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章
第 38 章
“我很好,真的。感覺完全正常。”
“那就是問題所在,不是嗎?”托尼哼了一聲,不理會對方的抗議又從頭開始一遍掃描。在一旁,布魯斯抿着唇,一言不發、面露擔憂。
“技術上來說,你身體內現在帶有宇宙中最強的力量之一,所以你「感覺正常」是一件完全不正常的事情。 ”加文不知何時站到了門口,歪着身子靠在門框上:“斯塔克,叫我們來參與會議然後拖延時間是非常無禮的行為。 ”
紅發的男人将頭發剪短了──可以理解,因為他們的發梢都被燒的卷曲。就連史帝夫也不得不将原本就算短的頭發又理掉一些。他的額角有一道傷口,剛愈合沒多久。沒有超級治愈力──說實話,他們還真的搞不清楚加文的能力具體有哪些呢。
或許不能說「不知道」。馭光法師在這段時間足夠配合,甚至允許他們研究他的能力。只不過…見證到他真正陷入戰鬥的樣貌後,史帝夫認為他們完全低估了男人的戰鬥力。盧克辛──将光轉化為特定物質,看似固定的能力,到了加文手裏卻完全成為了戰鬥中的利器。
“好吧,好吧。”不情願的終止程序,托尼揮了揮手:“你被解放了,隊長。暫時的。”
這是戰鬥後三天。根據隊友們的敘述,史帝夫昏迷了整整一天,随即像全然沒事一樣蹦起來,身上一點傷都沒有。無論托尼如何在他醒來後這四十八小時重複了幾種程序,最終結果總是「身理機能完全正常」。
會議室幾乎全員到齊了。從聖殿成員──王、古一、斯特蘭奇、兩位聖殿大師(紐約和香港?史帝夫不是完全确定),到全體複仇者,再到神盾局──寇森和弗瑞,全都在會議室裏頭。這使的原本寬敞的會議室稍嫌壅擠。
仔細想想有些可怕,七分之三的無限原石都在這房間裏頭。斯特蘭奇配戴着阿戈摩多之眼,而古一則帶着心靈原石。神盾局垮臺後,女法師暫時保存着這個強大的法器,如今封在一個精巧的黃色吊墜中。
而史帝夫?好吧,他不确定自己如今算不算「一個」無限原石。至少在托尼借用給他的防爆室裏頭,他召喚不出什麽鳳凰的力量。
“我不太确定政府那邊會怎麽想。”當史帝夫踏進自動門時,他聽到弗瑞和寇森交談:“我們無法一直回避這些。”
“有什麽問題嗎,局長?”于是他朝深膚色的男人挑眉。
“上頭要求一個答案。”弗瑞承認。所有人都靜了下來,清楚他們的會議以一種不愉快的方式開始了:“九頭蛇、法師、無限原石、甚至是蓋爾的存在…他們質疑所聽到的一切,施壓我們正面回應。更準确來說,希望你們交出無限原石。”
“我們确實應該讨論無限原石的去處。”托尼在史帝夫之後進入房間,如今随意的挑着靠近的一張高腳椅,翹着腳安坐。
“我想我們都無法否認斯特蘭奇獲得了掌控時間原石的權利。”王率先說,聲音平穩:“更何況,也沒有其他人能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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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聖殿大師點頭贊成。他們那一日都在場,同樣目睹了年輕法師的力量和奉獻的決心。
“其他人怎麽看?”
“我看不出來有什麽不對。”克林特聳肩。
“斯特蘭奇證明了他的能力,也擁有戰士的勇氣與決心。”索爾用着低沉的嗓音說,宛若致敬。
史帝夫掃過在場所有人。就連弗瑞與寇森都沒有意見。
“那就是這樣了。”鋼鐵人朝看上去有點兒尴尬的法師點點頭,轉向史帝夫:“鳳凰…就算想換人持有,大抵也是不可能的?”
巴基哼笑。
“我想也是。”
接着,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站在中間的女法師身上。在她能自己表态之前,加文說話了。
“安是完美的人選。”
并沒有人駁斥這點。說實話,史帝夫認為大家感情上都接受了這個結果,只不過理智要求一個理由。清楚他們怎麽想,紅發的男人斟酌了一下字詞,開始解釋:“她在神盾局做的事情…遠沒有你們想像的簡單。”
停頓一下,加文從頭說起:“我不知道在你們的感覺中,無限原石是什麽樣的存在。我承認我不知道它如何影響一個非馭光法師。然而這些力量強大的寶石,它們不僅僅是充盈着能量,它們也會影響使用者甚至周遭任何人的心智。”
“我們可能明白你在說什麽。”娜塔莎回答。幾位複仇者對視一眼,看見彼此都想到同樣的事情:“紐約之戰期間,洛基刻意讓權杖落在我們手上,而心靈原石的能量使我們逐漸暴躁并從內部分裂。”
“是的,尤其心靈原石的作用又是影響我們的潛意識和心靈。”加文呼出一口氣,好像對于他們接受的這麽容易感到一絲放松:“想想看,光是能量溢散就能影響這麽大,直接從中汲取能量…特別是,對于馭光法師來說,每個顏色都會産生對應的情緒。”
“我自己是絕對不敢這麽做的。”他承認:“打個比方,如果我直接從時間原石汲取特性是不受拘束的綠色,下一秒你們可能就會看到我哈哈大笑,沖進國安理事會将裏面的人都打成豬頭──因為看在歐霍蘭的份上,我心中某處确實很想這麽做。”
他們因對這個例子而有所同感的輕笑。除了弗瑞,嘛。
“黃色是很複雜的、非常微妙的平衡。就像是在針尖上的跷跷板,除非完美的找到中心,否則一切都會傾塌。尤其在面對心靈原石這麽強大的力量,只要偏差一點,就會永遠迷失、撕裂自己的思想。”加文說:“而安在心靈原石本身就不穩定的狀态下,沖進房間,在短短兩秒內用這樣的力量制作出一堵足以擋下鳳凰之力的牆。她甚至讓原本不平衡的心靈原石恢複了穩态。”
他的話不需有結論。他們都明白了這其中的難度──意味着古一必須本身就擁有完美平衡的心理狀态。光明與黑暗、自信與謙遜。說實話,史帝夫看的出來,古一确實就是這樣一個人。
所有人回去看着女法師,等待她本人的意願。
“我會用我的生命守護心靈原石。”古一平靜的說,承擔下了這份責任。沒有人有異議。
“上頭可能不會喜歡這個結果。”過了一會兒,弗瑞實事求是的說。不過聲音裏表明他知道這是個失敗的抗争。
“那麽,”史帝夫平穩的回答:“告訴他們都見鬼的滾一邊去吧。”
克林特吹了聲口哨。
“抱歉,弗瑞,但我受夠了官僚體制。從今以後我不會再接受這些狗屎。”他沒理會隊友看好戲的神情:“告訴他們,無論複仇者或聖殿都是站在「地球」、站在「人類」這一方。我們不為争權奪利負責、我們不為紙面形式做秀。他們有意見?好,說服我們有更好的人選、更值得信賴的方式處理無限原石,到時我會非常樂意交出所有力量配合。 ”
“今天有人有許多髒話需要發洩。”托尼竊笑:“哦,國小的「美國隊長要你們有禮貌」的教材全毀了。 ”
“…非常好。”弗瑞抽了抽嘴角,最終沒有反駁。在他身邊,寇森雙眼亮晶晶的,好似完全打算摩拳擦掌的為此和理事會打上一架:“所以就是這樣了,是吧?”
“對于無限原石的去處,是的。”史帝夫回答:“然而我還有一事想讨論。”
“在鏡像空間中發生的事情。”巴基站了出來,接過話:“當史帝夫拿到鳳凰之力的那一刻…我不确定那究竟是史帝夫的聲音,還是鳳凰透過他發聲,但他、或它,确實說話了。”
其餘人瞪大了眼。他們還未有時間細說此事。
“說什麽?”
“我們不清楚。”史帝夫承認:“我沒有記憶,而那句話并不是任何我們知道的語言。只不過…在我模糊的感知中,我認為那是一個警告。”
“『Uls-ge niis, olpirt aldon. A fafen i nigh, a war i sign.』”加文忽然開口,一個一個音節非常清晰、準确。所有人──包含史帝夫和巴基,都驚訝的看向他。而他只是聳聳肩:“超級記憶力。我也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老賈?”
“已經錄音紀錄,但無法找到任何對應語言,仍在持續搜尋更多方言紀錄。”
“這部分母親或許能幫上忙。”索爾想了想:“鳳凰來自宇宙,而阿斯加德對宇宙的語言有更多紀錄。”
“實際上,我在想…”古一緩緩開口:“我們或許全都應該去阿斯加德一趟──當然,如果我們的造訪受到歡迎。”
“你們的造訪當然受到歡迎!”金發雷神想也沒想就高興的說:“阿斯加德一向歡迎客人,尤其是朋友!”
“索爾,我認為古一大師意思沒有這麽簡單。”娜塔莎說。
“确實。”女法師颔首:“隊長方才也說了,鳳凰之力正警告我們什麽──我認為這是不可輕忽的。可能有什麽更嚴重、更大的危機,無論如何我們都需要有所準備。”
史帝夫忽然明白了。
“你認為我應該要更進一步的掌握鳳凰之力。”
“是的。”古一承認:“你如今的狀況,隊長,沒有人知道會持續多久。如果有危機,鳳凰之力會是很大的幫助…甚至更進一步,這樣也能避免鳳凰再次成為威脅。”
“我們離開地球可能會有幫助。”克林特若有所思的說:“你知道…讓理事會有機會冷靜下來?”
“或更進一步的暴跳如雷。”弗瑞喃喃,可能預想到了如果複仇者離開,他要面對的會甚至比現在更糟。史帝夫──實話──并不對他感到憐憫。
“只不過,”在索爾有機會欣然答應之前,古一進一步強調:“這不再是個友誼的探訪,因為我們正将一個能與奧丁對等的力量──沒有冒犯的意思──帶入阿斯加德的領土。可能不只一個。”
史帝夫想了一下,發現确實如此…這不再是一個簡單的拜訪。這已經升級到了「外交」的層次。他們将帶着兩個或三個無限原石進入阿斯加德。
“我們會需要正式的文書或通知。”托尼喃喃,想出了一樣的結論。
“啊…是的。”稍微理解了整個「拜訪」的複雜度,索爾歪頭想了想:“我能做到那點。我的禮儀課有解釋過拜訪其他星球所需的程序…雖然那是一千年前的事情了,哀呀。”
“我認為…”看起來經過十足的斟酌,斯特蘭奇說:“我不會去阿斯加德。聖殿中我還有太多沒有學習的東西,我想留下來熟悉時間原石、同時熟悉更多聖殿法術。”
對此,王挑眉,露出一個非常接近贊許的表情。
“聖殿已經在世界的眼中隐藏了無數世紀,我不認為神盾局或政府有能力找到我們。”紐約的大師說話了。他叫…德拉姆?看上去沉穩嚴肅:“我不認為那會給我們造成太多麻煩。另一方面,在如今的時刻,加強法術的練習和大型法術的演練會是個好選擇。”
史帝夫知道,這是聖殿法師希望事情不要重演的辦法。
“那就這麽說定了。”托尼跳下椅子:“兩個無限原石的力量,一票複仇者…現在,我們該來思考如何寫份星球間的外交文書。”
弗瑞深深嘆了一口氣,預見自己接下來幾個月的政治地獄。
◎◎◎
“加文.蓋爾…加文。”娜塔莎改口,感覺到直呼其名略有別扭,但她希望這是個足夠的暗示。對方不笨,她知道這點:“有空嗎?”
加文回頭,稍稍揚起眉毛。所以我現在是加文了?他的表情裏說着。倒不是排斥,而是娜塔莎的轉折确實有點突兀。
“何事?”不過男人沒有對此發表評論,簡單的回應。
“有人想與你說句話。”
方才的不帶惡意的輕微戲弄疑問轉為了真正的困惑:“只要不是弗瑞都行。”
他的聲音裏帶着點幽默與問句。
“随我來。”娜塔莎幾乎沒忍住哼笑,但沒有要提早解答的意思。他們一起步入電梯,目的地是較低的樓層,介于複仇者區域和斯塔克企業辦公區之間,屬于一個閑置的會客場所。他們之間有輕微的尴尬──畢竟,他們的關系确實一直都比較微妙。
在所有複仇者中,男人和兩位特工是最疏離的。單說相處時間──因為必須「科學」一波魔法,加文與兩位科學家耗費諸多共同時間在實驗室中。而史帝夫和巴基,他們早在過去就和這人道路交會。
好吧,索爾才是那個沒有和加文有任何相處機會的人。但金發雷神天生熱情好客,和誰都合得來。
他們不一樣。直到這次戰鬥之前,兩人都還屬于神盾局。克林特或許也生性随和,只不過一段時間前的小插曲讓他對加文有十足的戒心。娜塔莎…
娜塔莎不喜歡她看不透的人,也因為工作的性質而對這男人敬而遠之。更明白來說,兩人互相退避三舍。
加文清楚女特工的性質,清楚她背負着神盾局探查他的命令。在她面前,他總是有一層将近無縫的面具,一種鈍化。只有在古一同時在場時,娜塔莎會感覺到洩露出的輕微不同。
加文會在他們面前收斂鋒芒。尤其是任何有關聖殿的事物,他都會推托自己絲毫不會法術。他會謹慎選擇透露給兩人…更準确來說,給神盾局的資訊。
而娜塔莎不喜歡這樣。不是不喜歡他的做法,而是不喜歡他的精準控制,不喜歡不容易分析的目标。稱之為職業病吧。更可怕的是反過來…加文或許沒有學過微表情分析,但他确實有着十足的警覺與判斷力。每次娜塔莎無聲無息地踏入房間,他都會清楚的注意到她的存在,背對與否。
因此他們保持着互相尊重──是的,我認可你的技能與能力,但請離我遠一點──的這種相處模式。
事實證明,女特工是對的。無論調查過多少背景資料、甚至研究過對方的戰鬥模式,他們還是大幅度的低估了加文.蓋爾在實戰中的能力。的确,他能一人擊墜一只奇塔瑞巨蟲,但只身潛入最高度守衛的區域并幾乎在最後一刻才被發現,這是完全不同的技能組──要求迅捷反應、判斷力和僞裝。
以及他在最後一個房間做到的事情…精确的控制、敏捷的身手。擊落巨蟲索爾也做得到,但雷神做不到加文在那個房間中的成就。
這意味着更全面的技能,意味着更高的危險性。
娜塔莎确實重新評估了自己的認知。她的結論是…她不在乎。
不是在她聽到了完整的敘述過後。聽到了他的自制、他的做法、他的選擇。
沉思期間,電梯抵達了指定樓層。明亮的光線灑遍整潔的會客區,敞亮宜人。
她率先走了出去,轉過玄關,朝裏頭的人點頭致意。而加文…他在看清楚坐在輪椅上的人時停下了腳步,微不可查的僵硬了幾分。
“我叫李察德.麥克爾,神盾局六級特工。或至少,曾經是。”娜塔莎認識麥克爾,比一面之緣稍熟一些。偶爾會出去喝杯咖啡那種程度:“我想像你道謝,而羅曼諾夫特工同意幫我安排。”
看着對方沒回答,特工輕輕皺眉,有些困惑的側過頭:“羅曼諾夫,你沒有告知他…?”
“相信我,如果他知道這次會面的人是誰,他不會來。”娜塔莎俯下身,輕聲說,帶着點笑意。
大抵将對方的沒有回應當作不記得他是誰,麥克爾清了清喉嚨,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抱歉,蓋爾先生,我不确定你有沒有認出我,但…”
“別擔心,他完美記得你是誰。”娜塔莎有些好笑的打斷。超級記憶力。
“很高興看到你還活着。”加文終于說話了,幹幹的回應:“我實際上不确定你能不能從那樣的失血中撐過。”
“多虧了你。你救了我一命。”
“那沒什麽。”娜塔莎如今很确定她的猜測是正确的。如果加文知道他要面對的是一個道謝,他絕對不會來──因為男人看起來完全不知道如何應對這樣的情況。
“而且是在我至少朝你開了十槍之後。”
聞言,對方勾勾唇角,苦笑。
“我确實是個入侵者。不是你的錯。”
“不僅如此。”鄭重的搖頭,麥克爾的聲音低了幾分:“在最初我的感覺是你很有一手,有些奇怪的技能、不容輕忽…但我們依然能将你拿下。直到最後我才明白,你只不過在給我們一條生路而以。”
加文仿佛想說什麽,但在開口前收住了自己。從他諷刺的鼻息與一瞬間的苦澀中,娜塔莎仿佛已經聽到了他的句子。
「那條生路對你們也沒有好到哪兒去的結局,不是嗎?」
“你或許覺得沒有意義,或許覺得你的努力是白費的,但對我不是。”特工輕聲說:“有趣的,明明當下沒有太多意識,我卻清晰的記得你的聲音。要我支撐住、要我保持呼吸…但你自己的嗓音中卻包含着太多的疲倦、痛苦和深切的迷茫。或許是你的魔法作用?我說不清,但我就是記得很清楚、感覺很清晰。”
娜塔莎望着自己的同事,有着一瞬間的驚訝。她沒料到這些話,麥克爾并沒有說明這些。她忽然知道為什麽他這麽堅持要親自來道謝。
哦,我或許陰錯陽差的幹了件好事,她想。在最初,她的想法十分單純、甚至有點自私。她只是想借用麥克爾來告訴加文為什麽她決定從今以後會信任他,而不用自己別扭的開口。
“你的仁慈、你的寬恕…縱然結果不如你預期,但對我而言都不是沒有意義的。”麥克爾平靜的說:“對我的妻子、對我的兒女都不是沒有意義的。這麽說聽起來可能有點自私,我也真正為我的同事…至少,不是九頭蛇那些同事,感到痛心,但…”
“我由衷感謝你的選擇,我發自內心的敬佩你的崇高。而我希望…你不要因此質疑你自己。”特工小心翼翼的審視對方絲毫沒有動作的神色,确認自己能繼續說下去:“你讓我相信所謂…沒有冒犯的意思──那種将近天真的「正确道路」實際上有多麽深刻的價值。或許結果并不總是能有童話般的發展,但這是我獲得的恩賜,也是我會希望能傳承下去的精神。我說這些只是想讓你知道…你的努力沒有白費。我希望你不會偏離你的道路,縱然其中荊棘重重。 ”
娜塔莎知道麥克爾的判斷是對的。加文确實在那之後開始質疑起了自己。他們特工都學過微表情的判讀,而說實在…此時此刻的加文不是特別難懂。他神色空白,但渾身都散發着半是抗拒、半是希望的情緒。
單一一個「嗯」的幹枯回答也是完美佐證。
不過就在短短一兩秒後,男人的那種僵硬、無措又忽然消失了。面具重新套上,僞裝用完美的方式再次滑落到位。
“我明白了,謝謝你。”盡管如此,這句普通、不帶着絲毫額外訊息的道謝有着穿透平淡的誠意。
“我知道我一個普通的特工可能沒有太大用處…”麥克爾遲疑了一下,決定不再進一步推向對方的情緒枷鎖,最終簡單的說:“我全心全意的感謝你。而無論何時,若你需要我…我會毫不遲疑地答應。”
加文只是簡單的點頭:“知道了,感謝。還有,不客氣。”
剩餘的過程是沉默的。麥克爾從客梯離開,而他們兩人回到專屬于複仇者的電梯中。
“你原本只是要藉由他向我說明,為什麽你不會再在乎我隐瞞了什麽能力,決定信任我了,是吧?”在電梯停下時,加文說:“你也很訝異他會說那番話。”
“确實。”娜塔莎微揚紅唇,沒有半點羞赧地承認了。
電梯門打開,男人輕哼了一聲,介于笑與無情緒的吐氣之間,腳步只頓了一瞬,剛好足夠留下一句話:“謝了……娜塔莎。”
啊,所以這就是對于她的那句「加文」的回答。
望着對方迅速消失在轉角的背影,娜塔莎跨出一步離開電梯,笑容未褪。
在那樣的情況,在自己動搖的時刻,竟然還是注意到了她一瞬間洩露的驚訝,注意到她同樣事先不知情。
加文.蓋爾,有趣極了。而娜塔莎不再在意了。她笑着搖搖頭,去着手處理下一件事。
◎◎◎
“加文…能占用你二十分鐘嗎?”
所以,一,現在他顯然對于所有複仇者都成了「加文」;二,今天複仇者們都在找他,出于各種原因。
“班納博士,我能幫你嗎?”加文停下腳步,回頭。
“啊,是的,所以我有這個好奇…”在幾人中看起來最瘦小的男人拿着一塊紀錄版,低着頭,眼鏡微微反光:“我知道如今沒什麽用處了,不過前一陣子在分析你的能力時,我看到一些有趣的結果。”
“不會沒用,我自己也挺想知道的。”
他從來沒用科學的角度理解馭光魔法。因為…嘛,他得承認,他是科學白癡。
于是他跟着班納來到實驗室。令人有點高興的,斯塔克不在。不是加文讨厭他,只是少一個人喋喋不休有時是一種享受。
“這裏,如果你能将盧克辛放在樣品盒中…”
他爽快的照辦。這幾個月以來他沒有少做這樣的事情。他預想采集次紅會給他們一點麻煩,但兩位科學家非常輕松了解決了着火的問題──他們要加文将手伸入一個采集箱中,然後在裏頭通氮氣。
啊,科學…這也是加文很少數能仔細端詳次紅結晶的時刻。
七個顏色都被密封在小盒中,逐一送入儀器檢查。這個過程每次都要十幾分鐘,因此他們總是有一小段空閑。
今天的班納異常沉默。從會議上就是如此了,他一個字都沒說。
“所以…”加文舔舔下唇,決定不當個渾蛋,主動釋出關心。哦,安,我需要你的時候你去哪了:“你還好嗎?”
幹的好,加文,廢話一句。
看在各種意義上,他都不算是個對周遭人很敏感的家夥。對于惡意、暗殺企圖?那他能在非常短的時間注意到。但對于比較纖細的思緒、難過…嘛,他曾是個皇帝,還能期待什麽?
至少八百年來他有所進步。
“我很好。”班納勉強一笑。也是句廢話。
“你知道…”如果是古一,她會說什麽?加文在腦中想像女法師的聲音。異常有效,有點惱人:“如果不是那堆破事,你和斯塔克原本會是拯救世界的人。然後史帝夫會在這其中一點用處都沒有──非常非常沒用。想想看,将他放到一堆數學公式面前?”
班納哼了一下,有些接近一聲壓抑的笑。
“确實不是最适合他的位置。”
停了幾秒,科學家揉了揉自己有些散亂的頭發,直起身:“好吧,看起來我的沮喪太過明顯了,不是嗎?只是…”
他望着不斷閃爍的數據──以太快的運算速度飛馳,無法提早捕捉到結果──輕聲說:“很難。看着你們在底下戰鬥而無能為力。我知道浩克能幫上忙,但不是…那不是我。”
“尤其…”猶豫了一下,他又說:“尤其當我們都以為你們死了,犧牲了,我能想到的只有我多麽沒用,沒用沒用沒用…”
“就像我說的,這一切本不該發生。”加文簡單的打斷:“這不是無用,你的技能、你的知識。但有些時候垃圾事情就這麽發生了。”
垃圾的巧合。如果他們早一點、或晚幾天發現…如果任何一個選擇不一樣。人為?巧合?神的旨意?
“在鏡像中…”他們并沒有真正說出所有細節:“我也同樣失敗了。我以為我做得到,但沒有。我一事無成。而這不是第一次我在最後關頭失敗。”
“我認為,比較這些是沒有幫助的。這一切都不是因為你沒有努力,沒有盡心…壞事有時就是會發生。我沒學過科學,但我知道你的成就奠基在多少年的苦讀之下,那不是無用,不是準備不足…”
加文卡住了。他說不下去。
有些時候,事情就只是發生了。
但是…他是那個準備不足的人、是那個愚蠢的回避自己的天性數百年以至于在最後關頭失敗的人。
“而那就是那樣。你沒有辜負隊友,沒有辜負任何人。”
我才是那個辜負了信任的人。但…
為什麽這總是發生?歐霍蘭承諾祂有在觀看,有在聆聽,但為什麽每次…每次加文最誠心祈禱時,一切總會出錯?
加利斯頓也是如此。當他放下所有自尊,全心全意只想保護那些無辜人民、全心全意的祈禱時,卻被一個巧合擊碎。
如果這一切都是歐霍蘭的安排…又為什麽總是要繞這麽遠的路?多犧牲這麽多人?光是在鳳凰的爆炸中,神盾局就死了超過四十人,傷者超過兩百…這還都不算最初九頭蛇與神盾局的交火。
“恩。”班納低低回應,呼吸輕盈了一些,擠出很淡很淡的笑:“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實際上很會說話?”
“蓋爾家的金舌頭。”加文回答,有點心不在焉,任憑本能的幹幽默接手。
縱然麥克爾特工說了那些,但…為什麽就是不能救更多人?為什麽總是遲那幾秒?他不夠強大嗎?不夠努力嗎?不夠虔誠嗎?
你現在就是在質疑歐霍蘭,他心底一個小聲音說。
“…加文?”或許沉默的時間太久了些,班納淡淡的笑容再次消失:“你還好嗎?”
“當然。”
瞬間恢複的聲線與神情太過完美,連加文都為自己強大的習慣感到心驚。就在此時,檢測完成的聲音響起,進一步剝奪班納懷疑的機會。
科學家回到操作介面上,雙手迅速的飛舞。過了一會兒,他呼出一口氣,往後退了一步。
“和我想的一樣。這實際上很有意義,也很驚人。”
“你瞧,”習慣性地指着螢幕,并在意識到加文不是斯塔克、看不懂數據的結果後又不好意思的放下手指:“所有盧克辛都是從光線轉換的。換句話說,你吸收能量,用自己的身體将之轉化為盧克辛──具體過程我尚且不清楚,不過簡單來說就是這樣。”
“然後?”這些不是新消息。回到克朗梅利亞時代他們馭光法師就明白這點了。
“黑盧克辛不是。”
“…什麽?”
由于加文對黑色沒有自信,他們并沒有真正實際觀測過他使用黑色的過程──直到前日、直到鳳凰事件之後,他對于黑色的操控稍有把握。
“當你使用黑色,沒有能量「流入」你。 ”班納說,帶的些許驚奇,早些時候的沮喪被暫時忘到腦後:“你自發性的生成黑色。制造出具有吸收性的盧克辛?或是直接釋放這樣的力量造成爆破?那全是由「你」産生的。 ”
“我…我不明白。”這不是真話。他聽懂了,只是不想明白。
“這代表你在神盾局利用黑盧克辛造成的爆破,你沒有借助任何外力,很純粹就是你本身的力量就足以炸破整棟建築物的一隅…有點可怕,其實。”雖這麽說着,科學家并沒有真正害怕,倒是純粹的欣賞:“你從未「汲取」黑色,加文,你「制造」黑色。 ”
也就是說…他根本不需要一個黑色「色源」。在鏡像之中阻擋他的,只是他自己的缺乏信心和意志。
但…但他确實是在「汲取」黑色啊?在白霧之塔,他…
加文忽然不确定了。汲取其他顏色時,他可以清晰的感受光線從外頭進到他體內,再乘載他的意志釋放出去。但黑色…他一直以為那是因為黑色并不能算是能「看見」的光線,是一種隐形的能量…
他忽然想起珍娜絲.伯利格──能看透真實的「鏡者」──在他很幼小時就給他的啓示。
「你的天生顏色是黑色」。
她從未說「你能汲取黑色」,她說「你的顏色是黑色」。
“哦,歐霍蘭在上…”
他一直都搞錯了。他的本質,他想否定的那一部分,想藉由「不汲取黑色」來否定的天生能力…
但他從未汲取過黑色。他就是黑色。
◎◎◎
“巴基?”
“是的?”
“我在想…”加文猶豫:“我認為你應該學習汲色,就像安一樣。”
“汲色?”巴基露出一些困惑,但沒有排斥:“馭光法術?”
“如果你擁有黑色…”加文實際上「賦予」了對方黑色,他不确定這意味着什麽,只是覺得這是該走的方向:“如果我猜測沒錯,你會在接下來的時間逐漸獲得所有的顏色。尤其是周遭有無限原石的情況下,你的能力會覺醒的更快。”
“這是個有趣的提議…”男人開始認真的考慮了:“我必須說,我确實對于這樣的能力有點好奇。”
“不過,你會是一個特例,我也不确定這将如何運作。”加文承認:“我無法保證…”
“有什麽關系呢?我認為挺有趣的。”巴基爽快的笑了,随即又補上一句:“啊,當然,如果這樣說沒有冒犯到你的宗教或體制…”
“別擔心,我不在乎那些。”馭光法術确實有宗教地位,而加文也确實信仰歐霍蘭。但他沒忘記自己最初根本蔑視歐霍蘭的存在,這樣就被冒犯的話他就是個僞君子:“我單純認為這是個合理的主意,就提出來了。”
“确實,如果多了一些不理解的能力而不會控制,那是一種危險。”巴基同意:“你要教我?”
“嗯…不。”對此,他稍有歉意的說。不是不願意,但加文懷疑自己如今動搖的狀态、被推翻的認知,能給對方多少好的建議。畢竟,意志力源自于相信。
“我知道有一個人能教你,可能比我做的還好…實際上,你可能還會聽到他抱怨我是一個多麽糟糕的老師。我問過了,他樂意幫忙…而且他可能會和我們一起前往阿斯加德。”
“那是…?”看的出來巴基想到了古一,但此處加文用的是「他」而非「她」。
“我的兒子,基普.蓋爾。”加文回答。
◎◎◎
“這太荒謬了!”
“不是這麽荒謬,斯坦議員。”弗瑞冷冷的說:“我們已經證實了,就算是自認為最嚴密的機構也會有如此巨大的漏洞…”
“是啊,你們的神盾局!”
“就這麽說好了。”他沒有理會對方的諷刺:“再怎麽說,無限原石也只有三個,你能找到十全的方式共同管理?光是你們內部要争奪這樣的力量,就會自己吵的不可開交吧。”
“你怎麽敢…”
“奇塔瑞入侵、鳳凰之力…如果你還看不出複仇者站在我們、站在「人類」、站在「地球」這邊,那你們就是白癡。而聖殿?聖殿存在了數百年,保護世界免于黑暗勢力的侵擾,他們侵犯過你們了嗎? ”
“沒有人應該擁有這麽大的力量。”其中一名理事會成員搖頭。
“是啊,沒有人…除了你。”弗瑞哼了一聲:“你們想要握住所有資源、所有強權,而不允許任何人擁有超越你們的地位。我視他們為地球的護盾時,你們看到的卻是威脅。告訴我,你們的目光究竟是從什麽樣的角度出發的?”
“小心你的言詞,弗瑞局長…”
“我知道讓少數幾人握有足以毀滅世界的力量,那是不對的。”他一點兒都沒有動搖:“但無限原石就是如此,我們無法改變這樣的性質。我看到他們往火裏沖。當所有人為了自己的性命奔跑時,他們為了別人的性命朝烈焰之中撲去。如果終将有人必須握有這樣的力量,我很高興那是複仇者們。”
“至少…無論是誰,都不會是你們。”
幾名議員因憤怒、或他的無禮,倒抽一口氣。
弗瑞一點都不在乎。他泰然的收拾起了文件,一邊說着最後幾句。
“最後的忠告吧,先生女士們。姑且不論心靈原石…”他抓起自己的東西,直直盯着前方幾人:“鳳凰屬于隊長,時間屬于聖殿,這是你們無法改變的事情。他們會站在人類這邊,這我很确定。你們可以暗中搞些備案計畫,暗中想着如果哪天他們真的倒戈了,要怎麽對付這些人──說實話,我可以理解為什麽要這麽做。但明面上、行為上…”
“你們想要接受毫無條件得來的強力盟友,還是想盡辦法去激怒他們,強迫他們與你們作對呢?”
“我相信,這不算是什麽火箭科學吧。答案很單純的。”
說完,弗瑞幹脆的轉身,黑色風衣甩出俐落的弧度,将那些陷入沉默的理事會們留在房間之中。
◎◎◎
“你會是個不錯的至尊法師,我如今看到這點了。”
“所以這意味着你要讓位給我了?”語氣中有着輕微的戲谑,但不帶絲毫嘲諷。
“還早呢!首先你要先背起聖殿守則共五十四章,了解聖殿所有傳統,熟悉每一種法術的運行、至理、平衡、意義,還有最重要的…”
“你要負擔起看晚課的責任。”
“嘿!”斯特蘭奇抗議。
“你知道為什麽加文.蓋爾永遠當不了至尊法師嗎?”王忍笑:“因為他永遠拒絕看晚課。”
“你有沒有想過只是看晚課太無聊了?”
“是職責就是職責。”
聖殿光潔的走廊中,兩名法師一邊向前,一邊幾乎是幼稚的鬥嘴。在他們後方跟着兩位大師,并沒有參與談話,不過就連一貫嚴肅的紐約聖殿守護者都揚着一點微笑。
【卷三.破碎簾.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