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釀春波
29 釀春波
◎浸了水,好似一簇簇紅花開在那。◎
五月初二, 樂二娘子樂芙攜夫君以及一對兒女前往長樂村。
馬車內,沒甚主見的趙允钲緊張地不住強調爹爹說過的話:“到了那兒,你好好表現, 和四妹打好關系,咱們彥兒是四歲的男娃,跟着大将軍習武最合适, 一能打熬身骨,強身健體, 二能增進感情, 以後長大了,即使讀書讀不出門路,當名武将也綽綽有餘。四妹妹那裏你多上點心,和她解釋一下,剛知道她要嫁給一個女人時, 咱家多為她擔憂,後來曉得成婚人選是楊大将軍, 這不,心一下放回原地。親姐妹, 血濃于水, 等嫁了人,兩家定要多走動走動。”
他說得口幹舌燥,說完回憶一遍, 自認爹爹囑咐的他都說了, 一字不差,遂放松地松了口氣, 挺直的脊背彎下去, 肩膀一垮, 軟了吧唧地靠在車壁。
樂芙昨夜沒睡好,耳邊一直感覺有蚊子嗡嗡嗡,好不容易出來了,男人的聲音仿佛催眠曲,她困得不行,身子挨着趙允钲:“我睡會,你別吵我。”
“欸。你睡你睡。”
趙允钲這人,身上的毛病不少,但一不拈花惹草,二體态勻稱,性情溫和,在家裏說話從不和她急眼,長得也行。
就是白瞎了挺有英雄氣概的一張方臉,不明真相的人第一眼見到他,沒準真能被他唬住。
細相處一陣子,就會發現這人空有表相,實則性子優柔寡斷,耳根子軟,被他爹管得太嚴,快管傻了。
夫妻倆共乘一輛馬車,一雙兒女跟祖父祖母坐後面那輛,再後面,是趙家二房、三房的人。
樂家嫁女,大将軍娶妻,驚動的人何其多?
趙家與樂家是姻親,趙師爺摸摸大孫子腦袋,暗嘆自己眼光好,為兒子選了個極好極好的媳婦。
要不是靠長媳的關系,哪有他們參加大将軍婚宴的一天?
婚期定在五月初八,親友們得提前去熱場。
趙師爺與有榮焉。
趙彥問道:“祖父,四姨姨要嫁給一個女人?”
“不錯。嫁的不是一般的女人,是咱大盛朝頂頂厲害的大将軍。去了那兒可不要亂說話,不然祖父會生氣的。”
“嗯嗯,我不亂說話。”
大媳婦将一對兒女教得很好,不需要他來費心。
二房的趙傑掐着嫩嫩的小奶音:“四姨姨為什麽不嫁男人?男人娶女人,才是對的。”
“……”
趙師爺眼睛一瞪:“你是不想去了?祖父怎麽囑咐你們的?到了那裏,實在不乖也要給我裝乖,這樣的話不準再提!更不準被大将軍聽到!”
三歲半的小趙傑眼裏憋着一包淚,哇地哭了。
小孩子不懂成人的處事規則。
男人娶女人是應當的。
但皇命在上,娶妻令在下,中間容不得任何人置喙。
誰讓他們的大将軍為了娶妻差點連官都不想做了。
帝師都來了平安縣,陛下的意思,不難猜。
他要給楊念一份接一份的盛寵。拿人手短,等陛下真需要用到大将軍時,大将軍還能用同樣的理由拒絕?
不能啊。
陛下惜才、愛才、重才,用人不疑。
攥住一個忠心耿耿的楊念,至少能省去皇室兩代人在邊關軍防、人才補給上的辛苦經營。
楊大将軍一心想着美貌小娘子,那就成全她。
不想回京都,可以不回,大不了讓護衛多往返幾趟。
總之陛下需要她獻計獻策、培養精兵悍将、為盛朝軍事添磚加瓦之時,是她的活兒,她得幹。
不去京都,那就派人到她跟前。
想娶妻,行。
想偷懶,撂挑子不幹,不行。
陛下用陽謀連番哄得楊大将軍不好意思再提辭官。
是日,天朗風清,趙家的三輛馬車有條不紊地駛進長樂村。
村民們見怪不怪。
沒辦法,大将軍娶妻,來他們村跑的人實在太多了。
熱鬧成堆,一雙眼根本不夠看。
“這是縣城趙家來人了罷?”
“看着像。”
“妹妹嫁人,當親姐姐的哪有不回的道理?”
“那樂二娘子回來了,怎不見樂大娘子?”
“還有樂三娘子呢!”
“樂瓊不是跟男人跑了嗎?”
“嗐!這麽大的事兒,她肯定得回來。哪怕和爹娘決裂,總不能妹妹都不認了。我記得四姐妹裏,三娘子與樂小娘子感情最深。三娘子私奔的那天,小娘子剛滿十三,哭得哦,都成淚人了。”
她們不敢再編排樂玖的不是,這一天天看着外來人進村,感受到樂家今時的不同凡響,好歹懂得了敬畏。
知道誰能惹,誰不能惹。
現在的樂家,走了狗屎運直接與一品大将軍挂鈎,正一品,再過幾輩子她們也得罪不起。
差距太大,酸麻了。
過往那些尖酸刻薄話再嚼弄起來,也沒甚滋味兒。
樂家。
門子見是親家公一家登門,熱情地請入內。
三個女兒,樂芙回來得最早。
準新娘子樂玖一聽是二姐姐來了,笑迎出去。
“二姐姐!”
幾月不見,妹妹眉眼間發生的變化使得樂芙不敢認。
女大十八變,有了“貴婿”,她最小的妹妹,舉手投足也有那麽幾分貴氣可言。
回趟家,樂玖這般歡迎她,當着公婆夫君的面給足她顏面,樂芙笑顏更盛,張開手臂,姐妹倆抱了滿懷。
“我們小玖兒眨眼長成大人了,要嫁人了。”
樂芙上來打趣兩句,樂玖拉着她的手輕輕搖晃:“二姐姐……”
“四姨姨!”
“四姨姨!!”
趙家大房、二房、三房的孩子們會說話的這會争先恐後喊人。趙彥、趙煙兩兄妹生得更像他們的母親,樂玖一眼辨認出,笑了笑,領着孩子去玩。
一幫小孩子跟着她走,樂老爺、樂夫人笑呵呵招待貴客。
“親家公、親家母,快請坐。都坐都坐。”
趙家除卻孩子,坐在正堂的就有八口人,其樂融融。
樂芙聽着公婆一改常态的奉承聲,心頭暗爽。
趙家師爺,也就是她公公,自诩是衙門師爺,一般人看不見眼裏,她嫁入趙家,最難的不是生養了兩個孩子,過了兩趟鬼門關,也不是趙允钲唯唯諾諾惹她生氣,而是她這控制欲極強、勢利眼的公公。
當初樂玖出事,她去求公公出面,想救回身在呀呀山的妹妹。
結果公公一頓冷言冷語,說一個失去清白的小娘子,能被山匪盯上,八成為人也不正經。
氣得她連着兩宿沒吃飯,惹怒大家長趙師爺,罰她關了禁閉。
那段日子,妹妹出事,爹娘焦急,夫君扛不起事,樂芙陷入孤立無援境地,虧了有一雙兒女傍身,看在孩子的份上,公公才沒将事做絕。
先是斥責了她,教訓她嫁了人不要耍大小姐脾氣,後又吩咐趙允钲給她買了一盒首飾。再理直氣壯地說:看,我們趙家待你不薄。
去他爹的不薄!
她妹妹身陷險地需要親家幫把手了,親家裝死,反手倒一盆髒水。
她妹妹眼看要飛上枝頭變鳳凰,趙家颠颠地跑過來獻殷勤。
樂芙視線隐晦地看過趙允钲、趙允銘、趙允鈞,兄弟三人,數她家男人笨嘴笨舌不會讨人歡心。
她憋了一口氣。
花半個時辰接待了親家,再過一個時辰要到飯點,一路車馬疾行,趙老夫人身子骨扛不住,趙師爺攜手發妻回房休息。
他們一走,趙家二房、三房沒理由再呆下去。
正堂只剩下自己的女兒、女婿。
趙允钲自幼被他爹管得拘束,怕人,尤其怕能做他長輩的那些人。
“岳、岳父,岳母,小婿……”
“你給我坐下!”
樂地主發了話,趙允钲屁股和黏在座椅似的,撕也撕不下來。
樂夫人嗔他吓壞二女婿,樂地主看見他就頭疼,但這人又是二女兒的夫,這麽一想,他更頭疼了。
“你這樣,怎麽能挑起家來?”
“是,是……岳父言之有理……”
趙允钲抓着衣角,誠惶誠恐。
大将軍給樂家下聘的當晚,爹爹便對他耳提面命一番,警告他要籠絡住芙兒的心。
其實他不說,趙允钲也不敢欺負孩子娘,說狠了,聽的次數多了,以至于夫妻二人相處,沒她準許,房事上他都不敢主動,膽戰心驚地過了好幾天。
來到岳父家,又被岳父訓了,他額頭冒汗,還是樂夫人看不下去,掏出帕子給二女兒,樂芙一臉無奈地替他擦拭。
“慌什麽?我爹又不和你爹一般,他是真心疼你,才要替你着急。”
要她說,她公公的教子方式簡直有問題。同樣都是兒子,趙允銘、趙允鈞他可不這樣對待。趙家重嫡輕庶,所謂的“重”,是越重視,越要嚴苛,容不得有一絲不完美。
托了他的福,趙允钲不僅是二十四孝兒子,還是二十四孝夫君。
“你們先下下去,去找玖玖聊天,我和允钲說說話。”
趙允钲害怕地看看老泰山,又依依不舍地目送夫人和她娘親走開,他正襟危坐,沒多會,被老泰山拍了一巴掌。
“好女婿,你別怕啊!”
“……”
更怕了怎麽辦?
.
帶孩子玩的任務交到秋秋手裏,樂玖遞茶給她二姐。
母女三人同坐一屋,沒了閑雜人等,樂芙說話沒顧忌:“玖玖,這門婚事,你怎麽想的?”
她擔心大将軍以權勢壓人,逼得她家不得不從。
樂玖笑道:“我當然是願意的呀。楊姐姐那麽好,二姐姐見到她就明白了。”
樂夫人也在一旁誇好。
樂芙放下心來:“那就行。”
“那姐姐再生個孩子,過繼給你,怎麽樣?”
“啊?”
看她們一臉驚訝,樂芙思忖幾息,也覺得這話說得唐突,她一巴掌打在大腿:“阿娘,玖玖,你們別多想,我這不想着妹妹嫁了人,晚年沒孩子傍身……”
她好像是越說越錯。說到最後把自己說迷糊了。
褚英默默搖頭,笑她閨女看着聰明,其實不大聰明。
這樣的話,哪能脫口而出?
上趕着的好意,哪怕是親姐妹,有時候也難免被猜忌。
好在樂玖單純裏有那麽兩分通透,不會用不好的意念想她二姐,聞言眼角眉梢盡是感動:“那也太辛苦二姐姐了,且不說我和楊姐姐并不想要孩子,骨肉親情,哪能說舍就舍?你同意,趙家不見得同意。”
“你錯了,趙家只會比我更同意。”
“……”
母女三人面面相觑,樂玖慌了一下,連連擺手:“不不不,我不要養孩子,太可怕了!”
楊姐姐寵她一人就夠了。
“好罷。”
看她真不想要,樂芙去了樁心事。
她提前問過這事,等公公再想起來還有這麽一出操作時,她就一口回絕他——不是自己不努力為趙家前程着想,是玖玖不想。
大将軍夫人的話,總比她樂芙的話管用。
“二姐姐,你在趙家過得不好嗎?”
樂芙笑容微滞:“怎麽,怎麽這麽說?”
“直覺。”
直覺告訴她,二姐姐不是很自由。
樂玖滿眼心疼。
樂夫人神色一凜:“芙兒,你妹妹說的對不對?”
在親娘妹妹的溫情注視下,樂芙眼圈紅了:“不,允钲待我很好,家裏是我說了算。”
只不過出了那道門牆,上頭還有公婆幹涉。
比不得在家時自由,可比起受公婆磋磨的兒媳,要好很多。
樂夫人眸色漸深,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
半刻鐘,話題跑到其他地方,姐妹倆有說有笑。
“夫人,大娘子回來了。”
.
樂大娘子不是一個人回來的,還帶了做縣官的夫君。
進門這段路,孫竹禮小心翼翼攙扶着她:“夫人慢點,仔細腳下。”
樂荊一手搭在小腹,盼了好多年的孩子早不來晚不來,偏偏趕在她識破枕邊人真面目的那天來,她眉間浮了淡淡的哀憂。
“夫人……求求夫人了,看在咱們未出生的孩兒……”
“你別說了。”
她不想聽。
樂荊掙開他手,先行一步邁過門。
到了樂家,孫竹禮不敢發作,急忙追上前護在她後腰。
正堂。
樂地主和二女婿說完話有一會兒,不知說什麽緩解尴尬的趙允钲忽聽外面有人喊,頓時來了精神:“岳父,小婿出去看看!”
“去罷去罷。”
樂鎮東眼底帶笑。
他這個二女婿,又笨有慫,活在他爹趙師爺的強權陰影下,心卻是好的。一沒扭曲,二不變态,挺好的了。
和他大女婿比起來,顯得過分可愛了。
“岳父!大姐和大姐夫回來了!”
“……”
樂鎮東嘶了一聲:“來得正好!”
母女三人恰好在正堂門口與孫竹禮夫婦相遇。
進了門,樂荊倒頭便拜,眼含熱淚:“爹!娘!四妹!”
豆大的淚珠砸在地上,樂芙見勢不妙,拉着夫君溜走。
謝天謝地。
趙允钲早想溜了。
二人溜回房,他問:“大姐哭什麽?好像受了極大的委屈。”
樂芙瞥他:“你也看見了?”
“我又沒瞎……”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好嘛。
“大姐臉上塗了好多脂粉,沒有你一半好看。”
樂芙笑了:“以後不要再和大姐夫來往了,省得學壞。”
趙允钲老實點頭,末了道:“他又看不起我。”
“我看得起你不就行了?”
一句話,趙大公子轉憂為喜:“那成!”
他們夫妻倆躲屋裏你侬我侬,豐收堂,樂大娘子哭得梨花帶雨,孫竹禮端端正正跪在那,一言不發。
“是女兒豬油蒙了心怪罪爹娘偏心,也是我不是好人心錯怪妹妹了四妹妹,爹娘罰我,四妹罵我,樂荊斷無怨言。姓孫的不做人,敢做那樣的事,我……我……”
她臉色蒼白,再多的脂粉也掩飾不住一臉的憔悴,樂夫人看得心尖發疼:“荊兒。”
“阿娘,我們兩口子給你們磕頭了!”
她一頭磕在地上,她磕幾個,孫竹禮也得磕幾個。
腦門很快紅腫,見血,樂地主看着呆住的妻女,急得一把撈起大女兒:“別磕了,別磕了!傻孩子,疼不疼啊!”
他固然氣長女一心只有那個道貌岸然的臭男人,但……
她肯回來悔過,臭男人犯的錯,憑什麽要他女兒要死要活地受累
他一腳踹在孫竹禮胸膛,孫大人不敢反抗地摔了個四腳朝天,後又爬起來:“岳父岳母恕罪,這都是意外,是小婿喝醉了酒,看錯了人,好在沒釀成大罪……”
樂夫人驟然擡頭盯着他,又看門外有丫鬟守着,這話落不進外人耳裏,她語氣生寒:“你自己不想活了,也要毀我女兒清譽麽?”
“不!不不不,小婿不敢!還請岳父岳母原諒小婿!”
他不停磕頭。
血水沿着額角淌下來。
樂荊見了又是一陣犯嘔。
“荊兒!”樂夫人驚道:“你這是……”
樂荊凄然一笑:“女兒已有兩月身孕……”
所以孫竹禮……她要保他。
她的女兒不能生下來沒有爹。
萬一……萬一夫君就此改好了呢?
她抱着可憐的幻想,不顧娘親反對,跪在四妹妹腳邊,屈辱、愧疚,連自己也瞧不起自己,她聲音細弱:“玖玖,你饒他這一回罷,當是做姐姐的求你了。”
她俯身叩地。
樂玖踉跄地倒退一步:“你、你知道他做了什麽嗎?”
那才不是意外!
他真的想欺負她!
這會想起來樂玖還有些惡心,怎麽會有那麽醜陋的東西?
“玖玖,求你了……我不能、不能沒有他……”
樂父樂母為難地杵在原地,手心手背都是肉,樂荊還這副模樣,受不得刺激……
樂玖看向阿娘。
阿娘狼狽地躲開她的視線。
這是什麽意思,樂玖大概懂了。
“好……大姐姐,你起來罷。”
一瞬間,她好似喘不過氣,好想她的楊姐姐。
“玖玖!”
樂夫人就要去追
被樂地主攔下。
卻是他們的大女兒又暈倒了。
“讓她冷靜冷靜罷。”
“荊兒!荊兒!”孫竹禮抱着懷裏的女人張皇失措。
也不知是裝出來的神情,還是挂心她肚子裏的骨肉。
樂鎮東厭惡地收回一瞥。
呸!
什麽東西!
害得她們姐妹關系僵硬,又傷了玖玖的心。
該死!
樂荊被下人送回後院,樂家請了大夫。
确認大女兒肚子裏的那一胎還算穩當,樂夫人叩開小女兒的房門。
“玖玖,快來,阿娘給你做了甜水湯。”
樂玖坐在窗前不應,小臉氣鼓鼓的。
樂夫人陪着笑臉端湯水送到她手邊:“嘗一口?不想動啊,那阿娘喂你?”
慣用的哄小孩的法子,樂玖一個沒憋住,賭氣道:“好Hela煩好煩好煩!大姐姐為何還要信他?”
“或許,因為她要做母親了。”樂夫人坐在女兒身邊,捏着瓷勺喂女兒甜湯:“女兒做了母親,心腸就軟。你知道的,她盼這個孩子盼了七八年。說起來也有爹娘沒教好她的緣故,管她太嚴,結果教出一個勤勤懇懇容易上當受騙的小傻子。孫竹禮長得好,有功名,當初他差人來家裏提親,我和你爹都認為很不錯,是書生,大小都是官,能給你大姐好的生活。”
誰料……
知人知面不知心。
“你大姐是那種從一而終的女人……”
褚英也想不通,她這樣的性子,怎麽教出來的女兒,是塊愚木。
“她小時候對你可好了。你那會小,不記得,你三歲那年,樂樹生搶你的甜米糕吃,你大姐摁他在地上打,她玲芳嬸來了都不管用。照樣打,非要他吃了你的都得吐出來,一點便宜也不給他留。”
長着長着,說不清是長好了長偏了。
“都怪孫竹禮,大姐嫁人後,都和咱們不親了。”
保不齊是他天天吹枕頭風,教一家子骨肉離了心,只能仰仗他這個人面獸心的畜生。
“那你還氣不?”
“我氣有什麽用?大姐姐懷了,她都跪下了,難道我還能說,我不原諒,帶着你的狗男人給我滾罷。我說這話,娘第一個要打我。”
“……”
樂夫人嗔她促狹。
“找機會,我得和大姐姐聊聊。但願這回她能聽進去。”
樂玖唉聲嘆氣,又惹來親娘一個腦瓜崩。
“別嘆了,馬上要做新娘子了。”
“就嘆就嘆!反正楊姐姐不會嫌棄我!”
婚事在即,只剩在外面飄着的樂三娘子沒回來,樂荊、樂芙都攜家帶口地回來給妹妹送嫁,添壓箱禮。
樂大娘子理虧,除了和孫竹禮一起送的二十臺壓箱禮,還将多年存下來的金元寶、銀元寶融了,打了幾套金銀首飾。另從自己嫁妝裏撥出一半來,送出三間點心鋪子,算是她的一點心意。
樂二娘子送了一本親手寫的管家經,全是她不外傳的管家經驗。省得進了将軍府,妹妹諸事不懂,教人看輕。至于壓箱禮,趙家這回很是大方,幾房的禮放一塊兒,湊了五十八臺,每臺箱子都戴了大紅花,看着格外喜慶。
加上樂家父母給的,楊念先前送的,樂玖光嫁妝就裝滿二百七十八臺。全太央郡都是獨一份。
五月初八,迎親隊伍吹吹打打地走過來。
樂玖穿着禦賜的金紅嫁衣,頭戴鳳冠,一身裝扮,華麗到迷人眼。
為她上妝的是宮裏的妝娘,中宮娘娘身邊的人。
給了樂玖極大的尊榮。
宮裏來人,手法确實和下縣不同,說是出神入化都不為過。
樂小娘子一張臉蛋兒本就細嫩絕美,經她上手,更添三分貴氣、三分仙氣,親娘見了都不敢再和往日一般彈她腦瓜崩。
美慘了。
一屋子人見了樂玖,驚得失去言語。
美衣華服,流光滿身,胭脂敷面,唇不點而紅。
尺寸貼合的嫁衣,更襯得樂玖腰肢纖細。
尤其她有一雙清澈見底的眼睛,所有的細膩柔情,欲說還羞都藏在那裏頭,誰看了不得感嘆大将軍好豔福?
衆人猶在發愣,姻緣司的副司主擔起喜婆的職分——“迎親隊伍來了!新娘子可妥當?”
樂玖文文靜靜地看過去。
副司主目光閃過驚豔。
這也太妥當了。
長樂村嫁女不流行哭嫁,樂夫人忍着眼底的淚花握住女兒的手:“念念和我說了,花轎裏放了好些零嘴,你餓了記着吃。”
樂玖害羞低眉:“嗯。女兒曉得。”
“玖玖!”
樂夫人又喊。
樂玖指尖捏着紅蓋頭的穗子,燦笑:“阿娘想我了,就去河對面看我,或者我來看你們。也就幾步路的事兒。”
一句話,沖散送嫁的傷感。
屋裏頭的人忍俊不禁。
是啊。
嫁去河對面。
和在家門口有何區別?
樂大娘子羨慕地看着妹妹。
樂二娘子性情爽朗:“快快快,阿娘,別再看了,小心誤了吉時!”
樂夫人趕緊撒手。
依着規矩,家中女子出嫁,要有兄長背出門,以示娘家有人撐腰。
樂家卻不管這許多。
沒去請樂樹生這個當堂兄的。
而是樂大娘子、娘二娘子,一左一右攙扶在樂玖胳膊。
“大姐姐,我不怪你了,你也別再怪自己。”
樂荊眼中帶淚:“好,玖玖,你要快樂幸福。”
“會的。”
樂玖搭着兩位姐姐的手,踩着高兩寸的特制繡花鞋,走得穩穩當當。
為了今日的從容不迫,她私下練習好多天。
因她是高嫁,嫁得越高,越要踩得高。
走得越穩,代表婚後日子過得越紅火。
誰不想要好了?
在大盛朝,皇後入宮那天,頂天也就踩三寸高。
一個農家女,出嫁能踩着兩寸的厚鞋底,很了不起了。
誰見了都得誇有本事,有運道。
“新娘子出來了!”
楊念穿着廣袖婚服等得望眼欲穿,看見人出來,她迫不及待地迎上前,惹來周圍人善意的取笑。
“大将軍急了!”
可不就是急了嗎?
楊念等這一天等好久了,度日如年。
樂荊為長姐,鄭重地将妹妹的手交到她掌心:“百年好合。”
“多謝大姐姐,二姐姐。”
她為人有禮,斯文秀氣,一身方便上馬下馬的喜服,襯得她面如白玉,眉目如星,通體的不凡氣質,一看就知道是和她們不一樣的存在,更飒爽,更威風,自由如風。
玖玖找了個好伴兒。
樂大娘子、樂二娘子識趣地退到一邊。
樂老爺、樂夫人站在門前臺階送女兒出嫁。
孫竹禮、趙允钲肩背挺直地守着自家夫人。
“玖玖?”
樂玖捏捏她指尖,權作回應。
楊念放下心來。
雖然料到樂家不會拿旁人冒充新娘子,玖玖更不會逃婚,但架不住大将軍無聊了愛看亂七八糟的話本。
成功将新娘子送入花轎,楊念臉上滿是意氣風發:“岳父岳母,小婿先行告辭了!”
樂夫人朝她揮揮手。
樂老爺背過身,哭得如河水決堤。
一邊哭一邊想,好了,今日一過,不僅長樂村、平安鎮,整座縣的人都要曉得他是個哭包了。
誰讓他是大将軍的丈人呢。
人怕出名豬怕壯。
樂鎮東哭得喘不過氣。
他養了十八年的乖女,這就成別人家的人了。
換誰誰不哭啊。
他忙着抹眼淚。
楊念帥氣上馬:“啓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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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還是這麽愛哭。”
樂三娘子藏身樹上,看着妹妹所坐的花轎繞長樂村行。
“你不是要參加她的婚宴?怎麽不露面?”
“突然不想露面了。你看,她們多開心。”
大嶺主視線在哭得快暈過去的樂老爺臉上看了好一會兒,咽下那句“你爹真乃一奇人”的大逆不道的話,附和道:“是很開心。你爹娘肯定很想你。”
樂老爺嫁女兒都能哭成這樣,不可能只愛幺女,不愛其他三個女兒。
樂夫人看着在笑,實際眼淚也在眼眶打轉。
“你後悔了嗎?”
“不後悔。”
“那就去吃酒席罷。陌生人都能去,沒道理你這當姐姐的不能去。”
長樂村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迎親的隊伍一路吹吹打打,住在長榮街北的樂樹生死死盯着某一方向,眼睛赤紅。
該死。
該死!
他是樂家唯一的男丁,樂玖出嫁,理當請他背出門!
他是她堂兄!親的!
就連趙家二房、三房都能來攀親戚,他是她親堂兄啊!他知錯了,還不行嗎?
樂樹生恨樂家不給他留活路,沒防備後面撲過來的醉漢。
樂鎮南一巴掌扇在兒子後腦:“打死你,打死你,小畜生,喪門星!都是因為你,要不然,要不然我就是大将軍的叔丈公!怪你!都怪你!生兒子有什麽好?生女兒,樂鎮東都雞犬升天了……”
沒女人在家的小破院,父子不顧形象地扭打在一塊兒。
你給我一巴掌,我給你一拳。
怎一個熱鬧、荒唐。
迎親的花轎圍着長樂村轉了足足六圈,搖搖晃晃裏,樂玖摸出放在木匣的各樣零嘴,先填填五髒廟,又不敢多吃,省得到時候顯小肚子。
日落黃昏,為蒼茫大地覆上一層金色的光。
花轎落地,一段紅綢塞在樂玖掌心。
“玖玖,慢點。”
樂玖順着她牽引的力道邁出轎門。
樂三娘子戴了一張假面混在人群,巴望這會來一陣風,掀開大紅蓋頭,讓她看看幾年不見的小阿玖。
在人參嶺,她每天都會想家人。
爹有娘陪伴,娘有爹供她欺負。
大姐有大姐夫,二姐有二姐夫,唯獨玖玖,這些年孤孤單單。樂玖是家裏的老幺,在阿娘肚子裏時得到一家人的嬌寵。
呱呱墜地,就是家裏的小公主。
嬌氣得不行。
姐妹三人,都有嫉妒她的時候,也都找機會捉弄過她。
但樂玖根本意識不到遭了幾位姐姐的欺。
意識到了,也不會記仇。
她天真,爛漫,喜歡誰勢必會掏心掏肺,傻乎乎地對人家好。
樂瓊上前兩步。
霎時春風乍起。
蓋頭的一角飛起來。
不等樂玖手忙腳亂地去捂,楊念細心地替她遮好。
樂瓊看見了。
她的妹妹長大了。
新人進門,拜堂成親。
成親之前,遠道而來的帝師命人送上陛下親筆所書的匾額——【天作奇緣】。
為給大将軍捧場,盛帝特準一批官員出京,來參加大将軍的婚禮。
氣氛熱絡,恰好吉時已至。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樂玖跪拜過居于上位的兩道牌位,又拜雙親。
樂老爺衣服換了一套,喜慶氣派,捏着帕子努力憋住眼淚,樂夫人欣慰笑開。
“妻妻對拜——”
“送入洞房!”
回喜房的那段路,樂玖腿都是軟的,不敢相信就這麽嫁給了楊姐姐。
“大将軍夫人,請跟奴婢來。”
大将軍夫人……
樂玖醒過神,不敢再發呆,副司主領她回了喜房,楊念匆匆來過一場,兩人沒功夫說上幾句話,大将軍又要忙着出去宴客。
今天來的好多都是京都有權勢的同僚。
惱羞成怒地把人趕出去,樂玖又有些後悔。
丫鬟秋秋陪在她身邊:“小姐,嗑瓜子嗎?”
副司主:“……”
新娘子:“……”
秋秋放下想嗑瓜子的手,問:“那吃瓜果嗎?忙了好久,潤潤喉也行。”
樂玖搖頭。
她擔心吃瓜會弄花她的唇脂。
今天她打扮的可好看了。
到時要給楊姐姐看。
不能提前毀了。
不僅不敢吃瓜果,水她也不敢喝,免得要去如廁。
“恭喜大将軍!”
“恭喜大将軍!!”
楊念一路走過,一路敬酒,二姐夫趙允钲實心眼地幫她擋酒,也不怕得罪人。
孫竹禮混在人群借着“大姐夫”的身份,在一衆高官裏混得如魚得水。
大喜的日子,楊念掠過他,不想讓他毀了自己好好的心情。
總有清算之日。
以為她不耳聾眼瞎麽?
玖玖不追究,不代表她會輕拿輕放。
樂荊肚子裏有孩子,孩子生下來,不見得要姓孫,姓樂就很好。
一生快樂。
兵将們難得有機會灌大将軍酒,一個個鬧得歡。只一個趙允钲可擋不住那麽多酒鬼。楊念還沒醉,二姐夫先醉趴過去。
“見好就收,不要欺負老實人。”
老實人趴在桌子底下,舉杯:“喝,喝……”
楊平大笑。
還喝呢!
“大将軍,祝大将軍心想事成,雌風大振!”
楊念愛兵如子,底下的兵也敢和她鬧。
衆人哈哈大笑。
沒留意他們手段鐵血的大将軍,耳根悄悄竄上一抹紅。
人逢快事,當浮一大白!
孫竹禮有心幫“妹婿”擋酒,可也不是誰都有擋酒資格的?
楊念不動聲色攔下他。
有心人漸漸品出兩分深意,看着孫縣令的表情有了那麽點明晃晃的輕蔑。
大将軍都不給“大姐夫”面子,一個七品縣令,在座的哪個不比他官高?
虧了先前聽了這厮的話,還以為他這“大姐夫”多有分量?
不外如是。
孫竹禮忍氣吞聲,憋得臉漲成豬肝色。
楊念舉杯同衆人談笑風生,她臉生得嫩,卻沒一人敢小觑她。
這次若非皇後突發風寒,陛下不來,太子也要來的。
陛下有多信重楊大将軍,看他至今還遺憾楊念不是他皇家婿就可見一斑。
官民同席,平安縣的百姓狠狠開了眼界。
對大将軍的權勢聲望又有了全新的了解。
莫村長陡然見了好多官,心情不平靜地端着小酒杯,心想:這麽大的場面,三房父子卻來不了,這得氣成啥樣?
樂鎮東平時看着心軟,愛哭哭啼啼,大事上一點也不含糊。當真不請親弟弟一家來吃席。
他轉念又想:也是,請他們來做什麽?丢人現眼嗎?
過了今晚,樂小娘子可是名副其實的大将軍夫人了。
門外,來鬧事的樂鎮南父子來不及聲張,便被守門的兵士打暈。
大将軍說了,天王老子來也不能壞她的大喜事。見到賊眉鼠眼的人一律拿下。
嘿!
還真有想不開的。
兵士拖着父子倆的腿扔到巷角。
夜色降臨,諸賓客散。
樂家夫婦、樂二娘子指揮着人收拾殘局。
趙允钲醉得分不清東南西北,抱着桌子腿喊“夫人”,氣笑樂芙。
樂荊有孕在身,早早回去歇着。
孫竹禮今天左右逢源沒得着半點便宜,進門,臉色不善:“你和四妹怎麽說的?”
樂大娘子動作一頓:“你在興師問罪嗎?”
孫大人暗地裏罵了聲娘,是了,他這個大姐夫不值錢,人家這大姐姐可金貴着呢。
他咽下那口惡氣,陪笑道:“哪能?夫人,你小心咱們肚子裏的孩子。”
他是男人,哪能不要面子?但楊念,是一點面子也不給他。
娶的都是樂家女,也不知在傲什麽!
“算了。我身子不便,今晚咱們分房睡。”樂大娘子道。
“分房睡?我不同意!”
樂二娘子一腳踹開門:“不同意也得同意!我大姐是你能折辱的?!”
孫竹禮被樂芙帶來的人請出去,樂荊冷眼看着,心道:是真的不一樣了。
夫君不一樣了。
芙兒也不一樣了。
追其根本,是她們有了底氣。
她們的小妹,是大将軍夫人啊。
.
門吱呀一聲響起。
樂玖捏緊手裏的帕子。
楊念擡起胳膊聞聞身上的酒氣,不好意思湊太近:“夫人。”
“念姐姐。”
她聲音比黃鹂的鳴聲還好聽,楊念如癡如醉,忘了自己一身酒味兒,拿起玉盤裏的喜秤,屏住呼吸挑開眼前的紅蓋頭。
萬千光華剎那湧出,照亮她寂寞許久的心田。
她沒有說“美”,那雙眼睛卻無時無刻不在誇贊樂玖的美貌。
樂玖如願見到她。
和秋秋說的不一樣,眼前人穿着的是同她身上這套很相似的金紅嫁衣,身姿窈窕,女兒身段勾勒得出奇惑人。
一想到她穿得這般好看與她拜堂,又在一衆賓客裏走來走去,樂玖忍不住吃味。
楊念撈過金剪溫柔剪去兩人的一縷發,結發同心,恩愛不移。
又端起合卺酒。
燭光下,樂玖一顆心要被她看得迷醉,唇瓣微張,玉臂輕纏,苦酒入喉,慢慢泛出甜。
心裏甜。
副司主不知何時領着屋裏的丫鬟們退去。
樂玖雙臂環住心上人脖子:“好渴,想泡澡,肚子也好餓。”
楊念終于可以毫無負擔地摟着她,掌心不住摩挲她那段小蠻腰:“都準備好了,先吃飯還是先泡澡?”
“能一起進行嗎?”
她眼神粘人,紅唇看着就想讓人不管不顧地吻上去。
“那去孟春池。”
樂小娘子一臉壞笑:“楊姐姐,這名字不會是你起的罷?”
夢春夢春。
反過來不恰好是春.夢?
楊念臊着臉應了:“某天夜裏夢到你,醒來命人建了這池子。”
“夢見我什麽?”
“不能說,現在不能說。”
“小氣。”
楊念抱起她來往外走,院裏的女管家得了大将軍的吩咐,立馬去做事。
孟春池。
樂玖恍然大悟:“是這個孟,我還以為……”
她捶了楊念一下:“你故意看我笑話對不對?”
楊念偷笑:“起初的确是那個夢,這不,為求文雅……”
總不能直接告訴所有人,她想小娘子想得要瘋了,夢裏都是不正經的。
孟春池很大,池中心有水床、池邊搭玉案,各色菜肴呈上去,丫鬟們魚貫而出。
樂玖餓了一天,偏要人喂。
三葷三素三點心,配一盞清酒,兩人吃了八分飽。
肚子裏有食物,人才算活了過來。
金玲一震,立時有下人進來撤走碗碟,又有人送來換洗的新衣。
樂玖看得小臉微紅。
孟春池靜悄悄,獨剩她二人,金繡的大紅嫁衣褪到腳踝,樂小娘子着了中衣下水,楊念緊随其後。
自身後被人摟住,樂玖嬌軀一顫,呼吸急促:“楊姐姐……”
“玖玖……”
楊念取下她發間金簪,幾下撥弄,便見如瀑長發如水傾瀉。
樂玖不敢動,感覺有手撥開她後頸發絲,有細細密密的吻落在上面,她閉上眼,用心感受。
大紅色精致的纏枝牡丹胸衣漂浮在水面,浸了水,好似一簇簇紅花開在那。
樂小娘子低低地叫了一聲,雙臂抱懷,羞澀地想躲起來。
楊念盯着自己的手,忍着羞窘撓撓額頭:“我、我不是故意的……”
其實是故意的也無妨,只是……只是樂玖這會還放不開。
她背對楊念,自個緩了好半晌,回頭,見她的念念委委屈屈地觑着她,嬌笑着游過去,抱她手臂:“念念姐姐?”
楊念莞爾,非常好哄,卻不敢再像之前那樣冒失。
鎮北大将軍是個做事目的性極強的人,否則不會幾年間晉升正一品,成為大盛朝炙手可熱的重臣。
她彎了彎眉,一臉無害,摟着自家小娘子:“還記得我和你說的那個夢嗎?”
“記得。”
樂玖小臉紅紅,耳朵支棱起,心甘情願受了她的蠱.惑。
孟春池水化作溫軟紅塵鄉,魚兒潛入水,喘不過氣,游上來,撲騰撲騰,濺開一朵朵水花。
水霧氤氲裏,見擁雪成峰,玉潤珠圓,見美人嬌色,嫣然勝春。
樂小娘子害臊地撩過發絲,須臾,耐不住小性,細長無力的腿踩在大将軍肩膀,粉嫩的小腳丫微微蜷縮。
大将軍鬼使神差指尖輕碰她腳心。
樂玖眼波一蕩,輕聲曼語:“念念,癢。”
作者有話說:
萬字章,好耶!(貓貓叉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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