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薛離玉多看了幾眼薛暮洲, 把暮洲看得不好意思了,“哥,你別這麽看我, 旁人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我是道侶。”

薛離玉沒說什麽,只是一笑,溫柔摸了摸弟弟的頭,“沒事,只是覺得暮洲的變化很大, 這麽多年我都沒有好好看看你,覺得慚愧。”

暮洲攥着他手, 小聲叫他“哥”,親近了好一會兒, 才從小厮手裏接過燈, 順着冗長的回形長廊, 邊走邊與他說起近來的趣事和煩惱。

“我如今是仙盟的客卿, 哥放心跟我走, 待會兒你我兄弟二人少飲些酒。”

薛離玉點頭, 暮洲又低聲說:“宣盟主還向我問起過,認不認識你,我只說見過幾面, 聊的投緣, 若有旁人問起,哥莫要忘了。”

薛離玉心裏清楚, 畢竟他二人真身是鳳族, 越少人知道越好。

更何況暮洲長相英俊, 像父親光, 他則像母親多一些,不仔細看很難看得出他們是親生兄弟。

薛離玉對路過打招呼的修士沒什麽反應,倒是暮洲左右逢源,替他擋了不少別有用心的窺視。

畢竟風頭出盡的“鳳玉微”竟然是雲偌仙尊這種事,掀起軒然大波也很正常。

正廳內,宣威正與左右鄰桌的宗師們推杯換盞,英挺的眉眼深沉帶笑,不像幻境裏那副輕佻頑劣的模樣。

他将一杯素酒推給下手的謝扶華,正親切說着什麽,一擡眼看見門口的薛離玉,動作明顯一頓。

謝扶華也看向他,眸中倏忽由冷漠變為專注,那眼神薛離玉看了渾身難受,索性移開眼不開。

他一進來,驟然滿庭鴉雀無聲。薛離玉就在衆人矚目下,與暮洲坐到一處,位置離主席遠,但離歌舞臺很近。

暮洲吃了塊點心,側過臉低聲道:“哥,那條小龍崽子怎麽總是在看你?不會是上回他來三世天見你,你把他攆出去,他懷恨在心,要戳穿你的身份吧?”

暮洲對他倆的事一無所知,薛離玉也不會告訴他,淡淡道:“不用管他,他願意看便叫他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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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洲點點頭,嘟囔一句:“那眼神,我還以為他要當我大嫂呢。”

薛離玉噎了一下,裝作無事發生喝了口茶,再看眼前光景,覺得恍如隔世。

許多年前,他與謝扶華去雲巅門赴宴,衆人皆瞧不起他一介爐鼎。現如今,人人要尊他一聲“雲偌仙尊”,雖然是本該如此,也實在無趣。

宣威望見他,從容不迫地笑了下,“雲偌仙尊?”

在場諸位難免齊齊看他,薛離玉點了下頭,算作認下。

宣威見他不冷不淡的态度,倒也能自圓其說,繼續與旁人說笑,眼神時不時瞥過來,似笑非笑。

一場宴席吃的熱鬧,期間,宣威邀請他坐過去,見他不來,就親自來請,端着酒杯遞到他手裏,“雲偌仙尊,你不聲不響地回來,都不曾通知我一聲,是這點面子也不給?”

看宣威的态度,一定知道自己失憶過,否則哪來的臉,這樣正經說話?

薛離玉接過來,他是個千杯不倒的體質,但也就只抿了一口,就放在一邊。

宣威臉色有點變了,但衆目睽睽,不好為難他,只得回去,眼珠卻一直死盯着他,破有失風度。

席間,監考官們主動談起第三場比試的內容,猜想本屆大比的冠軍應該花落蓬萊宗,容雪京聽了不言不語,衆人見他謙虛,又談起其他。

“第三場比試圍獵,尋常弟子能不能經得住大逃殺不說,只是雲偌仙尊不宜再參賽,一是身份尊貴,不可有損傷,二是魔修猖狂,還要仙尊與我等共同議事。”

雲偌仙尊從前是蓬萊宗宗主,是容雪京師尊,威名不可磨滅,凡事理應當過問他的意見。

“那不是正好?”薛離玉拒絕道,“我參賽不為奪冠而來,你們無須擔心。”

他這樣一說,如千金落地,自然沒人敢反駁。

主監考官先是看向宣威,又看向謝扶華,發現這倆人誰也沒有異議,就笑道:“那就按仙尊的意思辦吧。”

随後一場宴歌舞升平,暮洲也醉的厲害,趴在桌子上小憩。

薛離玉吃了些東西,覺得胃口不好,精神恹恹的,便半途離席了。

這酒不對。

薛離玉坐在長廊裏吹風的時候,突然意識到腹內的翻滾,難道是毒酒?

可他又沒死,只是渾身骨節沒勁,頭腦發昏,抓着團扇的手無力垂在腿畔,只好安安靜靜靠在廊柱上,閉眼睛休息。

不多時,有人來探他的額頭,“雲偌?還好嗎?”

薛離玉下意識躲了那手,想睜開眼,但是眼皮重到擡不起來,覺得團扇被人拿走,緩緩給他扇着風。

“怎麽還是這麽病弱,我還一句話沒說,你便要裝醉?”

薛離玉擰着眉,勉強擡起手,打掉對方的團扇,很快手又垂下去,聽見那人狐疑說:“難道你這具新身體還是爐鼎?”

溫熱的手靠近他的丹田,似乎想一探究竟。

“宣盟主,”低沉冷漠的聲音道,“半途離席,在這裏做什麽?”

宣威看着謝扶華,淡笑着收回手,“與謝仙君有關系?”

謝扶華罕見地沒說話,只是周身靈氣場溫度更低。

宣威又道:“我聽說今夜有人在明幡城見過仙君,回來時似乎有人同行,怪了,仙君一向潔身自好,怎麽與人摟摟抱抱,還是個男子?”

又道,“啊,我忘了,仙君素來喜歡男子,偏愛這個長相的,從前養個爐鼎當玩物。”

薛離玉聽見他們說話,覺得劍拔弩張,真提不起勁,又在聽宣威說話時心裏一股火上來,直接往前一傾,跌坐在地上,摔得直皺眉。

宣威迅速扶起他,“我看你這是真喝多了,去我房裏休息一下吧,來人。”

宣威當着謝扶華的面把薛離玉扶走,被小厮拉起來那一瞬,薛離玉終于睜開眼,看見謝扶華的表情,心中一緊。

那雙雪白瞳孔裏又有魔氣浮上來,他再這麽下去,非得走火入魔了不行。

薛離玉在激怒謝扶華和激怒宣威之間,無奈選擇後者,咬破了舌尖,那種疼讓他更加清醒,掙紮着說:“謝……”

宣威道:“不用謝,你我之間還用說謝?”

薛離玉:“……扶……華……”

宣威眯了眯眼,“你叫他什麽?”

不過他也沒機會再問了,那紫衣長袍的龍下一刻就把薛離玉的手接過來,托着他手臂,壓着眉峰,意味不明地看了眼宣威,驅趕之意明顯。

宣威卻道,“仙君,實話和你說,有人向我舉報你與魔修勾結,頻繁出入魔域,窩藏魔修,就在你麾下的明幡城。若無此事,我希望你能自證清白,否則我就要人去搜宮了。”

“你可以試試。”謝扶華道,“若是你不怕死。”

宣威臉色不太好。

正巧,容雪京與白琢談笑着走出來,見長廊這一邊聲音喧嚣,便要走過來。

謝扶華不想與他們糾葛,俯身抱着薛離玉,揮袖便隐去身形,離開了宴會廳。

随後,容雪京聽宣威說了此事,笑了笑。

原來如此,謝扶華所說“不止十年”,指的是“洗髓”,他再洗下去,就離自行毀滅不遠了。

他望着薛離玉丢下那團扇,撿了起來,摸索着扇柄,擱到鼻底,輕輕嗅了嗅。

好像還有師尊手掌心裏的槐花香。

謝扶華帶着他落在仙盟的藏書樓裏,扶他坐在扶手椅上,握着他手柔聲問:“真醉了?”

薛離玉懶懶地擡起眼,看見他的臉模糊不清,感覺唇邊有冰冰涼涼的水渡進來,就順從地喝了冰水,這才看清眼前的龍。

“嗯……”

其實他腦子現在混沌,點點頭,又搖搖頭,雙眸不複清冷,心裏的氣惱還沒消,正好謝扶華的手還擱在他唇邊,就張開嘴狠狠咬了他一口。

不知道疼不疼,反正聽見謝扶華隐約倒吸氣的聲音。

朦胧視線裏,龍君臉色怪異,臉頰微紅,似乎想抽走,又不敢抽走,只能乖乖任他咬。

直到薛離玉咬夠了,倦怠地吐出手指,才發現他手指已經見了血。

“你,傻,吧,”薛離玉吐息異常緩慢,“謝,扶,華,你,活,該。”

鳳凰喝醉了愛咬人,這不是第一回 。

以前謝扶華刻意灌他酒,想看他醜态的時候,總是事與願違。

因為喝醉了的鳳凰,比平時還要勾人,冷豔的臉上酡紅兩塊,随便任他擺弄,乖的不像話,尤其在做那種事的時候,問什麽答什麽。

“鳳凰,你睜眼看看,我是誰?”

語氣總是惡狠狠的,想要把鳳凰弄死那麽狠。

“……扶華……”

鳳凰聽不出來他的惡意,只是像小時候叫他那樣喚他名字,很溫柔的語氣。

往往他這麽一叫,謝扶華就有種背.德的快.意,失去理智,不停不休要他一夜,第二天總是讓鳳凰哭腫了眼,還下不來榻。

鳳凰就帶着一身傷,懶懶躺在床上,随便龍君給他收拾殘局。

可惜謝扶華也不想讓他睡個好覺,故意抱着他看雪,那時候終南山的天地間總是一片白茫茫,鳳凰伸出手去接雪花,看它在掌心融化,表情也是淡淡的。

“別碰。”這時候的謝扶華總是餮.足,怕他着涼了凍死,沒人給他收屍,就攥着他手握在掌心裏,“你想看,我們出去看。”

“……冷。”鳳凰往後縮脖子,“我不看了。”

“不行,”謝扶華喜歡看他痛苦的樣子,偏要帶他出去。鳳凰就只能穿着單衣,光着腳站在雪地裏,被迫賞雪。

那樣子很純潔,玷.污這樣聖潔的神,讓謝扶華心裏更加愉悅。

不過下一秒神就被打回原形。

“怎麽又吐血?”謝扶華皺眉道,“裝可憐沒用。”

鳳凰不說話,病恹恹地在雪地裏席地而坐,一臉我就這樣了你奈我何。龍君氣得拽起他抱進懷裏,回了寝殿塞進被窩,自己也鑽進去,用體溫捂暖他,“你敢死就試試,本君還沒同意呢。”

然後趁鳳凰睡着了,在他唇角親一口,覺得不解恨,又親一口。

最後親的鳳凰不耐煩,像只憤怒的小鳥,狠狠咬謝扶華的唇。彼時他嘴裏還有清甜的酒味,迷迷糊糊地說:“活,該。”

可是現在是春夜,沒有雪,也不是寂靜的浮雲宮。

他們的關系甚至都見不得人了。

薛離玉覺得清醒了一點,從扶手椅上坐直了,放出鳳鳴琴,輕輕撫弄琴弦,“扶華,過來。”

他是故意這樣叫,希望謝扶華平靜下來。

一來,是不想謝扶華被魔氣越侵蝕越多,能緩一天是一天。

二來,總覺得天帝三番兩次找墨羽君議事是與謝扶華有關,他有種不祥的預感。

他不怕謝扶華登高跌慘,哪怕身死魂消,怕的是他一念入魔。

果然,謝扶華順從着走過來,從袖中取出一管長蕭,與他合奏。

樂聲悠悠,時而低哀婉轉,時而激躍昂揚,你方唱罷我登場,待到琴音終了,謝扶華已是呼吸急促,攥着他手,“玉兒,這首曲……”

“是你少年時譜的曲。”薛離玉淡淡說,“我覺得很好聽,就記下來了。”

龍君呼吸有灼.熱的趨勢,他擱下蕭,蕭管碰在書案上,發出輕輕一聲響。

他解開薛離玉腰上的衣帶結,松松垮垮地撥開,打開他猶帶酒氣的衣裳,手往裏面探去。

薛離玉抓緊了桌沿,沒有躲。

謝扶華覺得鳳凰此刻還是醉着的,因為他閉着眼睛,完全看不清眼底的情緒,是喜悅,還是厭惡。

看不清。

于是龍君故意隔着他衣裳,像沒長大的龍崽子,汲取着源源不斷的養分。

龍總不能餓着肚子睡覺吧?

龍君想了想,搖身化成幼年的模樣,一個小小少年,兩支雪白龍角,幼态的丹鳳眼渾圓的,睫毛烏黑卷翹,撲閃撲閃着,趴在鳳凰身上,去吃好吃的東西。

“若是真的有,便好了。”小龍清脆但是沉靜的嗓音叽裏咕嚕說,“本君也能快點長大。”

鳳凰驚詫地睜開眼,七分醉意沒了兩分,臉上又紅又豔,煞是好看,忙不疊去推他頭,“變回來,別用這個模樣……”

說這種話。

可是鳳凰隐忍縱容的聲音,不用多餘的話語,對龍君來說便是最好的回應。

“餓,還沒吃飽,”小龍君讨好似的眯着眼睛,尖尖牙齒厮.磨,“玉微神尊,你不疼本君了嗎?”

說着話又拿頭蹭蹭鳳凰的下巴,“本君方才只顧着看你,什麽都沒吃下,現在想喝一點東西,神尊行行好,給一點吧。”

小小的孩子模樣,讓薛離玉一下子夢回千年前。

一種說不出的羞.恥感湧上心頭。

薛離玉氣得想給他一巴掌,但是對着那張冰清玉潔的漂亮小臉蛋,巴巴沖他笑的大眼睛,他怎麽下得去手?

該死的龍!

小龍君終于笑了起來,估計就仗着鳳凰這份不忍心才敢胡來的。

其實這麽多年謝扶華很少笑,幾乎不笑,說他面部神經壞死也好,高高端着架子不肯放下也好,總之是不愛笑。

但其實他笑起來很好看的,本來就是漂亮的男子,言笑晏晏的時候,一雙眼睛含情脈脈。

薛離玉恨恨地想,這龍怎麽這麽壞,變得更可恨了,用這麽小的身子,做那麽大的壞事?

“神尊還喂過別人吃沒有?”

小龍君明知故問,知道薛離玉不可能回答,又認真地說:“不要讓本君發現你去喂別人,要是被人玩大了的話,本君就去剁了他。”

“放肆,”薛離玉已經說不出話,終于等到他放過自己。

小龍君滿意地看着自己的傑作,卷着他纖長的白發,故意拿發絲磨過去,“更豔麗了,神尊,這兒好漂亮。”

“閉嘴——”

此時突然有人敲門,“玉微,你睡了嗎?”

是墨羽君,語氣匆匆,似乎有要緊事。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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