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這一年冬天要比往日都要寒冷, 連着下了半月的鵝毛大雪, 刺骨寒冷,壓塌了不少人家的屋頂,街上被白雪覆蓋行路艱難,米價上漲, 甚至有了凍死的乞丐。
皇帝憐惜,叫順天府尹施粥救濟,許多富戶也跟着效仿, 那些貧戶雖依舊寒冷, 卻也有了飽腹之處, 如此解了百姓們的急。
早上天剛破曉,秦王卻已經是醒了,等着馮婉貞漱洗收拾妥當就看到秦王穿着一件細棉布的天青色短褐走了進來,應是出了許多汗,額頭上濕漉漉的,不過面色卻很是紅潤, 目光清透。
馮婉貞上前,笑着說道, “王爺, 自妾身入了王府開始, 卻是不曾見王爺休息一日,日日都要早起去那練武房打拳,未免也太勤勉了些。”一邊拿了帕子給秦王拭汗,又道, “也不說喊上妾身一起,也叫妾身一睹王爺的打拳的風姿。”
秦王神态溫和的瞧了眼馮婉貞的腹部,道,“你腹中已經了孩兒,該是多休息才是,本王又如何忍心吵醒你?”
馮婉貞露出羞澀的神态來,摸了摸肚子,才三個月到不顯肚子,但是這個孩子來的太及時了,讓她因為秦王過于冷漠的神态而傷了的心也跟着安穩了許多,且男子都是看中子嗣,皇家又許多年沒有孩子誕生,不僅是秦王十分高興,就是皇宮那邊賞賜了許多東西來。
秦王漱洗出來,換上了一身玄色蟒袍,戴着翼善冠,旁邊有那丫鬟給他披上金棕色的大氅,頓時就顯出王爺的威儀來,叫馮婉貞看着目不轉睛的。
秦王道,“這幾日本王恐怕回不來。”
“這是為何?”
“天氣寒冷,陛下舊疾複發,又開始用藥了。”秦王顯得憂心忡忡的,道,“原該是要太子殿下侍疾,只是你曉得他素來體弱,一年裏大半年都在用藥,皇後娘娘又是在操勞太子殿下大婚的事情,忙得不可開交,少不得我進去搭把手。”
馮婉貞知道皇家子嗣凋零,到了這一輩,也就是她有了身孕,卻是沒有想過連皇帝陛下龍體欠安也找不到合适的人侍疾。
很是恭敬的說道,“本該是如此,要不妾身也随王爺入宮去吧,別的沒有,倒也可以幫着王爺跑跑腿。”
秦王顯然很是滿意馮婉貞的體貼,笑着道,“宮裏養了許多人,難道還需要堂堂的秦王妃來跑腿?”走過去輕輕的把馮婉貞攬到了懷裏,溫聲說道,“你只管在家裏好好安胎,能繁衍子嗣,這就是最大的功勞了。”
馮婉貞見秦王難得露出這般溫情的模樣,頓時面如桃花,嬌羞不已。
兩個人又說了些話,馮婉貞就依依不舍的送了秦王出門,等着回到屋內見到丫鬟來禀,“王妃,剛才魏國公府送了信兒來。”
“什麽?”
馮婉貞見丫鬟遞了一封信上來,迫不及待的拆開,待看完了立時就皺眉,道,“好糊塗。”冷着臉道,“給我備車。”
“王妃娘娘,您現在可是雙身子了,這會兒又是寒冷……”
“過了三個月,禦醫說很是穩當了,讓車夫趕的慢一些就行。”馮婉貞卻是像下了決心一般說道,“再不回去就要出大事兒了。”
半個時辰之後馮婉貞到了魏國公府,待入了府,見到魏國公,開口就說道,“爹,到底是出了什麽事,您要把大哥關起來,還不給吃飯,這要是餓出個好歹來該如何?”
魏國公素來看中這個女兒,聽了卻是沉了臉道,“定是你娘給遞信兒了,你且進來,我給你細說來龍去脈。”
好一會兒,馮婉貞沉默了下來,猶豫的說道,“是該管束哥哥了,竟然這般混賬。”說道這裏又道,“只是這般不吃不喝的,真要是傷了根基就養不回來了,爹,您真要廢了哥哥?”
魏國公這一次卻是鐵了心,道,“他要是招惹了旁人,爹爹又如何狠得下心?這一次卻是睿王殿下,旁人不知道睿王,你應該是聽秦王殿下說起過的不是嗎?”
馮婉貞想起那一日去了通州,秦王說道要給一個長輩磕頭,她還問過是誰,秦王就說道是睿王殿下。
可惜因為睿王不在府中沒有見上面,回來的路上卻是遇到了那個李清珮……,馮婉貞素來自诩美貌,又是大家出身,魏國公府向來養着教習嬷嬷,無論走路吃飯,各種儀态,都是從小開始養成的,稍大點又開始學習中饋,都說魏國公府的女兒養的厲害,但誰家姑娘又像她們家這般刻苦?
這幾個姐妹中馮婉貞無論容貌還是能力最是出衆,所以原本是根本沒把人放在心裏。
但是那一次見過一面之後她就好像魔怔了一樣。
要說這世上不缺美貌女子,但是如同李清珮那般容貌已經是超出旁人太多傾城女子卻是屈指可數,一舉一動皆是如同畫中仙子一般明媚婀娜,頓時就把她的如同塵埃一般。
那之後她總是想到秦王和李清珮關系來,秦王真的舍得放棄她?雖知道不應該,卻是總是人不足想到這些。
馮婉貞把手放在了肚子上,道,“爹,我還是回去問問王爺吧。”
等着馮婉貞回去,又過兩天才見到面容憔悴的但是精神奕奕的秦王,她很是歡喜,原本想要親手服伺漱洗的,卻是被秦王攔住,他目光輕柔的看着馮婉貞的肚子,溫聲說道,“你是雙身子的人了,這些事兒就交給丫鬟。”
等着漱洗出來,換了一身白绫的中衣,坐在靠窗的大迎枕上,朝着馮婉貞伸手,道,“這幾日我不在,小家夥可是乖?”
馮婉貞自是嬌羞,卻還是上前握住了秦王的手,倒在了他的懷裏,道,“倒是沒有鬧,妾身吃的好,睡得也好。”
兩個人說了一番話,馮婉貞見秦王今日看起來心情不錯,就委婉的把馮安得罪睿王的事情說了,很是愧疚的道,“爹爹氣的把哥哥關了起來,這都快半個月了,卻是不給吃喝。”然後瞄了眼秦王,見他并沒什麽表态,大了膽子又道,“我見了哥哥一面,面黃肌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倒是我娘心疼他,背着我爹每日給一碗粥,多的也不敢給了,只是為了留着一口氣而已。”
“王爺,我爹說還要親自押着哥哥去睿王殿下門前負荊請罪。”
馮婉貞說道這裏小心翼翼的打量了眼秦王,秦王卻是沉了臉,握緊了馮婉貞的手說道,“竟然有這樣的事……,既然做錯了,上門賠罪不是應當?”
“正是這個理。”馮婉貞心中一沉,卻不敢表露,勉強笑了笑,說道,“我去跟爹爹好好說說,讓他盡快去。”
晚上又下了雪,馮婉貞心裏如同這雪一般有些涼。
***
過了幾日正喜歡就叫人送了許多書籍來,很多都是她當初考科舉時候用的,又叫仆婦帶了話說,這幾日雪下得大,府衙要施粥救濟,忙的走不開,待過幾日空閑了再來看她。
那仆婦的來時讓府衙的兩個衙役騎馬陪同,很是威風凜凜,倒是叫旁邊左鄰右舍瞧了個遍。
李清珮見對方這般浩浩蕩蕩的過來,就知道這是鄭喜雲怕有人欺辱她,故意叫旁人看到要給她撐腰的,心中很是感動,正好暖房了收獲了一些豆子,拿了一小袋給那仆從,說道,“不是什麽好定西,只不過冬季難以見到,叫你們大人嘗嘗鮮。”
那仆從驚喜萬分道,“整日裏吃那榨菜,當真是吃夠了,這可真是好東西,我們大人一定很喜歡。”
李清珮得了那些書就如同魚兒游到河裏,每日裏就沉浸在書籍中,歡快的不行,如此過了大半個月,郭氏瞧着在這般讀下去人就傻了,硬是要拽她出門,派她出去采買一些菜回來。
李清珮無法,只好穿戴齊整上了馬車,結果坐着馬車剛出了門,就看到隔壁趙府門口跪着一個男子。
旁邊有幾個耕農對着他指指點點的,經過冬日圈養生活,已經變的胖嘟嘟的彩蝶道,“小姐,那個人昨天開始就跪在這邊,說是來負荊請罪,只是趙爺好像根本就沒看到一般,就這般讓人跪着不吭不響的。”語氣裏是很明顯的奚落。
李清珮不過掃了眼,就認出這個人竟然那個叫馮安的魏國公世子爺。
只是往日裏趾高氣揚的馮安這會兒就跟被抽掉所有的傲氣,灰頭土臉的跪着,也不知道地上鋪了墊子沒有,要知道這幾天下雪,外面可是冷的很!
不過李清珮一點都不同情,反而很是解氣!
只是見到這個馮安很自然就想到了趙泷,說起來兩個人可是許久沒見了……,她暗暗算了算好像是二十天?
時間過的可真快,好像不過一眨眼就過去了,也不知道他最近在做什麽?剛剛大病初愈總不會又跑出去垂釣了吧?
至于趙泷的身份……,李清珮其實也好奇的不行,竟然可以然馮安做到這個地步,但是她覺得既然趙泷不說,那就是刻意隐瞞,不願意告知了,她沒必要追着問,這是一種對他的尊重。
而且對于她來說,還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太多的人生去沒有去享受,還沒做好心裏準備進入新的婚姻生活,所以趙泷到底是什麽身份,對于她來說并不重要。
她只要知道這個趙泷是幫助過她的恩人就夠了。
話雖如此,想到那一夜兩個人吻,還是覺得心口一陣火熱,那樣美好的觸感,其實會上瘾。
李清珮想着趙泷青澀的回應,忍不住捂着臉想,她是不是素太久了,竟然就這樣沖上去了。
說是采買,其實不過就是去最近農戶家裏拿一些鑿冰捕捉的魚,原也不用李清珮自己過去,就是郭氏覺得她該出去散散,這才派她過去。
那農戶上次見過李清珮,只記得實在是個美貌的女子,但這一次還是被驚豔到,連話都說不利落,根本不敢直視李清珮,磕磕巴巴的把家裏抓的魚都拿了出來讓李清珮挑。
有鯉魚,胖頭魚,還有一種很小的綠色皮的小魚,那些魚因為冷,游的就跟慢動作一樣,李清珮看着有趣,想着許久沒有吃酸菜魚了,多買了幾條回去,正好給隔壁趙泷送過去。
回到家裏,李清珮叫廚房裏把魚收拾了出來,去鱗,內髒,片成魚片,反複清洗去腥後,然後腌制上,這時候還沒有那種四川泡酸菜,卻是有白菜腌制的酸菜,雖然味道差一些,但是也可以代替了。
那廚子跟着李清珮別的沒有,倒是學會做不少菜,按照李清珮的話做了一碗酸菜魚出來,李清珮吃了一口,覺得魚肉有些老了。
兩個人反反複複的,做了許多次,終于改成了李清珮覺得滿意的味道。
李清珮叫人把一碗酸菜魚裝到食盒裏,想了想還是去換了一身衣裳,卻也只是素淨的淺黃色杭綢褙子,外面罩着一件滾瀾邊的白狐裘蓮蓬衣,照了照鏡子,覺得雖不如以前盛裝時候美豔驚人,但也是幹淨清爽,這才出了門。
王管事見到李清珮,笑的眉眼彎彎的,道,“李姑娘,你這些日子都在做什麽,許久沒有見到你了。”
李清珮很喜歡王管事,一開始只是客氣,後面真的是對待長輩一般的态度了,笑着說道,“明年就要參加科舉了,每日起來就是研習苦讀,今日要不是母親讓我出去散散,我還在家裏懸梁錐刺股呢。”
王管事笑,道,“到真是刻苦,只是別是熬壞了身子。”又道,“上次我們老爺讓人送過去的凍梨可是吃過了?”
北方的水果不易不保存,所以會把梨子凍起來運輸,解凍後也別有味道。
李清珮道,“好吃,我一口氣吃了四個,牙都快凍掉了。”剛剛解凍的梨很寒涼,然後又道,“這不是吃人嘴短,我實在是沒什麽好東西,恰好今日買的魚還新鮮,做了酸菜魚過來給趙爺爺嘗嘗鮮。”
李清珮如今在王管事面前很放得開,有時候就像是小輩一般開開玩笑,王管事聽了哈哈笑,領着她往花園走。
“趙爺最近都在做些什麽?”
王管事聽到李清珮提起趙泷就露出生無可戀的樣子來,很是無奈的說道,“最近有人送了他一把龍泉寶劍,說是前朝的一位将軍用過的,老爺就想把武藝撿起來,整日不是就在院子裏舞劍,要麽就是在湖心亭裏看劍譜。”
“趙爺還會舞劍?”
王管事來了精神,道,“我們老爺會的東西可多着呢……,不僅會舞劍,騎馬,箭術也很精湛,能百步穿楊,更是琴棋書畫樣樣都涉及,還寫的一手好字,李姑娘哪天瞧一瞧就知道了。”
李清珮一聽就知道,這種話全才不僅需要自己聰慧,還要被家裏的長輩用心培養過,不然不可能會這麽多東西,越發有些好奇他的身份……,只是很快就被她壓了下去。
待到了花園,李清珮忽然就頓了,目光直勾勾的看着前面。
遠處的湖水已經結了冰,附近的柳樹上蓋上了白色的雪,美輪美奂的,而趙泷則穿着一件輕薄的象牙白杭綢短褐在湖邊舞劍,興許是舞了許久,那衣裳早就濕透,貼在身上,把肌理均勻,肌肉鼓鼓的胸膛顯露無疑。
寬肩窄腰,筆直的有力的大長腿,還有誘人的蜜色胸肌,李清珮不用看到就能知道裏面的風景。
她不自覺的咽了下口水。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呢,又晚了。。。:)各位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