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4
大概是日光在那一刻過于耀眼了些，所以神崎愛衣才會覺得自己在那一刻擡起頭的時候嗎，以為自己看到了極為重要的人。
他們應當早就在夢中相遇，或是在遙遠的過去碰面，又可能在還未到來的未來邂逅。
紅色的因果線穿過宇宙和世界的屏障纏繞在他們兩人的手腕之間，最後又化作澎湃的心緒即将沖出她的舌尖。
她用和對方相似愣怔的神情互相凝視着彼此的眼眸，然後從倒影中找到了疑惑與驚訝。
但是她要找的那個人是男性嗎……而且還是有翅膀的男性……生物？
眼前的“天使”有着任憑是誰看到後第一眼都會注意到雪白雙翅，銀色的長發別在寬松的白色長衫後，剛才拉住她的手因為驚訝下意識松了一松，于是神崎愛衣又噗通一聲落回了水裏。
神崎愛衣：“……”
對方：“嚯……沒注意。”
另一位少女：“啊！你沒事吧？！”
神崎愛衣悻悻抹去自己臉上的水珠，相對遲鈍地反應過來自己此時因為剛剛那一下的動作又跌回了水中。
只是現在低頭仔細看向周圍，剛才給人以非常強烈的窒息感已經在悄無聲息中消失得一幹二淨，不久前她感受到的那即将死去的痛苦好像只是陽光下的泡沫，被風輕觸兩下就會破滅成細碎柔軟的水珠。
她拖曳着自己潮濕的衣物從水中站起來，這才發現自己降落的地點不過是一方小小的水池，那水位只不過剛齊到自己的腳踝，完全達不到能夠淹死人的危險程度。
四周景色是不同于現實的夢幻與美麗，閃爍着螢火蟲一樣光點的彩燈裝飾着不遠處庭院中央最大的榕樹枝幹上，圍繞着它建造的花圃裏種植着四季常青的植物，以及無數盛放的鮮花。
濕漉漉的少女低頭冷漠地看了眼花圃中在不同時節卻同時盛開的鮮花，心中逐漸确認了一個想法。
淌着淺淺的池水來到岸邊，她看向剛才主動關心自己的另一名同齡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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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剪得非常乖巧的齊耳短發，一雙看起來很是無害的圓眼睛，遇到陌生人時總是下意識移開的視線和通紅的臉頰，好似逐漸浮出記憶水面的島嶼，當她為了不被海水淹沒到失去自我之前，神崎愛衣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想起了尋找許久的好友姓名。
——“小川……”
她含糊不清地發聲，如同在确認自己模糊不清的記憶。
——“小川葵？”
但對方驚訝地睜大眼睛，神崎愛衣看着對方越發顯得圓溜溜的雙眼，感覺她像一只無辜的鹿在被人類喊出名字後，還毫無警覺地看向對方。
“你認識我嗎？”名為小川葵的少女有些慌張：“那、那個，但是我周圍應該沒有什麽朋友，以前我們也不是一個班的吧……”
神崎愛衣靜靜看着她，覺得此時如果是在魔女結界中也無所謂了，使魔也好、魔女也罷，它們都敵不過此時此刻好似活生生出現在自己面前那個會說會笑的好友。
已經逐漸從記憶裏淡去的面容以更具體的方式出現在她的視線中，又或許這只是QB新的把戲，根據她的潛意識和幻想捏造出的虛假人偶也好，就讓她此刻假裝自己心願已經達成，在歷經無數折磨與苦難後感受片刻寧靜的時光。
不過偏偏此時有人一定要出言打斷她這樣難得的享受。
“我想先問問，這件事是你們搞出來的嗎？”
銀發的天使仿佛要确認這樣明媚的天空中是否有雨滴落下一樣，伸出自己白皙修長的手。
“魔力的波動……而且這裏該不會是……幾股魔力糾纏在了一起，可魯貝洛斯那家夥到底在幹什麽……”
他低聲自語了兩句。
“是小櫻說的新魔法師要出現了……？”
小川葵有些茫然地偏頭朝左看看似乎不太好相處的銀發天使，再彷徨地偏頭朝右看看同樣冷着臉沒有說話的黑發少女。
她捏緊自己外套的衣角，小聲嗫嚅着回答：“不，我覺得應該不是我、我們弄出來的，因為我剛才還在被一群人……”
她忽地把後半句話咽下去，接着自己搖搖頭。
“只是閉上眼後再睜開就來到了這裏，其餘的事情我……和往常一樣才對……”
只是她說着說着，聲音也小了下去，似乎想起了什麽，也不确定自己剛才說的那番話是否真的像她自己所說的那樣肯定。
“伸出手來。”
銀發的天使看向她。
小川葵一愣：“哎？但、但是——”
但對方的态度明顯很強硬，就在小川葵猶豫着是否要像他所說伸出自己的雙手時，神崎愛衣語氣發涼地開口：“這種不講道理的事情還是少做一點為好，至少我看不慣這樣的行為。”
天使冰藍色的雙眼看向她，周圍的溫度似乎有些下降，被池水打濕的衣物此刻變成寒冰所制的囚籠困住她的手腳，可神崎愛衣沒有絲毫畏懼地将視線紮在他的臉上。
“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我估計你也不過是某個魔女的使魔罷了。”
她看了眼周圍的環境，露出略帶嘲諷的笑容。
“所以呢？你的主人呢？還躲在繁花似錦的幻境背後做着屬于自己虛假的美夢？”
銀色的天使緩緩擰起自己的眉：“那麽你又是什麽意思？”
“我的主人只有兩位，現在站在這裏的你又是以什麽身份說出這樣不帶絲毫尊重的話語？”
他拉弓，不愉地看向這個落入熟悉場景裏的不速之客。
“哈……你該不會是想告訴我，這裏有兩位魔女？”
“又或者這是QB搞出的新花樣？”
神崎愛衣的語氣逐漸加重，那位破壞之魔女的影響似乎還留在她的體內，讓她行為作風逐漸往殘暴的創造者影子上靠攏。
西洋劍出鞘，她被水打濕的衣物在瞬間就換成了那身墨色的服裝。
論起戰鬥的經驗和技巧，她已經可以被稱之為出神入化。
“你的武器是弓箭？”她的臉上沒有露出絲毫的恐懼：“那可真是不湊巧，我之前就和一個很強大的弓箭手交手過，不知道你和她比起來，誰會更強一些。”
對方五官精致的面容上出現了顯而易見的惱怒神色，似乎是覺得自己某些被珍視的東西被她冒犯到。
不過所有的魔法少女都應當知曉，魔女這種存在只會給人帶來不幸與絕望，在不斷的輪回中成為不死的存在；在把曾經珍視過的東西徹底毀壞之前，魔女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無論之前身為人類的時候如何珍視喜歡這個世界，在被絕望吞沒後也會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破壞者。
要是變成那樣的話，不如先将她自己的靈魂寶石擊碎比較好。
“等、等等……啊！”原本小川葵還想伸手制止他們兩人，但是神崎愛衣已經将她攔在身後。
閃爍着寒光的西洋劍率先攻上前去，銀色的天使忍不住啧了一聲，羽翅展開騰空而起，風溫馴地拖住他漂浮在半空之中；不過這點把戲神崎愛衣自覺她已經在和不少魔女的對戰中見過，被改造後更适合戰鬥的身體裏注滿驚奇的幻想，她的雙腳就像裝了彈簧，膝蓋微微彎曲，就能跳出比世界冠軍還要誇張的高度，借助從樹梢飄下的落葉，她就能如同拾階而上的戰士，劍指自己的對手。
這回不僅是小川葵露出震驚的表情，連帶那位以前從未在任何魔女結界中見過的天使也有些詫異地微微睜大眼眸。
“這種技巧，難道是東方李家……不，那小子家族的人應該很少有用西洋劍的。”
神崎愛衣不予回應，她對待魔女使魔一般只有兩種态度。
其一是從它們這群隸屬于魔女的傀儡口中撬出魔女的真正所在地，其二是直接将它們這群無用的存在斬殺。
見少女來勢洶洶，這位使魔明明已經拉開了弓，卻沒有第一時間放開弓弦，直接進行攻擊，而是皺着眉與她拉開距離問道：“你到底是誰？”
他與可魯貝洛斯都不會做夢，有關未來的預言需要他們這些魔法使的主人在夢境中做解讀後再告知他們。
很久前小櫻的确提到過，在她之後的魔法使或許不是一個人，但具體的細節當然她并沒有詳細描述，而是以“到那個時候，我是指小可和月對她們進行審判的時候，一定就會明白我的意思了”簡單提起這件大事。
可魯貝洛斯一向是走一步看一步的性格，所以很難不讓他懷疑，今天這一出是不是他因為魔力快要耗盡沉睡時，對方又因為貪吃或是貪玩，惹出的什麽麻煩事。
“我到底是誰似乎也不是很重要。”少女舉劍對準他，語氣冷淡又毫不客氣：“不過能和魔女作對，不就只剩下魔法少女這一個選項了嗎。”
小川葵急得在旁邊團團轉，她總感覺這兩個人是不是因為誤會了什麽，現在才如此針鋒相對。
之前那位天使還從高樓鐘塔上救下了壓根找不到下去路的自己，随後還把不知為何快要溺死在池塘裏的那位少女救了上來，怎麽現在他們兩個反而打了起來？
“兩位……兩位，你們都先冷靜一下好不好……”
但是這麽小的聲音很難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我也沒想到她和月第一次見面會是這樣。”
第四個人的聲音傳來。
小川葵驚訝地回過頭去，只見一位栗色短發的女性也在回首看她。
發現她的視線後，她輕輕比了個“噓”的手勢。
“總之我們先讓他們分開。”
她的手輕輕一握，就從幾秒前還空無一物的空中抽出一根櫻花粉的星之魔法杖。
“不過話說，我原本只是想招待你們的，沒想到還來了意想不到的其他客人。”
她露出燦爛又懷念的笑容。
“那麽我們先轉移場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