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獨居者
第11章 獨居者
“星眉警官，謝謝你送我回家。”小區樓下，林三疊有些僵硬地向星眉綠道謝。
前幾天她的車被追尾了，最近都沒開車上下班，而這段時間，這個有着罕見姓氏的警官也總是來找自己，說是重啓兩年前的白璇被刺懸案，林三疊表面無從拒絕，心裏卻十分苦惱。
她希望不要有任何人接近自己，也不要有任何人對自己展露好意。
因為那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
這種認知，在她四年前對言葶提出分手并被以激烈的手段拒絕之後，林三疊就認清了。
那時言葶忽然失控，抓着她的頭發，猛地往門框撞去，難以想象一直以來溫柔有禮的言葶會有這麽瘋狂的時候，也難以置信，外表看來嬌小的她，身體裏面會有這麽恐怖的爆發力。
無論如何，打人是不對的。
但林三疊相信，當自己向言葶提出分手的時候，她是懷着要殺死自己的憤怒出手的，從那以後，林三疊不敢再對言葶提分手，第六感告訴她，只要自己膽敢再提一次分手，言葶肯定會親手殺掉自己。
林三疊想過報警，但言葶的社會地位比她高出太多了，她不敢确定，報警之後自己跟家人真的不會受到報複。
也曾想過逃跑，但言葶的控制欲與日俱增，林三疊不知道毫無背景的自己，究竟能逃去哪裏。
利維坦有數億人口，在網絡發達的時代中，對于像言葶這樣的人，要找她林三疊這樣的平民，是件簡單的事情，而且她的家人也不可能跟着她逃亡。
沒人能幫林三疊擺脫這段糟糕的關系。
到了後來，林三疊不再掙紮。
一方面是她對現在的生活還算滿意，她有屬于自己的房子，有代步轎車，有不錯的工作，還有精致而便利的生活條件，這不就是一個平凡人追求的事物麽？
林三疊就是這麽一個庸俗又平凡的人，她并沒有什麽非要實現不可的夢想，她小時候的理想就是成為一個經濟獨立的女性，她現在已經實現了，并且比大部分同齡人要做得更出色，所以她确實難以接受為了逃離言葶而變成一只過街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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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有選擇好生活的權利，不是嗎？
當然，還有另一個重要原因，自從那次被言葶毆打之後，林三疊的眼睛就出現了問題，她看清了這個世界的真相，她越發了解自己的處境。
自己其實無處可逃。
林三疊看到言葶的真面目，那是一個沒有五官并且形狀惡心怪物，而且不只是言葶，周圍許多人，也是面目可憎的怪物，同事，鄰居，客戶……他們有許多已經異變成怪物，而且他們隐藏在人群中，只是受到刺激的時候會出現情緒難以控制的問題。
言葶對于自己的事情，越來越難以保持冷靜，凡是她覺得是在窺探自己的人，都會被她毫不猶豫地清理掉，林三疊一直都知道白璇等人是因為自己才會被害的，但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麽，她弱小又無能，她只能拒絕所有人的接近，跟除了言葶以外的人保持距離。
只是即使這樣，依舊有人因為自己遭殃。
林三
疊有些憂郁地看着眼前還沒異變成怪物的星眉綠，言葶瘋起來，可能連她這個法察院警督也不會放過。
“我還想請你吃飯呢，最近一直麻煩你了。”星眉綠微笑。
“不，沒什麽，白璇的事我了解不多，接下來......”林三疊希望星眉綠離自己遠點。
“接下來可能還有些問題要經常過來找你。”星眉綠接過林三疊的話，她倒要看看，言葶能對自己怎麽樣。
最近越是深入調查林三疊，星眉綠就越覺是眼前這個女人很可憐，雖然目前她的主要工作目标是那個小樓，但星眉綠的正義感也不容許自己對林三疊的遭遇視而不見。
林三疊沉默地點了下頭，轉身回公寓，心裏想着要怎麽跟星眉綠撇清關系，才能讓言葶不發瘋。
之前公司飯堂的幫工尤劍，只是因為每次打飯都朝自己笑，又熱情地給自己推薦菜色，就被言葶處理了。
想到那些因為自己遇害的人，林三疊心裏重重嘆了口氣。
走進小區大樓，林三疊先去一樓的快遞存放櫃子，拿出她網購的垃圾處理專用菌種，此時她的臉上已經沒有什麽表情，拿了快遞後，她走進電梯。
自從林三疊買了房之後，她就把自己的所有心血傾注在這間九十平米的房子上面，這裏是獨屬于林三疊自己的世界。
她喜歡極簡風格，言葶請的室內設計師按照她的喜好，将房子設計成現代極簡灰調。
進門後看到的玄關是用深灰色的光滑地磚鋪成的，側面的灰白牆壁鑲嵌着一面線條簡約的長橢形，純黑邊框鏡子，在鏡子的側面，裝着兩個圓形白色照明燈，只要有人靠近，這兩個感應燈會立刻發出柔和的白光，不但能在主人剛進門時照亮玄關，也能在需要打扮的時候幫忙補光。
鏡子旁邊是洗手間的門，因為設計得極為簡單，這扇門的線條就沉穩筆直得如同是有人在一面平整的牆上用直尺畫了幾條線，門把手跟大門的把手一樣，同樣都是十分有質感的黑色。
平時出門換鞋蹲着不方便，林三疊後來買了一個罩着淺棕色絲絨的圓凳，這并沒有破壞玄關的整體設計感覺，雖然圓凳價格不菲，但還是讓她覺得物有所值。
林三疊很難接受有些人的房子明明一開始設計得很完整，但随着生活的推進，他們開始給房子裏面加上各種沒必要的東西，或是色調不合适的窗簾，或是形狀不符合的家具，讓整個房子變成了一場噩夢。
家裏的門把手，燈具，水龍頭等，林三疊全都選擇了純黑的，窗戶，房門，櫃子，廚房等，大部分的設計也都是黑白灰色調，設計師因為事先了解到這是一位女性的住所，同時也添加了許多柔和的元素，讓整個房子的氛圍變得沉穩而靜谧，後來在言葶的建議下，林三疊又買了一套高級棕色沙發，灰白色抱枕，白色的地毯等，同時她每周都會去花店，買白色的花做為裝飾。
鳶尾花，圓錐石頭花，金魚草，洋牡丹…只要是白色的，她都會嘗試買回家擺放。
只不過即使林三疊賣力用這些看起柔和的東西來布置房子，它依然缺少人的氣息。
因為外面有許多隐藏在人群中的怪物，外出運動的時候，不知什麽時候就會跟那些情緒控制極差的怪物引起糾紛，所以為了盡量避免跟那些怪物接觸到，林三疊買了家用跑步機，一周會運動六到八個小時，有時則是玩運動類型的游戲。
每月家裏會有兩次大掃除，林三疊會仔細把家裏的每個角落用消毒藥水跟抹布打掃數遍，她時常會很沒形象地趴在地上，用擰幹水的濕毛巾，将普通清掃道具無法觸及的縫隙裏擦上一遍又一遍，直到确保沒有任何灰塵瑕疵。
言葶有時會笑她有強迫症，想要讓言葶請清潔鐘點工，只不過林三疊不想這樣，至今到過她這個家的，除了設計師，裝修的施工工人，也就只有言葶了。
林三疊有時會想，這個家就是她，被裝扮得精致，但虛有其表，內在無處不散發着無情與自私。
總而言之，林三疊的生活平靜而無聊，她也沒覺得自己比其他人幸福，當然，她也不覺得自己比其他人不幸。
以前她可能會因為言葶或日複一日的工作覺得壓抑窒息，但現在只要看看各類家具裝潢的網址，就會讓林三疊感到滿足與放松。
這種滿足是由消費帶來的，連性與愛都不能将之代替。
言葶并不知道她在想什麽，只是面對林三疊日益消退的□□，笑着調侃她的欲望已經徹底被消費主義奴役了。
兩人都認同了□□減退對于戀愛了7年的人來說是很正常的事，言葶也因為自己已婚而懼怕“玷污”在她眼中完美無瑕的林三疊。
當她們有機會獨自相處的時候，言葶更喜歡靠在林三疊懷中看電視。
林三疊當然也對于再對言葶親熱這種事敬謝不敏。
林三疊确實被消費主義奴役了，像個守財奴一樣緊緊擁抱她現在便利，舒适，安穩的生活。
躺在沙發上休息了一陣之後，林三疊起身從冰箱中拿出雞蛋，晚餐她通常不會吃太多，言葶希望她能一直保持大學時代的身材，林三疊覺得自己犯不着去跟她争論這些，今天的晚餐她只準備蒸個雞蛋羹。
在等待雞蛋羹的時間，林三疊打開電視的新聞頻道，不知何時開始，這座城市的犯罪率越來越高。
林三疊猜測這也許是那種會讓人變成怪物的疾病開始之後。
但這種病卻好像從來沒見到有人在公共場合提起過，林三疊當然也不會去說。
一是只有她看得到怪物的真面目這種事太過詭異，別人不一定相信，二來是林三疊不想讓自己平靜的生活遭受到任何破壞。
電視正在播放着名女企業家言葶最近又投資了什麽新興産業，林三疊對此不感興趣，她的眼睛看向電視畫面下方的滾屏，上面寫着“東區頓爾希酒店內發現女性屍體”的新聞，這應該是幾天前的新聞了，不過反正林三疊沒看到過。
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林三疊等待新聞播報員播放這則新聞，很快就播放到這段新聞，那名死者的大頭照片出現在電視屏幕中，她看起來很漂亮，不知為什麽會遭受這樣的殘害？
新聞上說，這名女子是被槍殺的，從照片看來，這名死者在拍這張照片的時候并沒有異變成怪物，不知道死的時候有沒有？或者是她變成怪物了，然後殺她的人也是某個情緒控制很差的怪物吧？
林三疊百無聊賴地想着，她的眼睛雖然能看到怪物，但如果拍攝照片時還是人，那她也無法看出對方後來有沒有變成怪物。
看完這則新聞，林三疊的注意力開始不再集中，她背靠着沙發，雙手手指交叉放在腹部上方，眼睛看向灰白色的天花板，想起今天下午在公司茶水間遇到的那個古怪清潔工。
“她為什麽會問我有沒有女朋友？她知道我跟言葶之間的關系？”
“或許她是言葶找過來試探我的？言葶對我的占有欲越來越讓人難以忍受了......”
“不過那個女清潔工居然沒有異變成怪物，如果是言葶的手下，那倒是少見，或許她是新來的？”
林三疊心裏想個不停，她總覺得那個女清潔工的眼睛她在哪裏見過，只是她怎麽也想不起來是在哪裏見過。
“最近見到的怪物數量越來越多了......”
林三疊翻了個身，臉面對着沙發背，盤算着她最近看到的怪物數量。
如果按照她自己所見的估算，現在正常人跟怪物的數量比例大概是7：3
這是個很恐怖的數字，林三疊記得五年前第一次能看到怪物的時候并沒有這麽多，或許那真的是一種疾病，一種能傳染的疾病。
基于這種猜測，林三疊每天都會拿下眼鏡去看鏡子，确認自己有沒有被感染，如果被感染，她可能會選擇自殺，因為她完全無法接受自己會變成那樣惡心醜陋的怪物。
日常有空的時候，林三疊也會用一些隐秘的方法去調查有關怪物的事情，但她本就只是一個無權無勢的平民，能用的手段也不過就是網上查查信息，跟看起來沒有感染的人旁敲側擊地打聽，關注新聞資訊，有關部門的公告等，但無論是什麽手段，都沒發現有任何執政部門提過這件事，網絡上也沒見有人說過。
這讓林三疊再次把不準，難道真的是她的眼睛跟大腦出現問題，實際上并沒有什麽怪物？〓
在這種猜測中，林三疊越發過得小心翼翼。
“嘀嘀——”被定了時的微波爐響起嘀嘀的聲音，打斷了林三疊的思緒，她伸了個懶腰，準備吃晚飯。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1-12-06 12:36:07~2021-12-07 09:41:0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月烏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