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老四的新衣服

老四的新衣服

一、招魂衣

自古以來，華夏大地就有許許多多詭異的活動，比如民國時期還盛行的請神，世間是否有神且另當別論，但據我所知真有神擋路、神鬧轎的事件發生過，後來科學家解釋說是狐貍在搞鬼。在科學不能解釋之前，我們就充分發揮人類強有力的想象力，神這個産物，也可能就是這麽誕生的。

當然這個故事不是講請神這些老套的東西，而是在山東中東部還時有沿用的招魂衣。所謂的招魂衣是說，幼年喪生的孩子，父母怕他們不知道自己添換衣服，就在衣服換季的時候給孩子做件新衣，懸挂在門外七天，好讓孩子換上新衣服。不是有句話叫“可憐天下父母心”麽，招魂衣其實是父母對逝去孩子的關愛，有些人不明就裏，就說這是招魂衣。招魂衣是否能招魂這個先推之不論，不過門口懸挂死人衣服，也夠邪乎的。

言歸正傳，今年五一學校放了四天假，法定節日三天，再加一天周六。周五下午，校園裏的學生基本上就走光裏，不過也有不少同學留守，417宿舍的沈暢和宿舍老四張嘉興就包括在內。老四是個徹頭徹尾的網迷，六點多鐘就跑出去上通宵，不過有點走背運，游戲賬號被人盜了。練小號實在乏味，淩晨三點老四已經擡不起眼皮，無奈只好打道回府。

老四所在的大學坐落在淄博郊外一個叫胥家村的地方，校園周圍都是些農戶，因為已經淩晨，學校正門是不敢走的，只好繞道翻牆進去。前幾天剛過來股冷空氣，時常有涼風吹起，月亮也被薄雲遮的不太真切，老四哆哆嗦嗦摸黑前行。

郊區地價便宜，這也是現在大學都向郊區擴建的原因，學校面積自然很大，老四走了十幾分鐘還沒有到側面的圍牆。遠遠地，老四見有人站在一家農戶門口，他也沒在意，學校搬來之後有半個村莊變成了不夜城，時常有人半夜出門。但越往近處走，老四越是心驚，原來站在門口的人只保持一個姿勢，而且還随風飄來飄去。

老四這才想起前一陣讨論的“招魂衣”，仔細一看，可不是麽，一件紙衣挂在門口，涼風吹過，微微反光的紙衣随風晃晃悠悠，看的人滲得慌。老四嘟嚷了句“阿彌陀佛”，小跑着經過門前。到門口時，老四又往紙衣上瞥了一眼，是件藍色紙衣，随風飄動，隐隐感覺像個活人。老四心驚肉跳的跑出好遠，突然覺得身上像是貼了點東西，每動一下就有聲小小的“呼啦”聲，他也沒在意。老四一口氣跑回宿舍，剛把外衣脫下來他就驚呆了，不知何時，他身上已經多了層藍色的紙衣。

二、游蕩的藍衣

沈暢起床的時候，老四仍舊蒙頭大睡，沈暢也沒打擾他，一個人出去打了一天球，晚上又跟女朋友周怡雅吃飯，回宿舍的時候，老四依然睡的一塌糊塗。沈暢叫了老四兩聲，老四沒反應，顯然睡的正香，沈暢洗了洗澡，也就睡了。

半夜，沈暢迷迷糊糊聽到有敲擊鍵盤的聲音，他眯着眼看見老四正在用他的電腦，沈暢心說：難怪白天睡的跟死豬一樣，原來想晚上蹭電腦玩。但馬上沈暢就覺得不對，怎麽老四鍵盤鼠标敲得這麽帶勁，電腦卻沒有打開？一臺關機的電腦，有什麽好玩的？沈暢叫了聲：“老四，你幹什麽呢！”老四緩緩地回過頭，宿舍裏太黑，沈暢只能看到老四面無表情的沖着自己，他這才被徹底驚醒：老四這是怎麽了？半夜裏穿着身色彩鮮豔的衣服，玩着未開機的電腦。沈暢随即想到，老四不會有夢游症吧。

這時老四緩緩起身，機械般朝自己的床走去，每走一下都會有輕微的“呼啦”聲，就像劣質的運動服摩擦的聲音。沈暢大着膽子走到老四床前，老四睡的四平八穩，沒半點活動過的樣子。沈暢可以肯定，剛才老四起來過，他掀開老四被子一角，只見老四穿着件藍色衣服，用什麽材料做的沈暢實在看不出，不過這足以證明，剛才老四的确起來動過自己的電腦。

這一夜沈暢沒睡踏實，時常起身看看老四，直到淩晨四點多，沈暢才再次睡着。沈暢醒的時候已經中午，他吃過飯，一邊上網，一邊想着怎麽把夢游症的事告訴老四。不曾想，直到晚上十點，老四仍然沒回宿舍，沈暢嘆了口氣，老四可能又去上通宵了，沈暢沒再等，先睡了。

一直到後半夜，沈暢起來上廁所，突然聽到狗吠聲此起彼伏，好像胥家村所有的狗都在叫。沈暢撓了撓頭，走到陽臺看了看，只有學校道路旁有幾個路燈還亮着，其他建築物只能看到個大體的輪廓。沈暢揉了揉臉，只聽到狗叫，卻不知道它們為什麽叫。

沈暢剛要回去接着睡，突然發現有個藍影在學校中游蕩，沈暢以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沒想到那個藍影竟朝沈暢這座宿舍樓飄來。沈暢吓得一哆嗦，連報警的心思都有了，他再仔細看那藍影，那……那不是老四麽？只見身穿藍衣的老四就像游魂一樣，左飄右飄的走向宿舍樓的大門，沈暢嘆了口氣，老四又夢游了，不過為什麽老四夢游都穿那身藍衣服？以前沒見過他穿，看來是新買的。

這時走廊裏已經傳來老四上樓梯的聲音，沈暢的心髒跟随老四上樓的腳步聲跳動，他突然害怕了，難以想象，面對一具行屍走肉，會是怎樣的景象。老四已經到了四樓，沈暢想也沒想鑽到了被窩裏，他剛躺好，“嗒”一聲輕響，老四打開門。沈暢偷偷的看着老四，突然想起陽臺上的燈還沒關，沈暢打了個機靈，生怕被老四發現，沒想到老四自顧自地走到床前，“撲通”一聲躺下，就再也沒動。

沈暢壯着膽子走到老四床前，有燈光他才看得真切，只見老四一臉麻木，若不是胸口還時起時伏，真像個死人，一身深藍色衣服，有些起皺，起皺處像是附着些白線。沈暢感覺老四的衣服不大對勁，他又仔細看了一遍，這不是……這不是給死人穿的紙衣麽？老四怎麽穿着身死人衣服？沈暢這才感覺老四不是簡單的夢游症，他轉身去打開屋裏的燈，準備觀察清楚。

屋裏的燈打開，沈暢心裏有了些底氣，他轉過身，面前突然出現一張死氣沉沉的面孔，是老四。沈暢吓得不輕，朝後退了兩步，他這才看清楚老四的樣子，只見老四滿臉死氣，眼睛睜得老大，瞳孔失去了原來的顏色，變得毫無生氣，沈暢懷疑，老四是不是已經死了。

老四又向前走了幾步，他那身藍色的紙衣在燈光下格外妖豔，像是有生命一樣，“啪”一聲，老四把屋裏的燈關了，他轉身又去把陽臺的燈掉，屋子裏變得一片黑暗，“撲通”一聲，老四重新躺到床上。沈暢心口還在撲通撲通亂跳，難道老四真的死了？他沒膽量再去看老四，到其他宿舍住了一晚。

三、新衣服

再怎麽說沈暢跟老四也是在一起住了兩年多，老四這般半死不活的樣子，沈暢害怕之餘決定要找到老四，提醒他現在的狀況。老四的手機一直關機，沈暢只好自己找，宿舍樓、教學樓、食堂、圖書館、機房、運動場，都沒有老四的影子。下午，沈暢到胥家村的網吧繼續找，學校搬到這裏後，胥家村的網吧如雨後春筍，幾個月的時間已經有十幾家開業，沈暢一家接着一家的逛，直到晚上還有三家沒去。

天已經黑了下來，沈暢吃過晚飯，決定到學校後面的惠新網吧，沿着圍牆一直走了十幾分鐘，這裏沒有路燈，遠處的人、屋只能看到大體的輪廓。沈暢突然發現老四站在一家農戶的門口，他那身藍衣額外顯眼，在黑暗中也好似是有幽暗的光澤。沈暢心裏打了個突，不過他還是壯着膽走了過去，就在離老四還有十幾米的時候，突然吹起一股涼風，沈暢面前的老四竟然像鬼魅一樣随風飄動。

沈暢深吸一口，怎麽老四變得跟沒骨頭似的，一陣風都能把他吹歪喽，正在沈暢猶豫着是否繼續上前的時候，對面駛來一輛摩托車，沈暢這才看清楚，原來站在門口的這位不是老四，只是件藍色的紙衣。沈暢剛要繼續向前，他腦中突然把這幾天發生的事，以這件藍色紙衣為中心連了起來，沈暢隐隐感覺，老四的異狀可能跟這件藍色紙衣有莫大的關系。

老四在惠新網吧，沈暢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趴在鍵盤上睡着了，沈暢叫了半天老四都沒反應，最後沈暢甚至拳腳相加，老四仍舊像個木頭人一樣，趴在鍵盤上一動不動，要不是沈暢摸着老四還有脈搏，還真要把他送停屍房裏。

沈暢沒有放棄，他坐在老四身邊，一邊上網，一邊守着老四。又是到了後半夜，沈暢都快睡着了，老四突然站起，轉身朝門外走去，沈暢跟上去叫道：“老四，你醒醒。”老四回過頭，死氣沉沉的瞪着沈暢，沈暢下了一跳，朝後面退了兩步，試想一下，一雙死人的眼睛盯着一個活人，任誰都能給看的毛骨悚然。

老四幾乎是飄着走出了惠新網吧，一眨眼就沒了人影，沈暢一狠心二咬牙三跺腳也跟了出去。夜空的月亮不大，不過有勝于無，沈暢跟着老四的背影，圍着校園的圍牆走了大半圈，突然，老四在一家農戶的門口停住，那家農戶門外挂着身藍色紙衣，正是沈暢下午遇到的那件紙衣。

老四就停在紙衣旁邊，他仰起頭，就像向日葵見到太陽一般，注視着那件藍色紙衣，紙衣随風飄動，老四也跟着風晃悠，像是紙衣套着老四，而不是老四穿着紙衣。想到這裏沈暢心裏打了個突，難道老四被紙衣控制了？真新鮮，紙衣也能控制人，沈暢自己都覺得可笑。

沈暢雖然害怕，不過救老四的信念還沒有動搖，他深吸一口氣，沖過去就把挂在門口的那件紙衣拽了下來，老四沒什麽反應，還是死死的盯着沈暢手裏的紙衣，沈暢拿着紙衣往左，老四就跟着往左，往右，老四就跟着往右。

燒，這是沈暢拽下紙衣的第一個念頭，他拿出打火機哆嗦着把紙衣點着，火光升起，老四的面孔呈現在沈暢面前，沈暢背後的汗毛都豎了起來，老四這還有活人的樣子麽？臉色白的吓人，半邊臉都耷拉下來，像是皮裏有件重東西把他的臉墜歪了，眼角、口角都向下墜了兩三厘米，整張臉都歪了，就像墳墓裏沒有爛透的屍體。

紙衣燒完，老四像是力氣被抽幹了似的，突然到地，沈暢一驚，背着老四就去了衛生室。其實老四沒什麽，只是兩天三夜沒吃飯餓暈了，老四再醒過來的時候，臉已經沒那麽耷拉，不過卻翻箱倒櫃的找東西，沈暢問他找什麽，老四說：“我記得有件新衣服的，我好像還穿着它去上網來着。”沈暢笑了笑，的确是有件新衣服，不過是給死人穿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