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馮婉貞坐在廳堂的交椅上,正跟廚房的婆子商量晚上的菜單,道,“王爺這幾日火氣有些大,這些羊肉羹,鹿肉堡就都去掉,換成杏仁苦菊,魚丸藕片湯。”猶豫了片刻又道,“我瞧着昨個兒王爺多吃了幾口綠漕鵝掌,別忘記上了。”
那廚房的婆子滿臉堆笑,奉承的說道,“還是王妃您想的周到,要說以前奴婢也是管着廚房的,可是誰又會在乎王爺吃什麽喝什麽?不過就是按照規矩上而已,如今真是不同了,王妃您來了,曉得王爺喜好,用心照料,以後王爺也有個知冷知熱的人,當真是王爺的福氣。”
雖知道奉承的話,但誰 又不喜歡聽好話,更何況馮婉貞确實是在秦王身上花了不少功夫,愛吃什麽,厭煩什麽,喜好穿什麽料子款式的衣裳,又或者幾更睡醒,都記得清清楚楚的。
只是這會兒一瞬間,馮婉貞竟然就想起那天在莊子上遇到的李清珮,那模樣宛若仙女下凡,就是自诩美貌驚人的自己也覺得差了許多,那還是秦王第一次對她發火,忍不住酸溜溜的道,“我進門前不是還有幾個伺候王爺的人?難道她們就沒有用心服伺?”
那廚房的婆子心裏暗道,不是說新王妃是魏國公的嫡女,怎麽跟一般的妾侍一般吃醋拈酸,不見一點主母的大氣,面上卻是不顯,笑着說道,“那些不過就是上不得臺面的貨色,纏着王爺就是想着榮華富貴,又誰會對王爺真心?說到底對王爺真心實意的也只有王妃您一個,以後要寫進皇家族譜,您才是正經的主母。”
馮婉貞這才覺得舒服了點,道,“你且好好當差,本王妃不會虧待你的。”
“多謝王妃娘娘賞識。”廚房的婆子歡天喜地的說道。
兩個人正說這話,就看到外面急匆匆的走進來一個人,後面跟着幾個丫鬟,其中有個快急哭了,道,“馮小姐,您不能硬闖呀。”
馮婉貞還沒看清就看到一個人撲了過來,把臉埋在她的膝上,哭道,“姐姐,妹妹不要活了!”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馮婉貞的妹妹馮婉賢。
“你別哭,這像什麽樣子,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馮婉貞扶起馮婉賢,然後看了眼跟着馮婉貞一同進來的丫鬟并被她叫去沈府催推舉函的管事,皺眉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那管事姓崔,聽了撲通跪了下來,道,“王妃,小的奉命陪着馮小姐去沈府催推舉函,那沈大人卻是又婉拒了,小的原想回來禀告王妃娘娘,誰知道旁邊又來了一輛馬車,小的瞧着也應該是來求推舉函的,就想問問是誰家來求的,可是有什麽旁的法子,這般空手回去實在是沒法交差,不曾想那趕馬車的車夫是個混人,對小的辱罵了起來,小的就說小的是秦王府的人,他就說小的是秦王府的一條……”
“一條什麽?”
“說小的是秦王府的一條狗,王妃娘娘,俗話說,打狗也要看主人,他們顯是太過分了。”
“小的原本就是做牛做馬伺候王妃娘娘和王爺的,被人罵成是狗,小的也沒甚麽在意的,誰知道他們竟然就拿到了推舉函。”
馮婉貞一聽到沈從澤又拒絕了她就一肚子火,誰知道一轉眼不知名的旁人卻是拿到了推舉函,這不是明晃晃的在打臉?
雖知道他們士林裏有一大半人都瞧不上他們馮家,嫌棄先祖是靠着女人封侯的,只是想着到底她嫁入了秦王府,今時不同往日,不看僧面看佛面,總要給秦王府留一些體面,誰知道竟然當衆被羞辱。
馮婉賢哭道,“姐姐,那沈從澤也欺人太甚了,妹妹好歹也是你的妹妹,卻輕易的給了旁邊不知名的人,怎麽也不肯給妹妹寫推舉函,難道連姐姐和姐夫都沒放到眼裏嗎?”
“豈有此理!”馮婉貞氣的臉色鐵青,道,“你們且等着,待我去找王爺說道說道。”說完便是起身,朝着書房而去。
廳堂內只剩下馮婉賢和崔管事并幾個人。
伺候馮婉賢的小丫鬟叫春兒,見王妃發怒,有些心虛的拽了拽馮婉賢悄聲說道,“小姐,這樣好嗎?”其實說起來明明就是他們車夫挑釁在前,再說那個沈從澤,據說是當世大儒,門下學生故交遍布朝野,
馮婉賢知道春兒的意思,道,“你怕什麽,這皇城根下,除了聖上,誰比秦王勢大?”
春兒一聽,立時就安穩了些,道,“小姐,你說的是。”
另一邊馮婉貞到了書房外,整了整衣裳,這才叫人通報,等着進去看到秦王穿着一件玄色的蟒袍,卻脫了翼善冠,正在丫鬟的伺候下淨手,顯然是剛從外面回來,見到馮婉貞,道,“臨時去了趟五成兵馬司,因想着不耽誤晚膳就沒跟你說一聲。”
馮婉貞上前接過丫鬟手裏的巾子,細心溫柔給秦王擦拭,笑着說道,“瞧您說的,您不過出趟門還要跟妾身事無巨細的報備不成?”等着擦完,把巾子遞給丫鬟,秦王攬住馮婉貞坐在了案桌前。
“不過今日不是沐休,可是那邊出了什麽事兒?”馮婉貞問道。
秦王暗道,果然是忍不住問了,想起皇後娘娘對皇帝的關注,帝後之間的伉俪情深,心中是說不來的豔羨,想着是不是只有喜歡了才會這般?
又想起李清珮來,不管他寵幸她也好,又或是離府多日,回來的時候永遠都是那一副歡欣的模樣,卻全無半點牽挂。
瞧了眼馮婉貞,見她顯然是費了一番功夫來見自己,換了一身象牙白的素面杭綢褙子,插了一根碧玉簪子,相比王妃的身份确實是有些寒酸,卻是他喜歡的裝扮,他本就不喜歡太過華麗的女子。
又想起李清珮那一身耀眼的銀紅色寬袖外披,居然襯托的李清珮像是萬花開放中的牡丹花一般,嬌豔奪目,火紅耀眼至極。
竟然是記到了現在。
“王爺?”馮婉貞道,“您可是不舒服?”
秦王回過神來,道,“無事。”随後想起什麽一般,又道,“婉賢妹妹是不是要明年參加科舉?”
“正是,妾身正要和您說……”
秦王卻是的打斷了馮婉貞的話道,“沈從澤沈大人的推舉函已經是給了旁人,你莫要再去要了。”
“這……,又不是只能寫一份推舉函。”
“是聖上的意思,說這幾日沈大人被求推舉函的人煩的不行,連門都出不去。”秦王道,“本王讓翰林張院的蘇大人給妹妹寫了一份推舉函,你就把這份給妹妹吧。”
“聖上怎麽會知曉?”馮婉貞震驚道。
“你莫要小瞧了沈大人,他曾經教導過聖上,雖沒有正經的拜師,卻是聖上最敬重之人。”秦王最後那目光帶着幾分鋒利的,刺的人不敢直視。
馮婉貞低下頭來,吶吶道,“妾身曉得了,倒是差點給王爺惹了禍事。”
等着從書房出來,馮婉貞臉色很是不好,沒有回廳堂而是直接回了卧室,連喝了兩杯茶水這才覺得心裏舒服了一些。
等着妹妹風婉賢被叫進來,道,“王爺說要讓蘇大人給你寫推舉函。”
馮婉賢呆住,道,“姐姐,怎麽不是沈大人的推舉函?”
“這件事以後莫要再提起了,推舉函不過就是讓考官多看顧一些,但也需要真才實學,說起來并非最是關鍵。”
“姐姐……”
馮婉貞道,“妹妹,你要争氣,一定考出狀元郎來,讓那些總說我們家靠着女人發家的人瞧一瞧,咱們馮家也是能出狀元的。”
到了這會兒風婉賢要是不知道姐姐在秦王那邊碰了軟釘子,那她就真是傻了,心裏即為馮婉貞委屈,又是覺得悲憤,道,“姐姐,你放心,明年的女子科舉,狀元郎非我莫屬!”
另一邊秦王送走了馮婉貞,進了旁邊的側間,有一管事模樣的中年男子正坐在太師椅上喝茶,見了秦王起身說道,“叨擾王爺了。”
秦王卻很是去親切的說道,“坐下吧。”
“原是不曉得王妃也是去求了沈大人,不然小的就告知老爺換了旁人了。”這說話的不是旁人正是王興,當時和秦王府的人起了沖突,他當機立斷的就決定來王府說一聲,有時候一點小事也能成為燎原之火,還須得謹慎。
“不過是小事一樁,推舉函找誰寫不是寫?”秦王無所謂的擺手,端了茶抿了一口,這才問道,“你們老爺可是安好?”
“老爺好得很。”王興說起趙泷的事情來,“王爺差人送來的鯉魚都收到了,我們老爺極為喜歡,說是要找機會謝過王爺。”
兩個人客氣了一番,王興就準備起身告退了,卻不見秦王端茶送客,反而問道,“你們老爺沒說什麽時候回來?”嘆了一口氣,又道,“這話原不是本王該說的,只是聖上的病情反反複複的,每次病重都叫來太子來,并又拉着本王的手說想要見一見你們老爺。”
王興低下頭來,這種事他自然不敢言語,更何況關系着多年前的宮中秘辛,他就更不敢說了。
秦王也知道王興說不出個什麽來,道,“你只把本王的話帶給你們老爺就是了。”之後又親自送了王興出門,這還是旁人沒有過的待遇。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可能有更……鑒于我的斑斑劣跡還是不要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