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薛離玉沒有制止他身體前傾過來的态勢, 而是坦然自若地凝視他的眼睛,“滾遠點,聽見沒有?”

容雪京的眼眸一暗, 兩目低垂,嗓音沉沉道:“我不會挖你的眼睛,但你跟我走。”

容雪京的指尖輕輕撫摸着那兩團小扇般的睫毛,眼底的情緒有些懷念,有些不舍,也更加暗沉。

“做我的人, 我可以幫助你一舉奪魁,你得不到的所有便利, 我都能給你。”

“我只要求你聽話,日夜安睡在我枕畔, 不要迕逆我。”

薛離玉對他一切的神态都視而不見, 手指一用力, 割斷他一縷黑長發, 飄在地上。

薛離玉微微笑道:“你把我當成玩物?”

容雪京稍稍矮下身, 沒質問他的無理舉動, 反問他:“你用這張臉來接近我,不就是為了引起我的注意力?”

薛離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可知你在和誰說話?哪怕對着我這張臉, 也能教你說出如此狂言?”

薛離玉冷笑, “青木,把他給我趕出去。”

青木一定能聽見, 薛離玉懶得理會瘋狗, 彈指将容雪京趕出房門, 拿起書卷準備看書。

然而門突然被大力破開, 容雪京遮掩在塵土後的臉沒有表情,反而意味不明地笑了下,“青木一時半刻趕不回來,我倒要看看,是我蓬萊宗的法術厲害,還是你們散修厲害。”

薛離玉擰着眉,“放肆!”

他冷漠地掀開被褥,召喚劍來便要刺容雪京,容雪京躲避及時,留下一名真身與劍對抗,另一邊閃身到了床前。

他抓住薛離玉那雙被子外乘涼的腳,一寸一寸脫下白色的長襪,将他的左腳攥在掌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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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腳,比女子還要細白幾分。”

薛離玉頓時怒火中燒,腳也許是人最見不得光的部位之一,哪怕是百戰百勝料事如神的玉微神尊,也沒有随便讓人看腳的習慣,世間供奉的神位也沒有光腳的。

如今的容雪京已是大乘期修士,并不好對付,薛離玉并不顧忌他的死活,一掌拍向他。

突然之間,容雪京全身乍起刺猬似的金光,反彈了薛離玉的攻擊。

薛離玉雙眸一斂,心知這武器不一般,可能是天級神武。

他面色一沉,起了殺心,一腳把容雪京踹開,但是他光滑的腳掌沒有被金光割破。

那是他的本事。

容雪京仗着那層金光,身上有銅牆鐵壁似的護體結界擋着,便冷聲道:“你到底是什麽人?能防得住我的金紫衣?”

薛離玉眼皮一撩盯着他瞧,看見他是滿眼的放肆,不循規矩,便怒聲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師尊沒教過你這句話?畜生,真是枉費心血,糊塗一生!”

容雪京被他罵,不怒反笑,看着薛離玉腳背道皮膚變得通紅,便道:“我師尊也常罵我。”

“輕薄之徒,滾開!”

薛離玉微眯雙眸,看着冰冷的腳掌被他放在胸口,忍着愠怒,閉眼默念了幾句心決,破除了他的金光罩。

随後用力一踹,容雪京猛的向後坐去,身形踉跄着用手後撐着地面。

薛離玉迅速把腳收回去,心裏擔憂青木。

青木遲遲沒有回來,是不是被蓬萊宗的人給打傷了?

不行,他得出去找,但是在那之前必須解決容雪京。

卧房裏沒有旁人,容雪京半跪着,就用肆無忌憚的眼神打量着他,自下而上的,那副神情有種熟悉的滿足感。

就好像當年,師尊抱着他梳頭發的時候,他眼底的怪異神情一樣。

薛離玉不管他在想什麽,他只知道容雪京這狗徒弟膽子大了,欠一頓痛徹心扉的教訓。

他食指結成法印指向容雪京,壓低聲線喚道:“本命劍,召來!”

一把流光溢彩的劍從容雪京後頸處蹿出來,劍裏住着的劍靈似乎感受到魂牽夢萦的靈氣,劍光大盛,難掩欣喜和激動。

每個劍修都有本命劍,曾經的雲偌仙尊也有,後來他把本命劍過繼給了徒弟容雪京,自己改修三秋道,以戰意驅使武器攻擊,不再依托于一柄劍。

容雪京深深吸了口氣,笑道:“你也能召喚我的本命劍?我以為,只有我師尊才能驅使得動它,難道你就是我師尊?”

“休要胡言!我最擅長這些奇淫巧術,召喚誰的劍都沒問題。”薛離玉冷笑道:“劍來,去砍他的手,然後把他攆出去,活着算你的,死了算我的。”

劍得到指示,披風斬雨般的氣勢刺向容雪京。

容雪京揮袖擋臉,手背便被劍身割開一道血刃。

緊接着劍毫不留情,刃朝着他的華服衣擺劃了無數次,把精心繡刺的雲鶴紋劃破了口子,甚至腰部的位置出了血,染紅了一片布料。

直到它覺得夠了,才停下來,劍身震顫發出劇烈的聲響,似乎是震怒。

薛離玉緩緩道:“你還不走,是覺得不夠疼嗎?”

外面已經有躁動聲傳來了,蓬萊宗的人找不到宗主,正在每間房挨個詢問,估計很快就要找到這裏來了。

“确實不夠疼。”

容雪京已經被砍得遍體鱗傷,狼狽不堪,他擱下袖子,臉上不怒反笑,有些陰柔的長相奇異的美麗。

他的臉沾着血珠,被他不在意地擦掉,雲淡風輕說:“比起方才我揉道友腳那幾下,還是太輕了。”

薛離玉眯了眯眼,正待動手。

門被猛地推開,蓬萊宗弟子沖進來,一群人烏泱泱二三十個人,看着容雪京這樣子根本不敢說話。

他們不約而同的,怒氣騰騰的眼神全看向薛離玉。

薛離玉不想震怒,恢複平靜,回過身去吹了蠟燭,無聲趕人走。

“你這是什麽嚣張态度?”祁陸生詫異道:“師尊,就是他傷的你?”

薛離玉冷冷看他一眼,他心裏莫名其妙有點打怵,記挂着白天薛離玉當衆給他難堪的事情,聲音逐漸變小了,“……不能饒了他……”

慫貨。

薛離玉閉了閉眼,轉過身去。

“和他沒關系,”容雪京淡淡道:“是我一時心緒起伏,修為動蕩,導致本命劍不服從了而已,你們所有人現在馬上離開。”

蓬萊宗弟子們面面相觑,他們心如明鏡,明明就是床上躺着那病秧子下的手,但宗主不讓說,也只能兩眼冒火花,忍氣吞聲地退出了房間。

容雪京站在門處回頭,盯着薛離玉的腳又看了一眼,胸膛微微起伏,他的手指蜷縮着,似乎在留戀掌心的溫度。

床上那人一頭白發,病弱的體态,極其畏寒的溫度,摸着叫人心驚。

他冷淡的想,不知道今天晚上是不是給這病秧子吓到了,明天很有可能要生病。

容雪京漠然地擡袖,收服了本命劍,轉身離開了。

他們走後,薛離玉出門去找青木,青木被綁在柴房裏,哭着問他怎麽才來?

薛離玉擦去他的眼淚:“我看見蓬萊宗那幫人圍在我床前的時候,就知道你沒事了,好了,不哭,我們回家。”

青木很抱歉,回去之後守了薛離玉一夜,生怕蓬萊宗再來鬧事。

好在沒有。

前一夜之後,蓬萊宗的人沒敢來找麻煩,薛離玉也沒心思理會他們,看了眼日頭,心說好在沒耽擱時辰。

抽簽儀式還沒開始。

他和青木尋了個酒樓吃早點,恰好遇見了蓬萊宗衆人,除了容雪京,衆弟子全都對他含怒而視,像是要用眼神把他生吞活剝了。

薛離玉倒不覺得尴尬,施施然和青木坐下,點了幾道清淡的粥品小菜。

待到菜上齊,他撩開幂籬,夾了一塊翠綠冰透的脆竹筍片,咬着細嚼慢咽。

不過就算他什麽都不幹,還是吸引了整個客棧人的視線,沒別的原因,只是一頭垂落腰際的白發太紮眼。

“神尊,要我說,咱們還是把頭發染成黑的吧?我昨天就聽了不少閑話了,”青木小聲說:“他們有人看見您了,都說白頭發的人非妖即魔,路邊說書的筆者已經把您寫進異聞錄了,正打算給您安排一段曠世絕戀!”

薛離玉沒忍住微微一笑,摸了摸青木的頭,慢條斯理地說:“他們願意看就叫他們看去,你不覺得我難看就好。”

青木臉色騰地一紅,磕磕巴巴地說:“不、不難看!神尊是我見過最漂亮的神仙!”

薛離玉眨眨眼,狹促地逗他:“你又忘了,出門在外,要叫公子。”

青木看呆了眼,讷讷道:“嗯嗯,漂亮公子……”

薛離玉莞爾,先前那兩世歷劫消耗了他太多的心血,仙骨被抽,肢體碎成爛肉,徹底損傷了根本。

如今這一頭雪白的發枯槁如敗草,已經是最好的證明,這一身肆虐纏綿的病氣,讓他今天早晨起來的時候,覺得嗓子幹澀,像着了涼,有些不舒服。

“……诶?今天怪了,這群人怎麽都不吃飯,就盯着一個方向看?”

一個風流潇灑的公子音響起,薛離玉瞥了一眼,記得他是仙盟盟主的小兒子,少主宣曜。

身邊的随從說:“那人就是昨天傳開了的白發修士,咱們先吃飯再說,一會兒定能在賽場上遇見,再掂量他的本事如何。”

“行,”宣曜點頭,帶着仙盟的人坐在窗邊的大轉桌,大馬金刀地擱下本命劍,眉尾一揚:“正好小爺我也餓了,小二,上菜吧!”

小二馬上把準備好的菜色備上來,看着仙盟衆人華麗璀璨的金翼蝶服心生豔羨,嘴上恭敬谄媚道:“都給您準備好了,冰晶玉透小籠包、玉白蒸餃、蟹黃豆腐花、瓊花米露、千燈羊肉、桂花雞,這幾樣是您要的,剩下的我都看着做了,您看怎麽樣?”

宣曜捏起一枚滾圓晶瑩的玉白蒸餃,一口塞進嘴裏,湯汁噴射,滿口溢香,笑道:“這個好吃,本公子愛吃,賞。”

小二樂呵呵拿賞錢,跑回賬房一查菜單才發現疏忽了,原來有一桌客人的翡翠白玉包沒給上,連忙跑到廚房去要,端着小跑送去了最裏面那一桌。

“客官,您的菜,上晚了,您別生氣。”

青木有點不高興,但薛離玉擺擺手表示沒事,待小二抹了把冷汗離去後,他夾起一枚小包子,吹了吹,一整個吃在嘴裏,被燙的直皺眉,但是因為味道鮮香甜辣,味蕾滿足非常,便雀躍着又夾了一個,一入口,又是新一輪的鮮辣美味,唇齒留香。

“青木,你也吃,嘗嘗這家的特色菜。”

他夾了個白玉包放青木碗裏,本體是雪豹小妖的青木嗷嗚一口,發出滿足的聲音,“比我做的好吃多了!”

薛離玉微微一笑,心說原來你也知道你的廚藝如何啊,真是苦了我。

那小二其實一直在盯着他看,見客人露出滿意的表情,心裏也松了一口氣。

他可不敢得罪修仙界的人,正想着,門口又來了新客人,忙迎上去道:“歡迎光臨,您幾位這邊請!”

幾名散修混雜着靜虛宗的弟子進了酒樓,有人道:“這地方人忒多。”

“這條街上這家館子生意最好,東西也好吃。”

“來來來先坐下,吃完趕緊去抽簽!”

宣曜見到來人,馬上站起身揮手道:“謝宗主?過來我這邊,咱們一起吃。”

衆修士熙熙攘攘坐下,薛離玉覺得太鬧,自己也吃好了,便擱下幂籬,抓起本命劍春曉,和青木一道順着食客間的羊腸小道出門去。

他路過一扇屏風阻斷的隔間前,覺得有一道目光,穿透了木刻雕花的狹窄縫隙,隔着薄絨的雪白窗紗,牢牢盯緊了自己。

直到他離開酒樓,這道目光帶來的滾燙也仿佛還未消散。

隔間裏,靜虛宗宗主謝望将劍擱在桌上,側目看向謝扶華。

順着他目光看出去,謝望了然道:“恕之,原來那位白發異士是你認識的朋友嗎?可以出去打個招呼,不妨事。”

他這一說,靜虛宗其他弟子也跟着看過去,雖然修的都是無情道,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衆人紛紛發出沒見過世面的傾慕之聲。

“原來少宗主認識那人?”

“他是哪門哪派的修士?真想與他結識!”

謝扶華收回目光,原本擱在桌上的手放在桌面之下,擱在膝蓋上,修長五指攥緊了拳,壓下眸中狐疑,面不改色道:“伯父,先吃飯吧。”

作者有話說:

今天想不出騷話,就這樣吧,謝謝大家看文,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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