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3
後來，曾經名為鹿目圓，之後又被稱之為圓環之理的少女想過，那時候問神崎愛衣的問題或許是沒有意義的。
能夠成為魔法少女的人或許都是這樣。
面對渺茫的希望也從來不會放手，哪怕知道前方是萬丈懸崖，亦會奮不顧身地去追尋那道遠在天邊的光。
這一點，無論是她，還是她的夥伴，以及她最珍視的人都是一樣的。
那一刻即便是神明也為她的堅決動容。
失去神明力量壓制的靈魂寶石終于浮現它原本擁有的渾濁光芒，猶如被人惡意打翻的調色盤，将這片原本看上去好似格外夢幻的天地潑上污穢的顏色。
美樹紗耶香拉住想要上前幾步的禦園未來，在對方想要甩開她的手時，語氣嚴肅地對她說道：“現在能和神崎那家夥站在一起的，只有她而已，你要是過去的話，恐怕連靈魂的碎片也不會剩下。”
禦園未來沒有回頭看她，而是一言不發地抿緊唇，即便雙目已經被如同殘陽般燃燒的光線刺痛流淚，也要目不轉睛地看着自己格外憧憬的那個人。
這一刻，世間所有的光都彙集于那顆逐漸響起清脆碎裂聲的寶石上。
黑色長發的少女人類姿态逐漸變得模糊起來，如同站在更高維的制作者現在并不滿意祂的造物只是如此普通純粹的人類，已經擁有如此強大的承受能力，那不如再多加些抽象藝術的破壞之美。
她高挑的身材被拉升到如同摩天大樓般的高度，黑發如同渾濁的河從哭嚎的天際流下，然而她的雙目已經如同破舊的布娃娃被縫起來，再也看不見眼前的一切。
“嗚啊……我要是以前遇到這種級別的魔女是絕對不可能贏的。”拉着禦園未來提前撤退的美樹紗耶香站在雲朵的邊緣擡頭眺望那巨大的魔女，“但是能行嗎？”
禦園未來眨了眨噙滿淚水的雙眸，有一個想法逐漸在她心中成形。
在魔女成形的那刻，那高大的身影就在不斷變淡，好似另有一位看不見的存在正拿着橡皮，将魔女的身影徹頭徹尾地從世間擦去。
唯有粉色長發，身穿白色長裙的少女正低頭看着一言不發，安靜立于原地的魔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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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已經被負面的情感吞沒，可神崎愛衣還是克制住了魔女身體中追逐本能的欲望，真是厲害……如果她能清清楚楚地知曉自己許下的願望是什麽，那說不定也會成為和她類似，堪稱神明的存在。
圓環之理伸出手，她拉開那只伴随她經歷過無數次戰鬥的木弓，弓弦繃緊在她的手指上勒住淺淺的白色痕跡，不過她并不在意那樣小小的傷痛。
積蓄在指尖與弦上的魔力彙集成一只耀眼的粉色長箭，她對準魔女背後逐漸失去瑰麗顏色的天空，然後像是鼓勵自己一樣大喝一聲：“愛衣——那就去吧！”
“——————！”
美樹紗耶香和禦園未來幾乎是下意識地擡起手捂住耳朵。
那一瞬間從神明的弓弦上發出的嗡名聲如同爆炸的巨聲，明明只是聲音對耳膜的沖擊，卻讓她們感覺眼前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世界墜入無聲寂靜的白色之中，在這片死寂裏版畫如同真實的雲朵碎裂成紛飛的雪花，她們從雲上如無翅之鳥墜落，還好從下方如夢似幻波瀾的泡沫中出現的巨大青蟲一樣的存在将她們托起，避免了直接跌落深淵的慘劇。
“沒想到是你來幫忙。”
美樹紗耶香拍拍身下柔軟的部分，感覺自己在直接撫摸過于綿軟的生物，不知道要是切開她的身體會不會看見湧出的棉花糖，不，就是是棉花糖，說不定也是她自己所不知道的奶酪味棉花糖。
但是她也不會對這位曾經于某條時間線裏害死麻美學姐的家夥說，在成為魔女之前，這也不過是個絕望的孩子罷了，所以她只是出于禮貌和她道謝。
“回頭有空的話，請你吃零食吧。”
這條柔軟的巨蟲不滿地挪動了一下身體，似乎想說，零食那種東西的話她自己就能憑空制作出來，只不過尚且沒有将反駁的話語說出口，遠處的粉發少女又是接連兩箭對準剛才第一箭的方向射出，縱使相隔甚遠，那凝聚了神之力的三箭還是足以将這片空間裏大部分基礎性的概念物質一并摧毀。
“她們還真是——”
美樹紗耶香沒想到自己已經特意遠離了這麽長的距離，還會受到如此嚴重的波及。
這下就連來救場的少女都露出了詫異的神情，她像是沒有找到奶酪，還被黏板粘住的倉鼠試圖飛快地鑽回自己熟悉安全的籠裏時，駐足在原地久久沒有動彈的魔女化身終于緩緩擡起了自己過長的手臂。
追尋粉色的光亮，她的手臂血肉剝離，露出猶如藝術品般璀璨華美的臂骨，那些骨頭鋒利，好似她舍棄了人類本應當擁有的柔軟靈魂，換來世間任何武器都無法比拟的鋒利之刃，向着被神明發現的，這宇宙的薄弱點劈去。
這像是壓垮什麽的最後一根稻草。
少女們似乎聽見什麽破碎的聲音，又似乎是什麽也沒有發生。
然後是，漫天星光的湧入——！
這回就連是之前頂着刺目陽光看向憧憬之人的禦園未來，也忍不住下意識緊緊閉上了眼。
常人所無法窺視的星空在宇宙之外散發着幽冷又炙熱的光芒，圓環之理站在這個宇宙的邊緣向外遠眺，想到或許QB的家鄉也會在那些光芒中的某一個。
如果可以的話，真想把那家夥……
但是對于她而言是做不到的，因為身為在這片宇宙中誕生的神明，擁有遠超想象的力量時，也自然受到這個宇宙法則的約束。
要是脫離這裏，沒有了最基礎概念的存在、支持，她就會如同這個世界的魔女一樣迅速被其他世界的法則所抹殺。
但是神崎愛衣不一樣，她的力量是自由的，甚至可以說是龐大到暫時無法用法則約束的。
問題是她的力量能否足夠支撐她前往自己想去的那個世界。
魔女化身并不像她一樣思考太多，縱使她沒有本能地進行破壞，可她仍舊以非常粗暴，卻也精妙的方式将那臂骨之刃一次又一次地送進那道狹小的裂縫之中。
絕望的力量如此強大，足以讓她一條臂骨斷裂便換上另一邊的，等到另一邊碎裂，再以再生的臂骨繼續着破壞。
無腳的小鳥随着魔女的動作穿過徹底碎裂的雲層，如飛蛾撲火一樣撞上那碾碎它們的縫隙。
世界在顫動，再足以把普通的魔法少女都殺死很多次的能量碰撞沖擊之後，一只無腳的小鳥終于奮力擠過那外殼，向這更加廣闊無垠的宇宙飛去。
魔女化身的手臂像一把利劍以極大的力道捅破那層堅硬的屏障，随後華光從那條縫隙中傾入，逼迫這片宇宙裏所有人都移開了自己試圖注意的視線，唯有最前方的魔女化身與粉色神明還在目不轉睛地看着遠處如玻璃球般旋轉的其他宇宙世界。
“我找到了。”
巨大的魔女化身用常人無法理解的語言說道。
粉色的神明看向她，露出溫柔的笑容。
“……一路順風。”
無需多言其他，魔女向前一步，她高塔一般的身體反而像傾頹的多米諾牌散落塌陷。
禦園未來在這片刺目的光芒中幾乎睜不開眼，可她像是感知到了什麽一樣伸出自己的手，然後在這片誰也無法聽見的寂靜中，像古老逐日的巨人邁出自己不被他人理解的一步。
金色的光芒将一切吞沒，世界在無聲中回到最初的寧靜之中。
神崎愛衣感覺自己像是迎着太陽而飛，身體已經被炙熱的溫度燒成了灰燼，靈魂被融化成不複以往模樣的液體，時間被拉長又被縮短，似乎在眨眼的萬年裏，自己就成為了那個永恒散發着光與熱的太陽。
可這顆巨大的火球上遍布黑斑，只是看上一樣都會讓人心中騰升起難以言喻的厭惡和不快。
那是什麽？
她遲鈍地反應一秒。
忽地想起，原來那是自己的靈魂。
被污濁的靈魂就是那樣。
無法控制的火焰與高溫，在無法給他人帶來溫暖的同時，還會把自己周圍的一切焚燒殆盡。
所謂魔女，是這個世界的惡人。
這句話還真是一點也沒有錯。
——你還記得自己需要願望要找到的那個人是誰嗎？
——你還記得那個人外貌如何、性格如何、相識經歷如何嗎？
——明明将那個人稱之為自己的友人，但你追逐的真的只是消失的友人身影嗎？
這是一場扪心自問的考驗，可魔女的化身閉眼不看，掩耳不聞。
她屏住呼吸向前而去，試圖借助自己與神明的力量穿過兩個宇宙之間極為堅固的屏障。
在耀眼到幾乎快要讓她流淚的光中看見了一個模糊的身影對她伸出手。
“誰……？”神崎愛衣對那道黑影極力伸出手。
因果線纏繞在他們手腕之間，猶如再也分不開的糾葛将他們的這一世牽扯在一起。
嘩啦一聲，神崎愛衣狼狽地擡起頭，察覺到似乎是有人拽住了自己手腕，将她從令人窒息的水中拉了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