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另一邊,錦玉地産總公司樓下。
兇宅試睡員直播的時候往鏡頭前面怼了一只鬼,這種事兒簡直聞所未聞,那不到半分鐘的直播錄屏在各種渠道上瘋傳,沒過多久就挂上了熱搜第一。
錦玉華城的管理層會議亂成一團,折騰了好久才簇擁着一個身量颀長的年輕人下了樓。
錦玉華城是傅氏集團旗下的房産公司之一,這個年輕人則是老傅總唯一的兒子,剛剛二十歲的年紀,染了一頭白毛,西裝穿得随意散漫,一副二世祖的樣子。
這位小傅總——傅百川臉色也不好看,交代了幾句什麽之後告別送他離開的人,麻溜地鑽進了車裏。
他繃着臉掏出手機給一個頭像是雷歐奧特曼的人發了消息。
[Fu:明也,給我推個大師。]
對方幾乎是秒回:
[陳明也:你不是一直不信這些嗎,讓我給你推大師幹啥?]
傅百川打小就怕鬼,但又死要面子,拒不承認,跟他相熟的人聽他說他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聽得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傅百川拿着手機沉默了片刻,臉不紅心不跳地打字:
[Fu:我爸害怕。]
[陳明也:那行。我把我姐的師叔推給你吧。]
聊天框彈出了一個聯系方式。
那個賬號用一棵木槿花當頭像,昵稱是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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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百川微微皺眉。
為什麽會拿一個莫名其妙沒什麽特殊寓意的數字當名字?
算了,大師的事他不懂。
傅百川點了添加好友,備注完來意之後切回了和陳明也的聊天界面。
[Fu:謝了。]
[陳明也:小事。]
[陳明也:不過你們還是找人把那棟別墅處理一下吧,直播我跟我姐一起看了,她說那只阿飄是真的。]
傅百川攥着手機的手緊了緊,最後倔強地打出了兩個字:
[Fu:不信。]
[陳明也:……]
[Fu:我看你也挺閑的,叫點人出來玩。]
[陳明也:玩啥?]
[Fu:随便,人多就行。]
[陳明也:川哥……你害怕啊?]
[Fu:我沒有!]
[陳明也:行行行,你說的都對。那一會兒酒吧見吧,還去老地方。]
[陳明也:happy貓跳舞.gif]
傅百川摁滅了屏幕,做了個深呼吸平複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行雲流水地啓動車子揚長而去。
*
別墅裏。
言晏穿着家居棉拖鞋,單腳踩在厲鬼的胸口,将手裏的馬桶搋子狠狠地戳到了厲鬼臉上。
四周一片狼藉,到處都是打鬥的痕跡,言晏也受了傷,側頰、手臂、腳踝處都有厲鬼撓出的血痕。
但最終還是言晏占了上風。
言晏用馬桶搋子吸着厲鬼的頭往上拔:“說!你跟浴缸裏那只女鬼是什麽關系,為什麽經常來這裏找她?!”
厲鬼:“唔!唔唔唔唔唔!”
言晏拼盡全力往上拔馬桶搋子:“我知道你這樣說不了話,等下哈,這東西吸你臉上了不太好弄下來。”
厲鬼:“……”
“卟”的一聲之後,馬桶搋子終于跟厲鬼的臉分開了。
厲鬼也顧不得狼狽,驚恐地手腳并用着朝着遠離言晏的方向移動。
怎麽可能。
換別人它可能不清楚,但是臨河這兩個徒弟的情報它絕對不可能搞錯。
靈署在役捕靈人20年更新一次,這一屆登記在冊的一共有147個。
臨河道人兩個徒弟都在靈署的排名上,大徒弟謝凜正數第一,而幾年前半路收的小徒弟言晏排倒數第一。
倒數第一什麽水平?
收服一只沒什麽怨氣的小鬼都夠他喝一壺的,更遑論道行頗深的厲鬼。
但是在剛剛的打鬥中,厲鬼卻發現言晏跟自己實力相近,再加上言晏不知道用了什麽方法,竟然把一個破爛馬桶搋子強化的跟法器一般,厲鬼幾乎是在被按着打,只稍稍給他造成了一點皮外傷。
靈署對捕靈人的實力進行排名時有專門的檢測方式,無論如何都造不了假,不可能出現故意隐藏實力的情況。
那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由不得厲鬼想東想西,言晏将馬桶搋子扛在肩膀上,用腳踩住厲鬼的頭,道:“別瞎折騰,不想魂飛魄散的話,我問什麽你就答什麽。”
厲鬼張着嘴,渾身都在發抖,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言晏微微皺眉。
作為道行比較深的厲鬼,被馬桶搋子吸臉是有點丢人,但也不至于抖成這樣吧?
言晏正準備說什麽,卻看見厲鬼眉心要害處閃爍着一個淡青色印記。
言晏目光一沉:“你是被人豢養的鬼奴?”
厲鬼——鬼奴啞着嗓子怪笑了兩聲:“你下了這麽多功夫,終究還是白費了。”
有些心術不正的人會用活人的氣血和香火豢養厲鬼作為鬼奴,往鬼奴的要害處打入伥印,鬼奴一旦說了對主人不利的話、做了對主人不利的事,就會被伥印反噬,比魂飛魄散還要痛苦。
鬼奴道:“你還不如把我放了。說不定跟着我,你還能發現什麽蛛絲馬跡。”
言晏用馬桶搋子敲了敲它的頭:“鬼奴沒有跟主人家直接見面的必要。你當我傻?”
鬼奴不再說話,只是死死地盯着言晏。
言晏松開踩着它的頭的那只腳,把馬桶搋子放在旁邊地上,蹲下來垂眼看着它:“死了還給人當狗的滋味不好受吧?”
言晏溫聲細語道:“實際上你我并沒有什麽過節,如果我能把你的伥印挖出來還保你不魂飛魄散,你能不能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
鬼奴的神色有些松動:“你有多少把握?”
言晏臉不紅心不跳道:“不到1%。”
鬼奴:“……”
言晏嘴角彎着,無框眼鏡的鏡片反射着冷白色的光:“想什麽呢,你覺得你有選擇的權利嗎?”
言晏中指食指并攏,指尖閃動着瑩白色流光直直戳向鬼奴眉心,樓下卻突然響起了警笛聲。
言晏愣神的瞬間,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鬼奴突然暴起,左手指甲變得又尖又長,迅疾如風地劃向言晏腳踝!
言晏往後撤了兩步躲開,用馬桶搋子撐着地站了起來,發現鬼奴已經逃到了窗邊。
情急之下,言晏朝着鬼奴的方向将馬桶搋子奮力丢了出去,但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鬼奴消失在了窗外,而馬桶搋子擊碎了玻璃落了下去。
言晏也顧不上穿鞋,三步做兩步跑了過去從破掉的窗戶探頭往外看。
他想看一下他的馬桶搋子落在哪兒了,好下樓去撿。
結果不看還好。
言晏就從窗戶裏探着頭,眼睜睜地看着馬桶搋子在半空中沿着不甚标準的抛物線不斷旋轉,落到了別墅下面停着的一輛警車的車頂上。
“咚!”
馬桶搋子将警車的車頂砸出了一個淺淺的凹陷,然後順着前擋風玻璃滑了下來。
警車車頂紅藍的燈不斷閃爍着,照亮了言晏迷茫且略顯尴尬的臉。
警察懵了幾秒鐘,然後憤怒地伸手指着言晏罵道:
“就沒見過你這麽嚣張的!”
“在幾十萬人的直播間裝神弄鬼制造恐慌就算了,還公然把掏馬桶的東西從窗戶裏扔警車上襲警?”
“站那別動,等警察叔叔上去給你帶銀手镯!”
言晏:“……”
一分鐘後。
別墅內部剛剛經歷了一場激烈的打鬥,滿地狼藉,不知道的還以為剛被人搶劫過。
言晏安安靜靜地站在一片狼藉裏,臉上、脖子上、手上都有傷痕,白色的風衣上還有斑斑點點的血跡和濡濕的血水。
警察一臉驚悚地伸手指着他:“你你你……”
如果屏蔽掉馬桶搋子的相關記憶,這位小年輕看起來倒不像是神棍,反而像是逍遙法外好多年後在殺人現場被逮了個現行的變态殺人狂。
冷靜,理智,優雅,符合這位剛轉正不久的實習警察對反派boss的一切想象。
言晏伸出了雙手:“铐上吧。”
警察狐疑地看着他:“你這麽老實?”
言晏:“……”
言晏無奈道:“流程還是要走的。雖然我現在說你可能不信,但我真的是合法公民,不是你的二等功。”
警察:“……”
*
警察局裏。
負責審訊的警察木着臉道:“言先生,你可以再重複一遍,你剛剛說了什麽嗎?”
言晏:“視頻裏所謂的鬼真的是提前準備好的合成影像。警官,我說的都是真的。”
警察:“我不是說這個!!!”
言晏目光誠懇:“我身上的傷是不小心被玻璃劃的,馬桶搋子是我覺得冷且童心未泯學孫悟空刷棍子不小心砸破玻璃飛出去的。從窗戶往外扔東西是不文明的行為我承認,在這一點上我願意接受一切處罰。”
警察:“我也不是說這個!哎不是我說,誰家好人能拿個馬桶搋子把房間整的破破爛爛的啊?而且我看見你時你臉上的劃傷都結痂了,那時候玻璃才碎兩分鐘,你自愈能力這麽牛逼?”
言晏微笑:“可能是我的馬桶搋子甩出的劍氣。”
警察:“……”
言晏這麽胡扯,屬實是有恃無恐。
靈署有專門負責處理他現在這個情況的工作人員,估計過會兒就來撈他了。
言晏幾乎一夜未睡,眼睛下面帶了一層淡淡的青,頭發也有些淩亂,臉上的傷痕結了痂,但是看起來卻一點也不狼狽。
反而帶了些很難用語言描述的、有些接近于“我見猶憐”的氣質。
他将胳膊放在桌子上,身體微微前傾,拉近了自己和審訊員之間的距離,低聲道:
“我也只是一個拿錢做事的,畢竟現在的情況大家也都知道,所有常規的、正常的事情都很難刺激大家的眼球。”
“錦玉華城自從大半年前的自殺鬧鬼醜聞之後,不斷有住戶搬走,房價一跌再跌。負責人想要把名聲掰回來,用常規的手段是成不了的,畢竟很多人并不在乎你的房子是不是真的鬧鬼,只是單純需要一件獵奇的談資。”
言晏曲起手指推了推眼鏡,銀色的手铐嘩啦啦作響,襯得手腕骨骼分明,蒼白修長:
“所以啊,不如以毒攻毒,把這件事用大家都覺得很難相信的形式推在公衆面前,然後告訴大家這只是一場鬧劇。再讓公關買幾個水軍發個通稿帶帶節奏,說房産硬核辟謠、角度新奇、形式大膽,這樣名聲和知名度都有了,還愁房子賣不出去嗎?”
警察愣了愣,問道:“你的意思是,你這麽做是錦玉華城的負責人授意的?”
言晏笑了:“您覺得我能一邊直播一邊往直播畫面裏添加合成內容嗎?我高中都沒畢業。”
就在這時,審訊室的門突然被人敲響了。
兩位刑訊員警官被叫了出去,不久後換了一個人回來,臉色奇怪地說涉案人員已經私下和解,要放言晏離開。
天已經亮了。
言晏拿過自己的手機點開微博,熱搜上果然挂着#錦玉華城直播節目效果滿分#的詞條。
言晏冷笑,沒有點進去,徑直退了出去。
微信有一個新的好友申請。
那人昵稱是簡簡單單的兩個字母,頂着個橘黃色貓貓頭像,給言晏留言道:
“大師您好呀,通過您的明姝師侄要到了您的聯系方式,冒昧打擾,可以通過一下嘛TvT。”
伴随着消息一起發過來的,還有張小貓哭泣表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