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這世界向來是這麽不公平,戚時序想。

不然,其實他可以和韓晔有一個不那麽難堪的初見。

或者,崔旭沒有那麽好的話,就像晚八點定時播出的狗血電視劇裏惡毒的白月光,主角只是被白月光的表象所蒙蔽,在清醒的那一天和另一個主角修成正果,皆大歡喜。

生活不是電影,有的人就是比不上,就算那個人已經死了。

戚時序看着天上的星星閃爍,裏城難得沒下夜雨。

不過,崔旭不是惡毒的炮灰,大概率更可能是他戚時序不是故事裏的主角。

火星在指尖明滅,戚時序像是無知無覺一般沒動,直到煙火燎到了指尖,方才如夢初醒,低頭吸了一口。

煙霧缭繞,煙已經快燃到底,可他卻沒舍得掐,隔着這層煙霧看世界,能把他的不安和難堪多少遮掩一點。

可能是煙霧給的安全感太足,腦海裏思緒混亂,攪得記憶也愈發*動。

戚時序回想起,自己應當是見過崔旭的。

不是韓晔家裏的照片牆裏,也不是他費盡心機可以得到崔旭信息的故人處。

他親眼見過他。

崔旭是個戰地記者,崇尚正義,喜歡冒險,故而陽光又熱烈,讓別人沒辦法不喜歡他。

戚時序艱難地把煙燃到底部灼紅得手指并在一起,感覺到指腹的皮膚有些發皺。

他那時在便利店做兼職,看着一個風塵仆仆的男人扛着架攝像機沖進來,要了包煙,那人的眼睛很亮,亮得讓人無端地覺得啥時候都有希望,他沒忍住多問了句:“這是要去拍什麽嗎?”

那男人也很好,沒覺得他一個小店員管得多,反倒是耐心地解釋,自己是戰地記者,馬上就要去機場。

男人走得匆忙,也只簡單對他說了兩句,可戚時序看了他遠去的背影,看了很久,久到停在店外的車已經沒影了,他才輕聲說了句:“回見。”

他是很後來才恍惚想起那個再未回見的男人就是崔旭。

可他見到韓晔的第一眼起,就認出來了。

崔旭走進店時,韓晔也跟着下了車,倚在車門上等崔旭。

那天陽光很好,韓晔的發被暖色潤着顯得特別好摸,戚時序擡頭看了眼韓晔就記住了他的模樣。

韓晔那時真的很好看。

好看到他把平平無奇甚至是有些黑暗的日子掰開來,也依然能一眼就能看見他們見面的那一天——在瑣碎中剔透得發亮。

他在認識崔旭的第一天,認識了韓晔。

韓晔不太舒服地從後座起來,他還是受不了戚時序頂着“崔旭”的臉對他說“做吧”,他無法拒絕。

韓晔揉了揉還在發脹的太陽穴,視線卻自覺的尋找戚時序的身影。

發現戚時序的外套搭在自己的身上,卻自己穿着單衣站在車外,韓晔突然就變得面無表情。

可能是被說不上來的心疼弄得發暈,又或許是對昨夜的纏綿印象深刻,他打開車門,掰過戚時序的臉來。

“接吻。”

韓晔聽見自己的聲音,壓得很低,很像在發脾氣。

“張嘴。”韓晔繼續道,強硬地讓戚時序覺得自己不順着他自己的下巴可能會被卸了。

于是他順從地張開嘴,和韓晔接吻,眸中溫柔,甚至手還來得及放在韓晔的後腦勺處,防着等下沒什麽輕重會讓韓晔撞到車門。

正在戚時序準備拿回主動權的時候,韓晔不由分說地把他推開,用力地用手擦嘴,目光冰冷,沒有動情。

“你冷到我了。”

韓晔的聲音依舊壓得很低,但戚時序卻覺得對方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麽生氣。

戚時序指腹壓在唇瓣上,唇珠被韓晔吮得發麻,他拉過韓晔推開他的手,垂眸,很認真很認真地把壓在唇瓣上的手指放在韓晔的手心處,語氣很軟:“是暖的。”

韓晔覺得被戚時序拉着的手腕和放在掌心的手指發燙得緊,把自己的心捂得發脹,可明明戚時序發瘋吹了一夜冷風的身體冰得發顫,種種矛盾和複雜交織在一起,以至于他盯着戚時序的臉,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些什麽。

戚時序看着韓晔木在原地,心裏暗嘆了一口氣。

“所以,韓總,我可以吻你了嗎?”

他不知道韓晔反常舉動的含義,不清楚他故作生氣的表現是在心疼他受凍還是又想起了些和崔旭的回憶,不明白自己說“要吻他”會不會拒絕,他不知道拿韓晔如何,一直如此。

這一夜,處理隊沒有來,車在野地裏起伏了一宿,最後安靜地時候,鳥都不見了蹤影。

戚時序是被腰疼弄醒的,深邃的眉眼染上痛色,足夠的遭人憐惜,可只是半晌,戚時序就收回了所有的表情,顯得冷靜而麻木。

他把車周圍的雜草撥弄開,尤其是野花之類的,畢竟韓晔對花粉過敏,不小心碰到就不好了。

戚時序把所有的花清理幹淨的時候,韓晔悠悠轉醒,睡蒙了樣子又乖又奶,不見絲毫霸總氣質。

韓晔一擡眼就看到戚時序手中捧着一大把花,不着痕跡地皺了下眉,又很快回到寡淡的表情,沒開口說話。

戚時序察覺到韓晔視線的那一刻就進入了角色,久彎的腰微滞了下,使戚時序默默換了幾口氣才站穩身形。

他笑得燦爛對着韓晔,卻将下意識收回去的、害怕韓晔沾惹到花粉的手伸了出來,佯裝不知什麽的,眉眼盡是喜色,對韓晔大聲地喊:“早上好啊,韓總,送你的花。”

戚時序覺得自己做的一切毫無意義,可他的意識就像是與行動背離了一般,控制地他只能這麽做,和現實磕得頭破血流,不計任何後果。

戚時序伸出手的姿勢标準又紳士,只是拿花的手有些發顫。

韓晔本想回答他,自己花粉過敏。卻把話在嘴裏轉了幾圈,沒吐出去。

戚時序笑得太好看,可能是色令智昏了吧。

他昏了頭。

韓晔對戚時序伸出讨要的手。

無端地,被拿得好好的花,散落滿地,孢子和花粉順着撞擊的力道揚了起來,有點像小孩子吹的泡沫,在空中脹開的感覺。

戚時序沒有動,他苦笑着,滿腔酸澀哽住喉頭,難受。

很疼,疼得說不出話才對,但他還是聽見了自己的聲音,好像是在道歉。

“不好意思,我沒拿穩......”

戚時序很想看看韓晔此時的表情,是困惑,覺得自己被他耍了,還是依舊是對無關緊要之人的無關緊要之事冷着臉,可他不敢擡頭,他怕擡頭的樣子太刻意,也怕眼中的痛色太明顯。

他可是影帝诶,戚時序從不穿幫。

韓晔絲毫也被花散下去的結局逼得清醒了些,不爽地抿着嘴,覺得自己被戚時序耍了。可是對面的人佝偻着背,并不看他,讓他無端地覺得戚時序此刻有些難受,他把說出的話含在口裏,潛意識地認為接下來他說的那句話很傷人,卻又被沒有邏輯的預兆感弄得啼笑皆非。

他還是要說:“沒事,我本來也沒想接你的花。”

“我花粉過敏。”

所以剛才想接,是被崔旭蠱惑到了,對吧?

戚時序沒有問出口,他看向韓晔的目光依然無比澄澈,就像剛才的小插曲沒有發生過一樣。

他用無聲的口型給韓晔做了回答:我知道。

但是崔旭不知道,可你還是只喜歡他。

韓晔沒再說話,收拾好衣服,坐回了駕駛位。語氣清冷,對着車外依舊愣着,不知道想些什麽的人,說了句:“上車。”

他不知道戚時序想幹些什麽,可是他沒時間去繼續陪他玩。

互惠互利的事情,從來都不複雜。

戚時序挪回車的步子很慢,覺得自己“耕耘”一夜,又摘花避險的事實在是太傻。一是帶着腰傷,做這些太過于勉強,二是韓晔這麽忙的人,在荒郊野嶺呆了一個晚上不算,下車幹什麽。

自作多情,受罪的只有自己。

韓晔擱下聯系別人的手機,看着戚時序緩慢而不自然的動作。

他很少願意花時間去了解別人的習慣,甚至是崔旭,他也有好多事情是最後收拾遺物時才發現的,可他就是能一眼看出戚時序此時的動作和平時的出入。

“你腰疼?”韓晔還是沒忍住,當再一次看到戚時序揉腰的動作時,詢問道。

戚時序眉眼彎彎,卻快速的收起揉腰的手,語氣裏帶着調笑:“是啊,要晔親自按摩才會好呢。”

韓晔眉頭緊鎖,不解地說:“你又在演?”

畢竟當時戚時序聽到崔旭身體不好的時候,确實是有一段時間的“裝病撒嬌”的操作。

戚時序聽到質問時,表情幾不可察地凝固了一下,指甲掐進肉裏,折磨得昨夜手上的傷又多了幾道難堪的紅痕。

眉目依舊帶笑,戚時序撒嬌地語氣不改,言辭暧昧。

“哪有,昨晚我是真的很賣力好不好?”

韓晔近乎困窘地別過頭去,瞪了後視鏡裏的戚時序一眼,沒好意思搭腔。

但聽到戚時序的話,擔憂的心确實是安分了些,暗忖着,論昨晚自己被折騰的程度,戚時序應該是沒什麽事。

戚時序低眸看着自己的手,想着下回要記得給手上個保險,不然按照他這損手的程度,虧得慌。

腰部依然僵硬,戚時序沒敢再揉,倒是為了減肥,幾天沒吃飯的胃率先受不住,在腔體內掙紮起來,疼得近乎痙攣。

韓晔從羞惱的狀态回過神來,盯着戚時序的臉回憶起之前下的決定。

“準備增重吧。”

戚時序疼得顱部神經亂顫,韓晔之前的話卻清晰地和今時今刻重合起來。

“還是胖點像他。”

他被疼痛折磨得無暇想太多,下意識地嗯了一聲。

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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