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入局
第4章入局04
時鳴帶着怒氣出門,走了幾步才發現程之逸沒跟出來。他又返回去,就看到對方望着照片出神。
他好奇地問:“在看什麽?”
程之逸慢悠悠地答:“或許,真的一模一樣呢?”
時鳴笑他:“這些網紅本來就是一個樣子啊!有什麽疑問嗎?”見他還不肯動,時鳴又說,“那走,我帶你去博洋網絡公司,看看她們是不是一個樣子。”
程之逸的确有這個打算,跟時鳴離開劉茜的小區之後,兩個人一起出發去博洋網絡公司。每當兩個人獨處的時候,空氣裏都彌漫着尴尬。
時鳴不知道程之逸心裏怎麽想,但他的心口堵着一口氣,難以呼順。程之逸沒他這麽多別樣的心思,他手肘撐着窗沿,拇指和食指的指尖慢慢摩挲,望着窗外。
這個動作時鳴太熟悉了,程之逸陷入沉思就會不自覺的做這個動作。
“在想什麽呢?趁路上我幫你解答。”時鳴主動問。
程之逸勾了勾嘴角:“我在想昨天我們戛然而止的讨論,陶樂和第三個死者之間又有什麽矛盾?”
時鳴轉着彎,繼續給他講:“陶樂和第三個死者劉莉應該算博洋網絡兩大女主播,博洋這個平臺的流量并不高,所以它需要和一些站外資源推廣。比如說公衆號,或者平臺廣告。她們倆積怨就是因為這個站外資源。今年三月份第一周的站外推廣是劉莉,卻被陶樂占了兩天。劉莉在當晚直播的時候說起這個事,越說越委屈還哭了起來。當時她的粉絲就去陶樂的直播間刷屏辱罵。兩個人因為這件事甚至在公司都鬧了起來。”
程之逸對這個行業實在不了解,他又問:“那劉莉和第四個死者也有矛盾嗎?”
“有。”時鳴正要回答,路邊看到了一家飯館,他問程之逸,“餓了嗎?”
程之逸還沉浸在案情之中,被這一句話問懵了。那雙琥珀色的瞳孔茫然地睜合着,時鳴看了一眼,就覺得心癢,好像身邊這人修長的睫毛就掃在自己心上。
程之逸緩過神來:“都行。”
時鳴拐個彎,找了個停車位停車,笑着說:“每當你表現出這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我都很難受,換個詞應該是讨厭,在你面前,我好像永遠都是那個莽撞的小子,需要你遷就着長大。”
程之逸低下頭,解着安全帶回答:“好,那我餓了。”
時鳴更是被噎地說不出話來,他領着人進了飯館作好,要了兩碗牛肉面。
“這個月工資給孩子交了幼兒園的學費不多了,你将就着。”時鳴替程之逸清洗着杯具。
程之逸點點頭:“我也是吃人飯的。”
時鳴笑他:“哦,是嗎?我還以為你這麽多年都是喝露水的!”
剛說完,手機就響了起來,時鳴看到來電人就皺起了眉頭:“喂,許老師!是不是時晨又欺負別的小朋友了?”
程之逸喝着水安靜地聽着。
“沒有,沒有!是今天中午吃完飯睡覺,時晨一直哭,打擾到其他小朋友了,我帶他來辦公室,他說他想爸爸了,我沒辦法才給您打電話。”
時鳴喉結滾動,電話那邊已經響起了時晨的哭聲,沒有別的話,只是不停地喊“爸爸”。
時鳴心裏難受極了,他柔聲細語地哄着:“不哭不哭!怎麽了?”
時晨泣不成聲地吐出一句:“晨晨已經五天沒有見爸爸了,別的小朋友說我,說你不要我了。”
時鳴安慰着:“小朋友只是和你開玩笑,爸爸怎麽可能不要晨晨,今晚我去接你回家,不哭了啊!”
時鳴哄小孩還是很有耐心,直到時晨止住了哭聲,時鳴又和班主任說幾句道歉的話,才結束了通話。
牛肉面也好了,程之逸給他推過去,習慣性地替他倒醋,時鳴拿起筷子,也接受他這樣的照顧。習慣真的是很可怕的東西,眼前這個人并不知道時鳴已經沒了吃面配醋的習慣,只是延續着過往。
“什麽時候結的婚?”程之逸收回手,掰開一次性筷子,如果不是這個舉動,時鳴一定會看出來他的手在發抖。
時鳴愣了一下,随後笑着搖頭:“我說沒有結婚,你信嗎?”
“信,你說我就信!”程之逸把他的話原封不動的還給他。
時鳴吃着面給他解釋:“晨晨是三年前一個拐賣案的受害者,當時已經被經了好幾手賣的,這麽多年我也在尋找他的父母,在血庫和DNA庫比對了這麽久,沒有結果。我照顧了他半年之後,也托去了福利院,可惜他離不開我。後來覺得反正我一個人,就當和我做個伴兒了。”
程之逸笑了,沒再說話,低頭吃面。
時鳴忽然開口:“怎麽?吃醋?”
程之逸猛地擡頭,詫異地看着他,心緊抽作一團。
時鳴拿着醋瓶在他面前搖晃:“問你,吃醋嗎?”
程之逸收回眼神搖頭:“沒這習慣,你吃吧!”
時鳴得逞地笑起來,他對他剛才的反應很滿意。也只有這個時候,他才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煙火氣,難以控制的情感,缭亂在心間的悸動。
等兩人吃完之後,時鳴走出飯館看到旁邊就是藥店,回身把車鑰匙給了程之逸:“你先上車,我買點藥。”
程之逸以為他要買退燒藥,接過鑰匙上了車。誰知時鳴買的是消腫止痛的藥膏。一上車就遞給他:“給!先消消腫,待會兒去了博洋,像你這種長相,差不多是唐僧進盤絲洞的待遇。你手腕這樣,我怕我解釋不清楚。”白皙的肌膚上繞着一圈紅痕,時鳴每每看到,都覺得像是無聲的勾引。
程之逸輕咳一聲:“我沒事。”
話還沒說完,時鳴直接拉過他的手,擠出藥膏開始為他塗抹着。程之逸頓時臉紅了起來。
時鳴餘光看到之後,笑着說:“離開我之後,沒被人碰過?”
程之逸:“你正經一點。”
時鳴的手法很輕,藥膏冰冰涼涼地塗在程之逸的手腕,他覺得很癢,哪裏都癢。
時鳴開口說:“我正不正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像你,假正經。你不疼嗎?嗯?”說着,他的手指用力的摁着程之逸手腕處的瘀傷,對方猛地倒吸涼氣。
程之逸皺了皺眉頭,很想抽回手來。時鳴已經上完藥了,卻還是攥着他的手。他低頭看着這只手,手指修長白皙,微微彎曲着搭在時鳴的手心裏,就連手背那若隐若現的血管裏流淌的血都好像在連扯着他的心。他忽然發現不可控的人居然成了自己。
程之逸反問了:“還打算看多久?再看博洋的人都要下班了。”
時鳴終于放開了他。開車去的路上,他總是不自覺的發笑。笑到程之逸實在忍不住地問:“你一直笑什麽?”
時鳴正好開口回答:“沒什麽?只是想起來從前你就是用這只手打我的那一巴掌,我臉上和脖子腫了好幾天。”
程之逸失笑:“很不幸,那的确是迄今為止我唯一一次打人。”随後又問,“你不會從那時候記仇到現在吧?”
時鳴認真地解釋起來:“不管你信不信,我從來都舍不得看你受傷。嚴宋铐人的手法就是那樣,我提前不知道是你,更何況昨晚我一場歡喜撲了個空,心裏有氣,不是故意的。”
程之逸點頭:“我開個玩笑而已。”
兩人一言一句,相處起來也逐漸沒了別扭。等到了博洋網絡公司的時候,程之逸的确體會到了他說的“唐僧進盤絲洞”對感覺。
每個工位上的女主播都帶着流連忘返的眼神打量他。好在程之逸這麽多年已經适應了這種目光掃射。博洋的老板就在前面替他們開路,和時鳴解釋着:“劉茜已經好幾天沒來上班的。”
時鳴反問:“不是之前說過,再有消失的員工馬上報警嗎?”
老板攤手表示:“劉茜沒有消失,她請假了,請的婚假,要結婚了。”
時鳴和程之逸對視一眼,震驚不已。老板指了指員工工位上的紅色喜袋:“請假那天給同事的喜糖,婚期就定在今天。今天上午你們的人來和我說她被殺害的時候,我還不相信。誰能想到結婚前一晚被人殺害。”
老板也只是個剛過四十的中年人,可沉重的眼袋和黑眼圈,讓他看起來老了十歲不止,一連半月死的五個人都是博洋網絡的女主播。他嘆了口氣:“即使停了直播,這麽多姑娘,我還得管。希望你們能盡快破案,博洋破産是小,還有女孩子受害是大。”
時鳴反問:“劉茜生前和其他主播有過矛盾嗎?很小的都算。”
老板堅決地搖頭:“今天我已經認真地交代過了,你們的人也看了她近期的直播視頻,她性格好,從不與人結怨。每次直播結束,也很少在粉絲群發言。保持一種良好的互動。這個我保證,其餘的姑娘們我們也都問過了,這種人命關天的大事,她們也不敢隐瞞,的确沒有。”
程之逸此刻正在一旁認真地觀察工位上的姑娘,和劉茜給人的感覺都不一樣。但長相的确差別不大,他開口問:“你招聘女主播的時候有什麽特別的要求嗎?比如說長相,身高,聲音,發型。”
老板毫不猶豫地說:“當然有。我們博洋直播主打的就是清純甜美的路線。比如來應聘的有些女生氣質偏禦姐,或者聲音不符合甜妹要求的都會被刷掉。至于發型要求是長發,必須過肩。身高也有限制,170-175,因為她們需要面對鏡頭跳舞,腿長是很大的優勢。”
時鳴聽了開玩笑:“你這招聘要求堪比軍校了。”
老板笑着回答:“哪裏?是我們博洋一開始的定位就很明确,觀看直播的粉絲群體也很固定。”
程之逸還是背對着這倆人開口問:“加上劉茜,五位死者的照片可以給我一份嗎?要那種生活照,還有她們直播随便一場的視頻也拷一份。”
老板聽完,立刻喊來助理去辦,随後又問:“哦對了,她們除了一些需要我們官方發布的寫真自拍,還定期會交生活的Vlog,這個你們警方需要嗎?”
程之逸轉過身來,點頭:“需要,如果有也全部提供。”
時鳴站在旁邊看着程之逸,那琥珀色的眼眸裏流轉着光,他忽然覺得安心不少,或者不是安心,是溫暖。這麽多年,他到底長大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