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無以為家
第二十二章 無以為家
回家，這個詞讓陳殊身體微微一抖，他聲音低啞的問：“什麽家，哪裏是我的家？”
西瑞爾怔了一下，随後他在陳殊面前半蹲下身，伸手指向不遠處的一棟大樓，某扇窗戶在雨夜中亮着溫暖的燈光。
他輕聲說道：“寶貝，你看那裏，那就是你的家，那是我們一起生活的地方。”
他耐心的說着，“你忘了嗎，我們曾經一起布置那個家，你說不喜歡沙發原本的顏色，我們就一起去超市挑選新的沙發罩，我們還按照自己的喜好換了家具，有一次電燈壞了，你踩着椅子去換燈泡，結果不小心摔下來，正好掉在我懷裏，我記得你笑得很開心。”
“擁有這麽多美好的回憶，難道那裏對你來說不算是家嗎？”
陳殊緩緩搖頭，低聲道：“不，那只是你的房子，不是我的家。”
“我已經…”陳殊難以抑制的哽咽了一下，他用手捂住臉，深深的蜷縮起身體，話音中已然出現了哭腔，“…我已經沒有家了，你明白嗎，我的家鄉已經毀了。”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誰願意背井離鄉，陳殊的家鄉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鎮，是靠着大海的水鄉，人們在那裏過着慢節奏的生活。陳殊生于此長于此，雖然長大後離開了家鄉，但退役之後還是回來了，他生命的起點和終點都在這裏。
如果不是那場災難，陳殊已經做好了在那裏生活一輩子的準備。但是從地底爬出來的怪物們毀了那個地方，陳殊是孤兒，沒有家人，家鄉就是他此生唯一的歸處，但現在他也失去了那裏。
何夕曾說過，就算他能逃出去，也只能過流離失所的生活，其實他說錯了，從一開始，從這場浩劫降臨的那一刻，他就已經流離失所，他的人生已經失掉了歸途。
西瑞爾握住陳殊的手，望着他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卻強忍着不掉下來。
從這雙眼睛裏，西瑞爾能看到陳殊壓抑着強烈的痛苦。
沒有人不會因為失去家園而感到痛心，恐怕在陳殊得知真相的那一天，他就已經沉浸在了痛苦之中了，只是他天性要強，不肯表現出來，咬着牙強撐着。
現在兩人又站在了對立面，陳殊不願意被西瑞爾看不起，就更不肯露出脆弱的一面了。
西瑞爾仿若嘆息一般，輕聲說道：“寶貝，我明白你的心情，你現在一定很痛苦，外面太冷了，我們先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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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內，陳殊一言不發的坐在沙發上，盯着茶幾上的臺燈，燈泡在玻璃臺面映出一個模糊的暖黃色光環。
西瑞爾從衣櫃裏找了一件幹爽舒适的睡衣，放到一旁，然後便伸手去脫陳殊的衛衣。
陳殊迅速的拍開他的手，警惕的瞪着他，“你要幹什麽？”
西瑞爾無可奈何，“我沒有惡意，你的衣服濕了，一直穿着會感冒的，我幫你換一下睡衣。”
“…你別管我。”陳殊拿起抱枕，收攏雙腿，縮到了沙發的一角，扭開頭不看他，似乎不願意和西瑞爾交流。
“寶貝，你在生我的氣嗎？是不是那天我做的太過分了，那我向你道歉好不好？”
陳殊還是不說話，西瑞爾無奈的揉了揉他的頭發，起身離開了。
就在陳殊以為西瑞爾不會再搭理他的時候，廚房裏傳來叮叮咚咚的聲音，過了會兒，西瑞爾拿着一杯熱氣騰騰的牛奶出來了，他坐在陳殊對面的單人沙發上，将杯子放在茶幾上。
那杯“牛奶”仍然是純黑色的，濃稠得像是石油一樣，但是散發出的香氣和普通牛奶沒什麽區別。
陳殊盯着這杯牛奶，眉頭緊皺，還很想吐，他都不知道那些天裏自己是怎麽喝下這種東西的。
“你到底想幹什麽？我已經不會再被騙了，更不可能喝這種東西。”
西瑞爾平靜的看着他，眼眸中流轉着幽幽的藍光，“難道你不覺得痛苦嗎？”
陳殊一愣，“什麽？”
“有的時候，真相就像一把利劍，能把人捅得鮮血淋漓。”
西瑞爾不緊不慢的說着，他像一個博學的傳教士，從容不迫的，用悅耳的嗓音誘導着面前的聆聽者，“寶貝，從你看到月亮，覺醒記憶的那一天開始，你就一直很痛苦，對吧？”
“你想起了那些悲慘的過去，記起了自己失落的家鄉，但是你卻無能為力，你逃不出去，只能被困在這裏，你會變得越來越焦慮，越來越痛苦，或許有一天你會後悔為什麽要知道真相，如果不知道真相的話，你就能和別人一樣，繼續安穩的生活下去。”
陳殊眉頭緊皺，“你到底想說什麽？”
西瑞爾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點了點杯子的邊緣，“牛奶”微微晃出水紋。
“現在我給你一個重新選擇的機會，喝下它，你會忘記這些天發生的事情，你會重新獲得幸福，并且這輩子都能活在我的庇佑之下，殘酷的世界末日将會與你毫無關系。”
他的語調十分輕柔，眼眸如同宇宙一般深邃，仿佛有某種魔力一般。看着那雙眼睛，陳殊不自覺的被引誘了，他甚至感覺西瑞爾說得很有道理，一點兒錯誤都挑不出來。
那杯牛奶…只要喝了它，一切都會重歸平靜，痛苦與焦慮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陳殊漆黑的眸子裏失去了光亮與焦距，變成了仿若一潭死水一般的東西，他茫然的坐在沙發上，無意識的伸出手，拿起了玻璃杯。他的手在發抖，卻沒有停下。
就在他即将喝下牛奶的那一剎那，貝克忽然頂開門，從卧室裏沖了出來，撲到陳殊腳邊，汪汪大叫了起來。
這聲音讓陳殊瞬間清醒了過來，迅速的扔掉手裏的杯子，他火冒三丈的瞪着西瑞爾，“你又誘惑我，真卑鄙！”
西瑞爾淡定的笑了笑，“只能說你意志不夠堅定吧，你剛才不是差點兒就喝了嗎？寶貝，要不然你就放棄抵抗乖乖聽話吧，我真的覺得遺忘對你來說才是最好的選擇。”
“不可能！”陳殊猛的站起身，眼神銳利，一字一句的說道：“我寧可痛苦的死在現實世界裏，也不要活在這個虛假的幻境中！我讨厭你，就算死，也要死在沒有你的地方！”
面對這樣決絕的誓言，西瑞爾臉上的笑意淡了。這一刻他不再是那個溫柔體貼的情人，而是真正的高高在上的邪神，他雖然坐在沙發上，但氣勢卻比陳殊要高很多，是他不可仰望的高度。
西瑞爾眼神傲慢，冷冰冰的道：“好吧，既然你這樣冥頑不靈，那我也沒什麽可說的了，你就盡管在這裏掙紮吧，我等你徹底絕望的那一天。”
啪！
陳殊忽然一手拍在茶幾上，他俯下身，身體探過茶幾，另一只手用力抓住西瑞爾的衣領，惡狠狠的道：“我知道我走不出那個什麽破結界，但是西瑞爾，你也別想過安生日子！”
“我會在這裏不斷的搞破壞，直到你煩不勝煩，主動把我放出去，或者殺死我為止。”
西瑞爾并沒有把他的威脅放在眼裏，他甚至都被陳殊那認真的表情給逗笑了，輕蔑的嘲諷道：“哦，你所謂的搞破壞，就是襲擊那些僞人嗎？那你可以随意去殺人，別把自己累到了就行。”
陳殊氣得咬牙，“別小瞧我，我不是在吓唬你，如果你不放我走，我一定會毀了你的城市！”
西瑞爾微笑，順勢湊過去親了親他的臉頰，像逗小孩子似的，“那麽我期待你的精彩表現。”
