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夢裏的東西
夢裏的東西
哥哥為“她”擋了一刀,小姑娘瞪大眼睛,嗓子因為破音顯得有些尖銳。
驚天動地的啼哭從這座小院子裏傳來,但被一層無形的屏障遮擋,外面的人對此一無所覺。
牆外有少年打馬而過,風吹過斜斜地長出牆外的綠枝,一派寧靜祥和,與之大相徑庭的是,牆內正在進行一場單方面的屠殺。
殘忍,血腥,讓人絕望……這一切,到底為什麽會發生啊?!
小姑娘想不明白,她有限的世界裏面,娘親說要與人為善。
哥哥說妹妹這麽笨很容易被人欺負的,但是沒關系,妹妹負責善良,哥哥負責保護她。
人小鬼大的“她”當時滿不在乎地說——我不怕!壞人來了我一拳把他們打趴下。
現在呢……
所有關心“她”的人都不在了,“她”好害怕,害怕得渾身顫抖,以至于敵人繞後偷襲時,“她”來不及躲開。
忠心的仆從沖上來護“她”,但凡人哪能擋住修真者的刀劍呢?
但而且殺手實在太多了。
他們都在她面前倒下。
“不要……不要……”
“回來,回來啊——”
別過去……
會死的。
不要救“她”,“她”不值得這麽多人豁出性命救“她”的!
小姑娘的聲音響起時,仆人和侍衛死前欣慰又遺憾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在說,再也不能保護小姐了。
“她”放聲大哭,哽咽着呢喃:“為什麽死的不是我?”
喬蘊聽見“她”撕心裂肺地哭着,心也跟着疼了一下。
不過僅僅是一瞬,又歸于平靜。
小姑娘一步步後退,不敢去看母親和哥哥毫無聲息的身體,仿佛只要不去看,一切還會回到原樣。
黑衣人沒有殺她,似乎在等什麽人來。
這時,她踩到了一把為出鞘的劍,冰冷的劍身倒影她驚恐迷茫的眼眸,一瞬間——
“她”的心裏積攢的恐懼化作恨意,顫抖地拿起地上的長劍,接觸到冰冷的武器那一秒,身體有什麽東西在湧動着,腦海裏有聲音在催促——
“拔劍,殺了他們。”
于是“她”死死地抓住眼前唯一的武器。
“她”舉起笨重的劍,閉着眼睛,用力橫劈。
體內洶湧澎湃的能量仿佛終于掙脫了牢籠,從“她”的雙臂灌注到手上的長劍,以勢不可擋的威力沖向那些毀了那些毀了她家的仇人。
所有來刺殺他們的黑衣人像她的親人一樣很快死去,可“她”的心空落落的。
小小的身子踉踉跄跄,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生機。
危機解決了,“她”應該松一口氣的,但身體用力過猛還在痙攣。
不知何時眼前出現兩個怪人。
他們正用一種令“她”很不舒服的眼神看她,小姑娘已經力竭,搖搖欲墜,如果這兩個人要對“她”不利,是輕而易舉就能辦成的事。
“她”這條命是很多人換來的,不能死,起碼,沒有報酬之前,不能死的。
“你們……是誰?”
無人回應。
一個身穿華美服飾的男人手裏牽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小女孩一身白衣不染塵埃像個小仙童,與滿身狼狽的她形成鮮明對比。
小仙童滿臉厭惡地瞧着地上的屍首,看到“她”渾身髒兮兮的樣子,嫌棄地移開目光。
氣氛有些凝滞。
這時,男人纡尊降貴地開口:“倒像是本尊的血脈,天生道體。不過都這個年紀了怎還未引氣?那賤人放着好好的苗子都不知道好好利用,下等人總歸骨子裏就流淌着愚蠢的血液……”
男人上前一步,“她”不自覺往後退,睜着一雙紅腫的眼睛,萬分警惕地盯着眼前這兩人。
喬蘊也眯起眼,萬分厭憎地看向了這兩個夢裏的常客。
真煩,要是她能在現場就好了。
小姑娘和男人對峙着,氣氛凝滞。
男人假裝溫和道:“你叫什麽來着……算了,等回了魔宮總要摒棄過往重新取個名兒。”
“既如此,跟我們走罷。”
“她”不說話,手指握住劍柄,因為太用力,指腹還被劃爛,鮮血淋漓。
無人注意到,血珠流過劍身時還未落地就被一閃而逝的紅光吸走。
‘小仙童’跺了跺腳,不耐煩他這樣長篇大論,“你跟她說這麽多做什麽,不過是個凡人,打暈打走不就好了。”
男人哄道:“爹的小芙柔,別生氣。爹做這件事呢是為你好,等你長大就知道了。”
“她可是你唯一的血脈至親,對她客氣點,往後你們姐妹倆可得互幫互助……”
芙柔本就不滿自己父親的目光被別人分走,她眉眼驕橫地說:“父尊莫要同我開玩笑了,不是什麽阿貓阿狗都能當我妹妹的。”
說好的帶她來人間游玩,卻忽然跑到這種臭氣熏天的地方,現下居然還說那個一看就是毫無靈氣波動的凡人,一個卑賤的不知道哪裏來的臭蟲,是她的妹妹?
她可不認。
芙柔手指動了動,想用新學的術法給那個髒兮兮的人一點教訓,但被男人攔下,一時間火氣蹭蹭往外冒、
父尊竟為了個只見過一面的卑賤凡人駁她面子?
“別耍性子,芙柔,跟妹妹問好。”男人嚴肅道。
“父尊!”
“……”
面對這父女倆仿若唱戲般的對話沒完沒了。
喬蘊垂眸去瞧“她”,“她”已經不發抖了,只是像個木偶一樣機械地注視着這兩人。
喬蘊有些心疼。
直到小女孩争執間發洩似的踢到一個東西,尖叫了一聲。
“什麽髒東西?!”
咕嚕咕嚕的,有東西碰到了“她”的鞋底。
喬蘊看見“她”睜大了眼睛,眼裏閃過不可置信。
那是一顆頭顱,被黑衣人割下時臉上還帶着驚恐,可往日裏,那張熟悉的面孔上總是帶着慈愛。
那是年紀大了被兒女冷落的福生爺爺,娘親看不過請他白日裏守着偏門,給他銀錢營生。
他也死了啊。
全都……沒有了。
喬蘊眼眸中的恨意如餘燼中猝然新生的火種,烈火燎原,燒紅了她的眼眶。
男人的話更是火上澆油:“凡人的頭顱而已,髒了小芙柔的腳是他的罪過,本尊這就把這兒的屍體都燒了。”
“她”幹涸的喉嚨發不出聲音。
滿地狼藉,天空似有雷聲一片昏暗陰沉,色彩黯淡,唯有親人的血液如火焰般在地板上流動。
喬蘊最後看到的畫面定格在“她”朝男人舉起長劍,由最普通的鐵石打造而成的長劍上燒起了熊熊火焰,正如“她”肆虐的恨意。
——
翌日,喬蘊順着記憶到了原主的班級。
剛坐下沒多久就聽見有人說:“喬蘊,有人找。”
門外的女孩紮着高馬尾辮,頗有些不耐煩。
等喬蘊出來的時候,只見女孩雙手抱胸,擡起下颌,像一只高傲又滑稽的大白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