裏名聲不好,盛律裏有一條“人言罪”,保護的是受迫害女子的利益——凡從匪窩、煙花柳巷等地出來的女子,當地村鎮縣不得以任何惡意加于身。可實際呢?”
恰恰相反。
人心的惡比毒蛇的牙齒還要尖銳刺痛人心。
“當權者心知肚明,并不理會,左右受到逼迫的是小部分,安撫了大部分,小部分就可忽略不計。惡意就有了肆意傳播的管道,因為知道法不責衆。”
這番話,樂玖不是單為自己說的,是為生活在邊緣角落的女子發聲。
她好像在說坐視不理的村長,又好像在說很多人心底的漠然,唯利是圖。
楊念微微沉默。
意識到将氣氛弄僵,樂玖暗自苦惱,怪自己一時太放松,壞了兩人相處的氛圍。
“那你覺得村長不好,誰來會更好?”
“我爹爹啊。”
樂玖不假思索。
對視間,樂玖倏地醒過神,抓住她衣袖:“楊姐姐,你是要……”
“這個村長不好,那就換個人。那個縣官不好,也就換人。能者上,無作為者下,不是應當的嗎?”
處在楊念這個位置,旁人顧慮的問題在她這不過是說句話那樣簡單。大盛朝的百姓比起前朝,幸運很多。他們幾任的陛下,英明神武,愛民如子。否則不會有新修訂的盛律。
盛律規定了女子的權益,卻沒落到實處,那就是有人在陽奉陰違。找到症結,對症下藥,不說能除根,起碼能起到震懾的作用。
“我回去就多多探聽這些年發生的事,拟一封奏折加急送往京都。”
“……”
發發牢騷而已,就可能引得平安縣“地動”,樂玖登時不敢說話了。
“玖玖?”
“好厲害……楊姐姐,你好厲害……”
楊念臉紅:“我有什麽厲害的?我只負責動動嘴,底下有的是人受我差遣。你厲害才是真的,你在長樂村呆着,還心憂其他受到不公平待遇的女子,沒有你提醒,我也不會想到。”
事實上早三年前送那些女子回家的時候,楊念多多少少感受到周圍村民異樣的眼光。
卻沒樂玖感觸深。
或者,在平安縣,她能做的事情比她想的還多。
兩人繞着清水河走,遇到不少人。張大娘子端着盆看見貴人和樂玖走在一起,驚得瞪大眼,不等樂玖靠近,一溜煙沒了影。
很快,村子裏又有了新傳聞——樂小娘子搭上高枝了!陪貴人繞河走了兩圈,有說有笑,看起來很是親密。
同一時間,樂夫人大大方方地向外人宣布,樂家要為女兒辦婚事了。婚期定在五月初八,歡迎長樂村村民來家裏吃席。
身為樂玖的三叔,侄女成婚,樂鎮南是從外人嘴裏聽到的。
那人還笑話他:“老三,樂老爺真和你斷絕兄弟關系了啊,怎麽樂小娘子成親,都不通知你這個做叔叔的?你看,喪良心的事做多了,報應來了。”
他氣得眼睛赤紅,瘋跑到樂家大門大嚷大叫。
樂玖跟樂夫人去縣裏采辦各樣日用品,樂老三呼哧呼哧地闖進門:“樂鎮東!你不拿我當兄弟,樂玖不拿我當叔,你對得起九泉之下的爹娘嗎?!”
三年多的放任,樂鎮東沒管過他在外惹的糟心事,平日爛攤子有當大兄的幫忙收拾,樂鎮南日子再難過也不會難到心力交瘁。然而後來因為三房坑害樂玖的緣故,樂鎮東和弟弟斷絕親情,只保他留一口氣,旁的不再插手。
樂夫人也不準他幫襯三房,都斷絕關系了,再上趕着,恐怕三房會變成狗皮膏藥纏着他們不放。
他在那無能狂怒,樂地主眼不見心不煩,眼睛一閉:“你又發什麽瘋?”
“我發瘋?”
樂鎮南年紀比樂鎮東小,看起來卻比當兄長的老了不止十歲:“樂玖成親為什麽不知會我?!你說斷絕就斷絕,你身體裏流着和我一樣的血,爹娘臨終前你怎麽說的?你說,若待弟弟不好,就讓你最愛的女兒一生孤苦,百病纏身!”
不提這還好,提到這,樂地主眼睛豁然睜開:“那是娘說的,我可沒說!你樂鎮南不好,憑何要我女兒遭報應?你還有臉來我家,趁我夫人沒回來,你快走罷。”
“大哥!”
樂老三撲通跪在他腳前:“你真不認我了?我知道錯了,我不是東西,我已經、已經嘗到苦果了,大哥,我們同出一脈,是親兄弟啊!”
樂地主情緒激動,眼眶泛紅:“這會你做樣子給誰看?”
“大伯!大伯你饒了爹爹罷!”
二十出頭的樂樹生這幾年在村裏一直沒娶到媳婦,他瘸了條腿,走路一拐一拐的,被一群毛孩子私底下喊“瘸腿的”。
和樂鎮南一樣,幾年的困苦生活消磨了他們的精氣神,樂樹生一頭跪倒在地:“大伯,我們知錯了,求大伯給侄兒一個悔過自新的機會。求大伯了。”
三年前的氣,放在今日,也沒當初那樣惱怒。況且樂玖馬上要嫁人,做大将軍夫人,樂地主瞅着可憐兮兮、面黃肌瘦的父子倆,心腸一軟。
他本身就顧念親情,要不然碰上那麽一對偏心的爹娘,早鬧起來了。寬宥的話到了嘴邊,他猛地醒過神來。
不。
這親戚不能要。
要了是給玖玖添麻煩。
給大女兒、二女兒找不痛快。
天知道以前樂鎮南沒少借着“樂家三叔”的身份招搖拐騙。
他女兒難得高嫁,對方還是想都不敢想的大人物。
萬一這會心軟,弄得日後樂鎮南拖他女兒後腿,樂鎮東可沒法原諒自己!
他咬緊牙關,揮揮手,示意下人将二人請出去。
罕見的,這次樂鎮南父子沒在樂家鬧起來。
只是擦幹眼淚,失魂落魄。
“爹,大伯不信咱們。這是為何?他方才分明心軟了。”
“慢慢來。”
樂鎮南哭得眼眶紅腫——他是真的知錯了,不該妄想不是自己的,以至于淪落如今地步。
“你現在還對你堂妹有心思嗎?”
一句話問得樂樹生汗毛倒立:“不敢。”
“那就好那就好……”
樂鎮南一口氣嘆出,反手一巴掌抽在兒子臉上,眼神陰鸷:“都是因為你這個兔崽子,老子才從天上掉到泥潭,生孩子,呸!生兒子有什麽好?”
他一巴掌打得樂樹生直接傻了。
一陣風吹來,樂鎮南哭笑一聲,抱住兒子的頭:“生兒啊,爹心裏苦啊,爹心裏好苦啊……”
生活磋磨了惡人的棱角,讓壞人無所遁形。
樂樹生在他親爹懷裏打了個寒顫——爹爹這幾個月,精神是愈發的不穩了。
昨兒個打了阿娘一頓,今天毫無預兆地打他。
一瞬間,他感覺天要塌了。
想回頭,哪怕磕破腦袋呢,也要求得大伯認他這個侄子。
他姓樂啊!
大伯想讓樂家斷子絕孫嗎?
他想走,樂鎮南死死抱着他。
“爹,爹你放開我,放開我!”
畢竟勝在年輕,樂樹生推開瘋瘋癫癫的親爹,往樂家跑。
樂家大門緊閉。
樂樹生候在門外,長跪不起。
樂老爺揉揉太陽穴,狠心不去管外面那些事,正頭疼着,管家道:“老爺,莫村長來了。”
見到跪在樂家門外的樂樹生,莫村長啧了啧:“千金難買後悔藥哇。”
堂兄對堂妹起淫念,對不屬于他的樂家家財起貪念,換了他,早一棍子打死了,也是樂鎮東心慈。
樂鎮南有個這麽好用的哥哥,偏不知道哄着,反将人得罪得狠狠地,人家的掌上明珠、心頭肉都敢動,落得什麽結局都不冤。
村裏念叨樂地主心狠的,都是一群喪良心的瞎子。
“村長,您裏面請。”
樂家大門打開又關閉,門子沒給跪在外面的人一道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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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縣,光線明媚,狹路相逢。
朱夫人耀武揚威地擋在窄巷。
窄巷深處住着一家手藝極好的繡娘,不差錢的人家都喜歡請她定制一些私人物件。
樂夫人今天帶女兒也是想花錢請年輕的繡娘繡幾雙鴛鴦戲水的小襪子,可以的話,再做幾件有新意,看着生動喜人的胸衣。
誰成想,下了單,出了繡娘家門,好死不死地遇見心眼小的瘋婆子。
瘋婆子朱夫人乘坐的軟轎擋了道兒,簾子挑起來搭在轎頂,她矯情做作地坐在裏面,比前陣子見着神氣不少:“啧,這不是樂夫人和樂小娘子?來找春娘子?你們也喜歡春娘子的手藝呀,正好,春娘子一月只接一單,她欠我人情,你們說,我要是過去請她償還人情,拒接你們的單,或是挪到下月,她會怎麽選?”
平安縣的“神繡”春娘子,據說是宮中繡娘的徒弟,不知怎的來了平安縣,最不喜欠人人情。
樂夫人臉色微變。
樂玖還惦記她給阿娘那一巴掌的仇怨:“有時候銀子也不是好使,朱夫人,好歹您是朱大人的妻,也該注意言行,否則,再連累朱大人可就不好了。”
她提到朱大人,朱夫人觀她年輕貌美,心裏生出芥蒂:“你一介農女,也敢在我面前說教。牙尖嘴利的,小心嫁不出去!”
樂玖就煩別人說不過就拿“嫁不出去”當話柄,氣極反笑,眼神冷冰冰的,下意識擡了擡手腕,左手主動戴在右手的玉镯:“我嫁不嫁的出去,不勞您操心,我——”
她話音沒落,感到一陣風撲來。
樂夫人一個激靈,用了大力氣扯開攥住樂玖衣領、不停發瘋的中年婦人。
朱夫人氣得牙癢,眼睛紅紅:“好你個小賤蹄子!勾.引別人男人的娼婦!看我不撕了你!”
她嗓門大,引得路過窄巷的路人好奇張望。
樂玖直接氣笑了,冷着臉整理險些被她撕爛的領口。
暗幸今天出門穿的衣服是楊姐姐給她選的,楊姐姐這人老古板,悶騷,擔心在外面她的小娘子被狗男人占眼睛上的便宜,磨磨蹭蹭地為她挑了件秀美婉約的衣裙。
要不然,她半邊胸都得露出來。
想想萬一教人瞧見的場景,樂玖火從心起。
朱夫人罵得難聽,嗓音飙得老高,惹來外人觀看的同時,也氣得樂夫人漲紅臉,撲過去和她扭打——她女兒都要準備嫁人了,死婆娘敢敗壞玖玖的名聲,她要打死她!官夫人也照樣打!
“快,拉開我阿娘!”
樂玖寒着臉發號施令。
樂家随行的丫鬟婆子們沖上去,順道一人給了朱夫人一拳,打不着朱夫人的,就打來拉偏架的朱家護衛。
場面一度混亂。
當街,縣令夫人被人摁在地上打。
一傳十十傳百,沒多久,大家都知道了。
廢了九牛二虎之力分開打得不可開交的兩人,樂玖上前,沉沉盯着喘粗氣的婦人,冷眼一巴掌扇過去:“這是替我阿娘打的。”
又一巴掌。
“這是替我自己打的。有病吃藥,跑出來咬人做甚?你個瘋婆子。”
兩巴掌打得朱夫人老臉高.腫,緩了一會,她神情哀戚:“我瘋婆子?你自身不檢點,勾搭有婦之夫,你個賤蹄子!千人枕萬人.騎的窯姐兒!”
“我打死你這胡說八道的!”
樂夫人沖過來。
事态到了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周圍人看樂玖的眼神明顯不善,議論紛紛。
樂玖:“去請朱大人來。”
“請!請他來!我看他能不能給我一個交代!”朱夫人不知哪來的蠻力推開樂夫人,一個人坐在地上默默流淚。
一時間,對着樂玖指指點點的人更多了。
人們下意識同情弱者。
即便對事情的發展一知半解。
丫鬟秋秋拉着小姐退到一邊,與此同時,兩家的人拼命往縣衙趕。
朱淨升人在縣衙,眼皮一直跳。
“大人!”
“何事?”
“夫人和人當街打起來了!”
“……”
朱大人惆悵滿懷。
“對方請大人過去,給個說法……”
說法?
朱大人暗自埋怨夫人在外給他丢人,但要說不管,也不行。他穿着一身官袍坐上轎:“去看看。”
細柳巷。
裏三層外三層圍滿人。
忽然有人喊:“朱大人來了!”
樂夫人精神一震,狠狠剜了朱夫人一眼。
樂玖收拾好心情擡頭看去,年過三十的朱大人身上有着讀書人的斯文,官威不小,不過樂小娘子還記着當年山匪成患,身為地方父母官的朱大人愣是慫得不敢派兵剿匪。
她對朱大人觀感不好。
但想到朱大人有個愛給他惹麻煩的夫人,成婚多年竟始終在忍耐,心底的氣散了一小半。
“夫人!”
見到花貓臉的發妻,朱大人驚怒道:“怎打成這樣子?!是誰打——”
“是民婦。”
樂夫人屈身行禮:“民婦拜見大人。”
朱大人看她有點眼熟:“你是……哦哦,本官想起來了,你是長樂村的樂夫人。”
看對方臉上也有兩道抓痕,他蹙眉:“這是怎麽一回事?何事鬧得——”
“還不是你!”朱夫人從地上爬起來,痛心疾首地用手指着他鼻子:“養外室養到我眼皮子底下,朱淨升,你能耐啊!你忘了娶我時和我爹爹說的那番話了?你狼心狗肺!”
她擔心的事終于發生了。
她冷笑兩聲。
樂夫人卻不慣着她,又要動手。
樂玖按住阿娘手腕:“不如朱夫人仔細說說,我怎麽就是你嘴裏污穢不堪的人了。”
“你還有臉說!你腕子上戴的是什麽?!”
一只玉镯。
迷心樓出品。
樂玖盯着她的镯子。
朱大人也惑然地看了幾眼,越看越眼熟。
“我看朱夫人誤會了,玉镯是我心上人所贈與朱大人沒半點幹系。不是我自傲,我樂玖好歹是平安縣的一枝花,哪會看上和我爹爹年紀差不多的長者?您這醋吃得太離譜了。你當街羞辱我,我需要一個道歉。”
“道歉?!你要我給你道歉?你個賤蹄子!小狐貍精!”
樂玖眼神發狠,上前一步用力扇在她右邊完好無損的臉頰。
“我忍你夠久了!道歉!”
撕了在外的羊皮,活脫脫兇巴巴的小豹子。
路人看呆了。
好辣的小娘子!
就沖這說打就打的辣勁兒,不至于想不開去做朱大人的外室罷?
“朱淨升!你就看她打我?”朱夫人欺軟怕硬,疼得捂臉痛哭。
樂玖出來是來找樂子的,樂子沒找成,平白遭受辱罵。還連累阿娘挨了瘋婆子兩爪子。
她眼神沁冷,皮笑肉不笑,揚起腕間玉镯:“大人可要睜大眼睛看清楚了,這是哪兒來的,大人記性應該不會那樣差。”
背着衆人,她張嘴吐出一個“楊”,朱淨升如夢初醒——是了!這玉镯不正是他親自送到平安客棧的首飾之一?難怪看着眼熟!
本該在楊大将軍手上之物,竟戴在一名農家女手腕……
他汗如雨下,兩腿戰戰,拱手讨饒:“小、小娘子消氣,消消氣……”
“我若不消呢?”
朱淨升懂了。
折身哀求夫人,耳語一番,淚流不止的朱夫人身形一僵,看向樂家母女的眼神滿了驚疑、忌憚、難以置信。
“夫人!”
朱大人急得臉色發白。
再遲下去,平安縣他們也待不下去了!
朱夫人糾結半晌,走到樂夫人面前,樂夫人以為她氣不過還想打架,眼一瞪:“你沒完沒了了是罷!”
“不是……”
她咬咬牙,一巴掌打在自己臉上,疼得當場一行淚流下來:“我說錯話,冤枉了人,你滿意了嗎?”
“……”
搞什麽!
我還以為你要打我,結果你自己打自己?
樂夫人看看女兒,樂玖朝她點頭,她們也不是得理不讓人的惡人。再者頭回狐假虎威借楊姐姐的威勢,怪不好意思的。
“算了,以後不要沒搞清楚,就上下嘴皮子一碰,我家閨女許了人了,你突然鬧這一出,不是毀她清譽?”
朱夫人點頭應是,像是變了個人。
看得平安縣的百姓嘆為觀止。
多少年了,能治縣令夫人的人終于有了嗎?
樂玖拒絕縣令好意,扶着阿娘去就近藥館上藥。
她們走後,朱大人也匆匆帶着朱夫人往家趕,且不提回家關起門來怎麽合計,見慣諸般鬧劇的點心鋪掌櫃拍拍手:“縣令夫人不是第一天冤枉人了,看她認錯那麽快,這次是一丁點也不占理。”
“那小娘子自認平安縣一枝花,別的不說,确實很美。”
“以前怎麽沒見過?”
“嗐,那是長樂村樂地主的愛女。”
迷心樓的掌櫃适時插話:“能讓縣太爺夫婦快速認慫,小娘子背後的人不簡單吶。”
“哈!難道咱們平安縣還來了什麽大人物不成?”
平安客棧的店小二聽到這話,走過去又繞回來,神神秘秘道:“我知道一個。”
“誰?”
衆人都圍着他追問。
他賣夠關子,低聲道:“鎮北大将軍知道罷?正一品,打得北絨哭爹喊娘的那位。”
“……”
人群一陣詭異的沉默。
繼而爆發哄聲——“嘁!你不如說陛下親臨好了!扯什麽鎮北大将軍?誰不知道大将軍是大盛朝炙手可熱的大功臣,她會來平安縣?別鬧了!”
走出醫館,外面已經好多人在議論“鎮北大将軍有沒有來平安縣”,樂玖吓了一跳,聽到人們一面倒地傾向“那麽大的人物不可能來平安縣,來平安縣幹嘛?放着好日子不過,來吃苦嗎?”
她心情微妙。能來幹嘛?
來娶她呀。
她忍着不說,心想:等入了五月,所有人就都曉得了。
作者有話說:
來晚了!記錯時間了!然後又多寫了兩千字來賠罪!
萬字章請查收哦!(貓貓捂臉),捉蟲!
感謝在2035-07-15 15:41:03~2035-07-17 00:05:1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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