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陰】年降屍13
【陰】年降屍13
警鈴大作的人不止是王大濤,每個人都在心裏衡量鐘言這句話的分量。他們平時随意決定別人生死已經成為了習慣,但從沒有當着當事人的面讨論過。
就好像一直在暗處的集會被挪到了陽光下面,幹什麽都束手束腳。
“說啊,我洗耳恭聽。”鐘言迎着他們的目光,人類的眼神他看過無數,每一雙漆黑的瞳仁後面都有各自的心思。
辦公室裏暫時沒有人接話,但沉默之下并不是坐以待斃。特殊處理小組和科學家園的人都帶着武器,堂三堂的副堂主準備請仙家上身。
“我鐘言修鬼道,以不害人為善,沒承想活到現代,被你們這幫小字輩算計了。”鐘言靠着椅背,環視一周,“繼續讨論吧,我聽聽你們還能說些什麽。”
王大濤離他最近,雖然并沒有打算和他動手,但是也防着鐘言殺他一個措手不及:“你先別激動。”
“激動?我哪裏激動了?”鐘言的視線穿過他,看向王大濤背後準備動手的趙恒,“趙副隊長,我們又見面了。別來無恙?”
“是啊,咱們又見面了。”趙恒的手放在槍托上,旁邊的生魂器不斷閃爍着,他的鬼影已經放出來,“林棟呢?”
“林棟?”鐘言裝作思考,“啊,就是那個穿着銀白壽衣的馭屍人啊?他已經死了。”
“你殺了他?”王大濤一驚,林棟雖然只是一級傀行者,可是他帶了好幾百活屍。
鐘言抽出骨扇搖了搖:“不是我,是你們傀行者的內部另有高人,已經在他身上下了降頭。王隊長,要我說你真是兩眼昏花,自己手下的人早就是活屍了,你竟然不知道?”
不僅是王大濤不知道,連趙恒都沒想到日日和自己共事、說話的林棟早就死了。
“你是不是騙我們?”但趙恒立刻把這盆髒水潑到了鐘言的身上,“你殺了他,出來怕不好解釋,怕傀行者找你尋仇。”
“我怕尋仇?我要是怕尋仇,今天也不會讓你們所有人坐在這裏,商量着怎麽分割太歲肉,商量着怎麽研究我,商量着研究完怎麽殺了我。”鐘言站了起來,“我與你們素未謀面,也從未傷過你們,可是在你們言談之中,上下嘴皮子一碰的功夫,就決定好了我的死期,這可真是……”
王大濤察覺不妙,頭上的頭發絲仿佛受到了磁場的幹擾,有幾根還豎了起來:“鐘言,不要擅自打開鬼場。現在你收手咱們還有的商量,如果你真動手了,就是與所有的人為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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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敢帶着飛練四處晃悠就不怕與你們為敵,與整個崇光市為敵又能怎麽樣?”鐘言思索之間,周圍霧氣環繞,“你以為我是故意被你們發現?你以為我是沒本事了,才被你們左追右追,像貓追耗子一樣到處換地方?我要想躲,你們就算把崇光市挖穿了也找不到。我就是要看看,到底有多少人惦記飛練,到底有多少人頭一波和我對着幹。”
事已至此,王大濤算是全明白了,鐘言知道很多人在暗處伺機而動,幹脆引蛇出洞。現在準備幹掉他的四大勢力都到齊了,鐘言一下就看清了崇光市的勢力分布,并且看清了誰是敵人。
“堂三堂……梁修賢就是你們派到紅煞裏的吧?”鐘言先和他們算這筆賬,“我敬你們是仙家,在紅煞裏對梁修賢以禮相待,你們倒是欺負到我頭上來了?”
仙家難惹,鐘言從來不和他們交手,自來仙鬼殊途,誰也挨不着誰的事。碰上了,問一句師從哪家也就過去了。可是鐘言記得自己小時候對仙家可沒這麽恭敬,還總是找他們的麻煩……但究竟是誰讓自己學好的,又沒有印象。
“特殊處理小組,對吧,我沒叫錯你們的名字吧?”鐘言又看向另外一邊,“你們派出一整支小隊去我家偷襲,武器精良,要趕盡殺絕。你們的人可真是惡貫滿盈,我從他們身上沒有感受到一丁點的良善。”
“還有這什麽科學家園……”鐘言看向那些生魂器,“我原本還想費些周折找你們,你們主動出來了也好。在紅煞裏,你們命令劉江開槍殺我,這個仇我記得清清楚楚。”
“那又怎麽樣?”科學家園的人全部站了起來,來勢洶洶,“你生魂不全,人人得而誅之。”
“誅之?這話我好像以前也聽過。”鐘言習慣性地摸向鬓角,當他無數次被人誅之的時候,好像有誰擋在前頭,只不過現在這人沒了,凡事要靠自身,“現在我給你們一個活命的機會,各位,我與你們無冤無仇,你們憑什麽決定我的生死?如果你們認個錯,今天我放一條生路,如果真要殺我,我勸你們盡快動手。”
“既然你這樣說,那我們也給你一條活路。”堂三堂的副堂主接了鐘言的話,“你是鬼道,鬼道自然不被世間所容,因為你的存在就是一個巨大的威脅,你遲早會血洗人間,我們殺你,只是為了提前保護崇光市。但現在如果你與我們仙家訂下契約,将陰生子交給我們,并且今生永遠不回崇光市,我們就讓你安安全全地離開。”
鐘言平靜地聽完,情緒上沒有一絲的波動、
“真是滿口仁義道德,人心變幻莫測,要我說,比怨鬼更恐怖。”鐘言笑了笑,“首先,陰生子跟着我來到現世,既然是我帶出來的,我不可能将他交給你們,讓你們平白無故地将他拿去研究,瓜分四份。其次,我永遠不會離開本市。”
王大濤只想鐘言先息事寧人:“我知道這要求過分了,但是你要想清楚,先活命要緊!”
局勢擺明對鐘言不利,每個勢力的人都不好惹,如果鐘言把他們都殺了,這算是捅破了崇光市的天。
“我可能從出生開始就沒離開過這裏,就算短暫離開,也總是快快回來。你們一句話就讓我走,憑什麽?我在這裏生活的時候,你們祖宗八輩還沒出生呢。”鐘言将一只手放在辦公會議桌上,“既然給你們路了你們不走,今天誰也別想走!”
“鐘言!”王大濤不想他把事件鬧大,如果鬧大了,說不定總部會派四級以上的傀行者來處理,到時候不管是哪邊,必定損傷慘重,“你要想清楚!”
“好,我們退出!”堂三堂的人見事态不妙,準備抽身而退,好漢不吃眼前虧。
“晚了。”鐘言搖了搖頭,“事是你們辦的,話是你們說的。剛剛我說只給一次機會就只給一次,我是餓鬼祖師爺,總要說話算話,現在等着家裏人給你們收屍吧。”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科學家園的人也站了起來。
“我什麽酒都不吃,我只知道,有仇必報。”鐘言将骨扇收回袖口,“你們惹了我還想全身而退?世上哪有這樣好說話的道理?”
最後一個字還沒落穩,槍聲再次響起,直接震了何問靈一下,全身肌肉都繃住了。好在白芷動作極快,壓着她的肩膀,兩個人一起倒在了地上。槍響就是一個開火的證明,不知道是哪邊想要搶占先機,其他的勢力緊追其後,所有的槍口都對準鐘言的身體。
大家都抱着不死不休的心态,雖然想殺他,但是又忌憚着鐘言的能力。這時候只能拼一把誰更快,聚集所有人的力量,盡快将金彈打空。
這是何問靈第一次聽到如此密集的槍聲,只有第一聲的聲音夠大,後面的漸漸弱下去,因為聽力都震麻了。辦公桌上的陶瓷花瓶被打得四分五裂,木屑橫飛,她和白芷低着頭,看不到鐘言的身影。
鐘言已經融入了濃霧當中,打向他的金彈紛紛從半空落下,叮叮當當地掉在桌上、地上,盡管槍聲震耳欲聾,可是沒有一顆子彈能傷到他。燒焦的鬼影開始在人群當中漂浮流竄,讓人看不真切,等到堂三堂的副堂主看清這道黑影就在面前的一剎那,一顆金彈貫穿了他的喉嚨。
他吃驚地看向旁邊開槍的人,是他的同伴。那人驚恐地看着自己的手腕,完全不知道為什麽對着自己人開了槍。
霧氣更濃了,咳聲四起,鬼影像空靈哀嚎的氣流,将熊熊燃燒的熱氣帶到了每個人的面前。而肺痨鬼躲在這個人的身後,抓着他的手腕,扣動扳機,讓他對着自己人開了槍,随後飄然而去,落到另外一個人的背後,緊緊地掐住了他的喉嚨。
特殊處理小組的人只覺得喉嚨一緊,再看鐘言,他仍舊站在濃霧當中,不傷分毫。
這難道就是鬼場的能力?在鬼場裏,他能改變子彈的彈道?
“鐘言!你住手!”王大濤不得已,放出了自己的鬼,一個巨大的黑色影子直接頂到了天花板,像是要把辦公室拆掉,“殺一個就夠了,殺雞儆猴,讓他們知道厲害就足夠了,不要趕盡殺絕!”
“我不殺絕,他們找我報仇怎麽辦?是我想趕盡殺絕嗎?人永遠會殺鬼,他們不會放過我,不如今天都殺了。”鐘言将頭一偏,他的兩個鬼影馬上蹿到王大濤的巨大鬼影面前,王大濤一陣戰栗,他知道自己拼不過鐘言,可還是盡力再勸。
“凡事不要做絕,以後傀行者會給你提供一席之位!”
“今天他們都活不了,你不要逼我對你動手。”鐘言将右手伸向前方,從前他避之不及的金彈現在對他完全沒有了威脅,這鬼場可真是好東西。又有幾顆子彈被他攔截下來,就在他鼻子尖的幾厘米外懸停,鐘言将手一揮,子彈調轉方向,朝着開槍的人去了。
半秒之後,特殊處理小組的人團滅。
“下一個輪到誰好呢?”鐘言慢慢朝前走,左腳擡起,科學家園代表的身後就多了一個鬼影,左腳落地,那人臉色漲紫,活活地憋死了。再往前走,趙恒倒在地上不斷翻滾,像是被烈火燒身,試圖撲滅看不見的火苗,但最後只能手指痙攣地瞪向天花板。再往前走,旁邊一個男人将槍口對準了鐘言的太陽穴,下一秒槍就掉在了地上,高高的身體對折地彎了下去,開始劇烈地咳嗽,不斷有血沫噴出來。
這一刻,鐘言像一個自帶疾病和火災的惡鬼,站在了投影屏的正前方。
投影屏上面,就是他的特寫照片。
“天地不公,這就是人間。”鐘言擡頭看着自己的照片,笑着轉過身來。
屋裏除了王大濤,剛才辦公桌邊上的人已經全部倒在地上,就剩下幾個還在垂死掙紮的。其中一個仍舊沒有放棄,撿起一把槍,用盡最後的力氣扣動扳機,伴随着他的動作,一個巨大的洞穿傷出現在他的太陽穴上,顯然子彈繞了個彎,自己打中了自己。
王大濤看着這滿地的屍骸又無能為力,鐘言這回算是完蛋了,每個組織都會讓他負責。鐘言卻不覺危險臨近,淡淡地笑着:“你放心,我不殺你。沒有惡念的人,我不動。”
“诶呀!”王大濤着實不知該如何處理,“這不是我殺不殺你的事,這是……”
這是惹了大禍,王大濤仿佛看到所有人對鐘言下追殺令了,別說他能不能順利活到明天,單單這辦公室外面的人就不好解決。眼前的霧氣雖然嗆人,但眼瞧着越來越淡,鐘言他在鬼場裏無所不能,離開鬼場就沒法全身而退了。
鐘言的太陽穴也在這會兒疼了起來,他知道鬼場的時間到了。剛剛在雪山裏為了抵禦活屍,費了不少功夫。為了不讓自己的理智崩潰,鐘言快速地關閉了鬼場,随着霧氣和咳聲的消失,辦公室裏的一切都清晰起來,當然,血腥味也格外濃重。
撞門聲也在這會兒響起。
“開門!快開門!”
門外有人要進來,而且人數不少。這些代表在辦公室裏頭開會,外面的人一定想不通自己是怎麽神不知鬼不覺地進來的。鐘言盯着那扇門,短時間內再開啓鬼場大概是不可能了,如果強行開啓,劇烈的頭疼一定能把他逼瘋。
門被撞開的動靜打斷了鐘言的思考,王大濤看着他這幅胸有成竹的姿态,只替他惋惜,但他又覺得鐘言這樣聰明的人不可能沒有後手,不可能白白送死。
人一沖進來就傻了眼,滿地鮮血,地上的人都不喘氣了。能代表組織進來開會的都不是等閑之輩,可卻悄無聲息地死在了裏頭,他們看向慘劇的始作俑者,那人不僅沒有逃跑的意思,反而氣定神閑地坐下了。
白芷的身體護着何問靈,這時候才問:“沒事吧?”
“啊?”何問靈根本聽不清楚,嚴重的耳鳴了。
“人是我殺的,要報仇找我,不要殃及無辜。”鐘言這時說,“讓屋裏的人先走。”
“這屋裏誰都別想走!”屋外的人就要往裏沖,剛剛還和他們說話的同伴已經變成了屍體,報仇的情緒瞬間吞噬了他們的理智。于是拿槍的拿槍,準備請仙的請仙,更多的人往裏沖去,腳下踩着粘稠的血。
鐘言看着他們沖進來,随後閉上眼,風來了。
起初只是一陣微風,吹得他鬓角的頭發随意飄動,緊接着微風變成了足以吹響玻璃的風速,左側的藍色落地窗嗡嗡地震動起來,剎那間,整塊的玻璃碎成了一片又一片,仿佛外頭刮起了猛烈的飓風,直沖這屋裏來了。
咔嚓!
最大的那面玻璃碎了。
碎片飛向屋內,在氣流的作用下朝着鐘言飛去,可是還沒有碰到他就全部掉在了地上,嘩啦啦,仿佛變成地面上閃着光的碎石。鐘言聽着這聲音,看向那些已經沖進來的人,每個人都面露殺氣。
他們看着自己的眼神,像是看到了一個十惡不做的餓鬼,今天必須要斬殺在此,看着自己的頭滾落,看着血紅色的液體從脖子裏潺潺流出。
然後他們一個接一個地被掀翻在地,如同被這風給吹倒了。有的人只是摔在地上,有的人摔在了牆上,還有人直接飛上天花板,再落下來。夾雜着雪花的旋風當中是一個長頭發的男孩兒,轉身時過長的頭發遮住了他的半張臉,五官還未長成,可是露在外頭的眼睛已經學會了淩厲的神色。這不該是一個孩子擁有的表情。
等風聲停下,飛練剛好踩在一個人的後背上,那人的手裏拿着一把細長型的馬刀,刀柄稍稍一動,刀尖就可以挑破飛練的腹部,将人刺穿。飛練輕巧地往後一跳,躲開了他的偷襲,不遠處響起了拉弓的聲音。
有人的十字.弩已經架好。
純金弩箭頭的武器發射出來,還不是單弩,數十支弩箭一起襲來,遮天蔽日,劈頭蓋臉地落下來,只要稍微走神就要被它們刺穿身體和腦袋。飛練再次翻身而起,右臂變成觸手黏在了天花板上,身體向後翻騰,地上趴着的那位直接将馬刀投擲過來,飛練踩到了馬刀的刀柄,腳腕一勾,将刀換了個方向,踢了回去。
窗外的自然風吹了進來,飛練落回地面,腳下粘稠的液體幾乎能粘住他的鞋底。冬日的光照射到他的臉上,反射出他眼白裏的猩紅色,如同即将殺紅眼的小獸。
片刻的安靜,飛練的雙臂變成巨大的觸手,将面前所有人一掃而過。剛爬起來的人甚至還沒站穩就倒下了,差點被他掃到破裂的落地窗前,掉出去墜樓而亡。哀嚎聲不斷,觸手收回,飛練轉身快走,不想再看他們。
再看他們,自己一定會忍不住再開殺戒。
“師祖!”他朝着鐘言的方向去,眼裏的那片猩紅色瞬間開始褪色,逐漸往淡色變化。等到他跑到鐘言旁邊時,窗外剛好照射進一縷金色的光芒,給飛練那張小臉鑲了一層金邊,長長的睫毛尖端的顏色都變淺了。
“我回來了,你好不好?”飛練摸了摸鐘言的手,身上還帶着寒氣和冰淩。
“師祖很好,就是擔心你。”鐘言替他擦了擦臉上的汗水,“累不累?”
“累,但是我想着趕緊回來見你,想着想着,就不累了。咱們去玩雪吧!”飛練說完耳朵一動,風聲變了,這不是自己帶出來的動靜。他順勢将鐘言往後一推,單獨回身抵擋,可是風刃已經抵達耳邊,盡管雙臂和雙腿快速化作觸手還是被銳利地割了下去。
“飛練!”鐘言的手也被風刃割傷,掌心多了一道血紅。鮮血順着腕口滴答,流過了他的銅錢手串,他快速抓住飛練的身體,剛剛還是人形的飛練已經變回了原狀,只不過沒有了觸手。
血還滴着,鐘言用掌心蓋住飛練的傷口,心疼地捂住被割出的橫截面,而飛練也沒有止步,又有幾根觸手長了出來,但一陣風刃過後,全部齊刷刷地掉在了地上。
鐘言愣了一下,起身擋在飛練的前面,擡起袖口面對即将到來的風刃:“蔣天賜!”
風刃停了,變成了一陣微風,貼着他的面頰吹了過去,只是削斷了幾根長發。
“果然是你。”鐘言還未見到本人已經猜出了身份。果不其然,安靜的走廊上響起了腳步聲。聲響清晰幹脆,可見走路的人沒有半分猶豫,照直沖這裏而來。等到那人身影顯現已經進了屋,西裝革履,文質彬彬,根本不像是傀行者。
只是他手裏拿着的無線電,洩露了他的身份。
“你怎麽知道是我?”蔣天賜問,同時對無線電說,“已經抵達五層,無人生還,彙報完畢。”
“怎麽無人生還了?”王大濤站在一旁問。
蔣天賜看了看他,再次拿起無線電:“13小隊前隊長王大濤逃過一劫。”
從現任隊長退位的前隊長王大濤:“……啊?”
“上頭派我來,就是為了接替你手裏的工作,你現在可以着手退休的事了。感謝你為組織工作二十五年,安享晚年是你應得的。”蔣天賜低沉地說,再回頭看鐘言,“你怎麽知道是我?”
鐘言先确定身後的飛練沒事,雖然重傷,可好在沒傷到本體。只是以前如果觸手被割斷會立即化為血水,現在那些觸手還在地上扭動着,仿佛神經未斷。
“我猜會是你。”檢查完飛練,鐘言才起身,“我進入過你們傀行者的內部網站,看到過你的名字。你是東部陣營的主力幹員,目前精神穩定的三級傀行者。”
“四級。”蔣天賜糾正他,說話像機器,毫無感情。
“你什麽時候升級了?”王大濤追問。
“昨天。”蔣天賜朝他點了下頭,繼續看向鐘言,“這些人都是你殺的?”
“沒錯。”鐘言也點了下頭。
“殺得好,就算你不殺,這些人我也打算清除。”蔣天賜看了看四周的殘骸,“你這招很高明,先是用自己當誘餌,引出所有打算對付你的人,再發出具體定位,把每個部門對你不利的人集中起來。各個組織都有好人,只不過這些人不是。”
他走向特殊處理小組的那片血跡:“特別是這幾個,他們殺了餘青青。”
“餘青青是誰?”鐘言反問。
“一個四級傀行者,也是我以前的搭檔。她才十九歲,表面上是一位網紅,實際上,她曾經以一人之力拯救崇光市四次,每一次都是S級的鬼煞。”蔣天賜緊皺眉頭,似乎不願意回憶那段經歷,“這麽簡單的就死了,便宜他們。”
鐘言用袖口擦掉掌心的血跡,早知如此,就該下手狠一點。
“現在你捅了這麽大的簍子,打算怎麽辦?”蔣天賜忽然問,“現在外頭已經有你的懸賞令了,五百萬一條命。”
“我就值五百萬?”鐘言覺得自己太便宜了,“怎麽也得一億吧。”
“你只要走出去,就會知道有多少人将槍口對準你。”蔣天賜強調。
“那如果我加入你們傀行者呢?”鐘言反将一軍。
王大濤被突然扭轉的局勢搞懵了,之前自己那麽極力要求他加入,他都不曾同意。
“你是想讓我們給你兜着,對吧?”蔣天賜看透了他的計謀。
“我一開始就這樣計劃的,因為我知道傀行者必定會給我兜着。”鐘言算準了接下來的每一步,“風水動亂了,鬼煞只會越來越多,你們缺人。”
蔣天賜停頓了兩秒,确實如此。
大家都沉默了,只有桌子下面蹲着的何問靈想要出來。白芷将她壓了壓:“別動!”
“那個能不能吃啊?”何問靈看着滿地的屍首,恨不得四處溜達挑挑揀揀,“剛才我看到有一個還不錯,咱們去給鐘言找找。”
白芷無奈地閉上眼,果然,年齡小的女孩兒就是麻煩。
這時鐘言開出了條件:“我不多要,既然外面開價五百萬要我的命,我就要五百萬的年薪,以及一套安全的住房,第一年一次性付清,往後崇光市S級及以上的鬼煞,全部交給我處理。”
蔣天賜又停頓了兩秒:“有點貴了。”
“那你慢慢想吧,以後有事別找我,反正鬼煞蘇醒對我沒壞處,我又不是你們人。”鐘言永遠那麽有把握,讓王大濤看不透他究竟還有什麽底牌。結果鐘言剛說完,蔣天賜的無線電就響了。
“天賜,盡快趕往市中心,十三中學的事趕緊解決。學生和老師已經困在學校的鬼煞裏面兩天了!家長那邊已經鬧起來了!”
催促緊急,就如同鐘言料到的那樣,崇光市的鬼煞越來越多,正在複蘇。蔣天賜先回複了無線電,然後問:“你怎麽猜到我有任務?”
“直覺。如果沒有大事,你不會空降。”鐘言回答。除了直覺,還有他對周遭信息的分析,蕭薇曾經說過,她的醫院接收了一具校工的屍體,明明學校那邊上報的是剛剛意外身亡,可是屍體已經像死了很久。
這就說明最起碼有一所學校裏的鬼煞正在形成,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
“好,我暫時答應你。”蔣天賜不得不點了點頭。
“對了,我要醫藥費,還有每個月十萬夥食費,這不算在我的年薪裏。”鐘言又加碼了,想到飛練的傷勢,痛徹心扉,“你剛剛可是傷了……”
“師祖,你的手在流血。”
鐘言定在原地,背後這聲音又陌生,又熟悉,像是飛練,又不太像他,比剛剛的聲音低沉了不少,像正在經歷變聲期的高中生。他猛地轉過去,還來不及為飛練的傷勢痛徹心扉,只見剛剛被砍成七塊的觸手連同本體都站了起來,全部變成了完整的人,全部都是飛練。
八個飛練站在他的眼前,只有一個穿着衣服。明明剛才還是十歲的男孩兒,現在變成了十五六歲的少年,原本只搭到鎖骨的頭發這會兒超過了肩胛骨,發絲烏黑。濃黑的眉和濃黑的睫毛相互呼應,颀長的身體和鐘言差不多高了。樣貌初長成,目光清澈又有一絲對蔣天賜的淩厲敵意,只不過飛練已經學會了僞裝,殺意一閃而過,變成了笑意,機警又聰敏。
如果說剛剛是只會蠻力的小獸,那現在這頭小獸已經學會将獠牙收起,周旋人心,只等待出籠的機會。
“你們都是……”鐘言看着他們一起走過來,圍住自己,“怎麽都是?”
“師祖,那個人,他是不是傷了你?”八個飛練見鐘言愣着不動,一起說,“要我們為你除掉他麽?”
鐘言又一陣恍惚,伴随身體的成長,飛練的智力也飛速發育,他現在會用“你”,并且有了自身複數的概念。
辦公桌下,白芷默默地擡手,捂住了何問靈到處搜索屍首的雙眼:“不要看飛練,你太倒黴了,會長針眼。”
飛練們:師祖師祖師祖師祖……
蔣天賜:沒眼看。
王大濤:忽然離職?
何問靈:滿地尋摸。
白芷:年齡小的就是不行。
鐘言:被飛練團團圍住,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