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瑩白色

第7章 瑩白色

伽瑪象限,人魚帝國轄域,主星赫特。

23歲的社畜蔣螢結束了一天疲憊的工作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跳進水缸舒舒服服游一圈。

直到全身上下每一枚鱗片都得到了充分的呼吸,原身得到了足夠的舒展,才收起魚尾上了岸。

不得不說,能在水陸兩間自如切換狀态還是很方便的。

她是“改造二代”,也就是父母都是被改造成水陸兩栖的人魚,他們結合後誕下的她,天生就擁有兩種形态。

蔣螢沒有受過實驗的苦,兒時的記憶也早就褪色,不記得那是怎樣的煉獄。

人魚帝國重新建立後,年輕的孩子們享受到和記住的只有好處,甚至不明白為何長輩時常對着美麗的雙腿神傷、嘆息。

歷史就是這樣,一代人承受,而另一代人遺忘。

蔣螢用快速模式蒸幹了濕漉漉的頭發,披着浴巾,迫不及待去廚房準備零食。

拿了一大筐後回到卧室調好全息投影,控制PADD打開收藏夾裏後綴γ-09.live的網址。

現在是标準時1950,距離“北極星直播間”正式開啓還有十分鐘。但底下的評論已經刷了一排又一排。

【怎麽還不開始?】

【沒到點吧。】

【搞快點搞快點搞快點。】

【哎這次是啥主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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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眼睛幹嘛用的,簡介不會看啊?】

蔣螢也下意識看了眼直播間下面的簡介,寥寥幾字:塵暴-6-72h,意味着這次名為北極星的棄星上模拟的是沙塵暴入侵類型的末日場景,強度中上,持續三天。

不知從何時,棄星上的年度殺戮游戲悄然興起。被感染失去理智的原住民們互相厮殺,只為角逐出「喪屍王」,進而獲得高貴的「永生之力」。

除了平日裏的決鬥,每個季度還會開啓一次模拟末日,主題、強度和時限不同,這樣篩選更快,也更驚險刺激。

從某個角度而言,這些喪屍也是受害者,但他們的根源畢竟是人類——人魚族最為憎恨、有着血海深仇的人類。

所以看他們受難,是一樁趣事。

殺戮游戲已經成了全民狂歡節,赫特帝國的官方卻從未有任何表示——一切都是民間行為。

至于怎樣操控一顆星球的自然條件,誰能做到,誰在默許,又是誰去賦予最終贏家珍貴的「永生之力」,就算對于赫特母星的民衆來說,也都是個謎。

剛開始蔣螢對這樣鬥獸似的“游戲”沒什麽興趣,後來聽說一個老同學當主播大火,實現經濟自由,她這個月入3000信用點的窮苦社畜也忍不住想看看,直播間到底有什麽魅力。

她先去網上找了些錄播,看那些喪屍如同野獸般互相殘殺,人魚族原始的狩獵興趣被激發出來,愈發入迷。

很快,蔣螢也成了準點守着直播間的一員。

人魚的骨血裏埋着自私和冷漠,除了自己和最重要的人以外,誰的生死都無所謂。

對無親無故的族群尚沒有關懷,更何況人類這種死敵。

人類越是內鬥,越是受難,他們看在眼裏才越能有報仇的快※慰——活該。

害人者人恒害之。因果定律而已。

蔣螢接着看評論:

【塵暴主題?有點怪吧,棄星的環境不是大部分都恢複成原始森林了嗎,哪兒來的沙塵?】

【杠精退散,都按現實的來還玩什麽游戲啊。】

【你才杠精吧,追求真實感也叫杠了?】

【哎,其實我覺得杠精說的有道理,森林裏這麽多樹,就算天降沙塵暴,也會被攔截啊?】

【你都覺得人家有道理了還叫人家杠精……】

【離譜。】

【算啦算啦,它們又沒有腦子,符不符合邏輯nbcs。】

【也是,我們看的是他們怎麽逃生,又不是偵查游戲bug。】

【+1】

【萬一有誰發現了不對勁呢?】

【傻○,這麽聰明還能叫喪屍嗎?】

标準時2000,原本黑漆漆的屏幕緩慢亮了起來。

直播開始了。

蔣螢手上拿着鹹蛋黃味的薯片,這也是陸地特有的美味,嘎吱嘎吱嚼着。

全息投影分成三塊,一半是随機放大的一幅畫面,三分之一全局鏡頭,剩下的則是瘋狂滾動的彈幕。

【開始了開始了,兄弟們這次押誰?】

【模拟末日不是全員逃生麽,有啥好押的。】

【對哦。那給誰打賞啊?】

棄星上現在大約共有三萬只喪屍,也就是說,全局鏡頭有近三萬個。

由于喪屍們是沒有名字的,系統為他們每個人都賦予了獨一無二的編碼。但是編碼太過繁瑣,所以系統也分配了簡易版的昵稱。

觀衆通過輸入編碼或者昵稱,鎖定自己感興趣的頻道放大,或者看系統随機提供的畫面。

除了模拟末世試煉,普通的直播是7*24不間斷的。

棄星外星域的觀衆們既可以下注常規賽押誰能1V1中勝出,也可以年終時預測各種半決賽、決賽的名單。

至于每季度開啓的逃生模式,由于沒有唯一的贏家,就變成了單純地打賞和打榜。

人氣高排名靠前的喪屍有可能獲得随機掉落的道具,增加贏面,非常能調動觀衆的互動感。

部分高人氣的候選者有自己的粉絲團,甚至會販賣周邊,大大提高了觀衆們的參與積極性,直播間有了良性循環。

【那肯定押弩哥啊,還用說麽。】

【弩哥,我滴神!】

【我把去年的年終獎都押弩哥了,今年必拿下王者!】

他們口中的“弩哥”是系統昵稱為“□□”的男人,比普通喪屍的運動神經好很多,幾乎與正常人類無異。

陰沉,兇狠,無往不利。甚至以喪屍自有的交流方式組建了一個幫派,是直播間最火熱的團隊之一。

蔣螢也看過弩哥的頻道,不過這位實在不帥,身上都是血污,頭發更是髒兮兮的,叫十級顏控的她毫無興趣,寧願看些長得好看點的——雖然說要求喪屍“好看”實在太過苛刻。

【聽說連陛下都很看好弩哥呢。】

【別瞎幾把扯,陛下怎麽可能參與。】

【真的,我有門道的。怎麽,陛下就不能有點兒私人娛樂嗎?】

【我信你個鬼。】

【請這位網友立刻停止對偉大的西奧多陛下的污蔑!】

蔣螢對他們的談論嗤之以鼻,自己想押弩哥就算了,還冠以陛下的名頭——陛下日理萬機,怎麽可能有那個閑工夫來看直播?

西奧多陛下帶領人魚族走出歷史上最黑暗的歲月,也将赫特星建立成前所未有強大的帝國。

他是他們的信仰,絕不容不敬的揣測和亵渎。

她關掉彈幕區,在全局區最上方輸了一串編碼,打算去看看平時關注比較多的一位長得不錯、人氣頗高的女“選手”,特意換上了對應的Q版頭像挂件。

編碼鎖定,加載進對應的直播鏡頭。

随着她的進入,[當前觀衆:0]跳成了[當前觀衆:1]。

蔣螢愣了一下。

平時這位的觀衆怎麽也得有個小幾萬人,怎麽可能就她自己在看?難道掉線了?

蔣螢核對了下昵稱,【棘棘果】,更不對勁了,系統分配給喪屍們的昵稱是不會更改的。

她邊吐槽這是什麽鬼名字,邊檢查編碼,發現輸錯了一位數字——走錯地盤,跑到其他喪屍的直播間了。難怪那麽冷清。

剛準備退出去,她感覺哪裏不對勁。

沙塵暴還沒侵略進這個區域,天空仍是亮的,畫面很清晰。

屏幕中央的那個喪屍,竟然渾身沒有半點髒污,肢體也都是完好的,唇紅齒白,膚如凝脂。

蔣螢揉了揉眼睛。

又揉了揉眼睛。

她确定自己沒看錯——這真的是個雪白雪白的少年,瑩潤的肌膚在愈發黯淡的陽光下閃閃發亮。

背景紛亂的森林将他襯托得格外靜谧,如此聖潔而美麗,如同遺世獨立的小鹿。

*

與此同時,北極星。

麥汀汀背着包,包裏裝着麥小麽,被迫提前開始遷徙。

昨晚他們睡在廢墟裏,享受了一個安寧的夜晚,也做了很好的夢。一覺醒來,星球卻再次變了天。

麥汀汀隐約知道,是天災要降臨了,得趕緊找到更安全的地方才行。

以前每次災難來臨,麥汀汀都躲在樹屋中冬眠。小屋子意外堅固,不管是狂風暴雨,還是蟲災地震,竟然都完好無損。

他可以睡上一周,災難不會持續太久,等到他睡醒出來,外面的世界已然恢複平靜。

棄星上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發生一種自然災害,畢竟是末世時代,發生什麽都不足為奇,喪屍們更不會多慮。

但現在不同往日了。

森林中的風越來越大,枝葉獵獵作響,短短幾分鐘之內,原本清透湛藍的天空被覆蓋成了昏昏沉沉的黃色。

很快,粗粝的沙子被風裹挾着漫天飛舞,幾乎要将小小的星球一口吞沒。

喪屍是不需要呼吸的,但人魚不行。麥汀汀非常慶幸在樹屋收拾東西時拾上了清潔面具,沒想到這麽快就用上了。

他先給崽崽戴好面具,又仔細裹上小毯子,再塞到背包裏;自己則披上厚外套,防止沙子劃傷皮膚。

在他做準備工作的同時,更多的沙塵狂暴來襲,參天大樹根本無法阻擋它們入侵,視野清晰度驟降。

轉瞬間,世界就看不清了。

視力受阻,只能調動別的感官,小喪屍在嘈雜的風聲中辨別出動物和其他喪屍倉皇逃竄的腳步。

這還是他第一次直面天災,有些猶豫,究竟是跟上他們,還是自己找個偏僻的角落更安全些。

最終,直覺還是讓他相信動物們的本能,踉跄地跟在後面。

喪屍的速度本來就很慢,有風沙的阻擋,行動更是越來越困難。

麥汀汀把外套的帽子使勁扯了扯,捂住口鼻,防止吃掉太多沒必要的東西,幹澀疼痛的眼睛快睜不開了。

少年深知自己的實力有多弱,沒有被其他喪屍吞噬是因為他們莫名嫌惡自己,而以往逃過天災全憑意外發現的安全屋——簡單來說,活到現在全靠幸運。

眼下,幸運之神是否能再一次眷顧他?

他把裝着崽崽的背包挪到胸前,敞開外套,弓着身背朝風向,用衣服和身體盡量給小人魚再多幾層保護。

前面有幾頭變異羚羊忽然停下來,一個接一個朝着什麽東西狠狠撞去。

試了好幾次無效,它們狂躁地噴了個響鼻,蹄子在地面上刮擦幾下,又匆匆離開。

待它們走遠,麥汀汀才敢上前查看。

那是……一幢平房。

不知道以前是用來作什麽的,此刻靜靜矗立在沙暴中央,如同厄運中救贖的神明。

但麥汀汀心情并沒有變好,反而更加沉重:就算在變異之前,羚羊的沖撞力也遠遠大于人類,更別提病毒賦予了變異生物怎樣恐怖的力量,喪屍根本無法匹及。

如果連充滿蠻力的它們都撞不開門,那麽,自己又有什麽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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