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群居者

第12章 群居者

見到林三疊之後,樓的心情一直處于十分愉悅的狀态,即使烏鴉缪說她氣質不如林三疊,但對于有着強大自信的她來說,這只不過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問題。

說不定等她跟林三疊一樣25歲了,就擁有那什麽“破瓷瓶”氣質呢?

雖然她已經在各個塔中世界以各種常人無法想象的方式度過了無數個超過25歲的時間,但派說了,女孩子要永遠保持年輕的心态。

所以樓堅信,只要外表還是23歲,那就是真的23歲。

烏鴉缪無語地跟随在她身後,看着戴着一頂黃色漁夫帽的樓,幾乎是一路踩着歡快節拍回到黑山羊城寨的,她手裏提着送給王麗柔跟他的養子王小艇的禮物,兩只手輕擺,沒心沒肺地跟個傻子似得。

如傳聞所說,樓不管去到哪個塔中世界,都會把自己的住所安置在最混亂,最肮髒,最貧困的地方。

而這并不是基于什麽謀略與思量,純粹就是她個人的喜好。

烏鴉缪看着現在只隔着一條馬路的黑山羊城寨,深深地嘆了口氣。

如果可以的話,它想住在景色優美,建築幹淨整潔的環境了,而不是危險又混亂的貧民窟,它在黑山羊城寨的第一天,就差點被幾個熊孩子抓住拔毛。

這座如同中心城病變腫瘤一般的城寨不知是何時開始形成的,它位于利維坦中心城的西南部,背靠所有利維坦罪人聞之色變的失序之地。

據聞它一開始只是中心城邊緣的一個小村落,但90年前,随着工業發展,無數鄉下人湧進中心城打工,造成了房屋短缺,因為這裏所處的地點便利,價格便宜,附近就有商業街跟火車站,許多剛來中心城的打工者毫無疑問地選擇了這裏作為落腳點,這裏開始臨時搭建起了一些簡陋的木屋,鐵皮屋,并随着人口

漸多而開始向周圍擴展。

這些簡陋的住所,在當地的執政者眼中,自然是違章建築,但考慮到有無數進城打工的人湧入,如果強硬拆掉,只會讓情況更糟,所以當時的執政者決定暫時不作拆遷,而是對這裏實施嚴格的規定,加以管理。

這裏的鐵皮屋木屋等建築被逐步拆掉,改建了七、八層高的樓房,只是即使這樣,房屋的數量依舊不夠,而改建一半時,中心城上層執政者跟自稱是失序之地的管理者就這塊地方的歸屬産生了分歧。

由于某些事後已無從稽考的原因,當時的中心城上層執政者認為應該将城寨範圍內的房屋建築發展扼殺于萌芽狀态,他們開始進行清拆當地的違規房屋建築,改建成規整的樓房,但很快,失序之地管理者的人發布了條款宣稱,城寨是管轄權屬于失序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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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序之地是個奇特的地方,對應這個塔中世界奇葩的政治制度,這裏的《利維坦公民法典》雖然極為嚴苛,但卻沒有死刑,所有超過刑法衡量的罪犯都将被流放到失序之地,因為那裏廣袤無垠,并且據聞有某種吞噬罪人的怪物,那些被審判過的罪人将永生都無法離開失序之地。

這種權力是最初的那版法典規定的,無法更改,必須交給失序之地來執行。

這就導致了失序之地擁有了不應有的權力,因為罪人們一旦進入失序之地,就由裏面的高位者管理,那裏如同是另外一個國,罪惡之國。

在利維坦的相關地理書籍記錄中,利維坦是一片四周包圍着海洋的孤島,曾有航海家從利維坦邊緣的海岸出發,繞了一圈,最終到達的是地方是失序之地,不管怎麽走,穿過那一片包圍利維坦的海洋,到達的都是失序之地,可想而知,失序之地有多大。

因為失序之地是流放罪大惡極的犯人的地方,所以有人把除失序之地之外,遵守《利維坦公民法典》的地方稱為守序之國,利維坦就好像是一個太極圖,被分為一黑一白兩個地方,黑是失序之地,白是以中心城為代表的守序之國。

失序之地出的條款,中心城的上層執政者當然不會接受,因為有關失序之地并沒有法律上承認的管理者,一直以來,都是一些流放之人跟自己進入失序之地生活的無罪之人組成的自治組織。

按照法典的規定,屬于失序之地範圍有一部分位于中心城西部密林與山丘,只是因為黑山羊城寨拓展太快,很多建築就是倚靠着密林邊緣建起來的,深入到了失序之地的管轄區域。

失序之地也因此有了理由跳出來,要求他們對黑山羊城寨有管轄權。

原本中心城上層執政者是可以不理會失序之地的聲明的,但兩院不知為何也摻和了進來,之後才開始就黑山羊城寨的歸屬權與失序之地的自治組織進行談判。

上層發生拉鋸戰,不管是改建還是清拆,都就此擱置了下來,而外鄉人依舊源源不斷地湧入,不止是外鄉人,一些原本居住在失序之地的無罪之人出來之後,也基于某種不可言明的理由,開始進駐這裏,這些人自然不管那麽多,他們只想要有個又便宜又能生存的地方,而後這裏開始有了更多的違章建築。

他們一方面是繼續改建,在原來的基礎上加蓋,一方面利用更多空地,任何能蓋屋的空地,都會以最快的速度湧現出臨時建築,有的業主甚至會在沒打地基的情況下,把七層高的樓房加蓋到十二層,只為能出租更多的房間。

之後不知又經過多少輪的改建,增蓋,這裏逐漸形成了一個龐然大物,像是病變的腫瘤一樣,它不斷擴大,以一種讓人瞠目結舌的程度。

這導致了城寨有些樓房猛一看有些歪斜,似乎随時都會傾塌,只是密集的結構又如蜂巢一般支撐起它們的穩定,這讓整棟城寨變得如同一座立體的暗黑迷宮。

這中間,作為維護公衆秩序的中心城法察院,一方面是必須聽從上層執政者的指派,但一方面又不能得罪與之有密切聯系的失序之地(畢竟是重大犯人流放的地方),他們開始有意放松對黑山羊城寨的管理。

除了少數短暫的特殊時期,法察院警督會如常在城寨巡邏,如果是重大犯罪嫌疑人逃進城寨,會向失序之地與中心城上層申請進城抓捕,其他大部分時候,不做幹預。

這種安排很快走漏了風聲,加上某些前犯罪者,各種非法勾當自此開始瘋狂湧進城寨,這裏成為了罪犯的天堂。

根據烏鴉缪的觀察,這座黑山羊城寨中,至少有有百餘家煙館,十幾二十家妓院,還有賭館,每天都會表演脫依舞的戲院等等各種在犯罪邊緣試探的灰色産業,這裏真的就像是失序之地面對中心城的一個窗口。

一過了馬路,已經十分熟悉城寨地形的樓立刻拐進一條籠罩着朦胧光照的小巷子。

因為不斷的增建,幾乎所有建築都緊貼在一起,房屋發展商自行在樓宇間鑿建通道,密集的結構如蜂巢一般支撐起建築群的穩定,居民自行在各個小道牆體上畫路标,使得這裏如同一座巨型的立體暗黑迷宮,三個月前,她們剛住進這座城寨時,就常常因為這裏縱橫交錯的暗巷和梯間而迷路。

黑山羊城寨經過幾十年的荒莽成長,城寨下層幾乎不見天日,到處都彌漫着潮濕,昏暗,惡臭,只有在樓頂天臺,才能見到藍天,以及各種豎立着的,如同叢林的電線杆。

有條件離開這裏的人,幾乎都不會再考慮回來,不止是因為這裏的生存環境惡劣,像是每天只提供三個小時的自來水,電線盤根錯節,胡亂搭建,有很高的火災隐患,還因為這裏經常是各種不法分子活動的區域,有時在路邊走着,就能看到幾個瘾君子聚在一起。

而且住在這裏的人,意味着被歧視,在外面的人看來,黑山羊城寨是個令人生畏的地方,除了窮人跟犯罪分子,基本不會有人來這裏。

默默跟在樓後面,烏鴉缪在心裏又問候了好幾遍樓那不存在的父母。

她們小隊執行任務的時候,雖然向導擁有指定行動計劃的權利,但大部分的決定權還是以資歷深的那個人為主。

這意味着,即使跟自己合作的哨兵表現得像個瘋子,蠢貨,自己也必須執行她的某些“建議”。

進了暗巷,對這裏的路已經很熟悉的樓迂回深入一棟棟樓房和簡陋的房子,時不時避開頭頂樓上低落下來的不明水滴。

因為租金便宜,城寨裏面有許多工廠與小作坊,又因為這裏房屋鱗次栉比,完全無視了普遍認可的用途分區規劃,公共區域與私人區域混在一起,住宅跟工廠可能就在隔壁,并且共同分享着公共街巷或是梯間,所以樓會不時路過制糖作坊,面粉小工廠,或是看到一群中年婦女在屋檐下圍坐在一張長條桌面前,面前放着一大盆調制好的餡料,正包着準備出售的餃子等。

不過熟悉道路的樓并不打算在城寨的街巷走太久,因為這裏的街道污水橫流,即使現在是晚餐時間,輕易就能聞到各家窗戶,排煙管拍出來的飯菜香味,但其中還混雜着柴火,香煙,糞便,垃圾等等亂七八糟的味道。

樓學着這裏久住的人,另辟蹊徑,一般都會走樓與樓之間的棧道。

這裏的樓房過于緊密,輕易就能找到樓層與天臺,鄰座樓房的相通棧道,在這裏巨大的城寨迷宮網絡裏,不時還會看到開設在棧道拐角的小便利店等,住在高層的住客也不需要下樓,只要出門拐幾圈,就能買到各種生活用品,這是城寨中,樓最喜歡的一個地方之一。

它如同一個高聳立體的迷宮,給她帶來了無窮的樂趣。

她也利用了這一點,在一棟破舊但住客很多的樓層間買了個鋪面作為偵探事務所,承接各種業務,平時她外出的時候,由王麗柔負責。

在七拐八拐之後,樓終于回到了她租用的店鋪,那是一間只開了一個櫃臺窗口的簡陋鋪子,上面用紅底白字的橫匾寫着:烏鴉偵探事務所,下方寫着承接各種合法事務委托,價格合理。

櫃臺窗口旁邊是一扇鐵門,在鐵門的旁邊用紅色字寫着:推拿正骨,測字蔔卦,星象塔羅,專業貼膜。

這句是王麗柔加上去的,也是他的專長,因為他認為在罪惡之城黑山羊城寨辦一個承接合法事務委托基本等于公開宣告我沒有腦子,所以他在順應樓意願的同時,稍微開拓了副業。

事實也證明了,這個副業比樓的偵探事業要賺錢,樓至今開店快三個月,一單生意都沒有,但經常有人來找王麗柔手機貼膜。

樓承諾副業賺到的錢都歸王麗柔自己所有。

此時穿着黑色長裙的王麗柔臉上的胡須已經被他用各種手段清除地幹幹淨淨,雖然皮膚毛孔依舊粗大,但也比第一次見面是清爽了很多,他戴着一頭順滑烏黑的假發,耳垂下戴着兩個塑料鑽石耳墜,化着濃妝,正站在櫃臺後面,低頭玩着手機。

“我回來了!”樓把她買的禮物放在櫃臺上。

“哎呀,你吓死我了,你走路怎麽沒聲音的?”王麗柔一個激靈,掐着嗓子拍胸口,接着連忙跑去給樓開門。=

樓摘下帽子,進到事務所,裏面聽到她聲音的王小艇立刻赤着腳跑出來。

“我給你們買了禮物,今天吃什麽?”事務所并不大,裏面只有60平米左右,但被王麗柔收拾得十分幹淨整潔。

“你昨天不是說想吃豬油拌飯嗎?給你做了,微波爐裏。”王麗柔輕輕關好門,立刻去拆樓放在櫃臺上的禮物。

王小艇迎上來,臉上挂着笑容。

他是一個棄嬰,先天性聾啞,自小就由同樣被家人抛棄的王麗柔養着,随着後者四處流浪,比其他小孩要瘦小許多,近幾天才漸漸看到他的臉上開始有了同齡人的紅潤。

“給你買了游戲機,去看吧,我要吃飯了,今天我要吃兩碗,”樓把肩膀上的背包胡亂丢在一邊,往裏間的餐桌走去,“嗯,三碗也可以。”

“我也要吃!”烏鴉缪大叫了一聲,不過這在王麗柔跟王小艇耳中聽來,不過是一聲古怪的“呱!”

當然,他們同樣會為這只古怪的烏鴉準備晚餐。

作者有話說:

閑話:黑山羊城寨的形象參考已經消失的九龍城寨,這也是我個人特別感興趣的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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