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出京城的城門已經是傍晚時分了,王興沒曾想不過就是來要個推舉函竟然惹出這樣的風波來,他們老爺一向不喜歡出風頭,回去了少不得要訓斥他一番,想到這裏就覺得氣的不行,撩開簾子,對着李涼罵道,“你個龜兒子,哈嘛批的,老爺對你不說再造之恩,那也是給了一口飯吃的,不過一眨眼的功夫,你就給老子惹出這種事情來。”

王興和李涼都是蜀地的人,雖然王興在京城過了幾十年,但是對着李涼不自覺的地罵的時候夾雜着蜀地的話來。

李涼委屈的縮肩道,“小的不該發脾氣,是他們家惡奴先說老爺的,說是不知道什麽犄角旮旯來的泥腿子,還想要沈大人的推舉函,怎麽罵小的都沒關系,但是受不了他們說老爺!小的就跟他們打起來了。”

王管事一愣,露出欣慰之色,反而誇贊道,“罵的好,一幫龜孫子,我們老爺何等尊貴,就是秦王殿下見了也的客客氣氣的,輪到他們這幫下人來品評?”

李涼一愣,還道王管事會責罰自己,竟然說自己的做的好,心中莫名激動,松了一口氣同時越發有些好奇了,道,“王管事,咱們老爺到底是什麽身份?”

王興聽了神色馬上就冷了下來,把簾子放下,往後一靠,閉上了眼睛,道,“不是你該知道的就別問,別以為這件事就這麽完了,回去有的罰你。”

“嘿嘿,小的知道了。”只要王管事不生氣,怎麽罰他都不怕。

***

李清珮是第二天拿到了推舉函,不過一張紙,卻像是免死金牌一樣,對她至關重要,她難掩激動的對王管事說道,“妾身實在是不知道如何報答趙爺的恩情了。”

雖然趙泷說因為她是故交之女,但是曾經和她父親相熟的人多了,怎麽就只有趙泷幫了他?

王總管是正是等着這句話,露出憂愁的神色來,道,“還真就有個事情想請夫人幫忙。”

“什麽事?王管事你盡管說來。”

“醫者不能自醫,我們老爺每次生病就會拖很久。”王總管說道這裏很是郁結,他們老爺什麽都好,就是這一點讓他操碎了心了。

“這都過了十幾天了,趙爺還沒好利索?”李清珮記得按照現代的理論,感冒就是七天,扛過去就是過去了。

“原本好些了,但是我們老爺又去山上垂釣,一天一夜不吃不喝的,山裏風大露水重,等着回來的時候竟然就燒了。”王管事本是想找個機會讓兩個人親近,只是說起趙泷病來,真就是十分郁結,終于找個人能說說,話就不自覺的多了起來,“夫人,您見過這麽大的人不吃藥的嗎,我們老爺就是,燒成那樣也不吃退熱的藥丸子,硬生生扛了過去。”

“你們老爺不吃藥?”李清珮說着想起趙泷的硬朗高瘦的身材,并和藹的對着她說,她跟他侄女一般大的時……,不知道怎麽,竟然就有點想笑。

“可不是,自己還做藥丸子呢,偏就是不吃。”王管事這個苦呀,又道,“我就是想請夫人幫個忙,能不能做個藥膳?好歹比藥丸子好些,說不定老爺就吃了。”

李清珮其實不擅長做菜,她擅長吃……,但這是王管事的請求,又關系着趙泷的身體,她也就推辭不了,道,“妾身試試,不過這還是頭一遭,也不一定能做出來。”

“煩勞夫人了。”王管事見李清珮答應,甚是高興,道,“夫人你只管去試,小的這就回去給您送一些藥材來。”

王管事做事倒是爽利,不過半個時辰就親自送了藥材過來,還很體貼的附帶做藥膳的書籍和一位會做藥膳的幫廚,這做法太過明顯,弄得李清珮簡直哭笑不得,面對李清珮的疑惑的目光,王管事顯得很從容,一本正經的解釋道,“府裏也有能做藥膳的廚子,只是太過中規中矩,老爺實在是不愛吃,小的看過夫人許多奇思妙想的吃食,想着興許夫人能做出別樣的樣式來。”

這話倒也說的過去,李清珮滿心思的想要回報趙泷,雖覺得王管事過于熱略,卻正和了她的意,也就不在說什了。

李清珮選了味道最清淡的藥材,結果做出來還是帶着很濃重的藥味,試了好幾次都不行。

彩蝶在一旁幫了許久,見李清珮幹脆不做了,坐在廚房外的樹下的長條木凳上,喝着金桔茶,問道,“夫人,奴婢瞧着剛才那銀翹藥糕就不錯,還是不行?”

“無論怎麽樣都是藥味,但放少了藥效又不好。”

“夫人,奴婢還是第一次聽說有人居然不吃藥的。”彩蝶覺得這件事實在是有些匪夷所思,“隔壁趙老爺也不像是不吃藥的人吶。”

李清珮笑,道,“有些事兒說不準。”

“奴婢小時候倒是喜歡吃藥,因着每次我娘都會給奴婢吃一顆饴糖。”彩蝶似是想起小時候的事情,“家裏只有逢年過節的是才能吃上糖,所以奴婢小時候就很是期待。”

李清珮卻突然間站了起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道,“彩蝶,你倒是提醒我了,這藥丸子難以下咽,不就是太苦了?如果加了糖呢?”

“可是夫人,加了糖不會影響藥效嗎?而且還是會有苦味的。”

“不是那樣。”李清珮想起現代許多人吃裹了糖皮的藥,想着為什麽就不能給藥丸子裹糖皮呢?猶記得這位趙爺也很喜歡吃甜食,她用牛奶做的布丁也甚是喜愛,每次送過去都會吃光。

李清珮叫人熬了一碗糖稀,把藥丸子丢了進去,又撈上來,卻是不好裹住,還是廚房裏有個姓張的廚子曾經制過糖販賣,手上有些手藝,重新調了糖稀粘稠度,又看着火候,終于做出一個裹了糖皮的藥丸子來。

“成了,多謝張師傅。”李清珮笑着說道。

那制糖的張廚子笑着說道,“夫人真是好主意,我家的小子每次病了不願意喝藥,我就想着藥丸子好吞咽一些,結果買了來,連藥丸子都不肯吃,要是都這麽裹着糖,以後不就不愁給孩子吃藥了。”

李清珮聽了這話,忽然間一頓,想着如果用這法子賣藥不知道生意如何?不過她現在實在是忙,就是給趙泷做藥膳,也是擠出來的時間,哪裏有空做買賣,不過心裏到底是不舍放棄這個自覺不錯的營生來,想起弟弟李念,他術算那般好,又自己做過買賣,如果這件事交給他……,如此決定晚上找李念問問這件事。

藥丸子一般都不小,自然不能這般直接裹糖,之前只是試試效果,如今已經确定可以了,李清珮把治感冒的銀翹丸子分成了許多小顆粒,然後在重新裹上糖稀,那大小就跟小糖丸一樣,煞是可愛。

等着上面的糖皮幹了,李清珮就裝到一個甜白瓷的小瓶子裏,數了數約莫二十小粒才是以前一個大藥丸的分量,拿了小紙條,寫在上了上頭。

王管事剛好過來,瞧見了高興地不行,連連說道,“小的就說夫人有急智,果然是這般,以後小的就不愁我們老爺不吃藥了。”

李清珮原本想要親自送藥過去,正好趁機謝下趙泷,誰知道卻是被李媽媽喊住,“夫人,老夫人喊您過去呢。”

王總管見了有什麽不明白的,雖然覺得惋惜,想着正是兩個人親近的時候,卻也知道不可操之過急,笑着說道,“夫人且去忙吧,小的拿了藥回去就是。”

李清珮道,“王總管哪裏的話,是趙爺幫了妾身許多,改日我一定登門拜謝。”

兩個人客套了一番,王總管就回去了,這邊李清珮跟着李嬷嬷來到了如意居,這會兒已經是九月了,養在盆子裏的月季花已經開始落敗了下來,被換成了菊花,一時院子裏滿是菊花的馥郁香味,倒也顯不出秋季的蕭索來。

李清珮走了進去,見郭氏穿着一件半新不舊的天青色素面棉褂子,頭發梳的整整齊齊的,盯着放在旁邊長幾上的東西發呆,聽到腳步聲這才擡頭,見到來人是李清珮,目光閃動,道,“這是哪裏得來的?”

李清珮拿到了推舉函就叫人送到了郭氏這裏,見郭氏問起就把認識趙泷的過程都說了,又說起他和父親是舊識的事情,道,“母親,你可是記得有這樣一個人嗎?”

郭氏像是陷入了深思,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道,“确實是有那麽一個姓趙的少年,有一年找上門來,想要讓你父親指點書法,你父親向來不收徒弟,自然是不肯,只是那少年也是了得,不知道跟你父親說了什麽,竟然就同意了,且沒有行拜師禮,日日就這般上門來。”

“女兒怎麽不記得了?”

“你那時候在書院讀書,回來的時候那人已經走了。”郭氏說道這裏道,“你可知道那位趙老爺的全名?”

李清珮搖頭,“只知道叫趙泷,其他出身之類的卻是一概不知,曾經打聽過,就是不曉得,神神秘秘的。”

“是他,當時也是這般遮遮掩掩的,我還擔心是不是作奸犯科之人,提醒過你父,當時你父只笑,卻是讓我安心,至于到底是什麽人,到後面也沒跟我說過。”郭氏說道這裏,露出懷念之色,嘆了一口氣,道,“既然是你父信任之人,想來也不是歹人,不過母親總要見一見……,改日你登門道謝,随母親一道去吧。”

李清珮道,“母親,女兒知曉了。”又擡眼去看郭氏,正好郭氏也望了過來,兩個人目光撞在一處,郭氏見女兒這般謹小慎微,心裏那一點氣也消了。

“既然決定參加科舉,就要好好的讀書,不可偷懶耍滑。”

李清珮應了一聲,之後兩個人一時無話,場面有些沉悶,郭氏見李清珮放在膝上的手握緊又放開,放開又握緊……,忽然就心軟了起來,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娘……”

“真是不孝女!”郭氏不輕不重的罵道。

李清珮只覺得鼻子一酸,委屈的不行,眼淚就這樣倏然流了下來。

“你當真是個不孝的,竟然敢指着娘的鼻子罵。”郭氏用因為操勞顯得十分粗糙的手去擦李清珮的眼淚,嘴裏卻是狠話,“娘想着娘一輩子辛辛苦苦,竟然就養了你這麽一個玩意,真想就一輩子不認你了,只當沒有生過你這樣的女兒。”

“娘……”

郭氏又道,語氣裏無限唏噓,“可是,日子一天天的過,娘早上醒來,看到你和念兒坐在一起吃飯,忽然就覺得能活下來其實也好。”

作者有話要說:  各位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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