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入局
第9章入局09
時鳴的回憶只是轉瞬即逝,等現場的工作結束,他安排好溫沁彤将伍心帶回局裏。手機不停地響着,他拿出來一看,頭條的新聞已經推送了出來:《吉利老總大尺度激情,猝死房中》的新聞。
嘴角帶着不屑的笑意收起手機,正要離開,看到程之逸還在原地站着。
時鳴走過去發洩着剛剛的不滿:“還想什麽呢?人都走了?這麽喜歡,帶回酒店呗!”
程之逸本來在思考着這起案件和主播被殺案的關聯,聽到這句牢騷,頓時愠怒地瞪了時鳴一眼,冷下臉色:“你每說一句話之前都不過腦子的嗎?”
說完從他身邊擦肩而過,時鳴見程之逸是真的生氣了,連忙轉身跟上,立刻道歉。他一直都是這樣,從自己明白對程之逸心意之後,就是這樣。道歉永遠趕不上犯錯的速度。
程之逸覺得這句話太過刺耳,甚至有些帶着羞辱的意味,最重要的是他的思緒完全被打斷了。
伍心身上有太多問題,根本不會是他表面看起來那樣脆弱無助。每每瞥向他的餘光,眼神裏帶着他看不懂的堅韌。
他為什麽會那樣看我?
時鳴一遇到程之逸,再也端不起當刑警隊長的威嚴。他快步流星的跟在程之逸身後不停地道歉,像極了不知道錯在哪裏還要哄着女朋友立正挨打的情形。
兩個人進了方才的電梯,時鳴溫聲道歉:“我錯了,我就是看他一直粘着你,和你開個玩笑的。我哪裏舍得惹你生氣!”
程之逸忽然抓到了這句話的關鍵詞,他猛地側首,吓了時鳴一跳,對方也立馬嚴肅起來:“怎麽了?”
程之逸問:“他,他為什麽粘着我?”
他為什麽會那樣看我?
他為什麽會粘着我?
時鳴笑了起來:“你好看又溫柔吧,不像我,只會吆五喝六。更何況在他剛剛那種情況下,你過去安撫他的情緒,這間屋子裏或許只有你能帶給他安全感?”
程之逸搖搖頭:“不對。不只是因為這樣,他看我的眼神裏不像是看陌生人,我們認識嗎?”
時鳴拉着他走出電梯:“這個問題問問他不就行了。當務之急,是看這起案子是要另案處理還是要和主播被殺的案子并案?”
程之逸破天荒地沒掙脫開時鳴的手,他陷入自己的沉思裏,過了一會兒很肯定地說:“根據因果關系原理來看,先後相繼,彼此制約,是同一系列案件,但不一定是同一個兇手。”
時鳴扭頭看他:“什麽意思?”
程之逸剛想解釋,時鳴的電話響了起來,溫沁彤的聲音傳來:“頭兒,這個伍心什麽都不說,只是沒完沒了的哭,非要見專家。”
時鳴頓時來氣了:“讓他哭,不想說一直耗着,好人慣的他!當刑警隊是KTV啊,他想點哪個就點哪個?”
“您還真別說,這個人之前就是KTV的男模,今年年初賀志榮去了一次朵拉,那天晚上點的就是他,沒過幾天就把他帶走了。”
“朵拉KTV?”時鳴反問着,他覺得好像在哪裏提到過這個KTV。
程之逸在一邊提醒:“劉茜的日記裏。”
時鳴飛速運轉,回憶着劉茜的日記內容。
溫沁彤在電話那頭問:“還在嗎?頭兒?現在是打算怎麽辦?”
“想哭就讓他哭,不說交代清楚就和他耗着,交代清楚再走!”時鳴挂掉電話。
程之逸問他:“怎麽了?”
時鳴臉上的神色陰冷了下來:“伍心,什麽都不肯說,非要見你才行。”
程之逸低下頭微微笑了笑:“剛剛他和你陳述賀志榮死亡過程時,說謊了。”
時鳴帶着詢問的眼神看程之逸。
程之逸快一步上車:“走,去朵拉KTV。”
時鳴轉着鑰匙發動車又問:“什麽意思?”
程之逸為他解釋:“根據伍心的描述,賀志榮和他說的是新買了皮具所以才叫他來試穿,可我剛剛去給他解的時候,他身上捆舒服的那一套是舊的。”
“那這也可能是賀志榮說了謊去騙伍心,為什麽你覺得是伍心說謊呢?”
程之逸評價着:“看來你基層一線這些年很有長進。不錯,但是我剛剛在賀志榮的辦公桌上看到了他下午六點開會的文件。我問了一下助理,她說這個會并沒取消,只是賀志榮臨時有事,稍遲幾分鐘。”
時鳴頓時察覺到了什麽:“今天中午和賀志榮約見面時間的時候,他說有下午有個會,所以才把時間定在八點。”
“會議六點才開始。伍心說五點半叫他,他六點來。賀志榮穿着浴袍在沙發上等他,顯然和六點要開會的時間對不上。所以今晚,他一直都在說謊。”程之逸回想着伍心的眼神,那的确是恐懼,是他演出來的恐懼。
時鳴開着車在去朵拉的路線問剛剛的問題:“你說,不一定是同一個兇手?”
程之逸為他簡單的梳理現在掌握的情況:“現在的偵查方向只有兩個,劉茜和除劉茜以外的死者。郭婷婷她們,我們已經掌握了的确是有人冒充這四個人,故意混淆視聽。那麽這條線索能抓到的蛛絲馬跡就是這個冒充的人到底是誰?劉茜的線索,卻比較清晰明了,唆使她偷我手鏈的人,而且她也甘願為之冒風險的人,本來就不多,死了一個賀志榮,正好替我們做出了排除法。”
時鳴明白過了:“你是說她的男朋友。”
“看她的日記最後,她對他男朋友幾乎已經不辨是非的言聽計從,生怕對方離開自己。所以可能性很大。賀志榮一定是知道這個人的存在,不然不會死在我們即将約見的前一個小時。很顯然,從現場的布置和兇殺的手段,都略顯倉促,說明他并沒有足夠的時間去缜密心思來制造一場完美的謀殺。”
劉茜的日記本,成了破案了關鍵。
朵拉KTV。
時鳴和程之逸剛下車,老板就等在了門外,是時鳴提前知會。
陳齊河見這尊大佛下車,連忙點頭哈腰地伸手:“時隊長!歡迎歡迎!”
時鳴看着他滿臉橫肉都要滴出油一般,并未去理會,而是叉着腰擡頭望着這座金碧輝煌想宮殿一樣的建築。
陳齊河尴尬地收回手又向程之逸伸去:“這位警官,您好!”
程之逸并不喜歡和人接觸,他眼神頓時無措起來。時鳴搶到他前面去握陳齊河的手:“陳老板,我們時間緊,希望您找個地方,有些情況需要向您了解一下。”
陳齊河這才算是找回些面子,他挺直身子領着人進了朵拉:“早就準備好了,豪華包間。”
時鳴面無表情地說:“陳總,我們是來辦案的,随便找個能說清楚事情的地方就行了。”
對于商人而言,他們并不會放棄每一個和官家攀親帶故的機會。
可惜,他早就聽說了時鳴的做派,頑固,對晉升,對金錢,對美色毫無念想。他幹笑了幾聲:“好好好,等時隊長忙完案子,有時間再來,我一定好生招待。”
時鳴避開這些寒暄:“廢話不用說了,問完我們馬上離開。”
程之逸身後聲音很輕地問:“請問之前是不是有個叫伍心的人在朵拉任職過?”
陳齊河努力回想着,實在記不起來,只好賠笑解釋:“這人事的工作,我實在清楚,我把管人事的經理給你喊來。”說完就開始打電話。
三個人很快到了陳齊河的辦公室,經理就等在門口,進門之後,時鳴直入主題地重複了一遍程之逸的問題。
經理連忙點頭:“有!今年一月份剛剛離職。”
“離職的原因是什麽?”時鳴問。
“是他對客人動手了,所以我們做了開除的決定。”
時鳴和程之逸默契地對視一眼,伍心又一次說了謊。
時鳴緊接着問:“簡單陳述一下事情經過。”
經理回憶着:“伍心是去年年底才來的朵拉,當時他身材标致,長得也好看,也能放得開,很快通過我們的面試入職了朵拉。今年一月份,也就是過年前的幾天。吉利集團年底團建和博洋網絡的團建都在一天,那天應該是35號,因為這兩家公司定了所有的豪華包間,而且時間也都是淩晨之後。那天吉利的賀董點了一些男模,其中就有伍心。”
“後來呢?”
“之後到淩晨一點多的時候,博洋的一個女員工來遲了,因為我們的豪包都在六層,她一上去就走錯進了賀董的包間。當時賀董包間裏的人也都喝多了,見這位姑娘年輕漂亮,起哄起來關上門,不讓人出去。”
經理說得時候餘光輕瞥陳齊河,陳齊河立刻怒目圓睜:“看我幹什麽?發生了什麽說就完了,看我做什麽?”
“這位姑娘叫什麽名字?還有印象嗎?”程之逸問。
“劉茜。”
當時賀志榮一行人認出了誤入包間的劉茜,尤其是賀志榮,他從去年中秋之後就開始為劉茜刷禮物,十分喜歡這個可愛清純的姑娘。衆人開始起哄要她跳舞。有幾個不規矩的人拉她的時候,已經開始動手動腳。
在賀志榮表明自己就是為劉茜刷禮物是榜一大哥時,劉茜卻還是揚言要報警,這句話惹怒了賀志榮,他起身拉扯着劉茜的頭發,迫使她擡頭看自己,另一只手從包裏拿出一萬一捆的錢砸在她臉上,言語粗鄙地要求她脫衣服跳熱舞。這時候伍心站起來了。
他先是笑着去拉賀志榮的手臂,聲音夾着細嗓求賀志榮看看他。誰知被賀志榮一巴掌扇在了地上,之後那一群人跟風起身對伍心拳腳相加。
劉茜哭喊阻止所有人,她知道伍心是為她才被這一頓暴打。
時鳴腦海裏浮現出劉茜的日記內容:“今天是噩夢般的一天,差點跌進深淵再沒爬起來,還好遇到了他。”
他,就是伍心,也是浩珩。因為從這一天之後,劉茜的日記裏才有了浩珩這個名字。
聽到這裏,時鳴問:“伍心的本名叫什麽?”
“伍心啊!來我們朵拉任職的員工,即使是掃地的阿姨,也都是需要實名登記的。伍心在男模裏的藝名叫月兒,他本名就是伍心。”
“因為這件事你們開除了伍心,還是這件事之後賀志榮和你聯系過,想收了這個伍心。”時鳴這句話是看着陳齊河問的。
對方攤手表示:“時隊,絕對沒有這回事。如果有我肯定對這個名字有印象。也有可能是伍心離職之後,跟了賀志榮。您也是熟人了,我和您交個底,很多人願意來我這朵拉任職,就是看上我這裏資源人脈廣,他們能攀上高枝兒。誰知道這個伍心是不是也是因為這件事結識了賀志榮,不過這跟我們朵拉絕對沒關系。不信,您可以調監控,正經營生,絕不會有這方面的問題。”
時鳴并不是來打黃掃非的,他也懶得去詳細問。他現在着急回去要審一審這個“伍心”,看看他到底有幾個身份。
從朵拉出來之後,程之逸望着夜幕忽然嘆氣。時鳴問他:“你是不是也想到這個伍心和劉茜日記裏的浩珩有關系了?”
程之逸點頭:“劉茜以為他是來拯救自己離開這水生火熱的生活的。”
時鳴:“是!可惜她并不明白,除了自己,誰的救贖都沒有用。救贖,也是深淵。”
程之逸明白他也在說他自己,跟着人上車回局裏。時鳴忽然開口:“我覺得哪裏不對,這一切好像都太輕易了,總感覺是那個伍心故意流露的破綻一般。”
程之逸也有這種感覺,他現在回想着伍心陳述的那段話,很多謊話完全可以避開漏洞了的。
“如果這個伍心就是劉茜的男朋友浩珩,也就是唆使她偷你手鏈的人,也就是,這系列案的兇手。而設這麽複雜的局的人,現在就在刑警隊?”時鳴皺了皺眉頭,“不太可能,一定是哪裏有問題。”
程之逸望着窗外:“別這樣想,真相其實很多時候都在不經意間,太過懸疑的有時候是人的想象,并不是真相。”
時鳴點點頭,看了看手表又是淩晨了。天河的雨終于不下了,是否意味着晴天不遠了呢?
兩個人沒再交流,等回答刑警隊,時鳴一進辦公室就開始尋找伍心的身影。看着一屋子人各自忙碌,他問溫沁彤:“人呢?”
溫沁彤眨着迷茫地大眼睛:“走了啊!”
時鳴立刻緊張起來:“走了是什麽意思?”
溫沁彤拿着手裏的材料遞給時鳴:“不是您說不交代清楚不讓他走的嗎?我把這話說給他,他不一會兒全部交代清楚了,然後就讓他走了啊!”
“走了多久?”
“半個多小時了。”
時鳴沒有接過,一向沉穩的他眼神裏帶着我所有人看不懂的慌亂。程之逸在他身後輕聲說:“別急。”
這句話帶着極強的安撫,時鳴瞬間理清了思緒,他敲着身邊的桌子集合衆人:“嚴宋和胖子開車和我去追。廷策你和允琛調監控,把他離開公安局的路線軌跡研判出來随時和我保持聯系。”說完,他回頭看了一眼程之逸,對方朝他點點頭。
時鳴領着人追了出去。
程之逸聽到那句“走了”之後,就明白了過來。今晚是伍心故意暴露了自己。他是天生的亡命之徒,故意來公安局一趟,為他的戰果示威。利用時鳴和自己查案的間隙,再度逃走。
這場謀殺似乎變成了追逐的游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