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入局
第10章入局10
程之逸剛要轉身追出去,電話響了起來,是酒店前臺的電話:“喂,是程先生嗎?”
“是我。請問有什麽事嗎?”
“是這樣的,剛剛酒店停電,現在維修好之後,發現您房門大開着,屋裏卻沒有人。我們不敢貿然進去,想請你回來看是否有東西丢失。”
程之逸疑惑不解,但還是同意。現在這案子最後的一步只剩下兇手抓獲,他在哪裏等時鳴的消息都一樣。
程之逸和陳廷策道別之後離開了警局打車回酒店。
等他回到酒店,房門已經關閉。程之逸只覺得這件事從開始到現在都透着詭異,他用房卡開門,屋內漆黑一片,等他把房卡插好通電,客廳的燈光驟然亮起。
随之而現的還有沙發上的人眼底猩紅的幽光,那人勾起唇角,壓低聲線,夾雜着陰寒的冷氣慢悠悠地吐字:“好久不見,程老師!”
程之逸還沒看到客廳,便止住了腳步。空氣裏彌漫着濃郁的香,他再使不上力,程之逸只得扶着牆壁,慢慢地挪步,等走出玄關,卻已經看不清沙發上的人,只能模糊地看到對方陰鸷的笑容。
盡管如此,他還是微笑着回答:“好久不見。”說完這句話,程之逸才察覺到自己舌頭麻木再難出言,他想拿出手機,兩腿一軟猛地跌坐在地上,手機掉在了旁邊的地毯上。
程之逸呼吸都困難只覺得空氣都稀薄起來,大口地喘息着,克制着意識模糊的感覺,想要伸手去夠手機,艱難地在地上爬行。
下一秒,手指被人狠狠地撚踩着,劇烈的疼痛讓他略微清醒,他的聽覺也在消退,遙遠的聲音傳來:“老師你猜猜,你那寶貝學生,過多久才能找得到你?”
程之逸的手指已經沒了知覺,也沒有任何力氣。他絕望地仰面朝天躺在地上,連擡合眼睛都變得力不從心。
程之逸脖子上被時鳴咬出的紅痕就這樣暴露在這位不速之客的目光之下。對方忽然發瘋似地從地上揪起他來,眼球充滿血絲,粗重地鼻息,以及幾乎要将程之逸撕碎一般的眼神,都在昭示着不可言喻的危險。
程之逸最後的清晰的感覺,是對方在自己的脖頸處狠戾地撕咬,不停地吮吸着汩汩而出的熱血——
時鳴開着車,手不由自主的微抖,一陣沒來由的心神不寧。嚴宋坐在副駕駛上拿着平板和陳廷策同步共享着路線圖。
伍心從公安局出來之後,打了車駛在新龍大街,随後出租車停在了三號線的地鐵口。三號線是天河市第一商圈,這裏即使是最後一班地鐵,人流量依然十分龐大。伍心跟随人群進站之後,陳廷策幾個人花了好長時間才鎖定了他的位置。
時鳴心都亂了,三號線從西浦開往朱坡的方向,總共二十九站,伍心可以挑任意一站下車,可以出站,也可以站內換乘其餘地鐵線,而這将會是樹狀圖一般,六條地鐵線,總共174個站點,任意一站都有可能他下車的地方。
他在帶着他們兜圈子,拖延時間。陳廷策現在同步的是天河市區所有地鐵站的監控,可他們幾雙眼睛根本看不過來。
人就這樣從他們眼皮底下,大搖大擺的離開了——
邢彙深打來了電話:“小時,什麽情況?抓到人又跑了?”
時鳴覺得心口悶痛,他沒時間和邢彙深細說:“情況複雜,等我抓到了再和您詳細彙報吧!”
“行,我已經安排特警,巡警,已經各轄區的派出所聽你指揮,人手不夠了再和我說。務必,小時,務必要把人抓到,而且,要活的。”
時鳴連道謝都懶得說,挂掉電話,調轉車頭回刑警隊。
時鳴問嚴宋:“冒充郭婷婷地那個人查的怎麽樣了?”
嚴宋立馬彙報:“允琛已經側寫出來了,長相的确和郭婷婷四人相似,身高體重也基本一致。”
時鳴點頭:“把側寫印成懸賞通告,發到網上,另外給各個派出所下發,去人員庫裏進行比對。”
“好!”
時鳴和坐在車後排的張盼安排:“胖子,和地鐵公司聯系,幫我們查一個叫伍心的人,有沒有他的購票記錄。”
張盼擔憂地問:“頭兒,這人反偵察意識這麽強,我怕,他是購票機自助購票,并沒有用地鐵卡或者掃碼。”
時鳴解釋:“你先問問,但願可以留下痕跡。”
等他安排完之後,拿出手機給程之逸打去電話,無人接聽,接連又打了幾個,依舊無人接聽。時鳴腦海裏浮現着程之逸和自己說的話:“劉茜被殺就意味着,兇手最終的目的是我。”
最終的目的是,程之逸。
時鳴猛地砸向方向盤,嚴宋和張盼都被驚了一下。只見時鳴給陳廷策打去電話問:“程之逸在嗎?”
“走了,您走一會兒,他好像接了個電話就走了。”
時鳴手腳冰涼:“什麽電話?”
“好像是,好像是酒店……”陳廷策的心還在監控上,他努力回憶着程之逸最後和自己告別的話。
時鳴一個急轉彎,直接調轉車頭朝長澤酒店開去,甚至都顧不上紅綠燈和限速,在寬闊的街道飛馳着,嚴宋和張盼都不得不握緊頭上的把手。
多年合作的經驗,他們知道時鳴現在聽不得任何打擾,他們也沒敢開口問。
車不到五分鐘停在了長澤的大門口,張盼拉開車門就下去吐了起來。時鳴幾乎像一陣風一樣從嚴宋地眼前飛掠過去,酒店的保安攔着他們:“先生,先生,請問您……”
時鳴拿出警察證,随後問前臺:“4032房間的客人回來過嗎?”
前臺沒有他反應神速,想了想才知道他在說誰:“回來過。”
時鳴問前臺拿了備用房卡,甚至都來不及等電梯,從樓梯上三步并兩步的到了四樓。
短短十分鐘時間不到,時鳴卻覺得像十年一樣漫長,他就在心底不停地祈禱着,他不信教,卻幾乎喊遍了古今中外的神明,求他們保佑程之逸平安無事。
等他打開房門的一瞬間,世界都安靜了。只剩下他沉重的呼吸,猛烈的心跳,寒意厲遍全身,他控制不住的發抖。
屋內空無一人,只有白色的地毯上黏糊着斑斑點點的血跡和程之逸的手機,房間內窗戶打開,已經沒有任何氣味。
時鳴額頭上的冷汗就順着他的下颌滴了下來,身後嚴宋扶着張盼出現了。
時鳴緩了好久,才蹲到地毯上撚着還未凝固的血,殷紅刺痛了他的雙眼。
嚴宋在身後說:“頭兒,我們剛剛已經問過前臺了,今天晚上酒店停電好多回了,關鍵時間點的監控都沒了。”
時鳴拿起程之逸的手機,對方的手機沒有有密碼。
屏幕上的錄音條還在自動滑着,時鳴點了保存之後,立馬點開來聽,先是房卡開門的聲音,随後就是那句,
“好久不見啊,程老師。”
直到錄音裏傳來程之逸的慘叫,時鳴的心頓時揪作一團,他攥緊拳頭,眼角都染上了血色,憤怒和仇恨即将占據他的理智時,他忽然聽出了不對。
聲音有節奏!程之逸在為他傳遞信息。
一聲又一聲凄厲的哀叫,時鳴壓着自己的恐懼和心疼,努力分辨着每一段叫聲的規律。
時鳴回想起程之逸和自己說過的:“世界上任何東西只要能夠變成數字,它就能傳遞信息。”
“怎麽傳?”
“前提是互傳消息的兩個人之間,只需要确定一個類似密碼本的東西。”
“那我們也搞一個,我送你一本只屬于我們的密碼本。”
“你打算送什麽?”程之逸饒有興趣地問。
“《唐詩三百首》”
程之逸剛挂在唇角的笑意頓收,瞪了他一眼:“能不能正經一點?我現在再給你講課。”
“你又來了,公安情報老師的飯碗你也要搶?”時鳴笑話他愛賣弄學識。
時鳴回過神來:“唐詩三百首!”他不停地嘟囔着。
嚴宋湊過去問:“什麽?”
時鳴打開手機,重新聽那段錄音,程之逸呼叫聲的确有節奏,長短不一。
他把這些長短的次數翻譯成了一串數字,13,51,35,35。
時鳴從手機裏翻找着《唐詩三百首》,傳遞的方式很多,數字可能是頁數,也可能是順序。但對于這本書,頁數也是詩的順序,第十三首和第二十三首。
5,1表示的是坐标,受唐詩長短的限制,不可能是字數。第十三首詩《秋登蘭山寄張五》的第五行第一個字——天。
等他找出第二個字的時候,嚴宋跟着他脫口而出:“天臺!”
張盼湊過來,他嘴唇蒼白,捂着肚子着急地問:“你們在說什麽?頭兒,我們還不去救人嗎?”
嚴宋皺着眉頭:“哪裏的天臺?天河市這麽多天臺。”
時鳴沉思着,哪裏的天臺呢?程之逸最後一定還給自己留下了信息。他還沒來得及找出程之逸給自己留下的信息。
溫沁彤的電話就打了過來,時鳴還沒來得及放在耳邊,溫沁彤尖銳的叫聲就傳出聽筒,帶着着急的哭腔:“頭兒,你快看,你快看,劉茜的直播間!”
嚴宋和張盼幾乎同時拿出手機,溫沁彤在電話那頭喊着:“是專家,兇手綁架了專家在直播!”
時鳴從警年數雖少,可不是沒有見過兇險的場面,只是這一次,血液倒流的感覺,清晰而又炙痛。他的聲音還保持着沉着:“IP地址鎖定了嗎?”
站在一旁的陳廷策立刻彙報:“頭兒,這個人把劉茜的IP地址鎖定了,設了防火牆,我們攻入需要時間。”
“和博洋的人聯系,他們就是幹這個的,不可能賬號被盜,一點辦法都沒有。”時鳴安排着,另一邊已經聽到了嚴宋和張盼手機裏傳來的聲音。
時鳴耳畔似乎又響起程之逸和自己所說的那句:“別急!”他冷靜下來,不能讓自己的個人情感影響到自己的判讀,他繼續安排着刑警隊其他人的工作:“天臺,兇手挾持着人在市區的某個天臺。沁彤,帶上技術上的人開始研判,盡量通過直播背景的蛛絲馬跡縮小範圍,鎖定目标。允琛,你和市局特警支隊的王支隊聯系一下,鎖定目标之後,布控和包圍切記要保證人質的安全。”
等着安排完隊裏所有人的工作,時鳴挂掉電話,才點開劉茜的直播間。
盡管現在是淩晨兩點,直播觀看的人數還是達到了一百多萬。直播畫面裏只有帶着面具的,一身黑袍的男人,和被反捆在椅子上,蒙上眼睛,粘着嘴巴的程之逸。
白色的襯衫領口已經被鮮血浸紅,在夜色裏帶着罪意的滋生,格外妖豔。
帶着面具男人終于開口了,他的聲音經過處理,仿佛是從幽暗的深淵裏傳出的回音:“時隊長,好久不見!”
男人的站在鏡頭前,舉止誇張,那黑衣長袍甚至在他搖晃的動作中反射着邪怨的鬼影,他手裏拿着細長的裁紙刀在鏡頭前不停地晃動:“這間直播間,只有你能發言,我親愛的老同學,難得有這樣靜谧的夜晚,無風無雨,和這一百萬人見證一個即将偉大又神聖的時刻。”
嚴宋看了看時鳴,他站的筆直,透過屋內明亮的光線可以看到他淺灰的身影在微動。他的眉間是他看不懂的哀傷。
是哀傷,嚴宋沒有看錯。時鳴現在的心都要被撐爆一般糾結,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緒,又幾近瘋狂地擔心着程之逸。
時鳴目不轉睛地注視着男人的一舉一動,他走到程之逸身邊,那裁紙刀挑起他的下颌,瞬間的月光傾灑,就照在程之逸蒼白的臉龐,只有薄唇泛着紅澤。
男人笑着說:“能看得見嗎?時鳴!我們老師真的是越長越好看了,怪不得,怪不得這張臉惹時隊長惦記了這麽多年。”
嚴宋和張盼猛地擡頭去觀察時鳴,仿佛聽到了什麽驚天秘密,渾然忘了現在的危急。
時鳴終于打字了,這個直播間早已只開通了他一個人的IP位置,很快百萬人的觀看的屏幕上飄過一行字:“你想怎麽樣?”
男人見他終于說話了,激動地大笑起來。那裁紙刀還在程之逸地下颌,時鳴頓時緊張起來,好在對方很快收起了笑聲:“我剛剛不是說了嗎?和這百萬人來見證你們偉大的愛情,是愛情吧,我可以這樣說嗎?”最後一句,他在問程之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