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5章

抽簽大會現場人滿為患, 仙盟早早派出了人手維持秩序,還張貼了一張大紅的榜單,将所有報名比賽的修士都分成了小組。

薛離玉以散修的身份報的名, 用的假名字是鳳玉微,湊過去一看,發現自己是第一組第六個抽簽的。

監考官宣布了六藝比試內容,衆人開始抽簽,很快就有人欣喜,有人憂愁, 有些人則看得出早有準備,心生竊喜。

輪到他時, 他倒也沒有在心裏想着抽某一個項目,只是這手往下一抽, 就看見雪白紙條上寫到——射。

薛離玉看了看身邊人的, 某個靜虛宗弟子抽了個“禦”, 正愁眉苦臉地嘟囔着:“要騎靈獸啊!那玩意兒個頂個的粗魯, 我暈高, 這根本就贏不了嗎!”

另一個是雲巅門弟子, 抽到了“書”,也是愁眉苦臉,“早知道就聽師父的話, 不逃學打鳥玩兒了, 這可咋辦……”

薛離玉看着自己的“射”,心道還好, 若是真要自己去騎靈獸, 不給颠散架了也差不離, 還是挺幸運的。

等到所有人都抽完了簽, 監考官小助手就挨個來收紙條了。

薛離玉把紙條交給他,心平氣和的道了聲謝,和其他“射”修士走到一排。

仙盟盟主宣威站在賽場最高處的甲光臺之上,他身邊是四大宗門的宗主、九州各大世家的家主、以及各地名門大派的門主。

四大宗門中,天機閣的宗主是名小少女,雲巅門的是中年修士白浪,蓬萊宗宗主容雪京,以及靜虛宗宗主,德高望重的謝望,謝前輩。

衆位仙長衣着光鮮,群星熠熠,遠遠看去靈氣缭繞,仙氣純粹磅礴,這一場仙門大比,說是三百年來最為盛大華麗的一場也不為過。

宣威作為仙盟的盟主,自然是比賽的發言人,他以平常聲音說話,聲音在下一秒傳遍全場:“諸位道友,仙門大比即将開始,第一場比賽的項目便是六藝,也是六藝之中的大藝之一,“射”。你們面前的飛靶看起來是靜止的,實則都是禦靈宗贊助的靈獸所化。”

随後宣威又說了些感謝之類的祝詞,薛離玉沒聽,盡管他只在臨死前見過宣威一面,但他直覺很準,對這只喜歡排場講究顏面好看與否的人,他的好感不高。

三聲鼓響,比賽正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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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考官朗聲道:“所有人換上特制弓弩,配裝上麻醉箭。正常射中靈獸積一分,一次射中二只便積四分,一次射中三只便積八分,直到二十分出線。”

衆人聽的認真,薛離玉想最快速度出線,便舉手道:“若是蒙着眼睛射中了,能積幾分?”

此話一出,不僅是弟子們很詫異,連監考官也露出怪異的神色,“你叫什麽名字?”

“鳳玉微,一介散修。”

監考官擰着眉頭,沒聽過這名字,随後似乎笑無名小輩實在張狂,一哂道:“只積五分,但是射不中就很出醜,但願你不要說大話,自己給自己找難堪。”

其他弟子們有的也在嘲笑他,薛離玉點頭道:“我知道了。”

既然比賽已經開始,薛離玉便摘下了擋臉的幂籬,收入袖中,從箭囊裏取出一支麻醉箭細細打量。

起初,他沒覺得有什麽異樣,直到他聽見身邊人提到了他的名字,“鳳玉微”,而且越來越多,甚至場外的人也議論起了這三個字,他才覺得不對勁,把臉擡起來。

最近的一排觀衆幾乎是倒吸一口涼氣,“我靠!”

“這這這這這……”

“這不是雲偌仙尊嗎!!!!”

“難道雲偌仙尊真的複生了嗎??我的天哪!!他們怎麽會長這麽像!!”

如一點星火點燃了一整個賽場,鋪天蓋地的驚呼聲快要把正中央的參賽選手淹沒了,所有人都站起來,踮着腳看這名白發若雪的修長男子。

男子不論身形、面容皆和仙逝百年的雲偌仙尊一般無二。

只有一少部分人議論的是別的人:“我記得謝仙君曾經有個極寵愛的爐鼎,叫薛離玉的,也長得這模樣。”

“這天下哪來那麽多一張臉的人?雲偌仙尊死後,那爐鼎才出生,巧合罷了。”

“而且雲偌仙尊能甘願委身人下?別說謝仙君是龍神,就是天君,仙尊也是不肯的!”

“十年前的仙門大比,就是為了複活雲偌仙尊,只是失敗了。”

“不過我聽說十年前的大比現場,龍君和那爐鼎在煙花柳巷當街尋歡呢,我給你講……”

薛離玉低垂下眼眸,接着梳理麻醉箭的箭翎羽毛,因為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他要引起争議,讓魔尊蕭長燼來找他,然後,殺死魔尊。

甲光臺上的衆仙尊只是聽見了底下的燥亂聲,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宣威蹙眉道:“告訴大家靜一靜,比賽開始了。”

“就是就是,快點開始吧,”天機閣的小少女早就心如明鏡了,嗑着瓜子翹腳看熱鬧,笑眯眯道:“這一屆大比肯定是五百年來最精彩的一場。”

白浪也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調侃道:“仙姑說是,那便不會出錯。”

另一邊容雪京一言不發,而謝望回頭一看,發現那些家主門主門一個不少,唯獨侄兒謝扶華的座位空了。

又是三聲鼓響,全場肅靜,賽旗獵獵飄在空中,天高雲闊,春風送暖,人間正是好時節。

春風拂過,薛離玉又在病中,連骨節都覺得寒涼,絲絲冒着寒氣。

他枯白瘦長的手攥拳擱在唇邊咳了咳,裹緊了貼身的單白衣裳,滿頭白發被風吹起,擡頭就看見監考官身邊出現了一名男子,正在交接監考任務。

那人黑發長垂,玉葉金枝,發間點綴着璀璨的琳琅珠玉,猿背蜂腰,優美堅韌,一身黛紫色繡銀紋的華貴衣裳垂落在地,襯得他脖頸白皙修長。

便是看背影,也知那人生來的身份便是矜貴又高傲,從不肯向誰低頭認輸的。

那男子也在看他,眼眸裏霜白之色猶如萬年不化的飛雪,撲簌簌掉落人間。

最近的就有弟子們詫異道:“這是什麽情況?龍君怎麽從甲光臺上下來了?”

“看這樣子,龍君要親自監考?我們這組可太慘了吧?!”

隔着人海,薛離玉平靜地望着謝扶華。

其實那日偶然在三世天傳經尊者宮裏重逢時,他就知道瞞不過了,謝扶華在探他丹田時,便探出了前世那枚獨一無二的雪蓮鼎丹。

試問天生高冷玉潔的玉微神尊,怎麽能有卑賤的爐鼎用來勾引人的東西?

可他就是有,還帶到了這一世,身體在無意之中散發着鼎香,若不是丹田裏靈氣更盛些,他一定會被人發現。

所以,謝扶華早認出來自己了。

所以,他才肆無忌憚的,當着老友墨羽君的面,去扯他的亵褲。

但薛離玉除了生氣之外,也不覺得有什麽羞恥,他已經接受殘缺不全的自己,不管是身體上,還是心理上。

他是死過兩次的人,什麽都看得開。

他也沒有想過要謝扶華死,或是逼他苦苦修成的無情道毀于一旦,也許那樣比較痛快,但薛離玉終究覺得,那是謝扶華的因果,自己活了千年,身為玉微神尊,不能插手、也不願詛咒他人。

畢竟他們之間,早就恩斷義絕了。

謝扶華向他走來,僅僅是一步,薛離玉就如被針紮,神經猛地繃緊,下意識想要後退,卻硬生生逼自己止住腳步。

然後他告訴自己不要怕,沒事的,都過去了,才能眼睜睜看着他一步步走來,在他半米之外的距離站定。

衆目睽睽之下,謝扶華沉聲道:“鳳公子,可否借一步說話?”

薛離玉想也不想就拒絕:“不可。”

弟子們咋舌,這平素高冷的龍君主動和人搭話就算了,最主要的是對方不僅沒給他好臉色,甚至還對他避之不及,這讓很多修士都産生了錯愕感。

謝扶華也不惱,垂眸看了眼弟子名錄卷,如常說道:“你的身份驗證有些問題,報名時填寫的是金丹期修士,可我剛才看你,覺得你的修為似乎不止于此。”

弟子們聽到就覺得不滿:“那他憑什麽和我們一起比?這不是欺負人嗎?”

“鳳玉微,你要是這樣,我就去投訴你了,沒有這麽耍無賴的!”

謝扶華置若罔聞,淡淡道:“不如道友再與我複查一次,也好給大家安心。”

薛離玉深深呼吸一口氣,“好,我随你去。”

他雖然貴為玉微神尊,可畢竟失了仙骨,病氣不佳,真正能維持住的修為只有金丹期,遠不抵當年鳳凰迦樓羅戰神的威名,也不抵“雲偌仙尊”人身一劍斬魔尊的力量。

因此,金丹期是真,謝扶華明知如此,當衆為難他也是真。

弟子們給他讓路,臉上情緒已經不佳。

賽場外是不停忙碌的工作人員,謝扶華帶他來到正廳,重新測驗了修為,終于得到答案:“恕之仙君,鳳玉微公子确實只有金丹期修為。”

“多謝。”謝扶華颔首,帶着薛離玉離開,輕聲解釋道:“你身上靈氣太盛,修為高的人一眼便看得出來你身份不一般,若是不來查驗一次,日後肯定有人來找你麻煩。”

薛離玉冷淡道:“那就多謝你了。”

謝扶華卻沉沉道:“玉微神尊,你身子弱,不該來這裏。”

“與你無關。”薛離玉惜字如金,不願意回答他,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卻被他拉着袖子扯到亭邊一處假山石後,整個身子欺壓上來,捂住他的嘴不許他出聲。

外面不斷有小厮和修士們來來去去,沒有人注意到這塊古樸青苔的假山石。

他瘋了?!是見自己實力削弱,終于抓到機會要殺了自己嗎?!

薛離玉用手連連拍他的胳膊,很快臉色漲紅,那雙手終于松開了,薛離玉不停的大口呼吸,很久才緩過氣來。

謝扶華把他堵在狹窄到不能轉身的小角落裏,就這樣靜靜盯着他看。

薛離玉不想被旁人聽見,就不能喊,只能壓低了聲音問:“孽障,你可還記得我是誰嗎?”

“記得。”謝扶華淡淡道,“玉微神尊,你救過我的命,我無以為報。”

薛離玉冷冷道:“你現在這樣,卻像是我殺過你的命似的。”

謝扶華沉吟片刻,溫熱的掌心緩緩撫上他的臉頰:“可是玉兒,我也不能當做你我之間什麽都沒發生過。”

“我不是玉兒,你認錯人了。”

薛離玉躲開他的手,“我們本來就什麽都沒發生過,你走開。”

謝扶華似乎笑了下,那笑容有些苦澀,手向下滑按住他的腰,薛離玉猶如熱鍋上的魚彈了一下,謝扶華低垂着眼睫,意味不明道:“你這裏,我已要過無數次了,輕輕一碰,你就會渾身發抖。”

薛離玉确實是在發着抖,他想躲,可他怎麽躲得開?後背就是假山石,前面又堵着這麽個人牆,被他掐着腰按在石頭上,幾乎閉着眼道:“謝恕之,你還要我說多少遍?我與你只有三百年前救命的交集,再沒有其它了。”

謝扶華眼尾有些紅了,低垂着眉眼,從袖中取出一枚精致的珠蚌。

他打開蚌殼,拿出一枚情丹,再擡眼時秾長卷翹的長睫竟挂了些水霧。

剎那間,薛離玉有種極大的被惡心到的感覺。死那天,仙門衆人看着他身死魂消,屍身被邪物啃食,什麽都沒剩下,只獨獨剩下這枚情丹,卻還叫謝扶華撿了去?

他還留着這東西做什麽,羞辱人的嗎?

十年了,他就這麽恨?

也許這些修無情道的仙君,是世間最記仇的薄情之人。

薛離玉面無表情拿過情丹,輕輕一拈,情丹化為齑粉。

謝扶華先是怔住,而後失心瘋了一般去抓那情丹的粉末,可是情丹已碎,他又如何抓得住?

粉末漸漸從他指尖流走,謝扶華再一擡頭時,便看見薛離玉那張清冷柔美的面頰,眼神裏的顫抖、不舍、傷心欲絕,簡直昭然若揭。

“你為何……要毀了它?”謝扶華攥住他的手腕,壓抑着聲音顫抖着說。

薛離玉淡淡道:“來路不明之物,還是毀去最好。”

當年他自剖情丹以證除魔衛道的決心,卻又為他生了一顆情丹,那年他教他執筆習字,與他游歷三界,為他重塑雙眼,如今想來都是一場騙局。

這顆情丹早該在十年前就該被毀掉了,如今化為齑粉,也是好事,就算是謝扶華空有上天入地的本事,也是無用了。

薛離玉一只手按住他肩膀推開他,謝扶華紋絲不動,閉了閉眼,再擡眸便是兩眼猩紅。

薛離玉下意識後靠,然而被一條腿卡進他兩條腿之間,謝扶華抓住他的手腕按在頭頂,低頭咬住了他下唇,用力到咬出了血也沒有停下來。

很疼,薛離玉推不開,任由着他發瘋,直到下唇肉被他咬破,疼的要命,連着筋脈的滋啦啦的疼,才忍不住哼了一聲。

謝扶華聽見這聲音,反而像是洩了憤後突然頹敗下來一樣,從喉嚨裏不停嗚咽着,似乎很不甘心,手卻漸漸松開了他,溫柔向下抓握住了他的腰,不依不饒地啄吻着他的唇,一點點舔掉他唇上的血。

薛離玉被他親到難以呼吸,用了蠻力才推開他,氣血翻湧咳得厲害,一時氣憤,素白的手掐起咒決,一道氣刃便割過去。

謝扶華的脖頸一側瞬間湧出血,他擡手碰了碰傷口,看見血色,眸光更加暗沉。

薛離玉擡手虛攏着嘴唇,太疼了,他都不敢碰,飛快繞過假山石,正好遇到前往賽場的人流。他低着頭,抿住嘴唇,跟着弟子們回了賽場。

謝扶華被他甩在身後,靜靜地盯着薛離玉的背影,額頭上的龍角和龍紋全都冒了出來,泛着珠光一樣的白,襯得他面容冰雪白皙。

唯獨眼尾那一抹紅觸目驚心。

薛離玉回去不久,謝扶華也回來了,他看上去有些狼狽,唇色緋紅,脖頸只來得及用布包紮上,洇出不少血,惹來不少好奇的目光。

薛離玉淡漠地別開眼,聽見他冰冷低磁的聲線道:“請第一位選手上臺,蓬萊宗,祁陸生。”

祁陸生本來和其他蓬萊宗弟子站在一起,眼睛不離薛離玉半分,聽見叫自己名字,他應了聲,路過薛離玉時貌似不經心撞到了他肩膀,笑眯眯道:“小師弟……啊不,是鳳公子,不好意思啊,你沒事吧?”

作者有話說:

有些狗不栓繩子的話會亂跑_(:3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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