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入局
第5章入局05
時鳴收斂起這些心思,跟着老板去辦公室,邊走邊問:“那你知道劉茜大概什麽時候交的男朋友嗎?”
老板點點頭:“知道。她們交男朋友必須報備公司。而且她們和男朋友約會見面也都需要申請。”察覺到時鳴倆人的眼神不對,他趕緊解釋,“這不是限制,你們也知道她們掙得就是這份網絡虛拟女友的錢,如果被線下粉絲遇到約會,很影響她們的形象。當時合同都有,她們都是願意接受這些條件的。”
三個人已經坐進了老板的辦公室,繼續聽他解釋:“劉茜并不是主動報備的,是有一次在工位和男朋友視頻被我發現的。我把她叫來細問才知道,他們已經交往快半年了。那時候我很生氣,也罵了她,但她保證不會去線下見面,因為他男朋友在國外,他們每天都是視頻聊天。
當時劉茜每次直播榜一都是固定的人,每晚都能刷到五十萬以上。這對于剛做主播兩年的她來說十分難得,我也不想斷了這個財路。所以沒再追究。
今年五月份之後,劉茜就經常請假,我以為是她因為談戀愛耽誤了事業,多次批評過她,到後來也不準假給她,可她直接翹班,多次曠播,導致粉絲多有不滿。上個月底就是博洋第一次出現女主播郭婷婷被害之後,劉茜忽然又回來天天直播,直到一周前和我請婚假。”
時鳴雙手交合着,聽完問:“榜一固定的這個人是什麽時候開始給劉茜刷禮物的?”
老板仔細回想:“好像去年中秋,這個人沒出現之前,劉茜每晚收益也就十幾萬,這還是流量好的時候,這個人出現之後最高給她刷到過一百多萬。從那之後,只要劉茜開播,這個人就會刷禮物。最主要是,他只給劉茜刷,其餘的直播間從來沒有出現過這個人。”
“一晚上一百萬?”程之逸詫異地問,“那劉茜需要付出的只是,只是唱歌,跳舞,聊天嗎?”
老板頓時愣了,尴尬地看着時鳴。時鳴正撐着扶手,聽到程之逸這句話,笑着扭頭湊近他,低聲說:“沒有這麽問的,阿逸。這是這個行業最避諱的東西。”
程之逸還沉浸在這個“阿逸”的稱呼裏,時鳴已經把他的意思換了個問法:“你們後臺可以看到這個人的信息嗎?”
老板有些難為情,沉默不語。
時鳴摸着自己下颌處的棱角說:“你不說我們也能查得到,我只是懶得查而已。知道你們有規定不能洩露觀衆的隐私,但現在五條人命的關鍵可能都在劉茜身上,希望你能理解。”
老板咬咬牙說了出來:“是吉利集團的董事長賀志榮。”
時鳴恍然大悟地瞪大雙眼:“原來是他,怪不得這麽大方。”
程之逸側首看他,時鳴去拍了拍他放在扶手上的手背,小聲說:“一會兒給你解釋。”說完站起身來和老板告別,“之後可能還免不了見面詢問,多多擔待。”
老板也起身領着人送到門口:“應該的,應該的,以後有什麽事您盡管問。”
時鳴和程之逸并肩走着,覺得壓抑在心頭多日的陰霾在逐漸消散,他有預感,離撥雲見霧的日子不遠了。
走出博洋的大門,又下起了大雨。好在剛剛老板貼心地送了一把傘。對于時鳴而言,貼心的不是傘,是一把,而且傘并不大。
他撐開傘,幾乎是沒等程之逸反應過來,抱着對方的腰把人帶進傘下。猛地靠在時鳴肩頭的時候,程之逸才發現,當年那個輕狂的少年真的長高了。他略微掙紮出這個圈攬的懷抱,并不想在這個時候腦海裏浮現其他。
時鳴心照不宣地放開了他,替他解釋:“賀志榮今年五十多歲了,是出了名的喜歡小姑娘。劉茜年齡小,長相也顯小,估計符合他的喜好吧!”
程之逸點點頭:“那看來劉茜日記裏寫的其他男人,十有八九是這個人。”
“不着急。還沒到驚動他的時候。你不是疑問這些人是不是一模一樣嗎?今天見了之後什麽感覺?”
傘很小,時鳴側着身子說話間,氣息就撲在程之逸的耳邊。他實在捉摸不透這個人是無意的還是故意的。他只能硬着頭皮回答:“今天工位上那些女孩和劉茜确實不像。不過我得回去再研究一下。死者會告訴我們很多東西。”
兩個人說着也到了車前,程之逸如釋重負地坐上車,終于能正常交流了。
時鳴發動着車,沖程之逸挑挑眉:“嗯,又學到了,程老師。”
程之逸是真的很想罵他,剛見面兩個人的矜持,讓他都以為這個家夥這麽多年已經轉性了,誰知骨子裏還是個浪蕩的人。
時鳴太了解這個人了,在他發作的時候,趕緊問:“走吧,先陪我去接晨晨。他見了你一定很喜歡你。”
程之逸不好意思:“還是送我去地鐵口吧!我做地鐵回省廳。或者送我回分局也行。”
時鳴沒理他,只是開着車。
程之逸有些生氣:“送我回……”
“阿逸,現在是我在開車。你完全沒有任何決定權,好嗎?”時鳴目視着前方,聲音很輕。
程之逸有些局促,他坐正看着前方,低聲“建議”:“能不能不要叫我……”
時鳴餘光撇了他一眼,頓時覺得這個人可愛極了:“叫你什麽?阿逸嗎?為什麽不能?一個稱呼而已,你也要和我較真嗎?”
“叫我名字就好,程之逸。”程之逸恢複了正常的語氣。
時鳴卻拒絕:“那不行,好歹是我老師,直呼其名太沒禮貌了。叫你程老師我覺得太見外了,叫你哥哥嗎?那就哥哥吧!”
程之逸扶額:“阿逸,就阿逸吧!”
等去接時晨的時候,程之逸就站在幼兒園不遠處的樹下,當他望着時晨彎笑的眼睛像月亮一樣,朝時鳴飛快地奔跑沖刺着高喊着“爸爸”時,不經意間眼眸裏升騰起了熱霧,他似乎又一次觸碰到了人間。
時鳴抱起時晨朝他走過來,把小朋友的帽子後戴:“最近有沒有欺負小朋友啊?”
時晨撥浪鼓似的搖頭:“沒有。都是他們欺負我。”
“他們欺負晨晨啊?那你有沒有告訴老師?”
“沒有。我說我爸爸是警察,他們就都不敢了。”時晨摟着時鳴說。
時鳴去刮着小家夥的鼻頭:“明明就是你拿這句話吓唬其他小朋友,別以為我不知道。以後再敢這樣,你的警察爸爸馬上把你關起來。”
時晨摟着他撒嬌。時鳴走到程之逸身邊:“要抱抱他嗎?小家夥很沉。”
程之逸有些局促不安地退了兩步:“我,我不會。”
時晨扭過頭來眨着大眼睛望着程之逸,時鳴在他耳邊說:“叫叔叔!”
時晨帶着稚氣未脫的奶聲:“叔叔好!”
對于程之逸而言,小孩子也是“罕見的物種”,他難堪地回應:“你好。”
時晨童言無忌地說:“叔叔好漂亮!”
程之逸頓時愣在原地,時鳴笑出聲來解釋:“我發誓我沒這樣教他。”
程之逸轉過身去:“走吧,接了孩子我可以回單位了嗎?現在你不開車了,決定權在我。你今晚陪你兒子,我去單位加班。案子要緊,耽誤不得。”
這是實話,如果還沒有掌握出兇手作案的規律和動機,那很可能會出現下一個受害人。
時鳴在時晨耳邊低聲說了句什麽,時晨沖着走了幾步的程之逸喊:“我爸爸說他讓我邀請叔叔去家裏做客。”
時鳴瞪大眼睛:“喂!你……”
程之逸忽然沒忍住笑了起來,在他眼裏,身後的兩個人似乎都沒有長大。
就這樣程之逸還是跟着這對兒“父子”回了家。中途還去兒童樂園給時晨買了玩具。他的确很好騙,六年前就是被時鳴連哄帶騙,六年後居然成了“上陣父子兵”。
剛一進家門,程之逸就看到客廳茶幾上的泡面,面都泡發了,一點湯水都沒有。
時晨回到家就抱着程之逸給買的遙控汽車去玩。時鳴這才得空和程之逸解釋:“今晚哄晨晨睡着之後,我和你去單位。”
程之逸忽然問他:“你多久沒吃頓熱飯了?”
時鳴剛脫下外套,去關客廳的窗戶。聽到程之逸這一問,也愣了愣。随後他收拾着茶幾上的泡面和零食,笑着說:“沒,我自己平時也是會做飯的,我還有晨晨呢。”
話音剛落,敲門聲響了起來,程之逸去開門,門外的老婦人往裏探頭:“時警官不在嗎?”
時鳴聽到張阿姨的聲音,連忙走過來:“在在在!”
張阿姨笑着給時鳴遞來飯盆:“一直等着你下班,這可是今晚現包的餃子,還熱着呢,你和晨晨趕緊吃。”
時鳴尴尬地接過:“謝謝張姨!明早還要拜托您送孫子去幼兒園的時候,捎上晨晨。”
時晨過這樣的生活已經半年了,今年時鳴格外的忙。好在鄰居張順芝的孫子和時晨是同一所幼兒園。
張順芝走了以後,時鳴把餃子放在餐桌上,喊時晨出來吃飯,去廚房拿了兩個碗,兩雙筷子,擺放在餐桌上。回頭和程之逸說:“你也過來吃,嘗嘗張姨的手藝。”
說着把洗完手的時晨抱到椅子上,開始給他碗裏夾着餃子。
程之逸在一旁沒動:“我不餓,你吃吧!”
從進屋他在這個家的每一個角落都能感受到時鳴生活的凄慘。他沒有心疼的立場,可就是莫名其妙的不舒服。就在他要轉身去客廳的時候,時鳴拉着他的手腕,把人拉回來推着他坐在椅子上,身子擦肩的時候,時鳴在他耳畔低聲說:“晨晨不好好吃飯的時候,我會把他抱在我腿上喂他吃,你千萬別學他不吃飯。”
說完忽略了程之逸地羞赧地眼神,徑直走到客廳,給嚴宋打去電話安排着今晚的工作。
“時隊,劉茜的爸媽還有她弟都交代清楚了。和劉茜日記裏的八九不離十,也有很多細節有意思。他們并不知道劉茜有男朋友這事,而且陳廷策問的公司同事也都不知道她有男朋友這回事。
買房子的錢,裝修的錢,居然都不是首付之後貸款買房,是全款付清。據弟弟交代是去年十月份發現姐姐手機上有人分批多次給她轉了十萬元,把這件事告訴了父母。父母以為那就是劉茜的收益,女兒在大城市發大財,逼着她買房,為弟弟将來做個保障。今年夏天來天河也不是劉茜邀請,是她們聽說劉茜換大房子了非要來。”
時鳴撐着窗臺望着窗外的雨,仔細思考着:“我知道了。你和廷策,沁彤整理好今天所有調查到的資料放在我辦公桌上,然後趕快回去休息吧!”
“時隊,您不會又要來加班吧?你也一天一夜沒睡了。早上還發着燒……”
“你什麽時候這麽婆婆媽媽了?讓你休息就休息,今天休息好,之後可能又要熬夜了。”時鳴故意不耐煩着。
挂掉電話,他自嘲地笑了笑,好像已經适應了這種晝夜颠倒的生活。一回頭,就看到程之逸在慢條斯理地吃着餃子。這人的靜谧感與身俱來,就好像是刻在DNA上的遺傳信息,無論什麽時候望過去就像悄然綻放的碗蓮,永遠帶着人不宜靠近的高傲。
這個人是他曾經的老師,被時鳴氣得怒不可遏過,也被他撩得面紅耳赤過,被他偷親過,在深吻之中離經叛道過。可惜一切記憶都已被光陰塵封,時鳴連想想都覺得奢侈。
當六年的時光逼着他成長的時候,他才發現愛到一個人真的會發狂,可當熱情被消磨成灰燼之後,只要一點火星,還是會随着心跳泵出熱血。
程之逸這頓飯吃了很久,也只吃了七八個餃子。他的心思不在這裏,在那些拷貝回來的資料裏。時鳴看得出來,等着時晨吃完飯,他抱回卧室開始講故事哄着時晨入睡。
程之逸就在客廳裏安靜地等着。回想着這突如其來的重逢。
等着時鳴出來,他已經換了一身衣服,直接走到玄關低聲說:“走吧!”
“晨晨醒來怎麽辦?”程之逸指了指卧室。
時鳴披上外套:“他已經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