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48章

“呃。”

一個聲音打斷他們,山羊整理了一下領帶和手套:“打擾二位了?”

殷弦月當即扭頭看過去:“我靠,你看到了多少?”

山羊聳肩:“幾乎全部。啊,沒關系,畫面還是挺美好的,雖然我對路先生帶有私人情緒,但不得不說剛才的接吻已經堪比婚禮儀式了,祝賀二位。”

“閉嘴吧。”殷弦月冷漠道,“是沒人親你酸得慌嗎。”

山羊哽住。

路槐驚詫。

路槐驚詫的點在于小說家一鳴驚人差點嗆死山羊,爾後他才反應過來,他的小說家事實上是在炫耀。

炫耀和自己的親吻,順便用他們二人來對标了山羊和洛爾。

就有一點點讓人爽到,路槐欣賞着山羊的表情,山羊的表情相當精彩,精彩到殷弦月決定加入寫作素材。

“咳。”山羊平複了一下情緒,“好了,趁着拉美西斯死亡,宮殿內外亂作一團,分頭找王冠吧。”

“埃及這麽多荷魯斯的神像,究竟哪個才是所謂的王冠?”殷弦月問。

山羊意味深長地笑了:“遇見了,就知道了。”

“搞這麽神經兮兮……”殷弦月嘟囔着,“行了,我知道了,順着地圖找嘛,我走這邊,你倆別跟過來,我現在看見狗就煩。”

他随便指了個方向,擡腳便走,意料之中的事情沒有發生,路槐和山羊這倆狗走了另一邊。

硬着頭皮走了,造物主無所畏懼。

又很好奇那倆人會聊什麽,越想越好奇,一直到他都走到宮殿牆根那兒了……放棄了。

“煩死了。”嘟囔了兩句,殷弦月用手指頭摳了摳宮牆上的石頭。

但殷弦月非常篤定這個地方并非真實歷史上的古埃及,就像他此前對路槐說的,假設山羊帶着他剛剛抵達這裏的時候,是先知摩西帶着王奴出走埃及,前往他們與上帝的“應許之地”的話——那起碼應該是拉美西斯二世的年代。

可是今天拉美西斯一世才剛剛辭世,時間并不吻合,所以他很确定這時空是個陷阱。那麽是針對誰的陷阱,只有兩個選擇,一個是路槐,另一個是自己。

所以他必須和路槐分開,才能觸發這陷阱的真正目的。

古代埃及是一個相當神奇的國家,他們在古代時候,男女的社會地位就是完全平等的,女性可以做生意、選擇配偶,他們有當下最頂尖的科技和天文,建造出了現代科技都很難完成的金字塔和方尖碑,甚至阿布辛貝神廟每年兩天陽光的深度都能完美計算出來。

但說實話,殷弦月對古代埃及歷史其實沒有太大興趣,并不癡迷,他所了解的也只不過是那些世人皆知的故事。

譬如活到95歲的傳奇拉美西斯二世,譬如少年辭世的圖坦卡蒙。

殷弦月沿着白色石膏似的宮牆走着,渾然全部都是白色,驕陽在上面灑着清澈的淡金,殷弦月的掌心貼上去,撫摸着公元前14世紀的磚石。

近在眼前的歷史洪流總是使人震撼,即便是搭建的時空,卻也仿佛能聽見曼侬神像之間的歌聲……

“啊。”殷弦月恍然睜大眼睛。

就在他手掌貼上宮牆的一瞬間,聞見相當強烈的濃煙味道,殷弦月回頭——

原本宮牆外他走過來的景色全然不見,原本身後空蕩蕩的黃土,赫然四面環水!亞歷山大燈塔、菲萊神廟……

好了,不裝了,已經直接從十九世王朝跳躍到了托勒密時代。

這扭曲的時空。

事實上托勒密對埃及200年的統治時間裏,并沒有改變古代埃及的文化和信仰,比如貴族們都是光頭佩戴假發,包括那位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女法老——

不知哪裏出現的衛兵,把殷弦月撞去旁邊,指着他大聲說了幾句話,看手勢和他的表情,是讓他走遠一點別礙事。

殷弦月不明白,然而面前出現的人……人群,浩大的人群,就像是游戲裏的“取消屏蔽其他玩家”一樣倏然出現。

“什麽……”殷弦月迷茫地退後,再退後,直到他看見了整個托勒密王朝最耀眼的明珠。

克利奧帕特拉七世,埃及的女法老,後世一部電影《埃及豔後》的主角,此時高坐在大象上。王兵護衛隊行走于兩側,女王頭戴白色紅色組成的頭冠,象征着上下埃及的統一。手持法老登基時候的連枷與權杖。

她在象背上的王座座椅靠背,是一個巨大的、黃金的、張開雙翼的伊西絲神像。

殷弦月的視線緊緊盯着她腦袋上的王冠……這他媽要怎麽拿,得死路上吧。

“嘿!”那衛兵又朝他喝了一聲,似是在警告他。

殷弦月只能連連退後,腦袋裏瘋狂翻找托勒密時期的所有信息,托勒密時期除了這位女王,還有什麽?

還有,這個時期,古代埃及的領土很大。孟菲斯、亞歷山大以及錫瓦。

殷弦月一邊退,一邊對衛兵輕輕擡手表示自己沒有攻擊欲,緩緩退出人群之後,開始思考這個“陷阱”會在哪裏被觸發。

女王加冕後的儀仗隊伍在高歌舞蹈,皇家禮樂隊們的穿戴非常隆重,他們在手臂上纏繞着像羽翼的堅硬布料,來扮演伊西絲女神,祈求伊西絲保佑法老。

而鷹神荷魯斯,就是伊西絲的兒子。會這麽簡單嗎?只要搶走女王的皇冠即可?感覺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簡直是明晃晃的錯誤答案,ABCD三長一短裏的那個最短。

殷弦月沉住氣,繼續思考。這個時候并不擔心路槐,他慢慢後退着的同時,他也大膽地堅信,路槐和山羊也一定在這扭曲的時空裏,因為倉皇建出的時空,沒有那麽多餘力再将另外兩個人傳送去另一個時空,光是這個“古埃及”就已經讓“對方”勞心勞神。

他忽然覺得有點好笑,感覺已經看見對方抓着袖子擦汗的狼狽模樣。

他摸了摸懷裏的三樣東西,安卡、沃斯手杖、圍腰亞麻裙。王冠會在哪裏,是女王?還是直到現代世界裏保存最完好的荷魯斯神廟?難道和所謂的“智慧之眼”其實是心髒一樣,所謂的“王冠”其實是誰的頭顱?

殷弦月四下看了看,女王似乎要去往參拜道,他決定繞行。托勒密時期随處可見的玄武岩雕像,以及獻給太陽神的公羊。

他加快腳步,跑向參拜道側翼,期間被一個巡邏衛兵持武器驅趕,殷弦月看了四下無人,直接躍步上前,掌根頂下颚、手刀劈後頸擊暈,接着奪其武器、扒其衣物。躲在巨石柱子後面換上衛兵的短裙披肩和拖鞋,自己的安卡和手杖設法塞進了圍腰短裙的腰帶上……殷弦月猶豫了片刻,感覺把人家就這麽光溜溜扔在這實在太不道德。

殷弦月穿上了荷魯斯的短裙,把衛兵的短裙還是留給了他。

不至于醒過來之後裸.奔回去兵營。

殷弦月混進參拜道的隊伍,無奈,古埃及無論男女,眼影都是鮮豔且濃厚的顏色。

參拜道的衛兵隊伍主要隔離百姓,他一個矮個兒、皮膚雪白,在這裏面相當突兀,萬幸的是,今天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女王身上。

穿白裙的侍女走過來,擰着眉毛,雙肩微聳,用責備的語氣對他說了一串話之後,拽起他的手腕拉着就走。

“唉——等等!”

對方充耳不聞,當然了,更大的可能是根本聽不懂。

殷弦月被侍女姑娘拉着進去參拜道旁邊的一個更小的廟宇裏,埃及很多這樣的小空間,裏面放着約莫一個小臂高的小神像,以供人們随時參拜。

馬賽克似的一小格一小格的地磚,托勒密時期希臘風的桌椅……殷弦月還能聞見香爐的味道。

接着,侍女從小櫃子裏拿出精致的一個小盒子,指着椅子又說了兩句話,那麽大概就是讓他坐下。

他乖乖坐下。

侍女點起他下巴,他不敢妄動,像木偶一樣擡頭。

原來侍女把他拉來這裏,是為了給他化妝。白裙侍女手裏的盒子裏是眼影和眉粉,她直接用指腹撚上去,再點在殷弦月的眼皮上。

大約是女王的盛典之上素顏朝天,讓侍女實在看不下去。

侍女的手法娴熟迅速,片刻之後侍女終于展開了笑顏,滿意地點點頭,催促殷弦月趕緊回去王兵護衛隊之中。

他匆匆又跑回去,沿途觀察了一圈,在民衆之中找到了路槐和山羊的身影。路槐身高高挑,又是白毛相當惹眼。

顯然,路槐也看見了他,他是護衛隊的打扮,上半身只有一個披肩,下面一條短裙。路槐微微驚訝,殷弦月也看出了他的驚訝。

事實上路槐的驚訝是他正穿着裙子,但殷弦月理解的驚訝是,沒想到吧,我現在是古埃及公務員。

有人遞給他一個盾牌,盾牌上雕有太陽神,殷弦月完全不知道這是要幹什麽。

護送的隊伍緩慢地繼續前行,民衆在歡呼,紙莎草的花朵形狀的巨大石柱之下,殷弦月眯縫着眼睛,試圖在石柱上尋找到有用的信息。

但他看不懂象形文字,也聽不懂旁邊人的話。

女王進入參拜道後,就由法老護衛繼續跟随,其他王兵則守在參拜道以外。殷弦月頂着海藍色的眼影迎風而立,風沙眯了他眼睛,伸手去揉的時候把妝暈到了眼下。

他挺急的,起先是沖動性認知錯誤。因為荷魯斯神像上所體現的王冠,就是紅白的上下埃及統一的王冠,所以一時沖動跑來女王這裏。

現下想想,沖動了。

既然這整個時空都是匆忙建成的,紊亂的,那麽這裏的實質作用就是隐藏那個王冠。

殷弦月定了定神,他扭頭,發現旁邊衛兵一臉疑惑地看着他,不知是疑惑為什麽此人和自己長得如此不同,還是疑惑我怎麽從沒在護衛隊裏見過你。

殷弦月打量着他,他也打量着殷弦月。

很快,衛兵發現了異樣——

衛兵喊道:“他穿着神的裙子!”

誠然,這句話殷弦月是沒聽懂的,但顯然,這句話産生的效應,殷弦月感受到了。

他丢下槍盾拔腿就跑,民衆人群之中,路槐看見已經有弓箭手開始瞄他,便不管不顧展開雙翼,山羊攔都攔不住,一對雪白的鷹翼遮下陰影。

在場的所有人皆驚叫出聲,鷹翼人身的男人飛向參拜道入口,女王的祭司目瞪口呆。人群之中有人高呼伊西絲,有人呼喊那是荷魯斯。

給到了古埃及民衆一些小小的震撼,雖然不是真實的古埃及。

殷弦月伸手,路槐抱住他,重新騰空的瞬間,已經有箭落在這小塊土地上。

殷弦月摟住他脖子向下看,所有人都仰着頭,他對路槐說:“你們也以為王冠是女王頭上的那個吧?”

路槐:“對,山羊說找機會等到加冕儀式結束後流進王宮偷出來,因為時空扭曲了,在托勒密時代,女王是最特別的,也是最崇尚伊西絲的人,從神話上看,荷魯斯是伊西絲的兒子,所以應該就是女王的頭冠。”

“不對。”殷弦月說。

由于暫時沒有目的地,路槐抱着他在高空盤旋。高空風大,殷弦月必須貼在他耳邊說話。

但其實路槐是犬科動物,犬科動物的聽力根本不需要他大聲呼喊。他就算喃喃自語,路槐也能聽得一清二楚。但路槐沒阻止他。

“不是那個,我一開始也這麽以為。”殷弦月抱着他脖子,吐息在他耳畔說,“但你想想,荷魯斯是神,神的王冠不可能被人類戴在頭上,即便是法老,也只能在死後佩戴象征神性的彎曲的胡子,所以不會是那個王冠。”

路槐覺得有道理:“那你的意思呢?”

殷弦月閃過一絲飄忽的靈感,他在自言自語,“塑造這個時空的人,就是要藏住這個王冠,你要藏一個無比珍貴的東西,會怎麽做?”

“如果你會魔法的話?”

殷弦月已經在自言自語的過程中想到答案了。

路槐說:“直接把它隐形掉?”

“沒錯!”殷弦月很激動,嘴唇貼着他耳廓,說,“去孟菲斯!”

“孟菲斯?”路槐問,“孟菲斯的哪裏?”

“孟菲斯,普塔神的神像!”殷弦月宛如一個做出數學試卷最難的大題的孩子,“普塔神!古代埃及幾乎所有神像都有頭冠,但普塔神沒有!他手的權杖代表‘和諧’、‘穩定’和‘平衡’。”

路槐是有些驚喜的,他很佩服這位小說家在思維上的發散:“平衡,自然之神的信條也是平衡。”

“還有一點。”殷弦月說,“普塔神,是造物神。”

山羊在人群之中看見白鷹有了飛行的方向,他亦避開人群,變回狐貍,這樣便于行動。

三人兵分兩路,抵達孟菲斯的時候路槐抱着殷弦月落地,用走的進城。

此時已經日暮,三個人停在普塔神神像前。

正如殷弦月所言,普塔神是少有的,沒有佩戴頭冠的神像。

他海藍色的眼影落了一些在眼周,有一種頹靡的美感。他身上有荷魯斯的三件神器,山羊問他:“你有什麽感應嗎?”

殷弦月答非所問,依然保持着仰頭視神的姿勢,說:“我感應到,我低估了你對洛爾的愛。”

“什麽——”

山羊話未說完,殷弦月輕飄飄地說了句“控住他”,路槐什麽都不問,當即單手擒住山羊,将他胳膊反剪到背後。

這時候,殷弦月才将視線放平,轉過身,面對山羊。

殷弦月說:“我考慮過很多種因素,這個時空絕對出自洛爾之手,我想過,或許你真的想逃離洛爾,但有對他餘情尚在,我也想過你根本就是在幫洛爾,通過我的手,把路槐打個蝴蝶結送到洛爾身邊。”

“但其實,我們都被他耍了,山羊。”殷弦月說,“那家夥真會畫餅啊,一邊要自己消亡,把他的神之力量都送給我;一邊要你找到荷魯斯的四件神器,把我的小白狼進階成神,送到洛爾旁邊。但其實你有沒有想過……”

殷弦月走近一步,稍稍低頭,用沃斯手杖挑起山羊的下巴:“你有想過洛爾想要路槐的真正原因嗎?”

山羊咬牙切齒:“洛爾就是喜歡小狗,他想要新的小狗。”

“不不不。”殷弦月搖頭,“其實我也是過了這麽久才想到,他如此強大,卻被困在一個絕對無法踏出的空間,他都那樣了還有心思領養小動物?不是的,他是要路槐通過四件神器成神,然後,他會占據路槐的身體。”

“然後他就自由了。”殷弦月涼聲道,接着,他笑了,“山羊,你對洛爾評價非常中肯,他就是個不守信用的,控制狂。”

殷弦月站直,将手杖重新別回去,看向路槐:“把他西裝扒光吧,讓他留在這兒做狐貍,其實他早就想明白了,我的确低估了他對洛爾的愛,從他的視角裏看這整件事,他簡直就是在給自己對象四處尋找白月光,還這麽盡心盡力。”

路槐點頭,利落地開始剝山羊的西裝。

山羊尖叫、掙紮、大聲咒罵。此前的溫柔紳士形象蕩然無存。

剝掉手套,露出狐貍的爪子,剝掉上衣,紅彤彤的狐貍毛。原來他全靠這套西裝掩蓋自己的狐貍真身……

路槐剝光他之後,最後露出的是有黑色尖尖的狐貍尾巴。

殷弦月嘆氣:“山羊,別太愛了,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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