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幫我吹吹
35 幫我吹吹
◎巴掌大的小臉淚撲簌簌地往下掉。◎
婚期定下, 接下來的一應流程按部就班地往下走就行了。樂家二老各自長舒一口氣,累得癱在座位不想動彈。
樂夫人問:“小姐去哪兒了?”
丫鬟道:“在後花園陪楊大将軍看花呢。”
看花?
樂夫人心想:看花好啊,有情人眼裏對方就是一朵開得再好不過的花兒。看看滿園春色, 也別盯着玖玖這一朵花了,想看的話,洞房花燭夜再看個夠。
對于女兒要嫁給另一個大娘子的事兒, 樂夫人至今想起還有些雲裏霧裏,楊念沒出現之前, 她和夫君都持反對意見, 幾天的功夫,态度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如此說來,楊大将軍這人的确有魅力,不僅勾得她家小棉襖五迷三道,讨好長輩一道, 也下足功夫。
“對面蓋着的大房子,竟是她的?”
樂夫人問小口喝茶的樂地主。
樂地主放下茶杯:“咱們耳朵沒聾, 她确确實實這樣說的。”
說成婚了就住在村裏,兩家隔着一道河, 日後多來往。
樂夫人喜不自勝:“好, 真好啊。”
樂地主比她想的更長遠:“朝廷的鎮北大将軍,總不能一直住在長樂村……”
“管那些個做甚?高興一天是一天!”
這已經是楊念給他們的意想不到的驚喜了。
“夫人,福娘到了。”
大丫鬟畢恭畢敬道。
樂夫人面上喜色微怔:“去拿十兩銀子來。”
福娘是平安鎮怪有名氣的媒婆, 手上有一本《紅娘冊》, 上面專門列滿各村各鄉适齡男女的家世、體貌象征。
到了嫁人娶妻的年紀,人們習慣花錢請她掌眼搭橋, 每每上她家門, 帶幾籃子柴雞蛋是慣例, 收了禮,福娘做事才會用心。
被追捧慣了,為人多多少少難免捧高踩低。
樂家門外,穿花紅衣裳的婦人發間戴一朵紅花,別一支銀簪,一身的體面。
等了一會,見出門來迎她的是樂夫人身邊最得力的大丫鬟,她臉一沉,心裏開始計較——樂夫人平日何等精明的人,怎麽在這事上失了分寸?
她親自登門,樂夫人不出門來迎她就罷了,找個下人請她,埋汰誰呢?
福娘心眼小,愛記仇,往往一件芝麻綠豆大的小事,若有人得罪了她,她能記好久。
她也有一本特意用來“記仇”的名冊,上寫某年某月某日,誰誰誰因何事得罪她,誰誰誰瞪了她一眼,又或是誰誰誰沖她笑得不夠真切,誰誰誰出的銀子少了……她都記着。
然後找機會還回去。
她是媒婆,自诩職分和天庭裏主掌桃花姻緣的紅娘、月老沒差,人傲了點,提着裙角進門,那副挑剔謹慎的模樣,一般人學不來。
淩竹一陣瘋跑,眨眼不見蹤影,福娘見了顯然認出她,啧了一聲:“十七歲的小娘子,行舉不端,難怪沒人要。”
大丫鬟看看她老臉滿是嫌棄厭惡的神色,心道:還不是因為您上月給淩家說親,被拒了。
說出口的話沒得到附和,福娘惱得捏緊帕子,暗想:樂夫人怎麽也用這麽呆的人了?不曉得順着她說,真不怕她給樂小娘子說個中看不中用的男人?
去正堂還有好一段鵝卵石路要走,她想再給樂家讨好她的機會,不鹹不淡地啓唇:“淩竹就是個瘋丫頭,你們小娘子要少和她來往,免得被帶壞了。”
“……”
大丫鬟嘴嚴得和什麽似的,終于明白,為何同伺候夫人的姐妹私下裏和她說福娘不是好東西——一個媒婆,拿人錢財,替人解憂,做好本分就行,樂家又不是吝啬之輩,少不了你的。你倒好,被吹捧幾句就不知天高地厚,仗着手裏攥着的“姻緣譜”,來人家裏當老祖宗?還管她們小姐交朋友?
放眼長樂村,小姐就這一個朋友!
夫人這幾年都有意幫襯淩家了,為的不就是哄着淩小娘子陪她們小姐玩?
她慶幸小姐不在這,被她聽見,她絕對要木着一張臉請人滾出家門。
要不然“木頭美人”的稱號怎麽來的?
旁人世故圓滑,她家小姐可一點也不。
福娘自讨沒趣,恨得牙癢。
這股憋屈直到見了樂夫人也沒得到好轉,她氣道:“夫人該好好調教調教手底下的人了,不會看眉眼高低,煩死個人。”
大丫鬟張張嘴,不敢出聲反駁。
“明月你下去。”
“是,夫人。”
樂夫人笑着為福娘沏茶,茶水從壺嘴流出,泛起清醇的香,福娘最喜歡樂家的茶,得了一盞主人家親手遞到手上的碧螺春,她難掩倨傲:“嗐!老婆子不會說話,夫人別見怪。”
平安鎮最是有一張巧嘴的媒婆說自個不會說話,樂夫人聽聽就是。
她不愛迂迂回回,扯那些沒用的,哪怕掌家有二十幾年,性子也沒怎麽改。樂玖那不管不顧愛得罪人的性兒,得有一半是随了她,一半靠臨場發揮。
“這是十兩路費,辛苦福娘跑一趟了。”
福娘見了銀子自然歡喜,然而看樂夫人的意思,這是不打算用她了?
她蹭地站起來:“樂夫人,一開始不是這樣說的!”
“一開始是怎樣說的?”
“是——”
福娘腦袋空白,臉也白了一個度。
是了,樂夫人最開始出錢托她為女兒物色好人家,挑好了呈給她看,她再自己選。
按理來說,福娘不做這事,她習慣在擅長的領域掌握絕對主導權。但樂家給的太多了。
正因為給的多,這幾個月她跑上跑下,鞋子磨爛了兩雙欲促成樂小娘子的婚事——說出去,也好再為她的履歷添光輝一筆。
而且樂家有錢。
誰不愛那些可可愛愛的金金銀銀?
上次樂夫人請她,可是給了兩錠沉甸甸的大金元寶。
她看着托盤裏的十兩銀,胃口大了,緩過神來苦口婆心道:“夫人,您不想給小娘子找了?”
她翻出紅皮冊子,手指點在某一頁:“平安鎮鄭家,鄭家的小兒子,白嫩書生,比吳秀才還好的人,十六歲考中功名,褚老爺子指點過他幾次。于情于理,都是打着燈籠難找的人物,他家極中意樂小娘子呢!”
一份差事,拿兩份錢,光聽她這番說辭,樂夫人猜到鄭家出的錢不少。
鄭家的小兒子她有次聽爹爹提起過,是個讀書的料子,就是身子骨差,考秀才的那回出了考場人暈在門口,回家病了大半月才好。
白是白,嫩也嫩,但弱不禁風,如何能保護玖玖不受外人欺負?
再說了,玖玖和大将軍婚事定下,樂夫人不想再應付福娘,遂道:“我家幺女,有安排了。”
福娘臉色不好看:“樂夫人!貴千金的婚事是我一手搭橋的,過河拆橋不好罷?”
“哪裏不好?上次的金元寶夠你一年所賺,我只是委托你幫我家玖玖找有出息的後生,現在委托撤銷,我不讓你白來一趟,十兩銀子,還不夠表明我的誠意?”
“可是鄭家那裏——”
“鄭家那邊是你收了人家的好處,關我樂家何事?”
樂夫人不耐煩和她掰扯,要不是之前看在她人脈廣,知道的年輕後生多,她也不會花錢請人做事。這會不用她做事,拿錢走人至少能好聚好散,當下是要做什麽?嫌她銀子給少了?耍無賴?
“別以為我不清楚鄭家小兒子是怎麽一回事。”
福娘眼神閃爍,樂夫人寒聲道:“一只不會下蛋的“公雞”你也敢推到我這兒來,當我樂家成什麽了?!”
鄭明不舉這事,樂夫人是從淩竹她娘嘴裏聽來的。
若非提前知道這節隐秘,今天沒準她就客客氣氣地送福娘出門。
“喪良心的事兒你都做,給你十兩銀子的路費,我還不夠仁至義盡?”
“……”
她瞪着眼一副要吃人的兇樣兒,福娘扛不住,抓起銀子就走。
身影狼狽。
樂夫人氣得一巴掌拍在桌子:“被人追捧幾句就不知十五的月亮月圓了,老糊塗!”
老糊塗罵罵咧咧地逃出樂家,轉身在大門口叫嚣:“好啊,有本事,你女兒一輩子不嫁人!”
得罪了她,且等着她聯合所有媒婆拒絕接管樂家的事罷!
一個丢了清白遭人欺辱的小娘子,還拿喬了?
以為她王金福耳聾眼瞎不知那些個陳年舊事?
樂家小娘子貌美,及笄之年進了匪窩能落下哪門子好?
呸!
破.鞋!
福娘一路罵着回家,半路崴了腳,更氣了。
她氣?樂夫人還氣呢,氣鼓鼓地坐在正堂,樂玖端着一盞茶進來:“阿娘,剛誰來了?”
“能有誰?福娘那個老婆子。”
福娘走前在樂家門前吐了口唾沫,膈應得褚英想撕了她的臉。
“好在你的婚事定了,諸事有大将軍的人操持。”樂夫人接過女兒遞來的水溫正好的茶,問:“她人呢?”
“困了。在客房睡着了。”
樂夫人噗嗤笑了:“怎麽這時候困了,莫不是昨夜激動得一宿沒睡?”
樂玖羞紅臉,弱弱道:“阿娘……”
放過女兒,樂夫人想了想:“今晚讓她留宿罷。”
左右兩個小娘子弄不出孩子。
“該死的福老婆子,沒喂飽她的貪欲,說不準怎麽編排你呢!”
“女兒不在意。”
樂夫人急道:“你一個要出嫁的小娘子,怎麽能不在意?行了,回房罷,別瞎逛了。和念念培養培養感情,年輕好新鮮,新鮮勁兒過去,留下來的才是真的。”
她面色稍霁,循循教導:“不要總上趕着當小狐貍精,偶爾玩一玩情趣,成了婚再使出你的能耐。”
“嗯嗯!”
灌了一耳朵的勸誨,樂玖回後院客房,蹑手蹑腳進到內室,床榻躺着的人睡得正香。
她搬了圓凳坐在床邊,撐着下巴欣賞意中人的睡姿。
忍不住笑。
哪有人睡覺都這麽板正的?
她起了壞心眼,捏着發絲,用發尖輕撩她下巴,楊念倏地睜開眼,睡意昏蒙,一只鐵手擒上小娘子細細白白的腕子——
“疼!”
樂玖當場哭出聲。
眼裏嗜血的狼性一重重散去,楊念驚得松開手,看清樂小娘子煞白的小臉以及臉上緩緩劃過的淚痕。
樂玖疼得直哭:“你做什麽?用這麽大力氣?我和你有仇嗎?”
那節皓腕不至于折斷,白皙的肌膚卻多了一圈淤痕。
哭音不斷。
楊念慌得去捧她的手,被樂玖躲開,她無精打采,心疼極了:“玖玖,我不是故意的,我以為有敵襲……”
“哪來的敵人?你不是在戰場,你在我家!”樂玖巴掌大的小臉淚撲簌簌地往下掉,下巴染了潮濕。
“這不是……這不是睡懵了嗎?”
“你還敢頂嘴?”
“不敢……”
樂玖氣哼哼地瞪她:“你幫我吹吹!”
楊念語氣甚是憐惜:“吹吹不夠罷,得上藥才能好。”
她不解風情只是一兩回,樂玖又氣又怕,委屈得眼淚收不住:“別人家用發尖逗人,頂多被拉上床狠狠欺負,你倒好,我手差點斷了……”
她哭得抽抽噎噎,實在是疼:“成了婚,你不會還要打我罷?村西王大郎娶了媳婦天天揍得他媳婦又哭又叫,不是鞭子就是蠟燭,你不會也和男人學壞,不拿我當人罷?”
“……”
越聽好像越不對勁。
楊大将軍小心髒受不了的亂跳。
她不吱聲,樂玖吓壞了:“不會被我說中了罷?你……你也有那毛病嗎?”
“什麽毛病?”
“就……想娶人家的時候哪哪都殷勤,娶到手就不珍惜了。”
楊念單手起誓:“沒有,我沒那個毛病。”她低頭為哭哭啼啼的小娘子吹手腕,吹到一半,小聲問:“王大郎和他媳婦感情好嗎?”
樂玖拿眼斜她:“竹竹說他們感情好得不得了,我怎麽不那麽覺得?你說我倆誰對?”
“……你對。”
“哼!你又哄我!你是不是心裏壓根不這麽想?”
“哪能啊。”楊念親親她側腕,眉開眼笑:“你是我的小娘子,我不哄你哄誰?哄竹子妹妹嗎?”
“你敢!”樂玖疼得吸了口涼氣,楊念手腳麻利地出門,請了秋秋去隔壁取來藥箱。
秋秋:“……”
秋秋給了大将軍一道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眼神。
看得楊念毛毛的。
這真是她行軍打仗刻在骨子裏的自衛本能啊。
怎麽弄得活似喪心病狂的人形畜生?
“藥來了。”
楊念擰開瓶塞,專心給小娘子抹藥。
樂玖不聲不響看她認真的側臉:“今天媒婆來家裏了。”
楊念動作一頓,頭也不擡:“不是定了婚期麽,怎麽還有媒人登門?”
“之前阿娘請人幫我物色青年才俊……”
“……”
“你不說話,不會是在吃醋罷?”樂玖明目張膽逗她,指尖戳戳她冷峻的臉龐:“都過去了,阿娘也回絕她,為此還将人給得罪了。”
“得罪就得罪,我們得罪不起麽?輪得到她大放厥詞麽?她罵岳母了?那就讓她滾回來磕頭道歉。”
樂玖明媚着一雙笑眼:“大将軍,這麽威風嗎?我是不是嫁得太好了,走街上不會被醋翻天的大娘子小娘子扔臭雞蛋罷?”
楊念看她兩眼,繃不住冷臉笑了:“不疼了?”
原本不怎麽疼了,她一提,樂玖感到一陣隐隐作痛,手往前一遞:“你再吹吹。”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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